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云莯惊得双目陡睁。
“所幸在我的灵力疏导浸润下,已经稳住了他的境界,只是他体内的金丹已有裂痕,想要完全修复,需要净世灵草才行。”
云莯暗自放下心来,对宋恪拱手道:“多谢宋家主相护,这净世灵草我们会想办法的,眼下这里的情况瞧着有些棘手,务必小心!”
天空中雷鸣轰降,炸得人耳鸣眼晕。
‘嗡——咔嚓——’
刺目的红光笼罩,云莯瞳孔骤缩,琉璃塔的封禁裂开了!
小号的戾魂幡冲破禁制,自云莯和宋恪身上飞出,如飞蛾投火般扎进楼顶那杆巨幡!
“好你个大鱼吃小鱼,我呸!”云莯咬牙低咒,神识再度扫过琉璃塔,确认小僵尸商禾的困鬼镇符还在,这才缓下心神。
系统机械音适时在识海响起,『莯莯,数据显示,本书世界线偏移了1.7%,但主要剧情线不受影响,任务进度照旧。』
云莯指尖掐诀的动作微滞,【你丫的赶趟儿呢!偏在这节骨眼刷存在感,是故意来添堵的吧,老子特么一点都不想维持原主人设了!】
系统默默遁走,不敢触其霉头。
‘唳——’
戾魂幡吸收了三面小号后猛然膨胀了三倍,幡面上青灰色雾气翻涌如沸,无数半透明的手从中挣出,抓向空中。
强烈的威压如一座座连绵不绝的高山般倾轧而下。
云莯的司禹剑嗡鸣震颤,剑脊符文泛着青白微光,手握剑柄曲膝坚持着,剑尖一寸寸扎进青石砖缝里。
他抬眼时,正撞见岁聿紧绷的下颌线,少年的眼尾泛起妖异红纹,白泽血脉在体内翻涌,却仍强撑着站得笔直,连膝弯都未打颤。
宋恪也还能勉力站着,倒是师梦岚、凌光、琉夙等人早已撑不住跪匐在地,而沈星霜更是一整个趴在了地上,抬个头都困难。
“是……鬼王。”宋恪的声音发涩,“古籍中记载,戾魂幡祭炼至大成时,必引一方鬼主降世,到底是什么人在此做下这般伤天害理之事?!”
话音刚落,整座钟楼剧烈震颤,楼顶石碑上的符文活动得更加频繁,像有自主意识似的缠作一团化作锁链,‘咔’地扣住那杆几乎要捅破天地的巨幡。
黑雾中凝出青白色的人影,眼窝深凹如同两个不见底的黑洞,它的脸是由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叠加拼凑而成的。黑灰色的纤长指甲下滴着黑血,每走一步,地面都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怨气凝聚而成的身躯庞大无比,宛若一座会移动的大山。
【我滴妈呀!好大一只鬼王啊!】
这只鬼王的实力至少在化神中期左右,境界都比在场的任何一位要高,实力更强。云莯心知此战不能硬碰硬,否则伤亡必定惨重,他一边借着运转《九星锻骨诀》抵抗威压,一边思虑着最佳解决方案。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出来一趟全部折在此处吧,那也太亏了!啊啊啊……死脑快想啊!】
“撑住!”
云莯低喝,扔出一把防御符咒,在司禹剑的舞动下,周身腾起一个偌大的金色光罩,将众人全部笼在其中。
可那威压太沉,光罩如薄纸,眨眼便出现网状裂纹。
他正欲拼着耗损灵力硬撑,头顶突然传来‘唰’的轻响——一柄朱红千机伞破云而下,伞面绘着百鸟朝凤,展开时遮天蔽日,伞骨上的银钰铃铛叮铃作响,竟将压下来的鬼气生生截住!
“千山派弟子前来相助!”
“皓阳宗弟子前来相助!”
“大悲山弟子前来相助!”
振聋发聩地亮相报幕混着风声传来,一个个少年意气,热血翻涌。
陆知秋的赤霞剑击出一道道烈焰,朝鬼王袭去,虽然没能伤到鬼王,但四周的鬼雾散开了不少。
云莯抬头,见陆知雪握着一把红色的伞自半空中掠过,指尖掐诀,萦绕着术法的光芒,千机伞随她手势转动打开,将鬼王的威压抵住,分流往四周引。
沈秉章持霜剑寒江雪站在东侧祭台上,剑身流转着皓阳宗特有的清光,冰霜骤降,使得戾魂幡暂时变成了一块巨大了巧克力雪糕。
还有个穿月白僧袍的青年立在钟楼对面,口中念着使人灵台清明的咒语,双手结出‘卍’字印记,胸前佛珠泛起阵阵金光,他是大悲山的首席弟子方畅。
云莯心底紧绷的弦略微松了些,虽然来得依旧是些小虾米,但也是这个等阶里属于天花板系列的小虾米。
“尔等……臣服于本座……”鬼王的声音像千万人同时说话,震得人耳膜生疼,“待本座炼就戾魂幡,修成圣境鬼体,尔等皆是功臣,本座将赐予诸位无上荣光……”
云莯望着那团蠕动的人脸,突然嗤笑出声:“长得跟烂冬瓜成精似的,还想赐予别人荣光?也不撒一泡照照。”
“吼!”
鬼王的咆哮震青铜钟嗡鸣不已,散落在戾魂幡周围的无数鬼魂像打了鸡血似的,发了疯般扑向众人。
大家虽然是第一次组在一起团战,但大家很有默契,配合得十分到位。
师梦岚带着凌光一直游走在边缘,陆氏兄妹和沈秉章最卖力,赤霞剑撩过去的火焰总能把鬼雾烧掉不少。
方畅拨动着佛珠念着佛法奥妙,至善正气涤荡,是阴暗鬼物最惧怕的。
沈星霜在顾荏苒的保护下,与受了伤的江远道抱团躲在角落里,而岁聿从始至终便坚定地站在云莯身边。
云莯尝试着挥剑斩向鬼王心口,却好似砍在软绵绵的棉花上一样,竟发现司禹剑被鬼气腐蚀出一道缺口!
“师尊!”
岁聿的声音带着点破音。
云莯转头,正看见少年眼底翻涌的黑芒。
“小小蝼蚁也敢与日月争辉,蚍蜉焉能撼树!”鬼王丝毫不将云莯等人放在眼里。
鬼雾浓稠了几分,缠绕着冻住的戾魂幡,眨眼间破解了沈秉章的冰霜之术。
宋恪顿时从不远处飞身挡在云莯跟前,他们这些人中,若要说有能力与鬼王勉强一战的非他莫属。
祭坛上的青铜钟宛如战斗的号角一般,嗡鸣声几乎把耳膜刺穿。
周边不断骚扰众人的鬼魂在方畅的佛光普照下,尖啸着魂飞魄散,这些东西虽然恼人,却并不足为惧,最棘手的是那鬼王。
云莯的余光瞥见祭坛周边的鬼雾里浮着几十具枯槁身影,看起来应该是那些失踪的修士,他们此刻正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战场,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气的傀儡。
“宋家主小心!”云莯的惊喝混着鬼雾里的腥风撞进耳中。
宋恪的玄铁剑方才勉强架住鬼王劈下的鬼爪,却见那青灰色的指甲突然渗出腐黑黏液,‘嗤啦’一声将剑身腐蚀出拇指宽的豁口。
他闷哼着倒退数步,腰间玉牌裂开蛛网纹,那是宋恪以本命精血祭炼的护主法器,此刻正泛着暗红的光,显然已到强弩之末。
“咳——”
陆知秋的赤霞剑劈散了搅成团的鬼魂,却被反噬而来的阴煞之气撞得踉跄,嘴角溢出黑血,那些四散的鬼魂尖啸着分离又凝聚,再次朝他袭去。
妹妹陆知雪咬着牙挥舞着鎏金烈阳剑,炽烈的术法引向成堆的鬼魂:“哥,撑住!”
千机伞作为一柄半神器,按理来说足以对付化神中期实力的鬼王,奈何使用之人实力不强,发挥不了十之三四,只能用来做防御。
伞骨‘铮铮’断了三根,伞面焦黑一片,这柄半神器已然失去了光芒。
沈秉章的寒江雪霜气渐弱,他额角青筋暴起,冰霜术法本就耗损心神,此刻鬼雾里的怨气正顺着剑刃往他体内钻;方畅的佛珠被阴煞之气炸碎了两颗,金光淡得像要熄灭,他双手结印的速度慢了半拍,一道鬼爪擦着他脖颈划过,在僧袍上撕开血口。
师梦岚和琉夙护着凌光轮番抗衡,身上的衣袍都开口子,沾染了血迹。
角落里,沈星霜正用止血散给江远道敷伤口。
那鬼爪在他胸口抓出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血沫顺着嘴角往下淌:“沈师妹……别、别管我了……快躲好……”
顾荏苒握着弟子剑颤巍巍地站在两人身前,后背被鬼气灼出几个焦洞,混着他身上的药香,刺得人鼻腔发酸。
最让云莯担心的是岁聿。
少年本就修为浅薄,方才又逞强过来替他挡了一记鬼雾冲击,此刻正倚着祭台石柱跪坐在地,苍白的脸几近透明。
腹部的伤口被鬼气侵蚀,泛着青黑,赤金色的血珠混着黏液往下淌,他却连抬手去按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用泛红的眼尾死死锁着云莯。
“这样下去……”云莯喉间发苦。
他数了数,在场众人竟没一个完好的,最皮实的凌光也被鬼气刮伤了胳膊,师梦岚的发簪断在鬼爪下,散乱的发丝黏着血珠贴在脸上。
鬼王的笑声越来越清晰,那些被吸尽精元的修士尸体突然睁开眼,空洞的眼眶里翻涌着幽绿鬼火,竟开始往众人这边飘。
【难不成真的要团灭在这里?千秋台的消息肯定有误,这平安镇到底怎么养成了这等实力的鬼物!不行不行,再想想办法,可不能坐以待毙。】
“不能全折在这儿。”云莯咬碎舌尖,腥甜漫开时,《九星锻体诀》的口诀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这功法他练了个把月,目前还停留在锻炼肉身表面强度的阶段,虽然有时候战斗时也会运用这个功法,充其量只是以自身为媒介化解一部分外来攻击。
他并未正式进入《九星锻体诀》的第一部分——借助外力淬炼经脉强化血肉阶段。
可此刻的鬼王威压、鬼气冲击,不正是最佳的‘外力’么?怎么不能用来淬体呢?
“死马当活马医了!姑且试一试,大不了一起团灭,反正又不是没死过。”
云莯咬破舌尖,血腥味激得他灵台清明,他闭目运转锻体诀,原本紊乱滞涩的灵力顺着奇经八脉缓缓流转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灵力在丹田处凝成旋涡。
当巨大的鬼爪再次裹着腥风劈来时,云莯没有躲避,眼神坚定地像入党,迎着那锋利的爪尖紧紧只退了半步。
冲击而来的攻击切切实实地落在云莯身上,腐臭的黏液溅在他手臂上,瞬间灼出一串水泡。体内的经脉寸寸碎裂,他咬牙继续运转功法,疼痛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钻。
渐渐地,一股奇异的暖流从丹田升起,顺着被鬼气撕裂的经脉游走。
云莯不禁暗喜,那些原本该让他痛不欲生的伤口,此刻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水泡干瘪,焦黑的皮肤褪去,新肉从里往外翻,连方才被腐蚀的司禹剑缺口都泛起淡淡青光。
“这……这么神奇?”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掌。
愣神间,鬼王的第二击接踵而至,这次云莯不再后退,主动迎难而上,带着寒芒的黑色鬼爪霎时刺穿了他左肩。
他分明感觉到经脉在一次次碎裂重组中,以一种极为缓慢的趋势在扩张,灵力运转的速度比往日快了将近三成,滞涩感也没那么明显了。
那些阴煞之气不再是要啃噬他血肉的毒,反而像温润的泉水,顺着皮肤渗入肌理经脉。
“师尊!”岁聿看到云莯受伤,眦目欲裂,喊声带着破音。
少年撑着石柱想站起来,却又重重跌坐回去,伤口的血溅在青石板上,晕开触目惊心的花。
他望着云莯被鬼爪贯穿,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鬼王的咆哮压了下去。
云莯却丝毫未闻,恍若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境地,不做任何防御,反而越挫越勇。
第三击,他甚至能看清鬼爪上的倒刺;第四击,他的剑开始能划破鬼雾;第五击时,司禹剑的青光已经能在鬼王身上留下白痕——
那是他从化神期跌落以后,再未达到过的剑速。
“原来如此!”云莯的眼神亮得惊人。
原来这才是《九星锻体诀》的真意,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吃’下所有伤害,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像条游鱼般在鬼爪间穿梭,每一次看似惊险,实则都精准地让鬼气避开致命要害,达到淬炼经脉的效果。
宋恪愣在原地,看着方才还岌岌可危的云莯,此刻竟在鬼王爪下越打越精神;陆知雪的千机伞突然轻了些,因为鬼雾被云莯引走了大半;方畅的佛珠重新泛起微微金光,那些被鬼气侵蚀的弟子,竟跟着云莯的节奏找到了空隙。
第23章 人生啊它就是反转多
岁聿看着云莯每一次被击中时皱起的眉,每一道新添的伤口覆盖旧伤,还有那明明应该痛彻心扉的模样,此刻竟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取代。
奇怪,他居然能在云莯那张面瘫脸上看见多余的情绪表达了。
少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股难以言喻的急躁和不安笼罩心头,云莯还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也不是死在这种肮脏的鬼物手中。
前世就因为自己晚去了一步,造成了诸多遗憾。
这一次,无论是谁,都别想从他手中抢走师尊的命!
岁聿决心已定,闭上双眼,将两世积累的强大神魂从躯体上缓缓分离。
神魂剥离的剧痛犹如万蚁噬心,意识仿佛被撕成了碎片,又在半空重新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
两世积累的神魂之力在虚空中翻涌,虽然碍于身体的实力限制,只能发挥全盛时期的两三成,但也足够在鬼王的魂体上灼出焦黑裂痕。
岁聿的神魂虚影开口,声音带着不属于人间的空灵:“蚍蜉不能撼树,可是,星火却能燎原!伤他,凭你也配!”
鬼王的尖啸骤然变调。
原本凝实的魂体被神魂之力不断地撕出裂纹,那些依附的怨魂像被热油泼过的雪,滋滋作响着消散,持续之下,鬼王的魂体变得虚化,隐隐有一种难以维持人形的感觉。
“宋家主!”云莯见此情势不由得一喜,顾不上嘴角还挂着血,高呼道,“诸位,将鬼王的攻击都引到我这儿来,我有办法对付他!”
宋恪愣了一瞬,随即大笑:“好!”
他的玄铁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竟硬接了鬼王一记鬼爪,青光大盛的刹那,他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那方向赫然是朝着云莯去的。
“小妹!吞补灵丹,重新启用千机伞!”陆知秋的赤霞剑烧得通红,他吼道:“沈秉章,霜剑的攻势引导鬼爪往云长老的脚边招呼!”
陆知雪闻言,避开一击后,仰头灌了一整瓶的补灵丹,原本只是浅滩的丹田很快蓄满成湖泊。她目光坚定,咬着唇再次转动千机伞,伞面重新泛起朱红色盈辉。
沈秉章抹了把脸上的血,霜剑寒江雪的霜花飞舞四溅;方畅拨动着佛珠,口中佛法浩瀚茫茫,周身金芒如瀑倾泻,扫除一切黑暗。
师梦岚将凌光带到江远道旁边,她和琉夙吃力地护住无法战斗的几人,退居后方防守。
所有攻击都精准地朝云莯周围聚拢,他们在替他把鬼王的注意力锁死在那个浑身是血却越打越勇的身影上。
“好!”云莯低喝一声,司禹剑挽了个剑花。
这一剑他没用灵力,纯粹靠锻体后的臂力,竟生生在鬼王魂体上劈出道裂缝。
黑血似的鬼气从裂缝里涌出来,他趁机扑上去,剑尖挑住裂缝边缘,像撕布帛似的又扯大几分。
云莯在鬼王疯狂的攻势里继续游走,每一剑都带着锻体诀淬炼后的力道,将鬼王的魂体一寸寸撕碎。
陆知秋的赤霞剑趁机刺入巨大的石碑中心,火焰顺着裂痕蔓延,烧毁了上面闪烁的符文,彻底断开祭炼法阵给戾魂幡提供能量。
宋恪的玄铁剑穿透它左肩,青芒绞碎最后几缕鬼气;沈秉章的霜剑再一次封冻了戾魂幡,连周遭的鬼雾都凝成了冰碴。
“成了!”陆知雪惊喜道。
千机伞绽放出万丈霞光,金色铭文包裹成一个巨大的防护罩,将众人护在中央,“趁现在,一举将其诛杀!”
方畅咬破舌尖,鲜血混着佛偈喷在佛珠之上,克制鬼物的金芒化作一柄巨剑,直直贯穿鬼王眉心。
那团怨气凝聚而成的玩意儿终于支撑不住,开始剧烈崩解,戾魂幡上的血色符文疯狂闪烁,似在做最后挣扎。
然而,变故就发生在刹那间。
一道银白色的光芒自天际劈落,温和得像月光,却带着刺骨的杀伐之意。
众人只觉胸口一闷,便被纷纷掀飞,当场失去了意识。
云莯手中的司禹剑‘当啷’坠地,他望着那道光芒裹住了重伤的鬼王和巨大的戾魂幡,眨眼便消失无踪。
喉间翻涌着血沫,云莯此刻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岁聿在那白光落下之际,脱离的神魂被一股不可抗力打回体内,当即人事不省。
宋恪整个人撞在祭坛石柱上,嘴角溢血,手中的玄铁剑断成了三截。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意识迷离间,望着空中逐渐消散的白光,颤声喃喃道:“那是什么?为何我会觉得如此恐惧?”
一时间,平安镇钟楼祭坛死寂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夜幕被一道青芒划开裂痕,一架青木云舟自天际而来。
伴随着云舟疾驰破空的锐响,江骁桦捏碎了最后一枚传讯玉符,却始终不曾联系上云莯。
他在洛玄宗收到江远道的传讯,说“平安镇惊现祭炼戾魂幡法阵,鬼王出世,请宗门速速求援”,吓得险些魂都要飞了,立即带领着几位化神期以上的长老匆匆赶来。
一路上的每分每秒都如坐针毡,暗自默默祈求,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师尊!”最先发现江骁桦的是琉夙。
这位首席大弟子靠在断墙上,左臂用撕下的衣袖简单包扎着。
江骁桦瞳孔骤缩,只见祭坛周围横七竖八躺着浑身是伤的弟子,血污在青石板上漫成暗红的溪流。
他踉跄着跳下御凌剑,第一时间去看云莯,跪地将人小心扶起来:“云师弟?”
云莯的睫毛颤了颤,勉强睁开眼睛:“师、师兄……”
“先别说话了,师兄带你去治伤。”江骁桦指尖按在他腕间,感知到那若有若无的脉搏,眼眶瞬间泛红。
他转头对身后弟子吼道:“快,把所有伤员的都扶上云舟,去千秋台,盟主那边我已传讯,千秋台的医师和丹师半个时辰内就能赶过来!”
御空舟破空而起时,平安镇的天空突然掠过几缕阴雾。
云莯靠在软枕上,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景物,身上的伤在锻体诀的作用下慢慢修复着。
【好家伙,临了临了,还能出这等反转,ε=(′ο`*)))唉,人生啊!】
系统的声音居然怀揣着一丝后怕:『莯莯,这样的事以后或许不会少,毕竟原著一直是以反派男主岁聿的视角写的,这次平安镇的事,原著中他并未参与,几乎只是一笔带过,没想到会如此惊险!』
【可不是嘛,我特么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了!幸亏上次在黎阳山秘境中得了那本《九星锻体诀》,否则此次就真的难说了。】
青木云舟眨眼便是千里,很快就与千秋台派来的医师和丹师碰头。
此次平安镇的行动,众弟子虽然都身受重伤,但好在都没有性命之忧,最让江骁桦担心的唯有云莯一人。
“医师,我师弟他情况如何?”
“江宗主放心,令师弟并无大碍。”
“你可诊仔细了?我刚才给他探脉的时候,经脉尽断,气若游丝,几乎整个人都要碎掉了,怎么可能无碍?”江骁桦一脸看庸医的表情狐疑道。
那医师心中即便不喜对方质疑自己的医术,还是再次仔细探查起来:“许是他另有机遇,如今体内的经脉正在逐渐修复,甚至比原来拓宽了不少,骨骼肌肉的硬度似乎也在加强。先前因为修为跌落遗留下来的暗伤,以及灵气滞涩的问题如今皆有所好转,待他醒来,后续只需好好调养便可。”
江骁桦闻言总算放下心来,估摸着跟师弟前段时间炼体起了效果,所以这次才能侥幸逃过一劫。
当初若是早知形势凶险,他必定说什么都不会让云莯去趟这趟浑水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叫他如何跟师尊交代。
千秋台的偏殿里飘着淡淡的药香。
云莯攥着被角的手指微微发颤,他盯着眼前半透明的系统面板,上面的数字像抽风似的上下浮动——
#岁聿当前的黑化值:80%…90%…84%…96%……
【系统,你确定没抽风?】
系统的电子音难得带了点郑重:『岁聿的神魂在祭坛被强行拽回体内,虽未碎裂,但残留了怨气反噬。方才千秋台的医修给他治疗时,系统检测到他的神识波动异常,极有可能受影响陷入了梦魇之中。』
云莯猛地坐起身,一把掀开被子,赤脚踩在青石板上。
摸起放在床头的外袍随意披上,扯了扯外袍系带:“那还等什么?赶紧过去看看,可别出事了!”
他推开房门时,正撞见端着药碗走来的师梦岚。
大弟子今日换了月白衫子,发间金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师尊这是要去哪儿?您的伤还没好……”
“没什么,就是去看看岁聿那小子。”云莯绕过她,脚步急得带起一阵风,“对了,他的屋子在哪一间?”
师梦岚指尖的药碗晃出几滴褐色药汁,溅在青石板上洇开:“东、东边第三间……但医修说他现在需要静……”
后半句话飘进了风中,云莯压根就没注意听。
门虚掩着,沈星霜靠在桌旁打盹,手里还拿着两株草药。
云莯推门的动静惊醒了她,少女慌忙站直了身:“云……师、师叔……你怎么来了?岁师兄还昏迷着,您别……”
“滚出去!”云莯皱眉望着床上的岁聿,不耐烦地朝沈星霜挥了挥手。
沈星霜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多说,不情不愿地跺了跺脚,委屈地跑了出去。
岁聿苍白的脸几乎要融进素白的被褥里,额角渗着冷汗,睫毛剧烈颤动,像是被什么极可怕的东西缠住了。
云莯走近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指尖刚碰到皮肤,忽然有股若有若无的黑雾从岁聿眉心涌出,缠绕上他的指尖。
“嘶——”他吃痛缩手,那黑雾却像有生命般顺着他的脉络钻了进去。
眼前景象骤变,云莯一阵恍惚后再睁眼时,发现他正站在一座朱门大院内。
青石板缝里长着青苔,穿堂风卷着银杏叶簌簌作响。
几个穿锦缎的孩童正围在井边,中间缩着个小小的身影。
“怪物!”扎着双髻的女孩叉着腰骂,“长白毛耳朵的野种,也配和我们玩?”
那道小小的身影缩得更紧了,云莯这才看清,是幼年的岁聿。
不过七八岁模样,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耳尖露着两簇雪白的绒毛,稀疏的绒毛下泛着红彤彤的色泽,他显然刚被人用力揪过。
为首的男孩抄起石子砸过去:“你娘是妖,你也是妖!我们岁家不要妖怪!”
“不是的……”小岁聿缩成一团,胳膊护着脑袋,“我没有……”
“还敢狡辩?”另一个锦衣男孩揪住他的衣领往上提,“昨日我妹妹摔了镯子,肯定是你这妖怪使坏!”他说着踹了小岁聿肚子一脚,“父王说了,要打断你的腿!”
云莯想冲过去拉开他们,却发现自己像团虚影,只能看着小岁聿被踹得撞在假山上。
这时,院门口传来威严的男声:“闹什么?”
岁淮忠——云莯认出这是岁聿的父亲。
他穿着四品文官的绯色官服,眉头紧皱地走过来,看见缩在地上的小岁聿,目光立刻冷下来:“又闯祸?”
“爹!是他推了昭王府上的长宁郡主!”为首的男孩躲到岁淮忠身后,“阿宁的镯子都碎了,人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呢!”
“不、不是……不是我……爹,不是我推的……”
岁淮忠蹲下来,捏着小岁聿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你娘是白泽妖,生你时就该掐死。”他的拇指碾过小岁聿耳尖的绒毛,“现在倒好,连同族都容不下你。”
小岁聿眼眶通红,咬着唇不再说话了,他知道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岁淮忠冷笑一声,甩袖道:“关入地窖三天,不给饭食和水,看看你还敢不敢闯祸!”
地窖潮湿阴冷,霉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他看着小岁聿蜷缩在稻草堆里,嘴唇干裂得渗血,手指抠着青石板缝,喃喃道:“我没有推阿宁……”
三天后,地窖的门突然被撞开。
几个衙役举着火把冲进来,喊着:“岁家不知道得罪了谁,竟然满门被屠!快找找还有没有幸存者!”
小岁聿迷迷糊糊地想爬出去,却被衙役一脚踹回来:“臭妖怪,肯定是你引来的灾祸!”
云莯跟着小岁聿被丢进乱葬岗时,天正下着雨。
腐尸的气味混着血水漫过脚踝,小岁聿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为什么……他们都死了,我却不难过?”
“因为他们从未把你当家人。”云莯终于能开口了。
他蹲下来,用袖子擦去小岁聿脸上的血污:“你没有错。”
小岁聿猛地抬头,眼底闪过惊惶。
云莯这才发现,自己在幻境里的模样与现实不同——没有冷硬的表情,没有刻意维持的毒舌,只有一双盛满温柔的眼睛。
第25章 卷又卷不起,躺还躺不平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触发支线任务2——开解岁聿心结,需引导其亲手‘杀死’幻境中的你,方可破局。』
云莯愣住:【让他亲手杀我?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莯莯,这梦魇幻境由鬼王的怨气影响,勾起岁聿儿时的负面记忆所产生。你是他一直以来潜意识里最想杀掉的人,已经成了执念,执念不破,他便永远无法醒来。』系统解释道,『宿主前期需要扮演‘救赎者’,让他相信自己也值得被爱,后期打破幻象,击碎救赎滤镜,让岁聿亲自动手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