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亡者之地的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没有星辰,只有一轮散发着惨白光晕的孤月。
宫殿外的一处断壁残垣下,月光如霜,将两道身影拉得很长。
岁聿站在阴影中,他周身的气息比这亡者之地的寒风还要冷冽。
他那双冰蓝色的兽瞳,此刻锐利如刀,直直地锁定着前方的白婳。
“你,究竟是谁?”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从一开始,你追随我们,就并非偶然,你绝对不只是普通的妖族。”
这个问题,他已经压在心底很久了。
白婳的来历太过神秘,她的力量深不可测,却始终对他们,尤其是对云莯表现出一种近乎“效忠”的姿态,这不合常理。
面对岁聿毫不掩饰的质问,白婳没有丝毫的惊慌。
她缓缓转过身,绝美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慵懒与妩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严。
她迎着岁聿的目光,坦然得近乎傲然。
“你猜得没错。”她朱唇轻启,声音清冷如玉,“我,是当今妖族的妖王,白婳。”
这个身份,让即便是心有准备的岁聿,瞳孔也不禁微微一缩。
妖王,统御万妖之主,竟然会屈尊降贵,伪装身份跟在他们身边?
白婳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万年前,白泽一族以血脉封印修罗,也断绝了与妖族的联系。但万妖的本源来自妖神,而妖神神格与白泽血脉之间,本就存在着一丝本源的共鸣。当你体内的血脉开始复苏,神格觉醒时,远在妖都的我,便感应到了这丝万年未有的悸动。”
“起初,我以为只是异象,但随后,我察觉到一股阴鸷而古老的力量在暗中布局,那股力量的源头,直指天机老祖。”白婳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天机老祖试图窃取天道,颠覆三界秩序,而你们的出现,恰恰是这个棋局中最大的变数。我一路追查,看到了天机老祖对云莯的算计,也看到了你们身上所蕴含的,足以颠覆旧有格局的无限可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岁聿,最终仿佛穿透了宫殿的墙壁,落在了某个方向。
“与其固守早已腐朽的秩序,不如选择一个新的未来。效忠于旧王,不如追随能开创新世的……希望。”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却也解释了一切。
白婳并非盲从,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下的一场豪赌。
她赌的,就是云莯和岁聿能够打破天机老祖布下的死局。
而在不远处的殿门廊柱之后,云莯静静地站着。
他本是夜不能寐,想出来走走,却无意中听到了这番对话。
心中并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反而是一片了然。
原来如此。
白婳的追随,天机老祖的阴谋,岁聿的血脉……所有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共同的核心。
他自己,就是那个核心。
就在心念电转,无数思绪翻涌之际,脑海中,那冰冷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系统提示:检测到高浓度建木灵魄能量反应……】
【正在进行定位……定位成功!】
【目标:建木灵魄碎片,位于仙魔两界交汇处——混沌裂隙。】
一瞬间,云莯心中所有的迷茫和困惑都被这道提示音驱散。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正在对峙的岁聿和白婳,望向了灰蒙蒙的天际尽头。
仿佛穿透了亡者之地的界壁,看到了那遥远的,仙气与魔气交织、空间极度不稳定的混沌裂隙。
过去的秘密固然沉重,但未来的道路已然清晰。
他的心,因那万年的往事而沉郁,此刻却为这突如其来的目标而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
前路已明,可他们,被困在这片永恒死寂的亡者之地,又该如何跨越空间的阻隔,去往那仙魔交界之地?
第139章 仙门风云变,千秋台的困境
通道开启时带起的阴风卷着亡灵岛特有的腐草气息灌进鼻腔,云莯下意识屏住呼吸,余光瞥见凌渊指尖白骨幽火明灭。
这位亡灵族大祭司的银白发丝在风中翻涌如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虚空某处,空间像被石子砸中的水面般泛起涟漪。
“送君千里终须别。”
凌渊的声音比亡灵岛的月光更冷,却在递出白骨令牌时顿了顿。
云莯伸手去接,触及令牌的瞬间,指尖传来类似啃噬的刺痛,那是亡灵一族特有的认主印记。
他抬眼,正撞进凌渊暗红瞳孔里翻涌的暗色。
“此令可通亡灵族七十二幽冥殿,但若遇血月当空……”他忽然笑了,白骨冠上的坠饰轻响,“罢了,你本就是变数,何须我多言。”
通道内的黑雾突然翻涌,陆知秋和陆知雪率先被卷了进去,惊呼声未落已没入黑暗。
云莯被岁聿护在身后,转身时看见凌渊的身影逐渐虚化,像被风吹散的灰烬。
他握紧令牌,凉意顺着掌心爬进血脉,恍惚间听见那句未说完的警告在耳边回响。
再睁眼时,荒芜的风正刮过脸颊。
云莯踉跄两步,被岁聿及时扶住。
入目是怪石嶙峋的山谷,枯黄的野草在石缝里挣扎着,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交谈声,夹杂着‘千秋台’、‘通魔’之类的字眼。
云莯转头,正撞见沈秉章从储物袋里掏出半块焦黑的玉简,额角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这位年轻的天才剑修,此刻满身狼狈,连腰间象征身份的玉牌都歪在一侧。
云莯看了一圈,发现除了黔舟,其他人都在:“黔舟呢?”
琉夙回到:“听到仙魔异动的消息,他就离开了,估计是回魔族去坐镇了。”
“云师叔,快看玉简,仙门百家彻底乱了。”他喉头滚动,将玉简按在云莯掌心,“千秋台被污为通魔叛逆,徐盟主被软禁在锁仙阁,江掌门……”他闭了闭眼,“江掌门最后出现在玄邑峰,现在却再无消息。”
玉简里的消息如潮水涌来:演武场被染成血色,千秋台弟子的白衣上溅满污血;徐世锦台主被捆在锁仙阁的青铜柱上,白发垂落遮住半张脸,可那双眼睛仍亮得骇人;最末是江骁桦的背影,他站在玄邑峰崖边,手中的清光剑突然炸裂成星芒,然后——
云莯的指尖猛地一颤,玉简‘啪’地掉在地上。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像破风箱般刺耳。
岁聿的手掌覆上云莯的后颈,带着体温的触感将他从眩晕里拽回来。
抬眼时,正看见苏衡玉捏着半张染血的信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苏家收到洛玄宗下的通牒。”苏衡玉的声音发紧,“我祖父说,若三日内不派三千弟子支援征讨魔族,苏家在苍梧的矿脉……”
他突然顿住,将信笺揉成一团塞进袖中,“如今的仙门和魔族关系犹如拉满的弓,更像安置在烈日下的火药桶,稍微有点火星子就炸了。”
山谷里的风突然大了,卷起几片枯叶打在云莯脸上。
他望着远处山坳里忽明忽暗的火光——那是仙门修士的引路灯。
系统在识海里安静着,可建木灵魄的召唤仍像根细针,一下下扎着她的灵台。
现在不是找碎片的时候,他意识到,仙门动荡、魔族危机、还有天机老祖的算计……
这些线头必须先理清。
“分头行动。”云莯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冷静,“沈秉章、琉夙、江远道回各自宗门,以不变应万变。”
他看向沈秉章,对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重重颔首。
“我和岁聿、白婳去混沌裂隙找建木灵魄。”他转头看向陆知秋兄妹,小丫头立刻眼睛发亮,“你们跟着我,正好熟悉魔族地形。”
“表哥,”云莯看向始终紧绷着的苏衡玉,“麻烦联系暗中支持千秋台的势力,尤其是……”他压低声音,“那些对天机老祖不满的老一辈修士。”
苏衡玉的喉结动了动,突然伸手按住他肩膀:“云莯,若需要苏家暗卫……”
“留着给矿脉吧。”云莯扯了扯嘴角,试图缓和气氛,可这笑还没展开,就被岁聿拽到身后。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山坳里的火光更近了,能听见清晰的对话:
“那山谷里有动静,莫不是魔族余孽?”
“小心些,听说最近有通魔的叛逆……”
“走。”岁聿的声音像淬了冰,半妖的眼尾泛起妖异的金纹。
云莯被他拉着往山谷深处跑,陆知秋兄妹紧随其后,白婳的身影如鬼魅般掠在最前。
风灌进袖中,他摸了摸腰间的白骨令牌,忽然想起凌渊未说完的话——血月当空时会怎样?
蚀骨崖的方向,此刻正浮着团阴云。
云莯跑得心跳如擂,却在某一刻突然顿住脚步。
他回头望向仙门方向,那里的火光像撒在黑布上的星子,明明灭灭。
而在更远处,魔族的领地正翻涌着暗红雾气,像头蛰伏的野兽,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师尊。”岁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熟悉的低哑,“别怕,有我在。”
云莯仰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那是半妖血脉觉醒的征兆。
可此刻,那些暗色里却浮着簇小火苗,暖得让人心安。
云莯笑了,拽着他的手继续跑。
蚀骨崖的山脚下,黔舟正站在最高处的石台上。
他望着远处逐渐接近的身影,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骨笛。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低语:
“仙门的人?”
“莫不是来探底的?”
他没有回头,只是将骨笛凑到唇边,吹出一声清越的调子——那是召集魔族各部首领的信号。
风卷着笛声往四面八方散去,很快,远处的山梁上亮起几点幽绿的光,像野兽的眼睛,正缓缓逼近。
蚀骨崖上,魔气如墨,翻涌不休。
崖壁陡峭,寸草不生,唯有无数森白的骸骨在深渊中堆积,被凛冽的罡风吹过,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黔舟刚刚镇压了各部首领,那属于琉璃仙骨的清圣之气与混沌之力交织的威压,此刻仍未完全散去。
方才还叫嚣着不服的三位魔族长老,如今噤若寒蝉,与其他魔将一同垂首,不敢直视王座上那个身着暗红长袍的男人。
黔舟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扶手,目光却越过众人,落在了不远处正凝神观察崖下阵法脉络的云莯身上。
他身后,岁聿已化回少年模样,亦步亦趋地跟着云莯,那双清澈的金色眼瞳里满是戒备,警惕着周围每一个心怀不轨的魔族。
白泽真身的气息尚未完全收敛,那是一种源自上古的祥瑞与威严,与此地的污浊魔气格格不入,却又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低阶魔物不敢靠近分毫。
“大人,主上。”黔舟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打破了凝重的气氛,“多亏你们来了,否则我还不一定能收服魔界这些刺头。”
云莯闻言,只是侧过头,淡淡地白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无聊”。
他没空理会黔舟的调侃,丹田内,从混沌裂隙中吸收的建木灵魄碎片仍在缓缓炼化,一股股精纯的生命之力冲刷着他的经脉,修复着他因重塑仙骨而留下的暗伤。
这七日的奔波,他几乎没有片刻停歇,若非岁聿化作原形驮着他,恐怕连一半的路都走不完。
“别说废话了,”云莯的声音清冷,透着一丝疲惫,“天机老祖随时可能动手,蚀骨崖虽是天险,但原有的防御法阵早已陈旧不堪,必须重新加固。”
说罢,他指尖灵光一闪,数枚刻画着繁复符文的玉简飞向几位阵法魔君。
那些魔君本还有些迟疑,但在接触到玉简的瞬间,脸色骤变。
玉简中记录的阵法改良之法,精妙绝伦,不仅能将原有的魔气防御提升数倍,甚至还能引动地脉煞气,化为攻伐利器,其玄奥程度远超他们的认知。
黔舟见状,笑意更深他挥了挥手,沉声道:“都听到了吗?按云莯仙尊的部署行事,谁敢怠慢,休怪本座不认人。”
众魔将心中再无半分不服,立刻领命而去。
一时间,整个蚀骨崖都动了起来,无数魔族修士按照云莯的指令,开始修补、加固、布置新的阵法。
就在防御部署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一只通体漆黑的纸鹤穿透了蚀骨崖的魔气屏障,精准地落在了云莯的肩头。
云莯目光一凝,伸手接过纸鹤,神识探入其中。
下一刻,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岁聿敏锐地察觉到师尊气息的变化,上前一步,紧张地问道:“师尊,怎么了?”
黔舟也收敛了笑容,走了过来。
云莯没有说话,只是将那纸鹤所化的信息以灵力投映在空中。
一行行金色的字迹在漆黑的魔气中格外醒目,正是天机老祖昭告三界的檄文。
文中将云莯描绘成一个欺师灭祖、勾结魔族、盗取宗门至宝琉璃仙骨的无耻叛逆,并悬赏千万灵石、百件法宝,号令天下仙门共诛之。
落款处,是仙门联盟的联名大印,而为首的名字,赫然是天机老祖。
“好一个颠倒黑白!”黔舟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他自己费尽心机要夺你的仙骨,如今倒打一耙,把自己塑造成了受害者。这般无耻的嘴脸,仙门那群蠢货居然也信。”
“他们不是信,是不敢不信。”云莯声音冰冷,“天机老祖如今掌控着仙门联盟,顺他者昌,逆他者亡。沈秉章能冒着风险将消息传出来,已是仁至义尽。”
岁聿看着檄文上对师尊的污蔑,气得浑身发抖,金色的瞳眸中燃起怒火:“他们怎么敢!师尊明明才是……”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云莯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天机老祖此举,不只是为了污我名声,更是为了彻底断绝我与仙门任何潜在的联合可能,将我彻底推向三界的对立面。他要让我成为孤家寡人。”
话音刚落,云莯腰间的一枚玉简突然发出了灼热的温度和嗡鸣。
他心中一动,立刻取下玉简。
这枚玉简是当初他离开洛玄宗时,江远道悄悄塞给他的,用于紧急联络。
神识沉入玉简,比方才檄文更令人心惊胆寒的信息洪流涌入他的脑海。
江骁桦的密信,仙人脉大阵的真相,那一个个作为“材料”的名字,像一把把尖刀,刺得他神魂剧痛。
琉璃仙骨——是他自己。
白泽血脉——是岁聿。
玲珑心——是陆知雪。
戾魂幡——是平安镇的鬼王。
还有那最关键的祭品——三魂七魄纯净者。
原来如此。
云莯瞬间明白了,从他重生归来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所有看似巧合的命运纠葛,背后都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推动。
天机老祖不是临时起意,他已经为此谋划了数百年,甚至更久。
他要的根本不是什么三界霸主之位,而是要用整个三界的生灵血祭,铸就他那登天的仙人脉!
他猛地抬头,看向黔舟和岁聿,两人的命运早已被写进了天机老祖的祭品名单里。
“看这个。”云莯将玉简中的内容共享给了两人。
黔舟的脸色第一次变得真正凝重起来,眼中杀意沸腾。
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比任何羞辱都让他愤怒。
“仙人脉大阵……”黔舟一字一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好大的手笔,好恶毒的计策。他这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一个都不放过。”
岁聿则死死地盯着“白泽血脉”四个字,然后又看向云莯。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天机老祖当初会对他的存在如此“宽容”,甚至默许师尊将他带在身边。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一味等待成熟的药材。
“师尊,我们现在怎么办?”
岁聿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后怕。
如果不是师尊提前察觉,他们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云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
他脑中飞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江远道还在洛玄宗,处境危险至极;师兄洛子商和季秋臣也还在洛玄宗,恐怕天机老祖也不会放过他们;而那个需要“三魂七魄纯净者”作为祭品的大阵……
天机老祖已经集齐了大部分材料,现在,他只需要将他们这些“材料”一一捕获,送入阵中即可。
可是,他们现在身处戒备森严的蚀骨崖,黔舟已是魔主,手下魔将百万,强攻绝非易事。
以天机老祖的老谋深算,他会怎么做?
云莯的目光穿过重重魔气,望向仙门所在的方向,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不会来强攻蚀骨崖的。
天机老祖的目标是他们几个,但达成目标的方式,却不一定需要直接对他们动手。
这位活了万年的老怪物,比任何人都要懂得人性的弱点。
云莯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更残忍的手段。
“他不会直接来打我们,”云莯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强攻蚀骨崖,即便能胜,仙门联盟也必将元气大伤,这不符合他的利益。他会用更省力,也更恶毒的办法,逼我们自己走出这个乌龟壳。”
黔舟眉头紧锁:“什么办法?”
云莯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江远道、洛子商,以及仙门百家那些无辜修士的脸。
天机老祖太了解他了,也太了解他们每个人的软肋。
“他最擅长的,”云莯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从来都不是强攻,而是诛心。”
第141章 终极之战的序幕
雁云山脉深处的雾气带着铁锈般的腥气,缠绕在嶙峋的怪石间,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云莯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指尖传来剑鞘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焦躁。
前方百丈外,江远道半跪在血泊里,洛子商的长剑断成两截,季秋臣被数道黑色锁链穿透琵琶骨——
那是天机老祖特制的锁灵链,专吸修士灵力。
“别冲动。”岁聿的手按在云莯肩上,白泽血脉让他敏锐地察觉到地底潜伏的灵力波动,“这片山地的灵脉流动不对劲,像是被人为扭曲过。”
陆知雪的冰棱在指尖凝结又散去:“我试过用灵识探查,地底有层隔膜,像是……阵法结界。”
话音未落,江远道突然抬起头,嘴角溢出黑血却奋力嘶吼:“别管我们!快走——”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锁灵链突然收紧,勒得他骨骼咯吱作响。
天机老祖的笑声从四面八方钻入耳膜,像生锈的铁器在摩擦:“来了就留下吧,云莯,这仙人脉大阵,可是为师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三人脚下的土地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淡金色的阵纹如活物般蔓延,瞬间织成半透明的结界。
云莯挥剑劈砍,剑气撞上结界却被弹回,震得他虎口发麻。
结界内的光线骤然变暗,无数灰蒙蒙的影子从地缝中涌出,细看之下竟是形态扭曲的魂体。
“耿锻?”云莯瞳孔骤缩。
音煞教的当家父子三人被数道怨魂锁链捆在半空,耿锻的魂体胸口有个贯穿伤,正是当初被云莯所伤的位置;他两个儿子的魂体还保持着生前模样,脸上却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恐。
更让人心惊的是,他们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魂灵,有仙门修士的道袍碎片,有魔修的骨饰残片,甚至还有妖族的皮毛痕迹。
这些都是历代被献祭给仙人脉的冤魂。
“他们终究没能逃掉。”岁聿的声音带着寒意,白泽血脉让他能听懂魂灵的低语,那些破碎的怨念汇聚成哀嚎,“天机老祖每百年就会献祭一批修士,用他们的魂魄滋养仙人脉,再将怨气转化为己用。”
天机老祖的身影在阵眼处缓缓凝聚,他枯瘦的手掌虚按在半空,那些怨魂便如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化作灰褐色的灵力流注入他体内。
随着灵力涌入,他干瘪的皮肤下鼓起青筋,原本浑浊的眼睛泛起妖异的红光:“看看这些力量,云莯。仙门伪善,魔道嗜杀,唯有老夫能掌控这真正的力量!”
云莯突然感到心口发烫,建木灵魄在体内剧烈搏动,与阵眼处传来的波动产生共鸣。
他猛地看向东南角的阵脚,那里闪烁着与建木根系相似的莹白灵光:“阵眼与建木灵魄同源!岁聿,用白泽本体冲击东南角,你的血脉能克制灵脉关联的阵法!”
白泽神兽的巨吼震得结界嗡嗡作响,岁聿化作通体雪白的巨兽,鹿角上的灵光如星辰闪烁,庞大的身躯带着破风之声撞向东南角。
然而阵法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反弹的力量将他狠狠掼在结界上,雪白的皮毛被震出数道血痕。
他变回人形时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这阵法吸收了万年地脉灵力,硬闯只会受伤。”
陆知雪的情况越发危急,纯灵之气对怨魂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数十只怨魂缠绕着她的四肢,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渗入经脉。
她的冰棱剑气斩碎一批,立刻有更多怨魂扑来,灵力在对抗中飞速流逝,脸色苍白如纸。天机老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枯爪般的手指带着黑芒划过她的衣襟——
“噗嗤”一声轻响,陆知雪的胸口被划开道血口,一枚五彩琉璃般的心脏在胸腔里跃动,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净化怨魂的微光。
“纯灵之体的玲珑心!”天机老祖笑得癫狂,枯瘦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那颗心脏,“建木灵魄、白泽血脉、玲珑心,三样齐聚,老夫终于能彻底锻造仙人脉了!”
“放开她!”云莯怒吼着运转琉璃仙骨,七彩流光在体内流转,却被数道怨魂凝成的锁链缠住四肢。
耿锻的魂体突然扑到他面前,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怨毒:“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毁了音煞教,我们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怨魂的利爪穿透云莯的肩膀,刺骨的寒意顺着伤口蔓延,让他灵力运转滞涩。
就在此时,阵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沈秉章的长剑刺穿了身旁天机老祖亲信的咽喉,皓阳宗弟子的剑刃齐齐转向阵外防线。
“仙门同仁看清楚!天机老祖私通魔族,屠戮同道,他才是背叛三界的奸贼!”
苏衡玉的水袖卷着冰晶掠过,苏家修士的蓝色灵光与千秋台残余势力的赤色火焰交织成网,硬生生撕开阵外结界的一角。
江远道咬碎舌尖,用精血点燃洛玄宗的传讯烟火。
金色信号弹冲破云层时,他嘶哑的呼喊穿透阵法:“洛玄宗弟子何在!随我护三界安宁——”
结界内,云莯望着岁聿唇边的血迹,又瞥见陆知雪胸口渗出的鲜血,突然双手结印。
琉璃仙骨的七彩光华与混沌莲印的黑色莲台交织,在他身前绽放出奇异的双色光轮。
岁聿立刻会意,周身亮起柔和的白光,白泽神光如潮水般涌向云莯;陆知雪忍着剧痛催动纯灵之气,五彩玲珑心的光芒与两人呼应。
三色灵光在空中交汇,形成稳固的三角。
云莯体内的建木灵魄突然腾空而起,化作一株莹白的小树苗,与阵眼处的灵光产生强烈共鸣。
天机老祖惊骇地发现,那些原本温顺的怨气开始反噬,而阵眼中央竟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不可能!”
他疯狂地捶打阵眼,却被反弹的灵光震得连连后退。
此时结界外传来更多动静,蜀山的御剑修士组成剑雨,昆仑的符篆如繁星坠落,连万妖谷的飞禽大军都遮天蔽日而来。
千秋台主徐世锦拄着断裂的长剑站在云端,身后是举着各派旗帜的修士:“天机老贼,今日便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