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宁靖扬没想到半夜会得到温嘉的骚扰。
温嘉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往宁靖扬身上挤。
休息室并不是个专门的卧室,甚至叫休息室都是抬举了,其实就是个小屋子摆上了一张床,用来看家的。
床也并不大,因为是人工打的,比普通的单人床略宽些,但两个人躺在上面总归是拥挤的。
“胳膊伸出来。”温嘉命令着宁靖扬。
宁靖扬听从着,将左臂伸出,而温嘉就这样顺势躺在了宁靖扬大臂的肌肉上。
软硬适中,很有弹性。
“谁让你把我最喜欢的屋子给占了……”温嘉嘴里嘟囔住。
洗完澡的两人身上都带着清新的薄荷柠檬味,温嘉身上穿着的也并不是严实的睡衣,而是一件白色的男士吊带背心,下身穿着一件宽大的短裤,皮肤也露出不少。
这样的躺姿,两人肉贴着肉,皮挨着皮,倒是都没有不耐烦。
温嘉将脸紧紧贴在宁靖扬的胸膛处,牙还不老实的,时不时地啃着宁靖扬胸肌。
“早就想这么干了。”温嘉一边装睡一边说出心里话。
而宁靖扬则是一边忍痛,一边将手放在温嘉的后背,轻轻的拍着。
圣钟敲响的第三下,此前的第一道钟声恰好消散于不远处的一家疗养院里。
疗养院位于卢塞恩的郊外,被群山环绕其中,周围是一大片茂密的森林,在窗口处还能见到卢塞恩湖,环境静谧,让人身心舒适。
第三道钟声传到屋内人的耳朵里时,外面的走廊里也传来咚咚的走路声,粗暴的步伐和古老的木板碰撞,让听的人感到心疼,紧接着极大的动静通过脆弱的门来传播。
郁椴拍开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间昏暗的房间,阳光的光线虽然能透过窗口进入屋内,但在郁椴的眼中,这间屋子依旧带着黄棕色的安静与古老。
窗边放着一张白色的方桌,上面摆放着国际象棋还有棋盘,棋子放得乱七八糟,方桌的旁边放着一个略高些的小圆桌上面摆放着些杂物,一本包着黑色书皮的书,一杯喝了半杯的黑咖啡,一块正散着热气的白色毛巾。
桌旁的男人肩膀宽厚,背脊挺直,他的长相极为英俊,堪称完美,美中不足的事他的身体是坐在轮椅上的,膝盖的上方还盖着一张灰蓝色的毛绒毯子,微低着头,正垂目看着面前的棋盘,像是再和某人对弈,他的注意力很集中,以至于没将目光分给莽撞进入的郁椴。
“又没人,你还下什么?”郁椴整个人都带着一股难以压制的暴躁,只是在这人面前生生压下去了。
“在跟‘你’下啊。”男子悠悠地说道。
“哥,你腿坏了,脑子也坏了。我又不会下这玩意。”郁椴的语气就跟吃了火药一样。
手中的棋子在低空处坠落,打乱了一盘的棋。
郁鹤凇眼神从棋盘上移开,移给了郁椴半分。随后便拿起轮椅旁边小圆桌托盘中放置的白色热毛巾,在细致如玉的双手上仔细擦拭着,不留尘土,只是玉有瑕疵,左手接近手腕的地方待着明显的疤痕,且一直向里延伸,隐于长袖之中。
“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我实在想不出来你找我来干吗?”
“我想让你回国。”郁椴憋出来这么一句。
郁鹤凇听到后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随手拿起旁边的书,细细翻阅,书像是被他翻了很多次,都起了毛边,郁椴觉得很奇怪,他哥一直以来都是过目不忘的,书看过一遍就都能记住,也不知道这本书怎么得了他的青眼。
“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是你告状,爸妈才将我扔出来的,你现在应该是来我面前炫耀的,而不是祈求我回国的。”郁鹤凇语气淡淡的,仿佛眼中只有手中那本书。
“温嘉要和别人跑了!”郁椴对着他哥大声说道。
给书翻页的手戛然而止,不知道恰好停在哪一页,“这不是很正常吗?他又不可能一辈子留在你身边。”
听着郁鹤凇的话,郁椴震惊不已:“你怎么能这么冷静,他离开我们家了,他去和别人谈恋爱了。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
书骤然合上,郁鹤凇抬头:“你不是也喜欢他吗?怎么来找我了,你应该有手段去解决这个事才对,再说我和温嘉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了,说不定他早就把我忘了。”
“我没招了,那个男人把温嘉勾搭走了。你回去吧,家里的继承权给你,温嘉也给你。只要,只要你把温嘉带回来,我们还是一家人就行,这样就可以。”郁椴语气突然变得挫败,他蹲下身去,看上去很狼狈。
见到这样的郁椴,郁鹤凇皱起眉,轻声说道:“难以想象你是‘郁椴’。”
“不要耍小聪明,也不要每次到了这种程度才来找我。”郁鹤凇指尖轻触着纸张。
“你答应了。”听到郁鹤凇的话,郁椴松了口气。
“嗯,正好有点想家了。”郁鹤凇的手指轻敲着书脊,“温嘉现在在哪?”
“他跟咱妈说他回家了,但当天就去找宁靖扬了。不过听说两人又闹翻了,现在不知道去哪,就连宁靖扬都找不到人,我很害怕他俩又混到一起去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回去,温嘉就会和他分开呢?”郁鹤凇放下了书,将轮椅转动了个方向,他的背脊微微放松,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眼神清明却淡泊,隐隐给人以压力。
“因为你跟宁靖扬长得像啊,温嘉拿他当替身啊,这谁都看的出来。”郁椴非常肯定地说道。
郁鹤凇觉得有点意思,他将后背靠在轮椅上,带点好奇地问道:“有多像?”
“就你这个样子特别像,觉得别人都比不上你们,让人看着想打一顿。”郁椴非常不客气地说道。
“是吗?”郁鹤凇短暂地笑了一下,将落寞被隐藏住。
郁椴没等到接下来的回话,他的目的已经达成,确定郁鹤凇要回国,他就立刻用手机联系好飞机,正当他打算从屋内退出去时,他听到了来自郁鹤凇的叹息。
在距离宁靖扬离开这个世界还有两天的时候,农场的沟渠终于挖完了,地里的草也除得七七八八,方芸和林叔看假期也快过去了,就给宁靖扬放了两天假。
宁靖扬想了想,打算去上东区看一眼任慧心。
从尾南到上东,最早的一趟大巴是六点的。宁靖扬起来的时候,差不多五点,天才微微亮。温嘉还躺在小床上睡得正熟。
两人挨得很近,宁靖扬要极为小心地将自己的胳膊从温嘉的脖子下面抽出,这样温嘉才不会醒。之后他将熟睡中的温嘉横抱起来,动作轻小地将温嘉抱回了二楼的卧室。
温嘉睡得很熟,半点没被他的动作闹醒。宁靖扬坐在床的旁边,看了一会儿温嘉,然后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留下一个吻。
二楼的窗户昨天没关,风和湿气透过纱窗吹进了窗台放着的太阳花,又经过了一两周,花苞已经出现在枝头的顶端和茎秆的叶腋处,原本绿色的小球现在开始逐渐膨大,外层浅浅的苞片开始显现着它们真正的、丰富的颜色。
临走之前,宁靖扬将其抱入怀中,一同带走。
前几天刚下完雨,湿蒙蒙的天气让水珠附在了宁靖扬的身上,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他是今天大巴车的第一位客人,司机大叔和他比较熟,开车途中总是和他聊天说话,用于解闷,宁靖扬也认真地回答着。
到达母亲所在的住宅时,已经是早上八点了,这片高档的小区里种满了梧桐树,任慧心的住宅就隐于这片树荫之中。
一栋米白色的三层洋房风格的小别墅,一个人住着绰绰有余,宁靖扬也有听说宁敏深在这里给任慧心聘了一个保姆。
这是他第一次来母亲的住宅,虽然他之前敷衍地说过几次要来,但都没有了后文。
还未上前敲门的时候,任慧心就从屋内打开了门,她的手中抱着一条小白狗,口中喊着球球,看品种应该是比熊。
任慧心看见宁靖扬时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宁靖扬手里捧着一盆花说道。
“真是稀奇,正好我要遛狗,跟着一块吧。”任慧心笑了笑。
球球啪嗒啪嗒地走,踩上水坑,任慧心也不理睬。
“最近身体怎么样?”宁靖扬问道。
“定期去医院复查,吃最好的进口药,身体检查出问题就住院,没问题每天就遛遛狗,散散步,看看风景,挺好的。”任慧心悠闲地散着步。
“妈,你对现在生活满意吗?”宁靖扬突然问道。
任慧心停下了脚步,遛狗绳不随着狗的步伐移动,小比熊球球嗷得一声叫了出来。
随后它被任慧心抱了起来,任慧心也不嫌它脏,拍了拍小狗的脑门作为安抚。
“至少我不用担心突然死在家里,没人知道。不用思考要不要把房子卖了来买药续命,不用每天待在我压根就不喜欢的地方,我的儿子也有机会穿上名牌的衣服,而不是那洗了无数次的灰扑扑的衣服。”说完,任慧心伸出一只手理了理宁靖扬的领口。
“所以,还是我没用。”宁靖扬状态有些低迷。
任慧心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你没用,你比我有用多了。但是等待你的有用,是需要时间的。可靖扬,我等不起了,我想了想,我还是挺怕死的。你觉得宁敏深不是个好东西,难道我就不清楚?”
“我当年眼睛不好,遇人不淑,也付出代价了。他欺骗少女,也应该付出代价,再说了他付出的相比于他拥有的少得多。”
“最近赵龄月有找你麻烦吗?”宁靖扬又问道。
“没有,多得是人往她面前凑,给她找麻烦,再说了最近你也不出现,不出现就代表没威胁,她也不想搭理我,挺好的。”说完,任慧心叹了口气,“但我就是有点不服气,你哪里比他们差了,却被他们踩一脚。我想劝你去争,但你不想,非要回尾南,你主意正我也劝不动你。”
“车祸出了后,我也就想通了,你爱干嘛就干嘛,活着就行。对了你那个小男朋友怎么样了?”任慧心问道。
“嗯?”
“别跟我装傻,郁家的那个男仆,我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们俩不对劲。这几天圈子里也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你挖了郁椴的墙角,但又被抛弃了?你魅力都这么低了?以前在尾南可是不少人喜欢你啊。”
“没被抛弃,就是……吵架了……”宁靖扬说话有点卡壳。
“那和好了吗?”狗在任慧心的怀中不停地动,任慧心只好先放下,接着溜它。
“算吧。”对于求原谅这事,宁靖扬明着暗着说了好几次,但温嘉却死守着底线,就是不明着说和好,但每天晚上又都悄摸地靠近他,非要和他紧贴着才好。
“我对他不算满意,虽然长得好,但毕竟是个男孩子。我还是希望你和个女孩子在一起,生个孩子,组建个普通的家庭,别像我这样非要追求什么轰轰烈烈,结果掉到谷底。但,我说不动你,我也明白。我对你没尽什么义务,很多话也说不出口。”
“嗯。”宁靖扬应了一声,就没了回话。
任慧心看着这样的儿子,也只是叹了口气。母子俩今天聊得也算多,之后安静地逛了一圈,两人带着球球回到家里时,宁靖扬也提出了告别。
“不再多坐会儿吗?”任慧心有些期待地问道。
“不了,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说罢,宁靖扬就转过身去。
就在宁靖扬转身的那一刻,任慧心的心脏开始突突地跳,她明明早上刚吃完药,但猛烈的心跳让她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她向前走了几步。
“你接下来要去干什么啊?要不要告诉我一下?我其实对你很抱歉,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你要去哪里一定要告诉我,你可千万别做什么危险的事啊。”任慧心对着宁靖扬远去的背影喊道。
而宁靖扬只是停了一下,对任慧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宁靖扬的下一站是附近的银行,他看了看自己银行卡中的积蓄,自打来到圣温后零零碎碎的奖学金加上之前在酒店的工资,竟然也有三十万。
他将手中的钱分成两份,一份打给了母亲任慧心,一份打给了温嘉。
他问过系统,这钱不会消失。
结束一切后,宁靖扬走在路边,手中捧着花,打算去往最后一站。
但突然一辆灰白色的豪车停在路边,直觉让宁靖扬感觉车是朝他来的。
后座的车窗摇下,随后里面露出了一张带着墨镜的脸。
宁靖扬记得曾经在书上看过这样一个问题,当你遇到一个和自己像的人,第一时间感觉到的是厌恶还是欣喜呢?
那时候的他只觉得这样的情景是匪夷所思的,所以答案也无从考证。
但他现在知道了,是厌恶,极度的厌恶。
上东区的天气较为柔和,阳光不刺眼,温度正合适。
郁鹤凇摘下了脸上的墨镜,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车窗上,上下打量了宁靖扬一番,他的语气很平静:“我其实是没想到,原来你就是当年给我提供信息的小孩。”
“那这么说来你和嘉嘉确实有缘。”郁鹤凇如此评价道。
“有什么事吗?”郁鹤凇对温嘉亲昵的称呼让宁靖扬的语气冷到了极致,他没有想到,在他要离开的前两天,郁鹤凇会回来。
他这算什么,为他俩让路?
“找个地方聊聊吧。”郁鹤凇提议道。
“我觉得我和你应该没什么好聊的。”宁靖扬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牙都快咬碎了。
“那,有这个,应该有聊的话题了吧。”说完,郁鹤凇拿出了一本包着黑色书皮的书,只有看书人自己知道里面的内容,其余人一无所知。但宁靖扬一眼就猜出了这是什么书。
郁鹤凇对着宁靖扬晃了晃书,说道:“你也有吧。”
“我还真没有。”宁靖扬扯了扯嘴角,回复道。
郁鹤凇嘴角动了一下,像是在笑:“这还真是在意料之外,但我看你对这本书一点都不奇怪。拿你应该也是知道一些事的,至少……”
郁鹤凇的声音突然压低了:“你知道你和我都是棋子,那个人为了让温嘉活下去的棋子,对吧。”
宁靖扬先是愣了一下,清楚过后,他觉得自己可以告诉555,第二个“因”出现了。但随后充斥在胸口处的是极致的愤怒,他的眼睛顿时露出凶光,想把车里的人揪出来暴打一顿。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你知道?然后你还能在国外安心待着。”
郁鹤凇没直面宁靖扬的问题,而是说道:“年纪小的就是容易激动,怪不得嘉嘉脾气这么好,还会和你吵架。这里不适合聊天,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聊聊吧。”
郁鹤凇定的地方是附近的一间茶楼,虽处于闹市却很隐蔽,环境清幽。这里的老板看上去与他很相熟,还问他为什么好久没来了,又问宁靖扬是他哪位亲戚的弟弟,怎么以前没见过。
而宁靖扬本以为郁鹤凇要瘫在轮椅才能行动,结果郁鹤凇虽然腿脚不太灵活,但拄着拐行走问题不算大。
两人来到二楼一间单独的茶室,就坐于一张黑檀木茶桌的两边,茶楼的服务员为郁鹤凇上了专用的茶具,宁靖扬就这样看着郁鹤凇行云流水地用着面前的黑陶茶具,脸黑得要死。
两杯清香的白茶被郁鹤凇倒入杯中,分别放到二人面前。
“我不喜欢用黑陶的东西。”宁靖扬冷冷说道。
“我也不喜欢在茶桌上摆花。”郁鹤凇看了眼宁靖扬放在桌子上的花,他眼睛很快就看到了花盆标签上面并排的名字,不着痕迹地嗤笑了一声。
“既然手中没有这本书,那你那时为什么会在那个港口?”郁鹤凇轻抿了一口茶,问道。
“阴差阳错罢了,我妈先看到的那本书,后来藏起来,之后她把我带到了上东区。”宁靖扬没有隐瞒。
郁鹤凇轻点了点头:“那有空我要向你的母亲道声谢。她的举动一下子改变了三个人的命运。”
宁靖扬皱着眉露出不解。
“知道为什么郁椴会选择我们俩作为棋子吗?”郁鹤凇提问。
“我们没有在书中出现过,但你是郁椴的哥哥,我是宁静阳血缘上的哥哥,很容易和他们扯上联系,从而对剧情做出变动。”宁靖扬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郁鹤凇颔首:“这只是其中之一。我还知道另一个原因,我们和温嘉的命运一样,在其他的世界中,我们都会早亡,可能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为书中的主角们制造创伤,或者是提供助力,但总归是不重要的,最终的结局都是被一脚踢开,回归死亡。你的死因我不清楚,但我大约是在那场爆炸中和温嘉死在一起。”
宁靖扬眼睛闪了一下。
“你看起来并不意外。”郁鹤凇问道。
“因为我梦到过,我梦到过有关那场绑架案的卷宗,上面说你和温嘉死在了一起。”
听到宁靖扬的话,郁鹤凇难得语气顿了一下:“哦,那也算是不错的结局。”
“所以你为什么不早点改变?书不是早就在你手里吗?”宁靖扬冲着郁鹤凇喊道。
“抱歉,我也是在一年半前发现这本书藏在我的书架里的,并没有比你早多少。”郁鹤凇说道,“还有,请你在这个地方保持安静。”
“那你为什么要跑去国外呢,别跟我说你留不下来。你什么都没做,把温嘉丢在上东区,等着别人来把他抹杀掉?”宁靖扬对郁鹤凇的劝告置若罔闻,起身狠拍了下着桌子
郁鹤凇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话别说得这么难听。”
“那我问你,你是在报复温嘉吗?”宁靖扬目光直直地看向郁鹤凇,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郁鹤凇愣了一下,随后脸上突然出现一抹笑,此时他一直平静的语气才有了些上扬的变化:“怎么可能?我爱他啊,我怎么可能报复他。”
只是我过得不好,他也不能过好,他要与我感同身受才好。
温嘉是被楼外的喊声叫醒的,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二楼的床上,猜想又是宁靖扬将他抱上来的。
还没彻底清醒的他四处看着,想先去卫生间洗把脸,但外面的喊声让他先跑到了窗户边上。
“花呢?”温嘉看着空荡荡的窗台想着,随后他拉开窗户朝楼下的声源处看去,就看到一个伯伯在楼下喊他,说有人找他。
谁会找我啊?带着这样的疑问,温嘉连衣服都没换,只是套了件薄衬衫,就朝着外面走去。
见他出来,之前喊他的伯伯给他指了指路边,温嘉转头看向路边,就看到路边有辆格格不入的黑色豪车,旁边斜靠着一表人才的孟斐。
温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朝着他走了过去,他不知道孟斐来这的目的,不过这里是他的地盘,孟斐应该闹不出什么事来。
孟斐的头发打理得干净清爽,看不出他的脑后曾经被温嘉打出的肿包。他的身上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轻薄西装外套,外套敞开着,里面的白T没有任何的图案,随性而应季。
相比于他,温嘉可就粗糙多了。脑袋上的毛翘得乱七八糟,脸都没来得及洗,穿着衬衫背心大短裤,短裤还是从宁靖扬那拿的一条,对于他来说过大了,裤腿空荡荡的,露出温嘉细白的腿,此时见到整整齐齐的孟斐,温嘉都觉得自己相当堕落,不修边幅。
“你怎么来了?”走到不远不近的距离,温嘉问道。
孟斐看了温嘉好久,缓过神才说道:“你还真是……出其不意,在上东找了你好久,结果没想到你在这,要不是他查出来了……”
“算了。”刚才的话说道一半,孟斐就止住了,转而说出了最终目的,“郁椴病了,发了一晚上烧,做梦都吵着要见你。”
“郁椴病了,发了一晚上烧?你怎么现在才过来啊!”听到郁椴病了,温嘉顿时不理智起来。
“你要去看他吗?”孟斐问道。
“当然要。”温嘉想都没想,就率先出口道,但没过一秒,他的面色便为难起来,开始了犹豫,纠结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我要去,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和我妈说一下,顺便换件衣服,洗把脸。”
说完温嘉就急匆匆地转身小跑回屋里,先是水池里随便抹了把脸,而后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正要换上时,方芸却来到了他房间的门口。
“听说有人要来找你,那人是谁?有什么事吗?”方芸关心地问道。
“是郁椴的表哥,郁椴生病了,我要去看看。”温嘉一边和母亲解释着,一边给自己换着衣服。
“能不去吗?”方芸小声地说道。
“啊?”刚换完衣服的温嘉,回头不解地看向母亲,“他生病了我有点不放心,以前这种事我都在他身边的,之前离开的时候也跟他大吵了一架,很多事没有说清楚,现在也要去看看他的。”
方芸在门外待了一会儿,面色纠结,一直踌躇着。
换完衣服的温嘉扭头看到母亲还在就问道:“妈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我怕你去了就不回来了。”方芸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妈……”
“晚上我有事跟你说,你一定要回来啊!”方芸像是不敢听温嘉的话,说完便慌张地想朝楼下跑去。
“我知道,我看他没事,我就回来,不会在那多待的。”为了让方芸放心,温嘉赶紧朝着她喊道。
得到了他的回答,方芸的背影才显得没这么紧绷。
安抚好母亲之后,温嘉赶紧坐上了车的后座,并且催促着孟斐开快点。
“你不怕我把你带到荒郊野岭的地方去啊。”听到温嘉的催促,孟斐突然冷不丁地说出这句话。
温嘉一下子冒起了冷汗:“啊?停车,赶紧停车,我要出去。”
他拍着车门大喊道,上次和孟斐那场架,温嘉还记忆犹新呢。
“逗你的,以后逗你的机会越来越少了,能逗一次试一次。不过郁椴是真的生病了,这个没骗你。”孟斐开着车说道。
但这并没有彻底降低温嘉的警惕,他的目光依旧像只倔强的小豹子看着孟斐。
“听说你和宁靖扬分手了?”孟斐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温嘉皱着眉头。
“你们分手的时候,宁靖扬给郁椴打过电话,问你在哪?后来我们就都知道了。”孟斐解释道。
“所以说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神经病。”温嘉再次骂道。
“怎么以前不见你脾气这么爆?而且嘴巴也毒了不少。”孟斐抬头看向后视镜里的温嘉。
“我现在又不在郁家工作,也不用低三下四地去讨好你们。”
“嗯,希望你一会儿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也能这么理直气壮。”孟斐笑着说道。
路上的孟斐一直在找机会和温嘉说话,但温嘉一直爱答不理的。
一是他对孟斐的滤镜已经完全没有了,二是他怕又把孟斐的精神病给激出来,到时候开车不稳,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不过好在今天孟斐的情绪还算稳定,倒是将温嘉平稳送到了郁家。
推开郁宅的门,温嘉首先见到的是坐在大厅里,正和郁笙笙处理插花花材的孟琮,两人坐在一张长桌面前。最近正值春夏交接,园子内花卉繁杂,开得正盛,往年这个时候,花匠也会将各类的花细心挑选好,供孟琮插花。
长桌前,郁笙笙挑了两支开得正好的百合递给孟琮,花瓣纯白没有半点瑕疵,而孟琮微笑着接过,使用着精致的花剪调整着花茎的长度,去除多余的叶子。
过去,温嘉也会帮她们打下手,这幅画面在他看来也非常温馨美丽。
可现在郁椴正生着重病,她们怎么还能有这种闲情逸致呢。
温嘉心里不太舒服。
而郁笙笙见到温嘉的那一刻就朝着他跑过来,她之前一直待在家中,好不容易有时间来伯母这里,温嘉又走了,算起来,她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温嘉了。
“嘉嘉哥哥,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啊。”小孩子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思念。
温嘉半蹲下身子,对着郁笙笙说道:“笙笙小姐,我回家了。以后也不会在这常住了。你郁椴哥哥是在楼上吗?情况还好吗?”
郁笙笙听到温嘉以后不在这,脸上的表情特别不开心,撅着嘴摇了摇头:“不知道。”
一旁的孟琮看了一会儿温嘉,放下了手中的花和工具,说道:“怎么瘦了,也黑了点。”
“呃,天天在地里晒的。”温嘉站起,回复道。
孟琮点了点头,说道:“郁椴在二楼的卧室里,上去看看吧,他很想你的。生起病来,我们都近不了身。”
“嗯,那我先上去看看。”温嘉长时间形成的习惯,让他对孟琮依旧尊敬。
走到二楼的走廊,还没进屋门,温嘉就听到了从郁椴卧室里传来的嚎叫,还有家庭医生劝解的声音。
“我要温嘉!我要温嘉!他凭什么就把我丢下。”
温嘉推门而入,一时间,屋内的两人都朝着他看来。
“听话,打针!”温嘉对着郁椴说道。
随后他拉了一把椅子,就坐在郁椴的旁边,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瞬间,医生抓准时机,立刻扒下了郁椴的裤子,朝着郁椴的屁股打了一针。
“嘶……”郁椴没忍住,呼痛地发出了声音,但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温嘉。
“小嘉啊,还是你在这管用。”郁椴的家庭医生说道,“他烧得厉害,一会儿给他弄条冷毛巾敷在头上,等到中午要是还不退烧,再给他吃服药应该就差不多了,再有问题就再给我打电话。”
“好的,杨医生。”温嘉认真地记住杨医生的嘱咐。
待医生走后,温嘉就拜托李婶准备好了一条凉水浸过的毛巾送上来,而他则将毛巾放在郁椴的头上,郁椴则眼巴巴地看着他,他确实烧得厉害,眼睛都有点红。
“怎么烧成这个样子?”温嘉担心地问道,他为郁椴接了一杯水,准备放在床头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