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见深被问得心虚,他总不能说是因为闻杨,只能假装无事地剥葡萄,说:“出来太久,我怕客户追杀我。”
“也不差这几天。”林晓山正色道,“你来我这,都没带你好好逛过,天天不是下雨就是修屋。现在好不容易都收拾利索了,我肯定不能放你走。”
许见深为难:“真不用,晓山哥,你太客气了。”
“这跟客气没关系。”林晓山最看重义气脸面,让朋友来了干完活就跑,这以后传出去还怎么混,“我不能让你辛辛苦苦地来,还灰头土脸地走。”
许见深还要推脱,被林晓山挡回去:“过两天就到顷俗节了,往年这天都会有烟花游街。今年风暴刚过,可能没什么节目看。你要是有精力,我就开车载你去县里,那里有傩戏表演。”
主县区离这座岛很远,受风暴影响相对较小,原定的非遗演出都没有取消。
许见深对民俗文化兴趣浓厚,大学里蹭人家编曲课,结课作业中总会加入侗歌元素,他听到林晓山说傩戏就犹豫了。
林晓山趁机劝道:“你的船票能改,但是我买的景区票可退不了。你赶紧把回程计划改掉,周末我带你去县里。”
许见深张了张嘴,拼尽全力无法拒绝:“……好吧。”
第51章 是,我喜欢你
烟花游街秀是在周六,所以许见深买好第二天的船票,并且没有告诉任何人。
林晓山开车载着三位客人到县里,熟练地跟景区工作人员攀谈。当地民宿老板和林晓山一样,除了靠住宿盈收,还兼做一些票务生意,所以跟各个收费景点的人都熟。
买完票后,林晓山把凭证分给四个人,笑着说:“咱们反正也不是什么旅游团,不用非得集体行动。我就充当一个司机的作用,给你们送到地方就行。”
“好,那我们分开玩。”许见深领完票,会意道。
林晓山和孟延州的事,许见深没过多干预,但也不想充当电灯泡,索性眼不见为净。
县里一派祥和景象,为了吸引游客,干道已经开放做非遗巡演使用。
主持人站在广场中央,指着一头草龙,和大家做互动。
许见深挤进人群,站在草龙的侧面观看点火仪式。
当地风俗里,这是祈祷风调雨顺、百姓安居的仪式。有着风暴前情在前,现在这个火把显得格外有分量。
主持人带着大家,高喊“点火”,顿时人声鼎沸,火焰烧红了许见深的面庞。
“起——”
主持人高亢的指令一下,鞭炮齐鸣,几个人高高举起草龙,敲锣打鼓地绕着广场巡游。
众人欢呼着簇拥上去,想要一堵起龙的风貌,求得一年好运。
许见深不声不响站在角落,被人流推着走,没有一定要去追龙的兴趣,觉得后面跟上的傩戏部队也很有意思,于是让后面人先走,自己后退等其他展演人。
正在锣鼓喧天时,许见深感受到口袋中手机振动。他拿出来看,发现又是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但这次,许见深没有接。
于是对方挂断后,又发来一条短信。
[协议我已经签过,这是第一笔钱,你查收。]
许见深听从律师的建议,在协议中约定好和陆非晚财产分割的份额和交接时间。因为涉及金额较大,考虑到双方现金流问题,协议中约定了三次节点,所有钱在一年内结清。
陆非晚这么早把钱打过来,看来是在岛上受到不小的刺激。
许见深立马打开银行账户,发现果然新增一笔转账,但金额比约定的多出很多。
许见深没有回复,主要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打算下笔钱直接折算。他把手机揣进口袋,一抬头,发现人群不知何时已经走光了。
大家早已簇拥着巡游的队伍,跑到主干道边,蹲点等待下一个表演。
正愣着神,许见深忽听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吓一大跳。
“不去跟吗?”闻杨问。
许见深猛地回头,看到闻杨的脸,又把眼睛撇开:“不去了,有点远。”
花车和草龙都已经走出去一公里,再想跟上大部队有点累,还不如去看点别的项目。
“桥上一会儿有烟花。”闻杨这次居然做过完整的攻略,“七点钟,要一起吗?”
许见深觉得自己应该拒绝,但他又确实想要看这场烟花。久居城市,他已经许久没感受过这些。
闻杨向前一步,低着头看他,劝道:“走吧,桥很近。”
于是许见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县城的文旅氛围浓厚,连简单的行步桥两边都被打造成古色古香的长廊,廊顶上挂着灯带,入夜后灯火通明,倒影在河水中辉煌好看。
烟花秀一共三场,最早的这场因为跟巡游表演时间冲突,所以来看的游客最少,许见深因此能占据观赏的最佳点位。
闻杨觉得热,把吊坠从T恤中取出来,双手搭在桥墩上,看着河的尽头。
深色的坠子在白T恤上分外显眼,许见深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这时七点钟已经到了,四周音箱里响起抒情伴奏,一朵烟花升腾而上,在两人的面前炸开。
闻杨这次不再看河,而是转头直直看着许见深的眼睛,问:“你跟陆非晚,还有可能吗?”
“早没了。”许见深答得笃定。
“没了?”闻杨重复完,难以掩饰地笑,“那,我想跟你聊聊。”
闻杨说这话时离得好近,因为身高太高,眉眼又锐气,有种不符合其年纪的上位者似的压迫感,以至于许见深一下子没接住,只得用笑掩饰紧张:“聊什么?”
“许见深,”闻杨又跨近一步,弯下腰。
这个动作让许见深能看到他胸前的吊坠,许见深猜到他要说什么,试图拦住:“等一下。”
“等不了。”闻杨干脆地说,“烟花就要结束了。”
闻杨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抓住他试图往后缩的手臂:“你不用说话,只用回答是,或者不是。”
许见深第一次发现,原来闻杨的手劲儿这么大。自己也算常健身练拳的体魄,居然完全无法挣脱。
闻杨已经在收着用力,既能将人箍在身边,又不至于弄疼他。
“你打算躲我?”闻杨没有用疑问语气,而是很肯定地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许见深艰难地开口。
闻杨强调道:“要说实话。”
许见深沉默了一会儿,没吭声,只好点点头。
闻杨知道这是默认,便继续问:“躲我,是因为讨厌我?”
许见深立刻摇头:“不是。”
闻杨的嘴角稍微上翘,然后开始下一个问询:“回去之后,我继续追你的话,你会觉得烦吗?”
“闻杨。”许见深请求道,“别说了。”
闻杨没有心软,反而把他抓得更紧,手臂带到自己的胸膛上,再用侵略性极强的目光盯着他,重复道:“会吗?”
许见深的血液都凝固,耳根也微微泛红。最后,他认命似的,叹气道:“……不会。”
闻杨笑了下,旋即恢复如初,把许见深的手举到自己胸前,挂着吊坠的地方。
许见深能摸到那个吊坠上的纹路,也能感受到在那下面,有力、快速跳动着的,闻杨的心脏。
“那么,”闻杨终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许见深紧紧闭上眼,他无法在这个问题上撒谎,更无法给他不负责任的、不计后果的回答,只能用央求的眼神看着他,喃喃喊他名字:“闻杨……”
可是许见深不知道,这个表情在闻杨看来,简直跟撒娇无异。
闻杨用闲置的、行动不便的手抚摸他的眼皮,攥紧的那只则将许见深往自己胸膛上摁得更紧。
他心下了然:“你没有说‘不是’,但也没回答。所以,你对我有意思,只是不敢说。”
闻杨等了三秒钟,此时烟花声震耳欲聋,盖过周围一切交谈的人声。
烟花表演进入白热阶段,收尾的几朵极尽绚烂和艳丽,仿佛要用尽夜空中的色彩。
在它们即将消失的三秒钟,许见深脑中闪过无数个画面。
晚霞和晚风下的闻杨眉眼温柔,笑着朝他伸出手。
碧海阁的闻杨双眼烧红,气急上去揍了西装革履的制作人。
岛上的闻杨会在任何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细腻的、沉默的托起许见深每一份需要。
还有,风暴中的闻杨,急切,脆弱,直白,令人深陷。
烟花和封岛一样不常有,错过这次,他们也许将永远,永远变成两条路上的人。许见深不知道自己是否要违逆如此厉害的天意。
火花如流星般落下,闻杨不再等答案,也没有逼许见深开口,只是说:“……那我有数了。”
说完,他放开许见深的手,算是结束今天这场,有些遗憾没能亲耳听到想听的东西,但因为烟花好看,所以也不算太遗憾的交流。
许见深身上的担子、面对的舆论压力比闻杨重,这点,闻杨心知肚明,所以并不打算逼他,也不指望今天就从许见深嘴里听到一句准话,已经做好了要打持久战的准备。
闻杨后撤一步,想,如果还要向许见深努力十年八年,对方会不会嫌烦?应该不会,毕竟许见深根本不讨厌自己,甚至有点喜欢自己。既然连陆非晚都可以陪他那么久,那么自己一定会做得更好。
就在闻杨暗自列好“追求许见深的五年计划”时,他身后的人忽然开口了。
最后一朵烟花也放完,人群各自散去,走时还在讨论这场秀好看归好看,但也过于短了。
许见深拉住闻杨的袖子,很轻地说:“是。”
闻杨忽然瞪大眼睛,回头,顾不上手上的固定器,抓着许见深的大臂不撒开:“你说什么?”
“……我说,是。”许见深这次没有犹豫,他闭上眼,努力地说。
“闻杨,不要追了。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老规矩,想要看到很多感叹号
闻杨愣了两秒,简直不敢相信五年计划还没实施就得到回应的事实。
他知道现在是公众场合,不适宜做太多举动,但他还是忍不住,把许见深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许见深被他的胸口闷得喘不过来气,轻轻拍打他后背,让他放开自己:“手!小心手!”
闻杨根本顾不上这么多,反复向他确认道:“你说‘喜欢我’的意思是,同意我的表白,要在一起?”
许见深无奈点点他的脑袋:“嗯。但你要先放开。”
“啊——”闻杨忽然把许见深抱住,还转了两圈,听到人的惊呼也没松开,“我好开心!”
许见深边笑边提醒:“小心点。”
闻杨听话地站好,问:“我能再听一遍吗?你刚刚的话。”
“什么话?”许见深奇怪道。
“你刚才说你喜欢我。”闻杨双手攥着他腰附近的衣摆,眼睛亮亮的。
许见深稳稳落地,抬头抵上他的鼻尖,一字一顿:“闻杨,我喜欢你。”
闻杨像是得到旷世珍宝,先是把人往跟前拽了下,认真确认过后,才猛地捧起许见深的脸,用力亲一大口。
年轻人的嘴唇温热,动作飞快,让许见深想到以前养的大狗。
“我想去买糖果!”闻杨看到对面在卖东西,几乎是跳起来说,“走不走!”
许见深刚点头,就被他拉到摊位旁,看着他买了一把儿时记忆中的五彩糖衣。
最后,这把糖果被闻杨揣进兜里,拿出去分给林晓山等一众人。
林晓山好奇:“这是啥?”
“糖。”闻杨说。
“废话,我能不知道这是糖?”林晓山追问道,“不逢年不过节的,好好给什么糖啊?”
闻杨言简意赅:“开心。”
林晓山不懂:“神经。”
闻杨语塞:“……”
“给我,”孟延州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伸出手,面色凝重地说,“我不开心。”
闻杨关心道:“你怎么了?”
孟延州“哼”道:“别管。”
林晓山没再说话,往前走远,跟上许见深的步伐,不理会那俩人。
“失恋了吗?”闻杨猜测完,看到对面表情微动,知道自己猜对了。
孟延州苦恼地抓着头发说:“你说我是不是要去雍和宫拜拜?最近怎么就这么点儿背呢?该表白的时候没长心,想表白又时过境迁了。”
他的话音未落,闻杨忽然直直地看着他。孟延州问“咋了”,闻杨动了下嘴唇,一副要安慰人的样子。
“好惨。”闻杨满脸同情,“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表白成功了?”
孟延州:……
没人想要知道!
孟延州留下一句“滚”就走了,跟着前面二位的步伐,一路小跑着离开景区。
闻杨也快步跟上,走到许见深的身边才放慢脚步,以便并排走着。原先跟许见深一起的林晓山反而被挤到后面。
孟延州把手里的糖果衣搓得嘎吱作响,忿忿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欠揍的?”
林晓山皱眉:“你在问我?”
“对啊。”孟延州绕到林晓山的左手边,也并排走着,“不然还有谁?前面那俩我插得进去?”
林晓山“哦”了声,没有当他的听众。
回酒店时,出游小分队中,两人甜蜜,一人苦涩,一人放空。
许见深跟林晓山打完招呼,径直跟闻杨一起上楼。
闻杨的手腕自从上次冲突之后好了不少,已经不需要日日换药,不过摘下纱布后还是能看出红肿。
许见深看到后,问:“手还好吗?”
“不好。”闻杨摊开双手,递到许见深面前,“又红了。”
“今天没上药?”许见深皱起眉,打开房门,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出备用的药膏,“过来。”
闻杨犹豫了一会才走进去。
许见深的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衣服都整整齐齐挂在衣柜里,其他小玩意全都收进行李箱。
许见深手法轻柔,先是在虎口处敷上已经被体温融化的药膏,再打着圈按摩,一边揉,一边低头吹气。
闻杨看他这副模样,心软成一团麻薯蛋糕,把手抽走,说:“算了,我自己来吧。”
“别动。”许见深摁住他,继续涂,“马上就好。”
闻杨不敢动,盯着许见深的嘴巴又看了会,才缓缓挪开眼睛,从旁边拿了一条薄毯子搭在腿上。
许见深见状,装作没看到,专心上药,等任务结束、药膏什么的都收起来了,才站起来笑道:“你在想什么?”
闻杨眨了下眼睛:“没想什么啊。”
“是吗?”许见深居高临下地站着,慢慢走近了,拿旁边立着的长柄雨伞,轻轻挑起毯子的一角,“下次,记得等它下去了再撒谎。”
毯子被高高挑起,眼看就要离开腿面。
闻杨压住伞柄,猛地把人往自己这边一带。
许见深踉跄地跌坐到闻杨腿上,闻杨把伞扔到一边,叫许见深的名字。
许见深是跪坐的姿势,仍然可以低头看闻杨:“现在怎么不叫哥了。”
闻杨眯起眼,问:“你喜欢听这个?”
“以前还知道客气。”许见深把自己的额头抵在闻杨额前,手指勾着闻杨的下巴,用指节一下一下轻轻刮着,挠痒痒似的,“后来都直接叫名字了,没大没小的。”
闻杨的嗓子明显紧了紧,他往后仰,想让许见深别再勾自己下巴了,他有点受不住:“深哥。”
“嗯。”许见深应得很快,“叫我干什么?”
“你别这样了。”闻杨看着他说。
“哪样?”许见深离他更近些,鼻尖相抵,气息相缠。
“……”闻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说,“你这样,我特别想亲你。”
“我还当什么事儿。”许见深一副“也不是没亲过”的表情,单手拿着鼻托,把眼镜摘下来,扔到一边后重新凑上来,“说吧,想亲哪儿?”
闻杨指了指他的眼睛,他便闭上眼,低着头,送到闻杨的嘴边。
睫毛扫过嘴唇,很痒,闻杨克制地轻轻碰了下许见深的眼皮。
“鼻子,要亲吗?”许见深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他的鼻梁高而挺,因为戴眼镜的缘故,山根上方的阴影好像格外深。闻杨点点头,晕头转向地想,自己怎么这么走运,这么好看的人都被自己谈到了。
温热湿润的嘴巴在许见深的鼻尖上印了下,许见深觉得年轻人纯得可爱,继续逗他:“嘴巴不亲吗?”
闻杨“啊”了声:“要的。”
于是闻杨在许见深嘴角啄了一下,蜻蜓点水似的。许见深嫌涟漪不够大,于是用手撑着墙壁,屈身压上去,再次勾起闻杨的下巴。
“上次还没学会么?”许见深含住闻杨的下唇,轻轻吮着,含糊地说,“接吻,记得张嘴。”
闻杨整个人都僵住,他抓着许见深的后腰,但不敢用力,他只觉得气血上涌,脑子里空白一片,浑身热得难忍,想去把空调打到最低。
本来今天干燥,嘴唇有点起皮,闻杨特别后悔提出接吻前没有先去喝水。
恍惚间,闻杨感受到许见深伸出了舌头,甚至还在自己的下唇和舌尖上画圈。
闻杨心跳过载得快突突出来。满脑白光里冒出一个想法:许见深真的很好吃。
吻久了,闻杨终于得到章法。他把人搂得很紧,大手覆在许见深的脑后向下按,加深这个吻。闻杨用许见深的手段还之彼身,甚至变本加厉,以至于亲得始作俑者到最后都有点呼吸不稳。
闻杨食髓知味,吻势加重,开始转移到脖子甚至其他地方。
许见深的脖子好白,闻杨忽然很想咬一口;锁骨也很好看。
怎么哪里都好看,都想吃。
闻杨赶紧闭上眼,劝自己说这样不行。
这个吻持续时间比许见深想象得长太多,许见深扬起脖子,露出明显的喉结,像享受被宠物狗舔舐的主人。
等到这项服务终于结束,许见深笑着摸摸闻杨的头,把他的头发打乱,说:“这么会亲啊,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这么甜啊你俩
刚刚两个人甜甜蜜蜜时倒还好,现在自己静下来,就容易多想。
闻杨以后要走唱作人这条路,在台前比较多,如果公开关系,会不会重蹈覆辙,工作和粉丝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感情?
再有闻杨的父母,如果以后发现了,兖港和风闻的合作是否还能继续下去?
哪怕万幸过了闻岭这关,闻家的产业、兖港的扩张,会不会影响到闻杨以后发展?
这些问题都是必须要面对的,之前他纠结也是因为这个。
他比闻杨年长,经历和性格都决定了他不是只谈感情的人。
可他已经失去最佳的抽身时机,无论现在什么结局都必须接受。
在和闻杨深聊这些之前,他要做好万全准备。
思来想去,许见深给自己的母亲去电。
凌女士久居国外,一年也就过年回来一次,有着较为前卫的感情观,跟丈夫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多年,育儿观念也较为前卫,与孩子成年后处于互不干涉的状态。
之前凌女士想让许见深跟着自己干艺术品投资,许见深没同意,要自己创业,凌女士岁不高兴,但也没干涉。
许见深与她保持着每月定期联系一次的关系,聊天内容不远不近,比起亲子关系,他们更像许久不见面的朋友。
“妈,”许见深短暂寒暄完“最近怎么样”,便直说,“你知道风闻吗?”
“知道啊,做古典音乐的,打过交道。”凌瑞说完,打趣道,“哦,我说怎么今儿打电话来呢,原来是有事要打听。”
许见深并不避讳:“是有事。”
“怎么了?”凌瑞说着,嫌身边男友太吵,拿美甲掐了下他。
“我应该是……”许见深顿了顿,“跟风闻的,董事长的儿子,谈恋爱了。”
电话那头有长达十秒钟的寂静,凌瑞缓半天才缓过来,问:“你疯了?!”
许见深料到这个反应,没否认:“可能吧。”
“不是!”凌瑞少见的慌了,拿着手机独自走到阳台,把玻璃门关上,“那陆非晚呢?”
许见深告诉过她分手的事,所以奇怪她为什么会问这个:“不是早就分了吗?”
“早吗?”凌瑞是敢爱敢恨的性子,完全能理解甚至开心许见深能投入下一段感情,但她很难相信这个对象居然是风闻的小公子,“阿许,你是真的疯了。”
许见深还是不否认:“嗯。”
听到儿子这个反应,凌瑞终于冷静下来,确信许见深是深思熟虑过的,也猜出这通电话可能是为了求助。
“是跟谁谈,大的还是小的?”凌瑞索性不兜圈子。
这下许见深倒是开始震惊:“什么意思?”
“你连他家情况都没摸清,就在一起了?”凌瑞毫不掩饰不满。
“……摸清了,他叫闻杨。”许见深解释道,“但我们刚在一起不久,没过多参与对方家庭。我只是担心节外生枝,才来找你打听多些信息。”
“闻杨?小的啊,那还好办。大的那个,马上就订婚了,我想你也不至于糊涂到跟这种人谈。”凌瑞笑道,“还行嘛,知道找我,不像以前似的。”
以前因为给陆非晚的专辑砸钱,许见深跟家里闹得不太愉快。那时许见深觉得骨气、面子比天大,跟凌瑞赌气,有资源也不懂得用。
自己摸爬滚打过一圈,知道创业的苦,也终于站稳了脚跟,再回过头,反倒觉得,懂得利用资源,把家庭利益最大化的人才是智者。
“小时候不懂事。”许见深笑道。
“我想也是。”凌瑞不再提专辑的陈年往事,反正该经历的,孩子已经自己走过一遭,“闻家,我倒还真有门路。闻岭买古玩的时候找我掌过眼,算是有点私交吧。等过阵子我攒个局,你在他跟前儿多露面,给人留些好印象。就算以后真闹掰了,他看在私人情面上,也不至于对你的公司怎么样。”
“好啊,谢谢妈。”许见深说。
“别陷进去。”凌瑞正色道,“你走到今天不容易。”
许见深愣了愣,点头:“我知道。”
凌瑞的话,无疑让许见深心烦意乱。
他走到现在不容易,他当然知道。当初他没跟着凌瑞出国,执意做混音,从一家外包公司的小职员做成兖港的老板,这十年他经历过信用卡透支的窘迫,也体会过扭亏为盈的快乐。
可是这些,在闻岭那种人看来,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是在利益一致时夸句“年轻有为”,利益冲突后翻脸也可以埋掉。
兖港会像那些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公司那样,被风闻埋掉吗?许见深不敢往下想。
思维正乱的时候,许见深忽然接到闻杨的消息。
对面多余的话没有,就四个字:“想你。晚安。”
可能是有甜蜜晚安的缘故,原本以为会失眠的许见深居然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闹钟提醒他离船开还有六个小时。
许见深这才想起来,自己原定今天离港。
买船票时一心想着早些回城,离是非远远的,没想到自己主动投进是非中,还嫌投得不够早,想来也是难以置信。
许见深站在闻杨房间门口,敲了三下。
闻杨一听就知道是他,拉开门时已经穿戴整齐,笑得很开朗:“你醒了?”
“嗯,闹钟响了。”许见深照实说,“我差点忘了,今天回程。”
“我知道。”闻杨说,“我也今天回。”
“你什么时候买的票?”许见深震惊道。
闻杨挠挠头,“早就买过了。”
许见深坚持问清,捉住他的衣领,往自己面前一拉,“有多早?”
“……”闻杨被突然拉近得距离晃得眼晕,断了会才说,“就,跟你前后脚吧。”
许见深长长地“哦~”了声:“这么有心眼儿?没看出来。”
“对老婆使的心眼不叫心眼。”闻杨拿开他的手说。
“嗯?”许见深危险地眯起眼,“你叫我什么?”
闻杨一顿,立刻改口道:“哥。”
许见深笑了笑,拍拍他的脸:“乖。”
二人打包好行李,中午跟林晓山一起吃饭。许见深请他去隔壁的海鲜酒楼,见有人不在,好奇道:“孟延州不来吗?”
“他还在睡。”林晓山摆手。
“嗯?”许见深敏锐地嗅出不对劲,“你怎么知道。”
林晓山自知说漏嘴,咳了下说:“嗐,不用管,你赶紧吃,一会还要赶路。”
后面没人再提孟延州的名字,林晓山只是一个劲儿地埋怨许见深呆的时间短。许见深摇头,说自己要是再待下去,公司都要散了。
林晓山直到饭局结束还在惋惜许见深不能呆得更久一点,但也没好奇闻杨为什么也要跟着一起走,仿佛他们就该形影不离一般。
许见深和闻杨一起走进船舱,舱内散发着汽油的味道。
轮渡已经有些年头,不是多豪华的船型,仅仅提供一种通行的功能。
甲板上有人拍照,许见深坐在窗边,问闻杨想不想上甲板看海。
闻杨答应了,走在前面上楼,手放在后面牵着许见深,以防他鞋滑会摔。
两个人站在甲板上看海,因为天气清朗,海面呈现一种近似薄荷绿的颜色。
闻杨忽然想起来:“以前你说想看绿色的海,现在算是见到了吗?”
“算吧,但我还是觉得,起风前那天的海最美。”许见深这样说,两个人不免都想到,那个潮湿暧昧的晚上。许见深在那时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感情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变的质。
闻杨侧头看他,想帮他捋刘海,又下意识停住了。
许见深感受到他的迟滞,主动伸头过去,在他的手心里蹭。
“头发还乱吗?”许见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