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终于松口:“我去陪你。”
“不行。”云莯摇头,“你需要留下来守着娘亲,以防修罗族突然发难。我一个人去,反倒快些。”
岁聿抿紧唇,最终只说了句:“那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云莯看了他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眼,仿佛交换了某种无声的承诺。
白婳笑着说道:“你放心,这里我比较熟悉,由我来带路,帮你看着你的好师尊,定不让他出事。”
白婳带路,她和云莯往深处而去,寻找那一汪岩池。
苏衡玉留在金树附近,梳理阵法脉络与走向,思索着破解的办法;琉夙和江远道则负责在外围策应,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陆知秋兄妹属于胆大心细之人,也跟着苏衡玉一起研究阵法,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临行前,云莯回头望了一眼母亲所在的金树方向,心中默念:娘亲,等着我。
而就在他们一行人离开后不久,岁聿站在苏雁芹身边,目光落在远方的地平线上,眉头始终未曾舒展。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
事情,太顺利了。
一路走来,他们竟未遇到一个修罗族高手拦截,甚至连暗中窥视的人都没有发现。
这种反常,让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你怎么了?”苏雁芹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
岁聿顿了顿,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修罗族不会轻易放过这里。”苏雁芹声音微颤,“但对方显然有所求,不然早就把你们一网打尽了,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就是不知道那些人还剩下多少耐心。”
岁聿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从他们踏入北境开始,修罗族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别说高手围堵,连一个巡逻的小兵都没见着。
按理说,金树封印关乎整个修罗族的命运,瓦瑞固德怎可能放任他们如此从容布局?
更令人生疑的是白婳的出现时机。
她对矿脉地形了如指掌,甚至提前探查过岩池的位置与作用,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可她的真实身份,至今无人知晓。
就连琉夙也曾在私下提醒过岁聿:“她来得太巧了。”
而现在,她又主动提出带路前往岩池……
岁聿抿紧唇,眼中寒意渐浓。
他不能去阻止云莯提升修为,那不是任性,而是必须。
混沌圣骨是云莯修行道上的必经之路,也是破阵的关键。
若非如此,云莯也不会执意孤身深入。
但他隐隐觉得,一切都像是有人在刻意引导他们走这条路。
“苏衡玉,这里由你看顾,我实在不放心,就先去找我师尊了。”岁聿终于开口。
苏衡玉怔了一下,随即点头。
望着岁聿离开的背影,苏雁芹恍然意识到刚刚他喊的那个人也姓苏。
“你是……苏家的?”
“小姑,我是阿玉啊,小时候您还抱过我,您忘了吗?”苏衡玉走近对上苏雁芹的目光,十分亲切。
苏雁芹这才看清那孩子的面容,确实跟大哥长得很像。
“原来是阿玉,没想到都这么大了,姑姑差点都没认出来。”
“没事的,姑姑,您今日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恐怕身体会受不了,先好好休息,我们等云莯回来。”
与此同时,在蜿蜒崎岖的矿脉深处。
岁聿的脚程并不慢,很快就赶上了云莯二人。
“让你留下,怎么又不听话。”
“只想和师尊待在一块儿,每分每秒都不想分开。”
“贫嘴。”云莯眼底流光,很是受用。
白婳在前面引路,三人穿行在幽暗的洞穴中,脚步声在石壁间回荡。
空气逐渐变得灼热,四周的岩壁泛起赤红光泽,地面开始滚烫。
“再往前就是岩池了。”白婳停下脚步,“你们进去后,记得控制呼吸,这里的热浪会直接灼伤五脏六腑。我没修过锻体术,没法继续靠近,既然岁聿已经跟来了,那我就先回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云莯颔首:“多谢,麻烦你了。”
岁聿却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握紧剑柄,眼神扫视四周。
“你不担心?”
“当然担心。”云莯笑了笑,“但我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提升实力,迟早会成为别人的累赘。更何况……我总觉得,有人希望我来这里。”
岁聿抿唇不语。
“不过没关系。”云莯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岁聿,神情认真,“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被牵着鼻子走。”
岁聿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这个人,明明有时候最怕死,却一次次将自己推入险境。
每一次都说是为了活命,可真正做的,却是把所有人护在身后。
他缓缓点头:“我会保护好你。”
“我才不需要你保护。”云莯挑眉一笑,“我只是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千万别冲动,活着最重要。”
岁聿刚要反驳,却被前方骤然升起的热浪打断。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岩壁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岩池赫然出现在眼前!
池面翻腾着猩红的岩浆,火气升腾,热浪扑面而来。
赤红色的钟乳石自洞顶垂落,像一根根倒悬的利刃,空气中弥漫着狂暴的火元素气息。
即便是如今修为的岁聿,也被这股炽热压迫得呼吸困难。
但云莯却笑了。
“果然……是个好地方。”
另一边,金树之下。
陆知秋兄妹正伏在地上绘制法阵图谱,琉夙则在一旁指点方位。
“这个节点的能量波动最弱。”陆知雪指着一处凹陷处,“可能是阵眼所在。”
“不对。”琉夙摇头,“这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阵眼应该藏在金树根部附近。”
“可那里有修罗族布下的禁制。”陆知秋蹙眉,“贸然靠近恐怕会引起警觉。”
“那就小心点。”琉夙淡淡道。
就在这时,陆知雪忽然发现一个问题:“等等……凌光和商禾怎么不见了?刚才来的时候还在呀!难道被云莯安排去了别处?”
众人一愣,纷纷四下张望。
果然不见了人影。
系统空间内。
一片雷光闪烁,凌光被炸飞出去几丈远,摔在地上满脸焦黑。
“谁他妈再敢动我一下试试!”他怒吼。
“这里是莯莯的空间。”商禾蹲在地上啃果子,“好像是用来修炼的。”
“修炼个屁!”凌光抓狂,“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打坐悟道的!”
“嘘。”商禾突然竖起手指放在嘴边,“有龙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雷龙从天而降,轰然砸在中间!
一声咆哮响彻天地:
“吵死了!闭关都不让老子安静一会儿!”
凌光吓了一跳,后退半步。
满腹委屈地望向敕渊雷龙:“前辈,师尊怎么把我丢到这里来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敕渊雷龙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你问我?还不是因为你现在这点修为,跑出去只会拖你师尊。与其在外面碍手碍脚,不如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提升自己。”
一句话扎心了老铁。
凌光瞬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倒在地,他知道敕渊雷龙说的是事实。
师尊云莯深陷险境,岁聿师弟也已能独当一面,唯有自己,修为迟迟没有精进,成了那个最没用的人。
巨大的挫败感淹没了他,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然而,这股颓废并未持续太久,凌光毕竟是云莯的弟子,骨子里就有着不服输的韧劲。
他猛地一拍大腿,从地上一跃而起,双目重新燃起斗志。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变强!
狠狠瞪了一眼依旧沉默的商禾,转身走到一处僻静角落,盘膝而坐,迅速进入了修炼状态,他一定要尽快将自己的实力提升上去,绝不当拖后腿的那一个。
而就在这一刻,云莯和岁聿已经站在岩池边缘。
他们刚刚才将外围矿脉中蕴含的庞大能量,通过《九星锻体诀》尽数吸收。
岁聿只觉浑身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每一寸血肉都仿佛在欢呼雀跃。
随着他们的深入,周围的空气愈发灼热,岩壁也从深褐色变为了不祥的暗红色。
终于,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出现在他们面前。
溶洞中央,是一个翻滚着猩红岩浆的池子,咕噜咕噜地冒着致命的气泡,恐怖的热浪一波波袭来,几乎要将人的灵魂都烤干。
“我先进去,你在此处等我。”云莯神色平静,开始解下身上的衣物,“记住,不要逞强,这里面的能量远比外围狂暴。若是感觉身体承受不住,立刻退出去,明白吗?”
岁聿压根没在意那片仿佛地狱入口的岩池,目光在云莯裸露的后背描摹了一遍,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暗暗逼着自己转移视线。
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师尊才不要逞强。每次一碰到和炼体有关的事,您就跟不要命似的。”
他记得清清楚楚,过往的每一次锻体,师尊对自己都狠得超乎想象。
云莯闻言,失笑着转过身。
他走到岁聿面前,伸出双臂轻轻抱了抱他。
这个拥抱温暖而有力,瞬间抚平了岁聿心中所有的不安。
紧接着,云莯坏心眼地伸出手,将岁聿那一头柔顺的黑发揉得乱七八糟。
“别闹。”他声音里带着笑意,随后便不再迟疑,转身走向岩池。
他先是试探性地将一条腿伸入岩浆之中。
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从脚底传来,仿佛整条腿的骨骼血肉都在被一寸寸溶解。
云莯闷哼一声,却并未退缩,反而将心神沉浸其中,默默运转《九星锻体诀》,引导着那股狂暴的火属性能量淬炼自己的经脉与骨骼。
这是一个破而后立的过程,痛苦有多剧烈,得到的好处就有多大。
岁聿在岸边看得心惊肉跳,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他看到师尊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也因极致的痛苦而微微颤抖,但他依旧没有后退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云莯似乎终于适应了这种强度。
他深吸一口气,在岁聿惊骇的目光中,整个人缓缓没入了岩池之中,瞬间被猩红的岩浆所吞噬。
“师尊!”岁聿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岩池表面只剩下翻滚的气泡,再也看不到云莯的身影。
岁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相信师尊。
云莯的根基打得无比扎实,这点考验难不倒他。
果然,没过多久,平静的岩浆表面突然炸开,云莯的身影从中一跃而出,稳稳地落在池边。
此刻的他,肌肤上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宝光,似乎能在岩池中畅游自如了。
岁聿见状,心中大石落地,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也涌了上来。
他不能永远只在岸上看着师尊的背影。
云莯早已将完整的《九星锻体诀》倾囊相授,以他如今接近大乘期的修为,加上体内已经觉醒的妖神神格,锻体于他而言,虽有挑战,却也并非无法做到。
他学着云莯的样子,一步步走进岩池,咬紧牙关,开始引导那股霸道的力量拆解并强化自己的肉身。
岩池之外,时间悄然流逝。
瓦瑞固德和他麾下的修罗族战士们,如同一尊尊雕塑,极有耐心地在阵法外围等候着。
就连一向急躁的库尼基洼都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他不止一次地将目光瞟向瓦瑞固德,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
他总觉得,族长前段时间独自前往北境矿脉,一定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布置。
但无论他如何旁敲侧击,瓦瑞固德始终闭口不言,只是偶尔会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神秘笑容,让库尼基洼心里直发毛。
这一等,便是足足十八日。
当云莯和岁聿再次从岩池中冒头时,两人身上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浸泡在滚烫的岩浆中,便如同常人沐浴在温泉里一般,闲适自得,丝毫不惧那猩红冒泡的岩浆翻滚着怎样的热浪。
云莯赤裸着上身走上岸,水珠顺着他线条优美的肌肉滑落。
说来也奇,或许是与他身上的六欲断魂咒有关,即便经历了如此高强度的锻体,他身上的肌肉也并非那种虬结恐怖的模样,依旧是一层恰到好处的薄肌,充满了力量与美感。
反倒是年纪尚小的岁聿,经过这次锻体,身形更显挺拔,瞧起来比他师尊还要壮实有力几分。
二人迅速穿戴整齐,简单收拾妥当后,仔细感受了一下体内奔腾汹涌的能量。
云莯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的状态,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一举破阵。
当他们回到金树所在的阵心时,云莯敏锐地发现,那棵参天金树上的光芒,似乎比十八天前黯淡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苏衡玉和陆氏兄妹见到他们平安归来,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迎上前去,却骇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完全看不透云莯和岁聿的实力了。
这对师徒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渊渟岳峙,深不可测。
众人心中不禁感叹,这般天赋,当真是世间罕见。
“云莯,你们可算是出来了。”苏衡玉指着金树周围几处不起眼的节点说道,“我们反复推演,已经找到了这个维系整个修罗族全境的法阵最薄弱的点。只要你的力量足够强大,从那个点出手,便能以最小的代价破开此阵。”
云莯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被囚于树心的苏雁芹身上。
苏雁芹也正望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眸中,盛满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担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别担心。”云莯笑着对她说道,“我一定可以救你出去。”
沈秉章顺口问了一句陆知雪之前的疑问:“云师叔,凌光与商禾呢?”
“我有别的安排,放心,他们现在是安全的。”云莯胡乱解释了一番,“当务之急是破阵。”
万事俱备。
岁聿主动站在了云莯身后半步的距离,神情肃穆,为他护法。
苏衡玉、陆氏兄妹以及其余几位人族修士也各自找好了最佳方位站定,随时准备为云莯提供灵力支援。
云莯垂眸凝神,缓缓握住了腰间的司禹剑。
他将这些天积蓄的所有力量调动起来,周身气息开始节节攀升,一股苍茫古老,独属于混沌圣骨的强大威压不受控制地向四周延伸开来。
就是现在!
云莯猛然睁开双眼,一道神光爆射而出。
他手中的司禹剑化作一道流光,裹挟着“一剑破万法”的无上剑意,精准无比地刺向了那处早已被确定的阵法薄弱点。
轰隆——!
金光乍现的刹那,岁聿心头猛地一跳,一种极致的不安攫住了他。
他眼睁睁地看着云莯那一剑劈开了阵法核心,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天塌地陷,穹顶的岩石簌簌落下,整个空间仿佛都在哀嚎。
然而,预想中阵法破碎后的通路并未出现,反倒是那棵巨大的金树,在阵法核心被击碎的瞬间,爆发出比太阳还要璀璨的光芒。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金树中传来,目标明确地锁定了云莯。
“师尊!”
岁聿的惊呼撕心裂肺。
他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想要抓住云莯的手臂,可那股力量太过诡异霸道,他的指尖只来得及触碰到云莯衣袍的一角,便被一股柔和却不容反抗的力量推开。
云莯的身影不受控制地朝着金树飞去,而与此同时,原本被禁锢在树心的苏雁芹,却被一股力量轻柔地送了出来,正好落在云莯之前站立的位置。
一场完美的移形换位。
金树的光芒在云莯触碰到树干的瞬间攀至顶峰,刺目的光辉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岁聿被那光芒灼得双目刺痛,但他强忍着剧痛,死死地盯着那片白茫茫的光源中心。
他看到云莯的身影彻底融入了金树之中,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金色的符文锁链从树干中延伸出来,如藤蔓般缠绕在他身上,将他牢牢地锁在了树心。
藤蔓上的金色光华流转,正贪婪地汲取着他体内的灵力。
“师尊!”
岁聿凄厉的吼声撕裂了这片死寂。
他化作一道残影,第一个冲向建木,眼中满是血丝,理智在看到云莯被缚的那一刻彻底崩断。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建木时,一道无形的金色屏障骤然亮起,将他狠狠地弹了回去。
“滚开!”岁聿怒吼着,体内灵力疯狂运转,重拳夹杂着撕裂空气的音爆,一次又一次地砸在屏障上。
屏障泛起阵阵涟漪,却坚不可摧。
就在岁聿准备不顾一切地动用底牌,暴力破开这该死的屏障时,一股磅礴如山海的威压从天而降,瞬间笼罩了整个洞窟。
大乘期!
苏衡玉和陆知秋、陆知雪兄妹,乃至琉夙和江远道,在这股绝对的力量面前,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们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死死摁在地上,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灵力在经脉中凝滞,动弹不得。
唯一还在苦苦支撑的,只有岁聿。
他双膝弯曲,青筋自额角暴起,汗水如雨般落下,浸湿了他的衣襟。
那股威压仿佛要将他的脊梁彻底压断,但他依旧咬着牙,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金树上的云莯,不肯完全跪下。
“呵呵……”
一声轻笑在洞窟中回荡,瓦瑞固德缓步从阴影中走出,他身后,跟着神情复杂的库尼基洼。
瓦瑞固德的目光扫过被压制在地的众人,最后落在苦苦支撑的岁聿身上,他走到苏雁芹身边,伸手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语气中满是赞赏:“做得很好。”
云莯被金色藤蔓束缚着,体内的灵力正不受控制地流失,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简单的一幕所吸引。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不可置信,死死地盯着被瓦瑞固固德揽在怀里的母亲。
怎么会……
不可能……
一个个荒谬绝伦的想法在他心底疯狂滋生,又被他一次次强行否定。
虎毒不食子,那是他的母亲,是含辛茹苦将他养大、分离百年、他拼了命也要来拯救的母亲!
她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孩子?
然而,现实却化作最冰冷、最锋利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瓦瑞固德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得愈发得意:“云莯,你是不是在想,你的母亲为何会与我站在一起?”他指了指脚下的地面,“这大阵之下,还有一个偷天换日之阵。这个阵法,我可是当着你母亲的面布下的,但她似乎并未将这一切告知你们。”
他凑近苏雁芹,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声音却带着恶魔般的诱惑:“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血脉亲情这种东西,在与自身的自由和利益相悖时,有时候真的一文不值。”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淬毒的钢针,扎进云莯的心里。
他感觉胸口那潜伏已久的六欲断魂咒再次蠢蠢欲动,一股尖锐的、宛若利刃搅动的剧痛猛地爆发开来。
他强忍着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用尽全身力气,颤声问道:“娘……他在骗我,是不是?”
第113章 你该为此感到荣幸
(注:上一章有修改,大家在看新章节的时候麻烦回看一下,以免前后衔接不通顺。)
苏雁芹的身体在瓦瑞固德的臂弯里剧烈地颤抖着,她不敢去看云莯的眼睛,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愧疚与痛苦将她淹没,她泣不成声:“对不起……孩子,对不起……我……我在这里面待了太久太久了,一百年,不见天日,没有自由……我真的快要疯了,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母亲的哭泣与道歉,成了压垮云莯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与心中的血混在一起。
“整整百年啊……”他的声音嘶哑而绝望,“我们好不容易才相见,你为何要如此?我已经来救你了,我们明明可以一起离开的!”
“走不了的。”瓦瑞固德冷酷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此阵从开启之日起,就无法再中断。它以建木灵魄为源泉,源源不断地为我修罗族的位面稳定提供能量。想要获得自由,除非有另一个同宗同源、力量更强的建木灵魄来替代。”
他看向苏雁芹,眼中没有丝毫温情:“她的能量经过百年的消耗,已经快要油尽灯枯,无法再维系我修罗族的命脉了。正巧,天机老祖那个老家伙,告知了我一个关于新的建木灵魄的线索。呵呵,真是有趣,没想到竟然是你,苏雁芹的儿子。”
瓦瑞固德的目光重新回到云莯身上,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贪婪:“云莯,你真的很出色。混沌圣骨,再加上正当鼎盛的建木灵魄,这两者配合,定能让此阵有效维持千年以上。你该为此感到荣幸。”
天机老祖!
听到这个名字,身处绝望深渊的云莯,脑中却猛地闪过一道电光。
他瞬间想到了一件事。
天机老祖与修罗族合作,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沦为这个大阵的能量源泉。
那个人最终目的,是为了养成琉璃仙骨,配合白泽血脉以及玲珑心,造就他梦寐以求的仙人脉!
如果自己就此被困在这里千年,那么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天机老祖的图谋将彻底落空。
他既然答应与瓦瑞固德合作,就说明他预料到了这一点,却依旧将自己牵扯进来。
这证明,天机老祖一定有把握,自己能够从这里脱身!
否则,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为人做嫁衣的蠢事!
这个念头,如同一丝微弱的火苗,在云莯冰封死寂的心中重新燃起。
他还没有输!
然而,母亲的背叛所带来的心神巨震,依旧无可挽回地引爆了他体内的六欲断魂咒。
剧痛如狂潮般席卷了他每一寸神经,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
岁聿目眦欲裂,他清楚地看到了云莯脸上那不正常的痛楚神色。
师尊的状态不对!
强烈的危机感和愤怒,让他体内的力量开始疯狂冲撞。
他才刚刚重组锻骨的躯体,在内部狂暴的灵力与外部大乘期的威压双重挤压下,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微的蛛网状裂纹,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瞬间,岁聿的识海深处,那沉睡已久的妖神神格,仿佛被危机所唤醒,突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一股远古而苍茫的气息自岁聿体内苏醒。
神魂与躯体,在这一刻进行了彻底的融合。
他的眼中骤然泛起妖异的红芒,周身暴涨的气息不再是单纯的灵力,而是带着一丝毁灭与神性的恐怖力量。
一道繁复而古老的血色纹路,以惊人的速度从他的手臂上蔓延开来,瞬间遍布半身。
“给我……破!”
岁聿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那血色纹路光芒大盛。
他猛地一挥手,根本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纯粹的力量宣泄。
“咔嚓!”
那道坚不可摧的金色屏障,应声碎裂,化作漫天光点!
然而,还没等岁有脸上露出喜色,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去触碰他心心念念的师尊,被金色藤蔓缠绕的云莯,整个身影突然在建木之上变得透明,然后凭空消失了。
藤蔓依旧,人却已无踪。
“不——!”
岁聿的怒吼与另一道惊呼交织在一起,险些将他的神魂击溃。
“妖神血脉……你居然有妖神血脉?!”瓦瑞固德脸上的从容与戏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惊骇与凝重。
眼睁睁地看着师尊从眼前消失,岁聿只觉得心脏都快要炸裂了。
无边的愤怒与绝望化作燃料,让他身上的气息一层又一层地疯狂攀升。
“轰!”
一股远超之前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炸开,竟硬生生冲破了瓦瑞固德施加在所有人身上的大乘期威压!
威压消失,苏衡玉、琉夙等人顿感浑身一轻,立刻翻身而起,第一时间祭出法宝,警惕地望向瓦瑞固德。
“我要你死!”
岁聿的理智已被怒火吞噬,他身形一闪,无数道薄如蝉翼的泽风刃便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瓦瑞固德周身,从四面八方绞杀而去。
瓦瑞固德脸色难看,妖神血脉的觉醒者远比他预想的要棘手。
他身形飘忽,不断闪避着那些神出鬼没的风刃,虽然都能避开,却也被缠住,一时间竟无法分心他顾。
战斗,一触即发。
苏衡玉等人迅速与库尼基洼和他身后的一众修罗族士兵战作一团。
这些修罗族士兵并非个个都是强者,伙伴们尚能应付。
整个洞窟瞬间陷入了灵力激荡的混战之中。
所有人的心神,都被眼前与瓦瑞固德的激战,以及云莯突然消失的谜团牢牢攫住,没有人留意到,在这片混乱的战场边缘,最不起眼的阴影里,有两道本该是众人焦点的身影,已经悄然无踪。
外界的剧烈震动,仿佛化作了这片金色海洋中轻柔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
云莯的意识正沉浸在一片浩瀚的金色海洋之中。
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块被戳了无数个孔洞的海绵,体内的能量正通过这些看不见的孔洞,源源不断地被抽离。
他想挣扎,四肢却像被灌了铅,沉重得无法动弹。
它们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的神魂与这棵金树,与遍布整个修罗族地界的庞大阵法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