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特别热,两人身上黏黏糊糊的,项乾穿的短袖已经被汗浸透了,顾屿搂得特别紧,头垂在项乾脖颈,鼻尖能闻到项乾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汗味,顾屿想歪头去亲项乾的脖子,却被项乾狠狠推了几下。
这几下没把顾屿推开,项乾看不见顾屿的脸,感觉身上跟挂了半扇猪肉似的,他语气不太好了:“你还有完没完,再纠缠我,我就把你以前干的破事都抖搂出去!”
顾屿难得没发火,挺大一个人虚弱地挂在项乾身上:“项先生,你在说什么?什么纠缠不纠缠的,我到你们公司来看货,妈的人都给我热晕了,我借着你靠一会都不行?你们公司就这么对待客户?”
这公事公办的语气让项乾一时有点愣住了。
顾屿又道:“你们公司的产品你都说不清楚,一点也不专业,我在这看了半天,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不是让我来白受罪吗?”
项乾呐呐道:“小刘知道,你刚刚把他支出去了。”
“你这钱赚得倒是容易,我们公司跟你对接,你转头就把活扔给同事了,什么关系啊这么帮你?”
顾屿阴阳怪气说完,项乾脸色有点发白了,连顾屿把手放在他胸前拨弄都没注意。
项乾是个要强的人,进了公司后每天晚上都加班到很晚才走,奈何隔行如隔山,化工品知识不是打通任督二脉就能顿悟的,没了小刘就跟瘸子没了拐杖似的,他知道邢晋看在武振川的份上对他特别照顾,私底下惹来不少闲言碎语,他不想让邢晋、小刘难做,却不得不事事依仗小刘,心里早不是滋味了,让顾屿这么一说,跟被扇了一巴掌似的,脸上火辣辣的。
把顾屿送走后,项乾知道这事还没结束,他暗下决心,下次再见面,一定让顾屿挑不出错!
然而项乾实在太天真了,只要甲方想挑错,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
为了这200斤原料订单,项乾起码跟顾屿洽谈了七八次。
最初见面的地点还算正常,不是邢晋的公司就是顾屿的公司,几次过后,地点就不太对了。
某次顾屿称病在家,忽然联系项乾,说要看样品,项乾骑上电动车拿着50克样品上门,顾屿却看也不看,说自己口渴不方便讲话,项乾给他倒了水,顾屿喝完又说自己饿了没力气看,项乾黑着脸钻进厨房给他煮了一碗面,没敢在里面动手脚,唯恐被顾屿抓到什么把柄。
顾屿吃完香气扑鼻的面擦擦嘴角总算愿意赏脸看了,看完却把嘴角一撇,说感觉不太对。
项乾问:“哪里不对?”
“不清楚,就是感觉不对。”
项乾摔门而去。
这位顾总每次登门造访,邢晋都满脸堆笑热情邀约饭局,可对方不领情,指名道姓要项乾。
邢晋热脸贴了几回冷屁股,总算回过味来了,这位顾总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给武振川打电话:“小川,你他妈怎么往哥这里塞定时炸弹啊!项乾当年到底招惹了谁,你跟我说实话!”
武振川惊讶道:“那个叫顾屿的找上门了?”
“什么那个叫顾屿的,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你别让项乾和他见面。”
“你哥可没这本事!”
邢晋气得肝疼,自己一世英名怎么会有个大脑比草履虫还简单的朋友,难怪当年让一个男人骗得坐牢。
武振川头脑简单,但四肢够发达,当天就杀到了邢晋的办公室。
邢晋正在打电话,看到武振川风风火火的来了,眼睛都瞪直了。
做生意的大都讲究风水,像邢晋这种爱走邪门路子的更是在意旁门左道,他的办公室坐北朝南,背后一整面大理石墙挂着聚宝图,书架旁供着关公像,刀锋朝外,镇煞招财。
武振川左瞅右瞅,恰好看见这关公,走过去一把拧下了关公手里的塑料刀。
邢晋眼皮一跳,当即挂了电话,站起来怒道:“别他妈乱动,有没有敬畏心,挡了老子生财路,我把你头拧了!”
武振川拿塑料刀指着邢晋,痛心疾首道:“晋哥你变了,以前你还分得清善恶,现在我看你眼里只有钱了!”
邢晋冷静下来,坐回他的椅子上点了根烟,吐了两口烟才问道:“你喜欢项乾?”
武振川傻了:“怎么可能,我们是共患难的交情,我要是喜欢他,岂不是也能喜欢上你了!”
“我哪知道你们同性恋怎么想的!实话实说,知道你是同性恋后我提心吊胆了好久,就怕你哪天看上我,毕竟我长得也不赖。”邢晋见武振川张着嘴要往外吐,脸色顿时黑了,“你又不喜欢他,掺和他俩的事干嘛!”
“你明知道项乾替顾屿坐过牢还让项乾去跟顾屿见面,这跟拿刀子割他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也不知道那个顾屿憋的什么坏水!”
邢晋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走到武振川面前抽出关公的刀小心翼翼插回去,拽着武振川一路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跟桑拿房似的,邢晋走到外面隔着玻璃看他。
五分钟过去,武振川汗如雨下的冲出来了:“晋哥,你什么意思,不开空调是打算把我热死在里面?”
邢晋照着武振川的脑袋来了一下:“会议室空调坏了,约的师傅过两天才能来修,你他妈吃过苦的在里面都坚持不住,但那位天生富贵命的顾总在里面愣是抗了俩小时。”
“……他有病?”
“估计是有点,可能是相思病。那天他来找项乾,恰好项乾请了两个小时的假不在,我这公司能待客的也就一个会议室,就把他安排进去了,当时我也不知道空调坏了,两个小时后他满头大汗走出来质问我项乾人呢我才发现空调有问题。”
武振川嘴张了半天才道:“苦肉计吧?”
“别管人家三十六计里的哪一计了,反正这绝对不是对待敌人的态度,你别操闲心了,该干嘛干嘛去!”
武振川抓了抓头发,问:“项乾呢?怎么没在公司?”
这一问倒把邢晋问住了,前一阵项乾为了那200斤原料东奔西跑,鲜少在公司,不过大多会提前跟他说一声。
邢晋思索片刻,最近还真不记得项乾请过假,他蹙着眉头道:“项乾这几天好像没来公司……”
项乾正在出租屋收拾东西。
房东是个不好相与的矮个子小老头,刚接到项乾电话时还很亲切,一听要退租立刻就把电话挂了,项乾锲而不舍再接再厉地打了五六个电话,小老头才骂骂咧咧的来验收了。
一进门小老头就絮絮叨叨抱怨着夏天出租困难,又指着早就脱落的墙皮说项乾不爱惜。
当项乾眼睁睁看着房东蹲在地上往床底的犄角旮旯摸了一把亮出他乌黑的手掌心时,就知道他的押金要打水漂了。
扣钱是项乾早就预料到的,他心里揣着事,想着扣点就扣点,当做慈善了,哪成想房东压根没打算退一分钱,扣押金也不是这么个扣法啊,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很快两人就因为房租和押金问题争执起来,正吵得面红耳赤,主卧的花臂大哥忽然探头进来对着小老头吼道:“跟我哥们嚷嚷啥呢!”
房东瞥了眼大哥胳膊上的蟒蛇,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但仍对着项乾色厉内荏道:“按照合同上的来,房租退给你,但押金扣一半,房间要打扫干净!”
说完就缩着脖子溜出去了。
项乾挺感激地指着地上的行李问花臂大哥有没有需要的尽管拿走,花臂大哥看着堆了一地的破烂沉默片刻,表示暂时什么都不缺。
张强也从房间里出来了,打眼一看惊讶道:“项乾,你要回老家了?”
“是啊。”
可不嘛,马上就要回监狱老家了!
说话间,武振川来电话了,语气很急切:“项乾,你干嘛去了,是不是顾屿把你关起来了!”
电话来的正是时候,项乾简单解释了下自己的情况,就把自己的家当托付给武振川了,武振川说没地方住可以去他家住着,项乾笑啊笑就糊弄过去了。
怎么会没地方住呢,他要去的地方包吃包住,还包分配工作,上哪去找这种好事,只可惜辜负了武振川一直以来的好意,也愧对邢晋对他的栽培。
挂断电话,项乾想着接下来的计划狠扣自己的手心,曾经他觉得善与恶泾渭分明,然而这几年的跌宕起伏让他意识到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很可能藏着一颗肮脏的心。
明刀易躲,暗箭难防。
顾屿就是暗贱,好不容易走上正轨的人生又被他毁了,项乾也有自己不容践踏的底线,假如顾屿消失,一切会不会回到原点呢……
项乾咬咬牙,把水果刀揣在怀里出门了。
在光怪陆离的城市里想找到一个没有监控、人迹罕至的地点很不容易,但郊外有片小树林恰恰符合这个条件。
项乾在小树林里从晚上七点站到了晚上九点,对附近的蚊子来说简直是活雷锋,然而他太过紧张,已经注意不到这些细枝末节。
城市上空的光污染让这里并不是漆黑一片,近处是依稀可见的,几棵歪脖子树张牙舞爪地杵在那,一阵微风过去就沙沙的响。
阴森可怖的氛围让项乾寒毛直竖,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吊死在树上的长发女……
越想越后背发凉,项乾攥紧手里的水果刀,他是要干大事的人,岂能被封建迷信吓破胆。
正自我催眠着,突然两条有力的臂膀从后面伸过来把他抱住了。
“啊——”项乾大叫一声,顿时撒丫子跑出去五米远。
顾屿跟过去,莫名其妙道:“怎么怕成这样,不是你约我出来打野战吗?”
说到这,顾屿不怀好意的笑起来,找这个破地方找了半小时的郁闷也随之消失。
然而顾屿的表情很快在看到项乾拿出二十公分长的刀抵着他脖子后变成了愕然。
项乾见顾屿怔愣着伸手去摸他抖得像风中残烛的水果刀,慌忙间又把刀往前送了一厘米。
顾屿搓了下指尖流出来的血,心里简直是惊骇了。
妈的,开刃的,不是在跟他玩角色扮演。
他还没对项乾出手呢,怎么项乾先对他刀剑相向了?
借着月光,顾屿看到项乾煞白的脸和不断发抖的身体,在心里略一权衡,冷静问道:“什么原因?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吧。”
项乾本来没打算跟顾屿多说,只想速战速决,刀完人就离开,可当这张矜贵漂亮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忽然就犹豫了。
被割喉而死的人死状一定十分丑陋吧,或许缺氧会导致脸部青紫肿胀,眼球突出,舌头垂在外面……
顾屿的唇形是很好看的,哪怕贱兮兮的笑也不会让人觉得油腻,耷拉着舌头恐怕会破坏美感,并且再也不能喊他项乾哥了。
还有眼球突出来后,那两扇总是忽闪着撒娇的睫毛想必再也不能颤动了……
项乾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种紧要关头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听到顾屿问他,他才回忆起自己为什么下这个决定。
火气一上来,项乾拿刀的手稳了许多,他反问顾屿:“你他妈好意思问我什么原因,咱俩之间的事,你怎么对我我都忍了,可你祸及我家人干嘛!前两天我去媛媛学校找她,刚走到校门口就见到一个流氓对她拉拉扯扯,冲过去把那个流氓扯开后,一看那个跟你有三分相似的脸我就有些怀疑了,对方爱拿鼻孔审视人的傲慢劲也和你如出一辙,估计这是你家的特产,我心里猜个八九不离十,随口一问,果然是你堂哥!”
“有你干不出来的事吗,对一个小女孩都下得去手,要不要脸啊你……”
项乾还没骂够就被顾屿出声打断了:“这件事跟我没关系,要对付你我有一百种方法,至于打你妹的主意吗?”
“不可能,没有你的授意,你堂哥怎么会认识媛媛的?”
“我打电话问问。”
顾屿镇定自若的掏出手机联系他堂哥,接通后开了免提。
“顾屿?”
“你认识一个叫项媛的吗?”
“嗯?你怎么突然提起她啊?我去旅游的时候碰到的,当时她兼职给我做导游,长得挺漂亮,后来才知道是个大学生,还没弄到手呢!”
项乾忍不住把嘴凑了过去:“你、你个老东西起码三十了,好意思老牛吃嫩草?”
“……不是你他妈谁啊?顾屿你旁边有人?”
“堂哥,项媛是我……”顾屿瞟了眼项乾,“一个挺重要的人的妹妹。”
“听说你有个项目很想和北洺搭上线,正好我最近打算约北洺出来吃饭,具体时间我通知你?”
顾屿的堂哥语气立刻热络了:“见外了啊顾屿,我最近也想着媛媛还小,应该以学业为重,不打算跟她联系了……薛北洺那边就辛苦你帮忙了啊!”
项乾听得目瞪口呆,豪门世家关系真复杂,堂兄堂弟怎么听起来不太熟呢,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事真不是顾屿干的,还顺手帮他解决了。
这刀有点骑虎难下了。
顾屿冷冷道:“就这么点事你就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就这么点事?
项乾的思绪一下飘出去很远。
面对敌人愣神和把后背留给敌人其实没多大区别,项乾的手腕猛地一痛,刀就被顾屿夺走扔到了远处的地上。
瞬间攻守之势异也,顾屿一个扫堂腿把项乾撂倒,直接骑上去用膝盖压紧项乾的腿弯,手上用力一推,项乾的上衣就被推到肩胛骨上了,他不急不躁观摩着项乾的身体,突然恶劣地趴在项乾腰上咬了一口,耳边立即响起了令他满意的惨叫声。
小怂货还学别人拿刀,伤心之下野战的兴奋都淡了。
顾屿心里这样想着,裤子却早已撑起一片天。
项乾疼劲刚缓过去就发现顾屿在扒自己裤子,他终于忍不住冷冷道:“顾屿,我一个大男人不说什么贞操不贞操了,毕竟被你上了也不能到处嚷嚷,可你前脚说完让你睡一晚上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后脚就又缠上我了,玩我屁股玩上瘾了是吗?”
“就算我魅力大吧,但你也得要点脸啊,我实在想不通你究竟是以什么心态什么想法在让我替你坐了两年牢之后依然一副受害者姿态站在我面前。”
“你母亲的事情虽然我很抱歉,但毕竟是难以预料的天灾,凭什么都算到我头上……”
“什么坐牢?”顾屿以为自己听岔了,急匆匆打断项乾的话,“谁坐牢?”
项乾费力转过头,讥讽道:“顾少……不对,应该叫你顾总了,顾总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不记得我这种小人物很正常,可怎么连自己放过的屁都忘了?”
“幸好我还记得,今天我就帮你回忆回忆。”
第50章 卢莽死了
那天,项乾得知了自己不过是顾屿拿来打赌的筹码时,脑中一片轰鸣,偏偏还有失控的轿车险些撞到身旁的余安,他一时恼火想骂上两句,却在看清车上那张冷峻侧脸时哑火了。
顾屿的目光在他俩交握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冷冷出声:“上车。”
项乾攥紧余安的手扭头就走。
几乎是同时,背后巨大的轰鸣声让项乾浑身一抖,他当即拉起余安往路灯后冲,刹车声响起时他刚好带着余安躲到路灯后面,惊魂未定的扭头,果然还是顾屿那个神经病。
“上车!”顾屿攥着方向盘不耐烦地重复。
项乾在这种威压下不由自主往车子那边迈了两步,幸好旁边的余安及时拉了下他的手。
项乾看了眼脸色发白的余安,顿时清醒了,有错的是顾屿,怎么怂的是他?
“不上!”项乾铿锵有力的撂下俩字,又在顾屿阴鸷的目光下慢条斯理补充道,“我就是一个乡巴佬,不配坐你的豪车,万一在车座蹭上泥啊灰啊的,赔不起。”
顾屿听完一声不吭的升上车窗离开了。
回到顾屿的别墅时,窗户一片漆黑,没亮灯说明顾屿不在,他松了一口气,自行离开总好过被扫地出门。
项乾默默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顺便把情侣杯子、情侣拖鞋这些看起来就碍眼的东西通通扔进了垃圾桶。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属于他的物品居然装不满一个行李箱。
也好,省了搬家费。
项乾拖着行李箱走出大门,真够不巧的,正碰上一身酒味的瘟神。
他绕过顾屿闷头往外走,行李箱突然被顾屿死死拉住了。
顾屿拧着眉说:“我允许你走了吗?”
听听,允许,项乾怎么不记得自己卖给顾屿了?
他梗着脖子说:“那你想怎么样?”
“我现在既没有工作,家里人也不待见,感情上……也是如你所愿一塌糊涂了。”
“你要是实在没报复够,屋里有菜刀,我让你砍两刀。”
顾屿逼近了:“我是没报复够……接下来怎么报复你我还没想好,你不能走!”
“嘿,不好意思,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项乾笑顾屿的胡搅蛮缠,眼眶却红了。
顾屿神情复杂的盯着项乾的脸,慢慢松开了行李箱。
项乾抹了把脸,继续往外走。
“别走!”
是背后的顾屿在喊。
“项乾哥!”
还在叫。
“你敢走出这个门,我一定让你求着回来!”
失心疯了吧。
身后的嘶吼一声比一声气急败坏,项乾也越走越快,直到走过街角,他颤抖着掏出手机,挨个拉黑删除了顾屿的联系方式。
看似挺潇洒,实际却在临时找的房子里整天萎靡不振的盯着手机,鲜少喝酒的他居然不知不觉喝空了两提啤酒。
偶尔照镜子看到自己头上缝合处新冒出的头发才会清醒一点,初恋是个男人就足够荒唐了,还被对方当猴耍,项乾百感交集。
每天刷着无意义的视频,躺到身上快长蘑菇时,项乾终于重新振作,从床上爬起来给自己做了碗肉丝面。
面还没吃进嘴里,门就被敲响了。
……顾屿?
项乾犹犹豫豫打开了门,门口站着的却是几位穿着制服的警察。
他忽略心底的失落,问:“请问有什么事?”
其中一位盯着他看了片刻,又对比手上的照片看了两眼,说:“你是项乾?”
项乾点头。
“有人指控你杀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直到项乾被关进看守所,他的身体还是僵硬的。
卢莽死了。
被人殴打致死。
卢莽的父母报警指认凶手是项乾,说项乾因被卢莽酒瓶砸头怀恨在心。
可是卢莽死的时候,他还躺在医院不省人事!
项乾浑身哆嗦,他抓着警察的衣袖一遍遍解释,警察也一遍遍重复等调查结果。
在看守所的那几天,项乾夜不能寐,每天不停啃自己的手指,终于等来了往外打电话的机会。
他疯了一样拨打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然而对面始终无人接听。
项乾整整打了半个小时,直到警务人员不耐烦的提醒时间到了,他的脸色才彻底灰败。
顾屿没接电话。
他后悔了,不该惹怒顾屿的,让他别走的时候他为什么没立刻回去呢?
如果顾屿愿意接电话,他会哀求顾屿让他回去,他会忏悔的,扇自己也好,跪地求饶也罢,他会做到顾屿满意为止。
但顾屿为什么不接电话?
为什么不接电话?!
给他一个求饶的机会吧。
他的父母、他的妹妹……
他真的不能坐牢……
项乾的肩膀剧烈抽动,泪水决堤而出,他边哭边叫:“人不是我杀的!”
“当时有很多人在场,他们、他们可以给我作证!”
无人在意他的呐喊。
开庭当日,项乾的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了。
随着顾屿的同学们在法庭上异口同声指证项乾施暴,他直接瘫坐在了被告席上。
旁听席突然爆发撕心裂肺的哭嚎。
他的父母冲出来跪在地上,失控的叫着:“不可能!我儿子不可能杀人!他从小就老实,怎么可能会杀人……”
“求您再查查吧!”
刘月文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右手死死抓着项国军的衣襟,朝法官一下一下磕着头。
项乾捂上止不住泪的眼睛。
他的人生完了。
“鉴于被告积极赔偿并获得谅解,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在被送进监狱前,项乾才知道所谓的“积极赔偿”从何而来。
他曾经的老板、顾屿的父亲——顾琛远找到他,说话倒很直白,大概是项乾这样的人物不值得他把商业上的那套弯弯绕绕搬过来。
顾琛远说:“顾屿他从小就很任性,又很有自己的主意,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好总插手他的事情,听说他和你在一起了,我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当一回事,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追求新鲜。”
“可后来他为你断了肋骨,我才发现事情似乎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我和他母亲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他躺在病床上,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些小打小闹我还没追究,就得知他为你冲冠一怒活生生把人打死,他有些骄纵,但做事一向有分寸,从未干过这么出格的事!”
“卢莽可以是任何人杀的,但绝不能是顾屿。那孩子为你付出这么多,你上过学,接受过高等教育,我想你应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你父母那边我提供了补偿,但他们拒不接受,声称要继续上诉。”顾琛远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当然,孩子受了委屈,父母这么做可以理解,但是我要告诉你,继续上诉不会有任何意义,凡事要往前看啊。”
项乾一直低着头,等顾琛远软硬兼施的说完,他才抬头问道:“这些是你的意思还是顾屿的意思?”
顾琛远愣了一瞬,微笑道:“我们的意思。”
身上的重量消失了,项乾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盯着顾屿苍白的脸色道:“后面的两年里我爸妈一直东奔西跑替我申冤,地荒废了,钱花光了,原本还算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村里人都说项国军和刘月文两个疯子生出一个杀人犯儿子……我对不起我爸妈,可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我不知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我他妈怎么可能让你替我顶罪?!”顾屿突然抓住项乾的肩膀,他像遭受了很大的冲击,声音竟有些颤抖。
那天,看到酒瓶碎在项乾脑袋上的瞬间,顾屿失去了所有理智,在保镖进来控制住了卢莽后,他找了包间里所有能用来砸人的东西,酒瓶、盘子、椅子,有人一直在尖叫,保镖也试图制止他,但顾屿仍旧一拳一拳砸在卢莽身上,直到指缝里黏糊糊的全是血,他才发现卢莽已经软绵绵的没有反应了。
他踢了卢莽一脚,卢莽没动。
一位保镖把手指放在卢莽鼻子下,对蹙着眉头的顾屿道:“少爷,还有呼吸。”
顾屿眉头松开了,喊人把卢莽拉去了医院。
第51章 莫凡死了
“医院给我的消息是卢莽重伤,我一心只想着昏迷不醒的你,后续就没再过问卢莽的伤势。”顾屿艰难解释着,“我说让你来求我,也只是断了你找到工作的可能,我想着你找不到工作就会因为缺钱回到我身边……”
项乾难以置信道:“我当时联系你,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一声不吭出国了,还不是因为心虚?”
“我出国,是因为……”
作为顾家独子,顾屿的人生没有丝毫的波折,小时候出门碰到前面路上有石子,都会有人替他扫清障碍,生怕硌了他的脚或者摔了他金枝玉叶的身体。
长大后周遭能接触到的人无一例外对他恭恭敬敬的,还有庞大的家族产业等着他去继承。
他的人生太顺遂了,稍有不如意就显得格外突兀,所以一直追着项乾跑让他尤为心烦。
顾屿希望项乾能知情识趣每天给他早安吻、晚安吻,在床上能主动撅起屁股。
可仅仅把项乾弄到床上都能要他半条命,最初他把项乾的不配合当情趣,后来他发了疯地期望项乾能有所回应。
顾屿的阶级决定了他的傲慢,当项乾不像别人那样围着他转,反而跑去和余安那种女人牵手,嫉妒和恨很快就把他淹没了。
一个乡巴佬对他不屑一顾,说出去他还用做人吗?
然而报复完项乾,看着项乾神色黯然的从他们三个人面前离开,顾屿没有获得想象中的喜悦,心里反而五味杂陈。
在项乾拎着行李箱离开后,他略施手段,等待着项乾回头求和,可是一周、两周、一个月过去了,项乾居然音信全无。
恰好父亲以莫凡的病情劝说他出国留学,他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他知道,只要留在国内,他就还会像条哈巴狗那样去找项乾。
到国外后,他才知道莫凡的病情已经不容乐观了。
先天性心脏病本就是一个需要时时刻刻与死神抢人的病,能活多久全看天意。
然而此前莫凡心脏搭桥的成功让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无人料想到莫凡的心脏情况会急转直下。
等顾屿赶到医院,看到和他一起长大的莫凡形容枯槁的躺在病床上,锥心的难受。
莫凡睁开眼睛,笑道:“你来啦?”
顾屿勉强勾起嘴角:“怎么这么憔悴,刚才听医生说你这个情况动个小手术就没事了……”
“别骗我了。”莫凡拉住顾屿的手,“我知道我快死了,能不能亲我一下?”
顾屿双眼通红,说:“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吗?”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的莫凡强撑着去亲顾屿,却被顾屿扭头躲开了。
莫凡咬着嘴唇眼泪直流,她死抓着顾屿:“你是不是怨我找人打项乾他爸,又间接导致他脑袋被人打破?”
顾屿没说话。
莫凡笑得很凄婉:“从小我就样样要做到比别人强,输给一个男人,我真的不甘心。以前你很在意我的,可他出现之后你的眼里就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