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于之前赵归璞在《江城晚报》高调公示,至少晓得读书看报的江城知识分子或者是各家族二代、三代们都对吴家小少爷那张脸很眼熟。
眼下看着他在订婚改期公告后,被另一个明显不是本国人、气质矜贵、高大英俊的Alpha牵着手,带到这氛围明显是约会的夜景餐厅……
很难让人不多想。
吴且觉得那些诧异的目光刺得他很冤枉,挣了挣比及塔的手,没挣开,反而换来了比及塔云淡风轻的一瞥,他将人拖到自己身边……
在外人看来他微笑着状似亲昵的凑近黑发年轻人跟他说悄悄话。
实际上只有吴且一个人听到,他说的是,别逼我在公共场合也把你的锁链给你重新挂上。
毫不怀疑这个人绝对能干得出这种事,吴且面色僵硬的被他推搡着坐到一个预留好的靠窗位,经理毕恭毕敬的递上了酒水单和菜单。
比及塔自己点了杯红酒和一些餐前菜,目光落在吴且身上。
吴且手中的菜单一开一合,面无表情地说:“我不饿。”
比及塔对他这种无声的抗拒连呵斥都懒得张口,翻开菜单按照吴且的口味点了一堆菜,最后在甜品单给他要了个杨枝甘露。
吴且说:“我对芒果过敏,吃了会死。”
这话给登记点菜的经理干得一脸懵逼,不知所措地望着金发Alpha。
后者一只手托着下巴,没有指出前几天在家里他都吃过这道甜品了,也没见他有任何的问题——
“只是芒果皮。”Alpha淡道,“就算是芒果肉也没关系,有我在,你就算因为好奇尝了一口耗子药,我也不会让你死在我面前。”
吴且黑着脸把菜单塞回给经理。
后者抱着菜单转身跑得头也不回。
“比及塔。”
“就不能叫我‘比尼‘吗,我们在约会。”
“你到底想做什么?”
Alpha指尖轻弹,将烟草熄灭于面前的烟灰缸里,指节弯曲一下又一下的扣着桌面,他笑了笑,说:“你不是想见赵归璞吗,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任何事?”
吴且的心脏被他笑得颤了颤。
“活着的赵归璞。”他强调。
不知道是他的恶意揣测带来的不愉快多一些,还是因为比及塔倒是由衷希望他的恶意揣测成真然而现实并非如此带来的呕心多一些,Alpha脸上的笑收敛了些,敲击桌面的指节一顿。
吴且抿着唇望着他。
整个人都因此僵硬。
身后传来一片微妙的躁动,脸侧被照亮,原来是外面的澄心码头到点亮起了灯,夜晚的海浪翻滚映照着江城的灯火霓虹的夜。
一抹绿色的霓虹射灯透过窗户照射到黑发Beta的眼中,那抹绿色就仿佛映照在了他漂亮的黑色瞳眸里——
隔桌而望,比及塔看似入了迷,仔细观察却又发现那抹绿色浮于表面,似乎从未真正的融入他的眼睛里。
眨眨眼,他长长地叹息着说,不要把气氛搞得那么难看。
吴且正欲回答,这时候服务生端了比及塔点的酒和菜品上来——
无论是餐前还是主餐还是甜品都是一起上的,这还是吴且的用餐习惯。
曾经维赛双生子因为接受的教育就是正儿八经的用餐得从餐前酒,餐前面包,餐前菜至汤,主餐,餐后甜点按照顺序一道道上菜与撤下……
但后来吴且不干,说一餐饭吃三个小时太过墨迹而且他想吃一口咸的在吃一口甜的,维赛双生子对此嗤之以鼻并试图反抗了几次,吴且的回应是再也不肯跟他们一块儿吃饭,后来他们只好妥协。
吴且拿起勺子戳面前的杨枝甘露上面的冰淇淋时,忽然余光闪烁了下。
他整个人停顿下来,瞬间捏紧了手中的甜品勺,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就看见赵归璞确确实实在他近在咫尺、不超过十米远的吧台坐下。
几日未见,当然不至于有太大变化。
但他还是难免一眼看出男人消瘦了一些,腰好像都细了一圈……他大概刚从公司或者什么地方赶过来,眼底有明显的淤青,头发有些凌乱,一缕黑发松软的垂落额间,这让他看上去有些憔悴。
赵归璞在吧台坐下,要了一杯酒,从刚才开始目光始终落在吴且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吴且倏地站起来。
“坐下。”
坐在他桌对边的人懒洋洋的提醒。
比及塔·维赛将吴且眼中对赵归璞莫名其妙的怜惜和心疼尽收眼底,这让他感到相当的不痛快和无语——
他做好了准备吴且可以感到委屈,可以感到渴望,但是他完全没做好准备他居然他妈心疼那个Alpha。
这几天没睡好的不止是赵归璞,光在隧道里,码头上甚至随便哪个街头巷尾,他们明里暗里不知道交锋了多少次……
最险的那次是昨晚,赵归璞让他手下那个Beta开着车来撞比及塔的车,他滚下车后浑身擦伤都不知多了多少——
当晚回家抱着吴且睡了一晚上他也没发现他身上多了许多擦伤。
怎么,赵归璞也就发型乱了些他就心疼上了。
“你要是敢过去,我们的人会在这里就开始动手。”
比及塔抬着头,盯着吴且,那双绿幽幽的瞳眸之中闪烁着肆无忌惮的玩味。
“这是百米高空,据我所知这餐厅建造于数百年前,上一次翻新距离现在也有了一段时间,玻璃防弹不防弹我不清楚,但如果撞烂了摔下去,全尸都留不住。”
吴且整个人露出恍然的表情,视线落在了不远处赵归璞的脸上。
男人眸光微沉的抬起手,轻轻扣了扣手边的吧台,吴且鼻尖泛着红,坐回了位置上。
铺天盖地的想念在看到这个人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仿佛化作蚀骨的虫蚁啃食他的血肉,他目光恍惚的看着面前一桌子琳琅满目的食物,一点胃口都没有。
“吃饭。”
以放松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因为知道进入这栋建筑就会被搜身,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有本事在这里掏枪,比及塔·维赛笑得挺开心。
“人是你想看的,现在让你看到了,还不能坐下乖乖吃饭吗?”
吴且拿起勺子,以几乎要将其捏断的力道,突然脑子里有种茅塞顿开的感悟——
选择在这个安检很严的酒店用餐,意味着赵归璞不能明抢;
选择在华尔顿家族的地盘会面,意味着赵归璞的人进不来,哪怕进的来也绝对不会比他们的人多;
选择乘坐直升机,意味着赵归璞不能用个竹竿把他们捅下来;
选择带着他除开招摇过市,意味着他在跟赵归璞显摆,看看你的人在我这有吃有喝也过得很好……
吴且机械的进食,基本只碰面前的那一盘食物,吃下去什么他不太有印象了,反正都如同嚼蜡。
直到最后,在比及塔面无表情的注视中,经理瑟瑟发抖的端上来一盘草莓拿破仑,吴且愣了愣,猛地抬头。
吧台那边,男人一杯酒见底,与他目光相撞时,唇角扬了扬。
一切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只是在一个寻常的酒会以不同的身份、立场遇见,好像再过一个小时,他们就能坐上那辆紫色的阿斯顿马丁,一同回到一栋房子,进入同一扇门,管家仓伯或者多洛塔会絮絮叨叨的替他们准备醒酒汤和甜品。
吴且觉得蛮奇怪的,过往对他来说几乎是千篇一律到成为日常规则的记忆在这一刻突然显得尤其珍贵。
勺子斩断拿破仑的酥皮,入口就知道这就是那家位于码头附近的连锁甜品店的二百四十九块。
一桌子的菜黑年轻人几乎没碰,但却将那块蛋糕吃的干干净净。
比及塔冷眼目睹一切,但从头至尾都没说什么,也没有做出太多疯狂的举动。
直到吴且吃完最后一口蛋糕,他站了起来,牵起了黑发年轻人的手,俯身在他还带着草莓和奶油香味的唇角亲了亲。
“好了,跟前夫说拜拜。”
比及塔·维赛承认这是没事找事。
因为这一晚他前脚刚到家,后脚就被通知他停靠在码头,等着卸货的货船集装箱被炸。
维赛家族这一次靠在澄心码头的船都他妈赵家租来的,有些人疯起来连自己的船都不放过,这要是给船炸个好歹,要么保险不赔,要么还要反手告赵先生蓄意骗保——
比及塔出门的时候很急,带走了很多人。
后半夜赵恕醒过一次,在隔壁砸东西。
已经得了指令,只要赵氏小公子闹起来就用老法子对付他的Beta医生照例拎着那冰冷的金属箱子出现在客房门口……
但是这一次在抽取了赵恕的信息素后,他扔下虚弱、痛苦蜷缩的Alpha转身整理器具,就在这时,脖子被一条锁链从后面栓住。
从猛然一惊到窒息缺氧至双眼发黑,从头到尾他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身后的人像是使出了浑身的力量,将他硬生生的扑倒,摁进床上。
在浑身脱力、发热、感觉到力量溃散和信息素流失的痛苦中,赵恕只感觉到什么玩意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
他睁开眼,就看见穿着睡袍的吴且正在伸手扒那个昏迷的Beta医生的衣服。
无语的震惊半晌,他哑着嗓子问吴且:“你怎么在这?”
“今天比及塔带我出去吃饭,回来没来得及折腾我就火烧屁股似的出去了。”
吴且手上一顿,头也不抬有点儿神经质的笑了笑。
“自己发疯手欠,跑去摸了老虎的屁股,老虎正在发威。”
他成功把Beta医生扒光,然后开始把他的衣服往赵恕身上套。
从衬衫到裤子到袜子到白大褂到带着消毒味的口罩。
抽掉了信息素的Alpha战斗力不行了,但好在现在他还真的像个Beta,消毒水味就足够盖掉他身上残留的那一点信息素味。
赵恕不是傻逼,他一瞬间明白了吴且这是在干什么——在黑发年轻人用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恐惧,总而言之在颤抖的手给他扣衬衫扣子时,他一把捉住他的手腕。
入手滑腻冰冷一片。
吴且猛地抬起头,盯着赵恕。
“我走了,你怎么办?”赵恕声音沙哑得几乎像是迪士尼乐园的唐老鸭,“维赛会把你——”
“他不会杀了我。”
“我哥会杀了我。”
“赵恕,你哥对你怎么样还用我来提醒你?”
吴且不耐烦地蹙眉,“莱茵能活着就是因为你和我都在比及塔的手上,但凡比及塔没想那么多,单纯一换一,莱茵这会儿能不能活着都打个问号。”
他深呼吸一口气,拍拍赵恕的胸口——
“别废话了,打针就三四分钟,我们超时了。”
赵恕从一开始的震惊,此时逐渐回过味来,他不再废话,只是抓在吴且手腕上的手无声的越发收紧……
那力道直到拽到吴且疼了,他才停下给赵恕穿袜子的手,慢吞吞的抬起头,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跌入少年Alpha发红的双眼里。
吴且长叹一口气,像是无奈,也像是叹息——
哭什么呢?
这死小孩。
“跑。赵恕。去找你哥,找我爸,来救我。”
反手捉住少年苍劲有力的手腕,当后者顺着力道俯下身,一滴晶莹的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黑发Beta的手背上,迸飞四溅。
他冰凉的唇,第一次主动的落在少年Alpha紧绷成一条直线的唇角。
轻飘飘的,像羽毛柔软。
“我等你来救我。”
澄心码头正在上演一场史诗级大片。
烈焰焚烧的集装箱,将整个码头装卸区染成了一片火海,黑色的浓烟裹挟着火星冲向夜空。海面被火光映成暗红色,波光粼粼,层层叠浪拍打着澄心码头的防波堤。
正是百废待新的码头,一座前几日刚刚立起的龙门吊耸立着,今夜,冰冷的金属仿佛在脚下的烈焰中扭曲,最高的悬臂末端,一个人形轮廓被吊挂。
腊月十五,一轮皎洁圆月被这道人影分割,冰冷的月盘高悬,下方是翻腾的火海——
任何人赶到现场,都会为眼前这一幕所震慑与震撼,或许会不自觉的下意识认为这是在致敬《圣经》的哪一页。
赵归璞给比及塔·维赛的通知比给消防队更早一些,于是当金发Alpha赶到现场时,难得的成为头一号获得静享此刻奇景的嘉宾——
是的,哪怕是比及塔·维赛,难免也会为眼前所看见的画面大脑放空了几秒:他也不确定,应该如何把挂在百米高空的莱茵活着弄下来。
赵归璞最开始没有露面。
周围埋伏着的全部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
比及塔带人冲进火海时。和其中几个交手,大多数都是明显拥有着东南亚面孔的雇佣兵,这让他想起了还放在家里的黑发Beta……
他也是后来调查过才知道,严格来说吴且也算是一个家境不错的小少爷。
父亲是难得在东南亚做正经生意的本分商人,唯一的儿子被保护的很好……但东南亚某些地方的混乱程度不比西方国家最脏乱的下城区好到哪去,吴文雄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不一定对赵归璞这个儿婿满意。
但对绑架了他儿子许多天还没打算还的绑架犯肯定不满意。
比及塔杀到吊塔下面时,有一颗子弹擦着他的面颊而过——
他凭借着本能侧身躲了躲,就十分戏剧化的只是让子弹擦伤了一边的耳朵,温热的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淌,他身上还穿着今晚带吴且去餐厅约会的那身衣服。
现在衣服脏了,以后想拿出来回忆一下都不太行,因为这份记忆里还会强行夹带上一个现在他看到就想蹙眉的人。
赵归璞立在吊塔下,就像过往的每一次,他开枪前一句废话都不会说——
反派死于话多这种事在他身上永远不可能发生。
比及塔很少遇见这么难缠的人。
第二颗子弹夹杂着消音器特有的声音响起时,比及塔矮身翻到一个废弃的集装箱后面,给自己手中的步枪换弹,他一边盘算着华尔顿家族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睡醒赶来帮忙——
密集的枪声四起。
流弹在金属的集装箱中弹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最先赶到的是孙弥生以及他手下的那群马仔。不是人人都有枪所以拎着的西瓜砍刀在火光中泛着雪白的光。
比及塔看着两伙人对拼的画面,还有点幽默的在想老文森特爱看的文艺作品中是不是也包括这种画面——
但是在之后没有多久,他突然意识到赵归璞的枪声不见了。
有那么一秒他以为赵归璞已经死于混战中,心脏几乎都要因此剧烈狂跳……
随手捡过旁边一具已经倒在血泊中的人脑袋上的帽子扣在头上,遮挡住他在黑夜中也很夺目的金发,比及塔从集装箱的阴影掩护中弯腰潜伏出现——
他失望的看见赵归璞还站在敌人阵营的中央,好好的。
一转头,他又看到几乎和他成为对角线的另一个阴影处,孙弥生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枪,对准了赵归璞。
但下一秒,贯穿孙弥生眉心的子弹覆灭了比及塔·维赛的美好期许——
他眼睁睁的看着火海废墟中,一名身着白大褂、很突兀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来人手中握着一把迷你枪,一枪直接射穿了把枪口对准赵归璞背后的孙弥生的眉心。
前方战场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人群中,看清楚来人的那张脸时,就连赵归璞都难免露出诧异的神色。
比及塔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比及塔赶回别墅的时候,令他安心的是别墅还沉浸在夜晚的静谧中,仿若一切安宁。
别墅里也是。
客厅开着灯,除了正在打牌、对自己该看的人早就跑路了一无所知的白痴手下,并没有其他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
比及塔回来的时候,他特地从意国调遣过来的家族新秀小杰克正叼着一根棒棒糖甩出一把同花顺,看着比及塔回来,这位曾经凭借嗅觉和夜视能力,一个人狂杀二十号人在道上出名、被人们给了个外号“疯犬杰克”的A级Alpha杀手还有些茫然,问他:“莱茵死了吗?”
比及塔真的懒得跟他废话多一个字——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根据暗网上那些浪得虚名的排名与那些艺术加工过重的都市传说给手底下的废物开年薪。
径直上楼,鞋底踩在有些年纪的木地板上发出“嘎吱”的声音,他推开了主卧的门前,突然有过一秒奇怪的幻想:他想起第一次把吴且抢回家,这个人脏兮兮的像是一只刚被从垃圾桶里拎出来的野猫一样,安静蜷缩在他的床上,睡得很香。
——今天不会也是这样吧?
比及塔的幻想很快就落空了,在他打开门的一瞬,从侧面突然冲出一个人影,折射着月光的玻璃尖刀擦着Alpha本来就受伤的耳垂而过,伤上加伤。
但他好歹是躲开了,只是刚才凝固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总好过他方才若是反应再慢一点,这玻璃可能就会戳进他的喉咙。
比及塔捉住扑上来的黑发Beta的手腕,反手压着他的肩膀,几乎是利用浑身的力量将他重重撞在墙上,与此同时手握着他的手腕,“哐哐”撞击三次将他手心的玻璃震掉——
手肘压住吴且的脖子,他另一只手伸过去,强行翻开黑发年轻人的掌心,看着上面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血肉模糊,笑着调侃:“保洁阿姨要扣工资了。”
吴且开始挣扎,但Beta的力量并不能够与Alpha直接抗衡,他只能侧身,当唇擦着比及塔的唇瓣扫过,那近乎像是一记轻吻让他微微一愣——
也就是一瞬间走神,吴且用瞬间暴起的背狠狠拱开了他,猝不及防挨了这么一下,比及塔踉跄着后退,与怀中的人一块儿翻倒回床上。
作为垫背,在倒下去前,他的后脑勺重重撞在了床柱上,疼得他差点眼前一黑。
在他来得及从这疼痛中回过身来前,身上的人灵活地在怀中打了个滚,泥鳅似的从背对他变成骑在他的身上,毫不犹豫就挥拳朝他脸上砸——
“老大?”
楼下小杰克询问的声音传来,但是带着戏谑。
显然以为他们的老大正在与自己养不熟、训不明白的野猫进行一些例行的单方面家暴。
“滚远点。”
比及塔舔了舔唇边,细细品尝灌满口腔的血腥味,再吴且第四次落下拳头时,一只手握住他的拳头,手再一用力一拽——
伴随着骑在身上的人猝不及防顺势倒下,他两条长腿反夹黑发年轻人的腰,反压住他,将他面朝下重重摁回床铺中!
“唔!”
黑发Beta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闷哼,好像被这一下压疼,比及塔犹豫了下,稍微放松了一些压在他背上的力量,弯腰去看他——
“阿且,我在澄心码头好像产生了一些幻觉……”
话还没说完,吴且一只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手伸到了枕头下面,从里面抽出了一把枪。
比及塔震惊的够呛,他他妈哪来的枪?
他要把小杰克那群废物的佣金扣光。
吴且气喘吁吁的翻身,枪口顶着比及塔的眉心,浑身像是炸了毛一样,那双眼睛亮的压过了窗腊月十五的月亮。
他身上衣衫凌乱,领口横七竖八,脖子上还挂着几枚深浅不一的吻痕,是比及塔今早留下的纪品……
光裸的双腿跪在柔软的床铺上,身着着更大一号属于Alpha的白衬衫,双手笔直握枪。
比及塔一瞬间震惊和愤怒都几乎烟消云散——
让谁看了这一幕都觉得这属于性感届的世界名画。
比及塔默默抬起来手,脸上渐渐挂起一个笑容,目光从面前人敞开的领口视线下落,看他因为贴身打架斗殴和精神紧绷,亢奋而立起来的昂扬。
“眼睛。”
顶在眉心的枪顶了顶,示意他烦请勿乱看。
比及塔只能抬起眼,老老实实地把视线留在他的脸上……那双黑色瞳眸如今一瞬不瞬全神贯注的盯着他,来华国前,十九岁的小杰克嚼着口香糖看着吴且的照片,说这长相我能在网上给你一晚上约二十个,如果挂上维赛家族继承人的身份,翻五倍。
小杰克果然年纪太小,小到有眼无珠,根本不懂什么叫好味道。
被枪指着的比及塔想东想西,问他:“怎么还不开枪,是不是下不去手……还是想枪杀我前,试一试别的顶级Alpha的滋味?”
英俊矜贵的脸上卸下了平日那副硬装彬彬有礼、拒人千里之外的伪装,吊儿郎当的样子终于和莱茵有一点重合的影子——
吴且扣动了扳机。
冰冷的水呲到了比及塔的额头上。
“砰。”
他唇瓣轻启,面无表情。
世界上并不存在那么多的一见钟情。
所以也不是一开始就爱的死去活来。
比及塔·维赛至今记得,在被流放美国前,他的父亲总是对他和莱茵唉声叹息,说如果他们做不到一点像人的地方,是没办法把家族做大做强的。
双生子对于父亲的提醒啼笑皆非,从出生开始每一个人都在教他们变得强大,而「没有软肋」恰好就是通往「无坚不摧」的最佳捷径。
「你们总得有点儿人情味。」
听说这样手下的人才能心甘情愿的为他们卖命。
莱茵不能理解,他们给了钱的,一年几百万欧的买命钱,还要给他们员工关怀,这教父谁愿意当谁当好了。
比及塔也不是很能理解,但他自动解读为父亲老了,看多了一些美化黑手党或则他国类似组织的文艺作品,自己给自己洗脑,把自己想象成了“义”字当头,所有人的大哥。
——年轻时刀口舔血,老了仁义道德。
以至于他和莱茵做了些惹眼的事,都要被放逐到异国他乡。
临出发前,老文森特将儿子叫到面前,试图告诉他们迅速融入一个地方产生归属感的办法,就是养一只不以弄死它为目的的宠物——
每天有小东西等着自己回来,那么就可以有“家”的概念。
比及塔当时不太理解的转头看莱茵,莱茵果然张口问老文森特,您说的小宠物,到底是Omega还是狗或者是猫啊。
老文森特让他闭上嘴。
莱茵觉得他们可以养一只杜宾,但是在那一天到学校报告的路上,比及塔看着在野球场一个人跟很多人干架、眼神锐利又明亮的黑发少年,他觉得可以养一些比杜宾或者Omega更加有趣的东西。
亚洲对枪支的管制很严格,在他们的概念里,除了执法者,拿枪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初遇的那天晚上,虽然小宠物很热情的宴请他们吃晚饭,但比及塔还是注意到,小宠物面对他的弟弟时,似乎比面对自己更加自在和自然一些。
这个认知让他啼笑皆非,他和莱茵共用一张脸,从一辆车上下来,吴且却认为莱茵是个不错的好人,他这个做哥哥的,则被打上了待定的标签。
维赛双生子总是很聪明。
正如比及塔养的雪貂在葡萄庄园逮兔子时,比那些专业的猎人表现得更好,那也仅仅是因为每次他都能通过计算,在最恰当的兔子洞将自己的貂放进去——
他很快意识到,吴且对于他的防备来源于那天他在野球场,毫不犹豫掏出来顶在那些瘾君子脑门上的左轮手枪。
当晚吴且请他们吃了一顿日式拉面,比及塔提出送他回学校。
站在车前,吴且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金发碧眼的Alpha微微俯下身,表情温和,实际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逼近他打量了片刻后,笑着问他:“怎么,害怕吗?”
少年眨眨眼,长长的睫毛煽动,让人觉得乖巧又不识好歹。
比及塔回身从车里拿出那把左轮手枪,肉眼可见的站在那的少年紧绷起来——
下一秒枪顶在了吴且的脑门上。
比及塔恶劣的看着淡淡的防备和温和的笑意同时在黑发少年的脸上烟消云散,他紧绷的望着他,月光下,那双漂亮的眼睛让他一阵心悸。
比及塔扣动了扳机。
当少年绝望的闭上眼,下一秒,一股清水呲在他的额头上。
清水弄湿了他柔软的黑发,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流淌,他愣怔着睁开眼,显得茫然又不知所措。
旁边莱茵惊天动地的笑声中,比及塔说:“呯。”
少年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水。
面无表情的骂他“无聊”,然后这一晚他顺从的爬上了维赛双生子的保姆车后座,让他们将自己送回了学校。
比及塔的车后座放了两把一模一样的左轮,一把水枪模型,用来应付学校的舍管安全检查,另一把则是货真价实的45 Long Colt。
仔细想想,后来吴且对他们持枪的事平静接受。
“什么时候发现其实车上还有一把真枪的呢?”
“当时。”
月光下,身着白色衬衫的黑发年轻人神色淡漠。
“野球场上不缺混帮派的人,他们不可能分辨不出真枪还是假枪。”
比及塔心想,其实他的小宠物早就比他以为的聪明许多……又或许,他其实对他们也有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宠溺。
伸手抽走那把不晓得他从哪里搞来的玩具水枪,比及塔凑过来,抬起手捏了一把他的脸,手感过好到他爱不释手。
吴且始终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哪怕脸上一块肉被他捏得变形。
“我在澄心码头看见赵恕了。”比及塔·维赛波澜不惊的说,“现在躺在隔壁客房床上的,不会是我那被扒光了衣服的黑市医生吧?”
答案已经如此显而易见,仿佛他简直是在说一些没用的废话……
面对他带着嗤笑与嘲讽的提问,吴且没有回答,比及塔甚至没有在那双近在咫尺的眼中看到任何的波动——
心虚无。
恐惧无。
慌张无。
过了很久,吴且只是点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