桑田咋舌:“你既要做混音,又要管理商务和公司,铁打的人也不能这么用啊。”
许见深伸了个懒腰,松松手腕,“还好,等新的这帮人上岗,我就能歇歇了。”
“唉,也得亏你们人手不足。”桑田开玩笑,“不然我哪能请动你帮我做歌。”
许见深知道这是打趣的话,顺势接梗自嘲:“就算人都培训完了,桑大制作人一句话,该我干的活儿还能少了不成?”
桑田哈哈笑起来,夸他上道,顺带想起自己之前就诊过的医馆效果不错,“诶,我知道一家中医馆,治骨头很有效,就是排队太严重了。”她低头翻诊疗记录,说了串地名,“许总哪天闲了,可以去试试。”
都知道做服务公司根本没闲的时候,但许见深还是客气道:“行,谢谢桑姐。”
寒暄几句后,闻杨补充完水分,又回去录歌。棚是按小时收费的,桑田催进度催得紧。
闻杨的音准不必多说,桑田最多帮忙拎一拎发声的位置。她怕他唱自己写的歌太容易代入,声音容易劈掉。有的制作人会追求声音的真,希望以此来突出浓烈的感情,但这首歌毕竟是要为电影服务,桑田担心影院音效放大瑕疵,所以一字一句抠得非常细。
大概三个小时后,闻杨录完出来,录音师在确认最终音频文件,桑田在收拾东西。
闻杨主动提议:“有人想吃东西吗?”
桑田立马附和说她也饿,录音师今天好不容易下班早,想回家躺着。
“你们老板呢?”闻杨问。
录音师耸耸肩说:“他手里的活还没做完,不会出来吃饭的。”
桑田咋舌:“太拼了,要不他能当老板呢。”
闻杨皱了皱眉,拿起手机,给“AAA兖港-许见深”打语音电话。
许见深工作时会把手机调静音摆在桌上,怕干扰音频质量,所以接起来花了点时间。
“闻杨?”许见深奇怪道,“你们录完了?”
“嗯。”闻杨一点不拐弯,以至于桑田和录音师都瞪大眼睛看着他,“我们饿了。”
“饿了?”许见深一时没明白,想了会才说,“那……我带你跟桑姐,一块吃点东西?”
闻杨点头道,“好。”
说完挂断电话,桑田在一边连连称高。
“许总这个人,对别人——尤其是客户的需求,特别重视。”桑田解读完,朝闻杨竖起大拇指,“用这招叫他出来歇歇,真有你的。”
闻杨摊开手:“我只是饿了。”
为了节省时间,许见深请桑田和闻杨就近公司附近找店。园区内可选餐厅不多,只能随便对付几口。桑田正好要挪车,于是她先去店里点菜,留闻杨在工作间等许见深收尾。
许见深平时混音用的设备多,但摆放有序,26寸电脑屏幕上井然存着各个项目的文件。
闻杨指着屏幕问:“这是什么?”
“Compressor,用来调整限幅比和声部之类的。”许见深匆忙收拾资料,抬头瞟了眼。
闻杨好奇地到处翻,像什么出来郊游的小学生:“这个呢?”
“调整音区的,”许见深见他感兴趣,指着旁边说,“那也是效果器,增加声音的颗粒感和稳定性。”
闻杨张了张嘴巴:“好神奇。”
许见深笑道:“不同工具的功能虽然有重合,但是擅长方向不同。比如想要增减声音的频率响应,就可以用EQ提升人声的中频——”说到一半,他发现闻杨正眼角含笑地看着自己,立刻止住了,“哦,对不起,聊着聊着就忘了,桑姐还在等。”
闻杨坐在他对面:“你知道,你谈这些的时候像什么吗?”
“什么?”许见深摇头。
“像指挥大师。”闻杨托着下巴,眼神明亮,认真地看着他说,“一个非常厉害的,艺术家。”
【作者有话说】
许总:可是他冲我眨眼诶!
第10章 陆老师居然不查岗
许见深没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他一直自嘲是个商人,帮别人润色兜底,以此换取很高的利润,也不会有人觉得混音师是什么创作者。
然而闻杨居然很认真地评价道:“如果没有你来做声音的平衡、融合,这些歌都不能称为‘歌’。也不是随便哪个混音师,都能将歌做成‘歌’。”
许见深眨了下眼睛,不知道怎么回应这句拗口但清晰的话。
此时他们的手机同时响起,是桑田在群里发消息,说菜已经点好,让他们速来。
“走吧,”闻杨说得过于正式,让许见深少有地接不上话,笑着说,“不是饿了么?”
许见深点点头,把资料放好。闻杨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门前将灯关掉。
这次算是小聚餐,兖港的工作人员都在。除了闻杨外,其他人都来自北方,且较能吃辣。几个锅底端上来,只有一份是清汤寡水,分外显眼。
许见深将那个锅挑出来,摆在闻杨面前。后者顺手接过,动作自然。
桑田看在眼里,“啧”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已经认识五年了。”
许见深想了想:“好像也没说错。”
“嗯?”桑田扬眉,“不是只见过一次,不熟吗?”
“是这样。”许见深无奈地笑,三言两语讲明相识契机,“大概四年前吧,闻杨在陈教授家里借读,我去那儿找非晚,正好碰到了。”
桌上另有认识陆非晚的人惊讶道:“原来小闻也是陈教授的学生啊?怪不得这么厉害。”
“……也不算。”闻杨没否认,“就是在陈老师家里借宿,耳濡目染了一些。”
桑田肯定道:“陈教授也算是桃李满天下了。”
闻杨对这句话认可非常:“嗯。”
“诶,不过,你为什么在陈教授家里借读呢?”桑田不解,一般很少有父母会将孩子放在非亲非故的人家里,毕竟寄人篱下并不好受,尤其是青春期升学关键时刻,“是为了挂靠学籍吗?”
“不是,”闻杨看了许见深一眼,闷头吃菜,嘴里裹着一块肉,含糊地说,“家里有点事。”
居然还是留守儿童,桑田心说,真是小可怜。她隔着手套,摸摸闻杨的脑袋。后者眼疾手快,偏过头躲开。
其他人则纷纷附和,问起闻杨父母住哪里、家境几何,但闻杨都只是板着脸,没有回应。
许见深站起来拿水壶,温和地岔开话题:“好啦,第一次跟人吃饭就这么八卦,小心下次没人敢出来。”
桌上大多是许见深的员工,虽然许总平时谦和,但毕竟有老板的威严在,其他人都给他面子,连忙住嘴陪笑。
闻杨看着许见深,感激地弯了弯眼睛。
许见深将菜单推到他面前:“再加个不辣的菜吧,看你都没怎么吃。”
闻杨接过来加了些甜品,许见深问其他人还要不要加,得到否定的答案。旁边助理站起来,双手接过菜单,欠身说他去递单。许见深点头道谢,顺便拿张湿巾将手指擦干。
许见深非常爱干净,甚至有些轻微的洁癖。酒精湿巾在他的指尖穿插,最后被揉成一个球形。
闻杨也伸出手:“我帮你扔。”
许见深愣了下,他本想让服务生来收,但闻杨很坚持,他便没在意,道完谢,用盘子拖着湿巾球,递给闻杨。
闻杨将纸巾在手里攥了攥,才走到门口,短暂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因为急着交音,许见深草草吃完就说要回去。
桑田不解地问:“你最近到底是有多少工作?”
“把你这项做完,还有十来首音综里的歌。”许见深一边擦手一边说。
“太吓人了。”桑田倒吸凉气。
闻杨一直跟在后面走,听到这才出声:“这么多歌,有时间休息吗?”
许见深自嘲道:“干乙方的,哪儿有资格清闲,有活接就不错了。”
闻杨知道话里有自谦夸张的成分在,但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多好,他看到许见深一直在揉搓手腕,眼神暗了又暗。
许见深把账结完,又回棚里工作了,熬了一天大夜,终于把桑田要的音赶出来,让她来棚里听。
二人约在次日下午见面,还在录音的那个棚。
许见深摁下播放键,音响中传来高昂的前奏。
一曲完毕,桑田托着下巴,皱眉冥想,忽然打了个响指。
“我觉得副歌部分给多了。我想要空间感,情绪推上来再收住,千万不要爆发。”桑田没学过音频处理,有套自己的方式来表达需求。
“明白,我先给你加层混响,做个单声道变立体声,加渐强。”许见深一点就透,把鼠标光标移到黄蓝相间的音频色块上重叠的部分做声像定位,完成后,播放给桑田听,“是这意思?”
桑田连连点头:“对对对。”
许见深握鼠标久了,又觉得手疼,松开冰凉的机械表,活动两下腕骨:“还有别的?”
桑田让他回到开头部分,听了会说:“停顿部分,感觉缺个打击乐。”
这是编曲的问题,本不该混音师来解决,但许见深一点没多说,默默从主歌部分拖上去一段鼓点,调整融合后,说:“好了。”
桑田特别满意,笑着又完整听了一遍,没再发表新意见,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才问:“收尾的人声,你听着抖不抖?”
许见深能听出闻杨的颤音,但没改,他觉得这句唱得感情到位,沙粒感正契合背景匡切的火车声。
不过许见深从不跟甲方对着来,他只提建议让人自己选:“你要是特别想改,我就拿EQ调一下。”
桑田闻言,托着下巴又听了一遍,最后决定道:“算了吧,就这样。”
五分钟不到的歌,整整又改了两个小时,其中有不少改了三遍又回到初版本的。
桑田连连称赞:“不愧是许总,审美好还高效。不像有的小年轻,沟通起来太费劲了!”
许见深保存好成果,拷贝好给桑田,笑道:“拿钱办事,给你们打打下手罢了。”
每次,许见深说自己“俗人一个”时,语气都淡淡的,笑也淡淡的,好像是在聊什么矜贵的香水气味。
桑田说他过谦了,业界多少顶级制作人专程等他排期,图的就是仅兖港有的服务。
许见深想到自己手里压着的音频,不禁头疼,只能说承蒙厚爱。
走时许见深绅士地替桑田抵着电梯门,说期待下次合作。桑田晃了晃车钥匙,问许总是下班还是再等等。
许见深说:“我一会儿再回。”
桑田扬眉:“真奇怪,你最近回去这么晚,陆老师居然都没意见?”
桑田老喜欢拿陆非晚查岗的事儿开玩笑,以前许见深都不恼,甚至还能接话玩笑两句。
但这次许见深没有回应,替桑田摁好楼层,沉默地摆手道别,连一贯礼貌的笑容都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大朋友也要快乐噢
第11章 赶紧上楼吧,陈老师在等
距许见深上次跟陆非晚不欢而散已经三天过去,他们一个采风,一个忙公司,微信上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陆非晚背着吉他和黑包就出发了,也不知道钻进哪个深山,信号不好,每每通话,声音总是断断续续。
许见深也确实忙,只有吃饭间隙有空给发发消息,问他到哪了,写歌进度怎么样。那边通常是过好几个小时才回,文本也很简短,一般不超过五个字。可等许见深真忙起来、没空发了,他那边的话又变得多起来。
眼看离陈钧过寿的时间越来越近,许见深决定不再等陆非晚回家,自己提前去挑礼物,免得碰上预售定制之类工期长的商品,时间上太被动。
于是,送走桑田后,许见深独自来到最近的商场,挑礼物顺便把戒指给专柜SA。
上次坐车时闻杨提过,陈钧家有台唱片机,还是上世纪的货。年久失修,音色倒是独特,就是使用感差了些,所以许见深打算送他件新的。
挑东西是件技术活,陈钧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奢侈的品牌与大学教师而言是负担,不同的唱片机表现优势也不一样。
许见深把不准陈钧的偏好场景,又怕直接问太冒昧,所以想到从闻杨那儿打听点消息。
他先在商场试听一圈,选好几款音效好的,给闻杨发微信询问意见。
闻杨正好在陈钧家扫除,接到消息后,放下活儿去洗手,擦干净了才回复。
闻杨:[现在家里主流黑胶比较多,还有几张单曲EP,适合你发的第三种款式。]
许见深:[谢谢,还好问你了。]
闻杨:[小事儿。不过,他让你别太麻烦,也别破费。]
许见深:[不麻烦,我正好出来逛街。]
回完闻杨的话,许见深就把手机收起来,跟柜员询问第三款唱片机的售后政策和调配服务。
柜员热心跟他讲解唱放和音响的搭配,又说提供送家安装服务,许见深才放心购买。
付完款,口袋里突然震了一下。
闻杨:[挑完了?]
许见深:[刚买完,准备回家。怎么?]
闻杨:[顺嘴问问。]
许见深一头雾水,估摸着年轻人可能是刚毕业在家闲着无聊。
也不知道这么好的苗子,有没有定好发展方向。以闻杨的钢琴天赋,估计还是要往演奏家发展?只是可惜了一把好嗓子。
一路神游,等许见深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许见深回家前习惯先去找楼下管家查快件,来到长桌前,还真查到一份刚送到的闪送。
包裹是个牛皮纸袋,袋上没任何署名,只有个闪送单据,发货地显示为某中医馆。
许见深听说过这家医馆,中医世家开的,没有线上药店,排队拿号都得两小时起。
寄货人的号码被隐藏掉了,不过,看中医馆的地址,离陆非晚公司很近。
许见深觉得奇怪,脑内排查了一圈人,都觉得没可能,于是直接给陆非晚打电话。
对面接得很慢,许见深都打算挂断了才听到对面的声音:“阿许?”
许见深开门见山:“你给我买药了?”
听筒里空了一秒,问:“哪种药?”
“外敷的,还有贴剂。”许见深抬起药袋,一字一句地念出来,“廖氏医馆制品。”
“……”陆非晚那边不知道是风声还是车引擎,有轰隆隆的杂音,他顿了顿才说,“前两天你不是说手疼?正好,用用看。”
许见深了然放心,将药剂带回家,洗澡后就用上了。
按照说明书,手疼关系到肩背经络,上药范围大,从腱鞘到右肩,都需要照顾到。
许见深涂完后,整个人都散发着中药的香味,慵懒地擦着头发,半靠在沙发上休息。
陆非晚忽然在微信上主动找他:[在家吗?]
许见深:[嗯。]
陆非晚:[等我一下,我马上到家。]
许见深:[为什么?采风不是还有一天吗?]
陆非晚没再回复,许见深便也没管,起身放了张黑胶唱片听。
悠扬的歌声才响到一半,陆非晚突然开门,把许见深吓一跳。
许见深从沙发上坐起身,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陆非晚将巨大的黑包放下,走到他面前,闻到浓重的药香味,拳头紧攥,半晌后才缓缓松开。
“我怕你一个人,不好上药。”陆非晚走到他身边,坐下。
这一刻久违地温暖,让许见深有种不真实感。他倚着沙发背,一边用毛巾擦水,一边说:“已经涂完了,挺有用的,现在松快很多。”
陆非晚并没有因这句正反馈更开心,反而脸色更差了,他强笑道:“有用就好。”
许见深擦完把毛巾叠好,正要起身挂起它,又被扯回去坐下。
陆非晚弯腰,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说:“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许见深愣了愣。
“上次是我失言,赌气,态度不好,你别不开心。”陆非晚从说着,变戏法似的,从门口玄关处费力拖过来大布包,包上印着提花,看起来用心包装过,“Bricasti的效果器,你之前说好用,我就买了同款,以后家里也能用。”
礼物可以说是正中许见深下怀,他拆开包,惊喜地从纸盒上撕下来透明塑封,揉成一团扔给陆非晚。陆非晚隔空接住,放进垃圾桶里。
许见深划开包装盒,取出里面的部件,搬去音乐间接上试用。
录音棚级别的音质堪称豪华,跟笔记本电脑里自带的那些软件没法比,而且这个应该是调整过参数,所以跟许见深习惯的软件特别适配。
有这份道歉的心,也知道错在哪,许见深再大的气性消了一半。
陆见深跟着许见深走到房里,见人孩子似的坐在地上鼓捣设备,走过去,从背后双手捧住许见深的下巴,让他抬头看自己:“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许见深不是小心眼的人,有什么事儿,说开了就过去了。
陆非晚笨拙而诚恳地道歉,又是药又是礼物,算是为失言圆场。许见深便给他台阶下,笑了笑,像小时那样专心玩礼物。
在一起这么多年,互相让步是相处的第一课。
陆非晚见他开心,自己也好受许多,拍拍他的脑袋,“吃完饭再玩儿。”
许见深脑子里还在想新场景的编排,所以眼睛亮亮的,跟刚才判若两人。
陆非晚抱着他,带着请求的语气:“想你了。”
许见深很难拒绝这样的陆非晚,像初见时那样,认真的、深情的、破碎的陆非晚。
陆非晚开始亲吻他的头发,低声示好:“我们好好的,别浪费时间吵架。”
许见深挣扎了两下,没能成功。
这个吻又难得温暖,他最终闭上眼,沉浸在美好到不真实的怀抱里。
清晨的闹钟响时,许见深的身侧人还在熟睡。
许见深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关掉闹钟,翻身下地,清瘦两截腿在裤管里荡啊荡。
陆非晚也后脚来到浴室,从背后抚摸着许见深的腰。纯白睡衣卷着边儿,露出侧腰几处掐痕。
“陈教授的礼物我已经买好了,你记得带上。”许见深一边刷牙,一边提醒。
陆非晚刚醒,懵懵的,这才想起今天要去陈钧家给老师庆生。
正好车已经修好,许见深让陆非晚先去取店里车,等临出门再把唱片机的提货单拿上,一起去繁音苑。
繁音苑已经有几年没这么热闹过,连楼下买早点的都远远朝陈钧吆喝,问他今儿什么日子买这么些菜。陈钧便笑呵呵的,说学生要来做客。
陈钧上了年纪,有肺病,爬楼喘得厉害,干不得重活儿。
闻杨早早赶到,替他做饭倒水,还拿花摆在茶几上,买了彩带来做生日装置。
陈钧让他别忙活,拿手肘戳戳他肩膀说:“你非晚哥一会就到,快下去看看。”
闻杨不情不愿:“他多大了,还能走丢?”
“人家今天带小许过来,可不能怠慢。”陈钧不满道,“你不去我去。”
闻杨便放下花,起身道:“知道了,我下楼。”
繁音苑的停车位紧张,闻杨到一楼时,陆非晚正试图把车倒进狭窄的空隙里。
许见深坐在副驾,探出半个头向后看路况,表情有点焦急。
闻杨见状,上前目测了下几辆车的间距,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冷声说:“继续倒吧,没事儿。”
陆非晚看到来人,降下车窗,露出礼貌的笑容:“哟,你也在?”
闻杨心说不是早知道了么,装什么呢,没好气地说:“嗯。”
陆非晚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好久不见啊。”
“现在见了。”闻杨没多寒暄,指着车后说,“倒车再放点儿,有空间。”
陆非晚便看着后视镜,慢慢倒进两车之间。然而两车距离实在太狭窄,车型又偏大,卡在中间进不去。
闻杨目测完距离,继续说:“方向盘往左边打一点,再回正。”
陆非晚看了眼闻杨,又看了看许见深,忽然并不想听他的指挥。他侧头看许见深:“这儿太小了,我们换个车位?”
许见深开窗查看倒车镜,在镜中看到闻杨笑着的脸,也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随后,许见深估了估间距,大拇指朝右边一指:“没别的车位。你先开出去,下车,我来停。”
没等陆非晚反应,许见深已经打开车门,走到驾驶座。
陆非晚没法,只好下车,站在一旁。
闻杨再次站在车的一侧,替许见深当后视镜,不过这次的语气要比刚才柔和:“现在车身往左,没错,再回正,特别好。”
陆非晚在他身后,轻轻笑了下:“没想到,你还挺会指挥的。”
闻杨没理他,弯腰查看车位线与轮胎,冲驾驶位比了个“OK”的手势:“停得很稳,完美。”
一番折腾后,总算是停好车。
许见深怕剐到旁边,小心地只推开一半门,侧着身体下来,手里还提着礼盒。
陆非晚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盒子:“礼物给我拿,你拿好帽子就行。”
许见深并不觉得自己多拿一个提货单会有什么影响,但还是照做。可是今天陆非晚贴心地过分,又拉起他的手,说:“小心,有水。”
许见深奇怪地抬起头,没多说什么,大步跨过积水坑。
闻杨在一旁看着,淡淡地招招手:“赶紧上楼吧,陈老师在等。”
【作者有话说】
小闻:演的吧,逃不出我的眼睛!
第12章 还好我不谈
陆非晚一手挎着礼盒,一手牵着许见深,跟闻杨并排走着,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学校还好?”
许见深走在最外围,又被陆非晚拉着,不得不小跑着跟上。
闻杨见状,脚步放慢了点,等许见深正常步速能跟上,才开口:“好几周了。”
陆非晚惊讶道:“这么久?”
许见深听出不对,轻轻捏了下陆非晚的拇指——人家回来这么久才想起来关心,多少有点不礼貌。
陆非晚会意,换了个话题:“现在,还住陈教授家吗?”
“音乐学院附近租了房,经常过来。”闻杨回答完,让陆非晚跟许见深先上楼梯,等许见深经过的时候,小声提醒道,“有台阶。”
繁音苑的楼道狭窄,只能容纳一个人上下。三个人排成一排,闻杨最晚进来,跟在许见深身后。
陆非晚先上了几层,微微喘着气,继续寒暄道:“毕业了吧?”
闻杨点头,“嗯。”
陆非晚顿了顿,在六楼门前站定,回头问:“怎么打算的,未来还继续弹琴吗?”
闻杨没来得及说话,绿漆大铁门已经开了。
陈钧笑着张开手,拍拍陆非晚的胳膊,“我就说听着声了。累坏没?快进来歇着。”
陆非晚摇摇头道:“不累不累,好久不见了,生日快乐啊陈教授。”
“诶,小许!”陈钧看到他身后的许见深,激动地把人拉过来,“越来越好看了!不过你怎么瘦了啊?”
许见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最近有点忙。”
“这孩子,工作太拼了。”陈钧边说边把人领进来,指着新买的拖鞋说,“你穿这个,旧的让他俩穿。快来,你陪我坐坐。”
陈钧拉着稀罕客来到客厅沙发前,没管两个徒弟。
许见深开棚多年锻炼出来绝好的社交能力,处理长辈关系没在怕的。他从陆非晚那拿来礼盒,放到茶几上,说:“陈教授,生日快乐。这是我和非晚给您带的礼物。听说您爱听唱片,我就买了台唱片机,马上会有人上门服务,您把提货单给他们就行。”
“诶哟,谢谢,有心了!”陈钧的神态快乐而温和,许见深有点恍惚,觉得他跟四、五年前没差。
放完东西,陈钧便张罗着开饭。忙碌间,他经常扶着桌子,猛烈地咳嗽。闻杨会跑过去,给他递上清水和药片。
许见深看在眼里,问陆非晚:“陈教授看起来不太舒服?”
“不知道。”陆非晚已经很久没上门,“上次不是你来的吗?”
许见深摇头:“上次我送完东西就走了,他那时候咳得没这么厉害。”
客厅坐不下,闻杨搭手把餐厅的折叠桌摊开。陈钧高声喊许见深到自己旁边,拉着他的手背,问他公司的近况。许见深便礼貌应着,说最近在招聘扩张。陈钧连连点头,夸他年轻有为。
闻杨端着菜盘上来,“边吃边聊吧。”
陈钧笑着用空碗盛汤,递给许见深:“对对对,差点忘了!小许,你赶紧尝尝汤,我做的。”
许见深赶紧站起来,双手接过碗,抿了口。
陈钧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拍脑袋说:“哎呀,等会,我忘了。”
许见深奇怪道:“怎么了?”
“你不爱吃姜!”陈钧把他的碗抢过来,“汤里放了几个姜片,真是抱歉。”
陆非晚摁下陈钧的手,安慰道:“没事儿,他现在吃了。”
许见深还当怎么了,松口气说:“嗯,这几年已经习惯了。”
许见深是北方人,跟陆非晚的饮食习惯差异很大。他以前爱吃酱咸香的东西,不爱吃葱姜,陆非晚则偏爱姜片炖汤这类清淡物。家中阿姨做的饭跟陆非晚喜好类似,久而久之,许见深的口味也越来越淡。
陈钧松口气,说:“好,习惯就好。”
说话间,闻杨拿起公勺,在汤里捞了两下,把显眼的几块姜片通通挑了出来:“不爱吃,干嘛要习惯?”
陈钧看了看陆非晚,怪闻杨乱说话:“你现在不明白,等你有对象就知道了。”
“有对象就要迁就别人的习惯?”闻杨不满,“还好我不谈。”
年轻人的话直白而不留情面,许见深知道他没恶意思,所以一笑而过。
但陆非晚像是被扎了下,放下碗说:“话不能这么说,得看那个人是谁。要是确定会携手一生的话,免不了需要磨合。”
许见深没接茬,拨弄起汤面上漂浮的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