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上班是可以把人上疯的吗!
时期心中大惊, 从原来的疑问到自问自答,他成功把自己吓住了。
他连忙放下手里的城堡, 准备拿出手机预约心理咨询,突然想到李医生好像拿了心理咨询师的资格证。
他浑身一僵。
刚刚那个小黑人动了, 对吧, 对吧!
它动了!
时期咽了咽口水, 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小黑人。
但对方只是像具雕塑定格在那里,就好像刚刚时期看到的是幻觉。
时期起伏不安的心逐渐下落。
他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上班上出精神问题了。
这次他的表情严肃了不少,立马拿出手机联系李医生。
然后他的余光看到小黑人又动了一下。
时期:“……”
那把原先拖在后面的塑料长刀被拿了起来。
时期:“……”
四肢短小的小黑人身上穿着中世纪的晚礼服,小衬衫小领带,胸口还有一个一克拉的钻石胸针。
屁股后面两片燕尾随着风轻轻摇摆, 而对方此刻手里提着一把塑料长刀,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把刀应该是预备插在时期的身上。
时期:“……”
他的脸色唰的变了。
就在这时,席别年回来了。
时期好像看到了救星,立马抓着席别年说:“哥,刚刚那个小黑人动了,它要拿刀扎我,它要拿刀扎我!”
时期激动的连嗓子都喊破了。
喊完,时期又哭丧着一张脸说:“哥,我好像压力太大,精神出现问题了。”
席别年:“……”
他抬起手,拍了拍时期的肩,面不改色地说:“去找李医生谈谈心吧。”
时期看起来快要哭了。
“能行吗。”
他怀疑自己,更怀疑李医生!
真的能找李医生谈心吗。
确定李医生能谈心吗。
“没事的,去吧。”席别年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微笑。
李医生做人是简单粗暴了一点,但手段……治疗手段还是很出色的。
“好吧。”时期怀着惴惴不安的心走了。
“目送”着时期离开,这次没等小黑二号躲起来,席别年就将小黑二号提在了手里。
“就知道是你。”
他伸手弹了下小黑二号的脑袋。
小黑二号摸摸头,乖乖的没有挣扎。
席别年又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离开影子太久的原因,他总觉得这几天小影子们越来越躁动了。
是影子在不安吗。
虽然影子生的高大,但影子实在过于温顺听话,总给席别年一种需要保护又弱小的感觉。
所以即便发现了影子的感情,席别年想的也是或许影子更无措更慌乱。
可即便如此无措又慌乱,影子还是本能的想要依靠他。
每次想到这里,席别年的心里都会升起一丝很微弱、存在感却很强的满足感。
他非常了解自己不是个会被掌控的角色。
影子的依赖与需求恰好深深地抓住了他的心。
最初的他会因影子望向他的眼神而感到心动,从而将影子捡回家。
现在,亦是如此。
席别年垂下眼睫,伸手轻轻的拨动着小黑二号,看不清表情的脸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躺在桌子上的小黑二号翘着脚脚被拨过来滚过去。
它手上还拿着那把塑料大刀。
却小心的将刀尖避开了席别年的手心。
它们就是影子。
有着和影子一样对席别年的忠诚和小心翼翼想要守护席别年的感情。
席别年一共在时家待了一个星期,彻底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了。
本来时期还想留席别年在家待一段时间,但想到什么,他又没说出口。
最近这几天时期天天去找李医生谈心,虽然李医生在听他说了一两次之后就开始用冷淡的态度来敷衍他,但时期跟李医生谈过心之后确实觉得自己的压力小了不少,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
唯一没什么变化的就是他还是不太能直视那群乌漆麻黑的小黑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被刀扎过的原因,一群小黑人长得一模一样,他就是能准确的找出是哪个小黑人扎的他。
“哥,你回去之后要是有什么事就联系我。”
时期努力让自己的眼睛专心致志地看着席别年的脸,但还是没忍住用余光看了那群小黑人一眼。
一群四肢短小的小黑人穿着五颜六色的小衣服,头戴小帽子,乖乖地待在席别年胸口的口袋里。
时期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就是一群丑不拉几的黑娃娃。
看来果然还是他的压力太大了。
他无声地松了口气,打开车门,把席别年送下车。
随后他动作一僵,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那个直勾勾对着他的小黑人。
席别年抬起手把小黑二号的脑袋压了回去,神色如常说:“你回去吧。”
时期愣愣的没有反应。
好半晌之后,他才呆滞的回答。
“好。”
等他坐进驾驶座,他立马掏出手机哒哒哒地打字。
李医生,救他!
走进门时席别年的脚步停了一下,随即他垂眸轻笑一声,抬起头若无其事的上了楼。
只是分开了一个星期,怎么有一种好像过了很久的感觉。
久到他都出现了近乡情怯的情绪。
“我回来了。”
他轻声开口,将小影子们轻轻地放在地上,小影子们在地上滚了一圈,立马迈开小短腿在客厅里跑来跑去。
只是空荡荡的客厅却没有任何影子存在的痕迹。
席别年心口一动,向着卧室走了过去。
车停在楼下的时候,影子就知道席别年回来了。
它很高兴,很激动,还有浓郁的想念。
无数种激烈复杂的情绪在它的心里涌动,导致它真的看到席别年的时候,它竟然无法向前迈开脚步。
它蹲在墙角注视着席别年的身影,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一颗心飞快地跳动。
安静的空气中,席别年转过头,“看”向了蹲在角落的影子。
对方还在几天前他离开的那个位置。
席别年的心脏突然被揪了一下。
此刻的影子就和曾经被遗弃在路灯下一样,在沉默中有着令人心疼的孤独。
只是此时那种沉默不再是无声的等待,而是嘶喊到发不出声音的委屈与难过。
席别年迈开脚步,缓缓地走了过去。
他半蹲下身体,抬起手摸到影子的脑袋时动作顿了一下,随即他轻轻地掀开盖在影子头上的衣服,压低声音说:“我回来了。”
影子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里面有极为浓郁的想念,还有一丝外溢的感情,充满了小心翼翼与无法压制的渴望。
席别年揽住影子的头,手指微微一紧,将影子抱在了怀里。
“抱歉,我离开的太久了。”
地上全是席别年的衣服,堆成一个小小的山将影子围了起来。
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只有这一个小小的角落是影子的安全地带。
影子在挣扎中缓慢地放开了放在膝盖上的手,随即一个用力抱住了席别年。
贴近的胸膛令席别年再次清晰的感受到影子的心跳。
那么有力,那么激烈,又那么鲜活。
席别年闭了闭眼睛,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摁着影子的头用力拥紧了影子的身体。
可能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的时间给影子留下了阴影,影子变得很敏.感。
从他回来开始,影子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以前刚把影子捡回来的时候,影子也像这样守在他身边什么也不做。
但后来时间长了,影子慢慢的学会了做饭,学会了泡咖啡,学会了打扫,还会在一楼看店。
这些生活琐事填补了影子空白的生活,给了它另一种充实感,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不安。
可现在影子又回到了刚捡回来的那段时间,甚至比那个时候还要严重。
席别年站在浴室门口,“看着”蹲在门边的影子,对方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专注和沉默,却更让人心疼了。
只是再心疼,他也不能把影子放进浴室。
“我要关门了。”他轻声说。
影子没动。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再次开口。
影子这才垂下了头,慢慢把自己庞大的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感觉到影子失落黯淡的情绪,他既觉得可怜,又难以抑制的觉得影子可爱。
嘴比心快。
他出声说:“要不然我把门开着?”
话一出,影子僵住了。
接着影子慌乱地移开视线,腾的一下冒出了热气。
不用接触,他能都感觉到影子身上火热的温度。
他眉眼微动,抬起手摸到了影子的脑袋。
影子果然低着头把自己的脸埋进了膝盖里。
无论是孤单落寞,还是紧张不安,影子都喜欢蹲在角落里。
就像一个被遗忘被遗弃的石头,那样灰蒙蒙的不被注意。
但害羞的时候,影子全身上下都会发着烫,若不是它黑漆漆的看不清样子,想必一定红的不像话。
和紧张不安时的表现一样,害羞的它还是会将自己藏起来。
却不是那么暗淡无光。
而是一下变成了一颗发着烫的宝石,红通通的冒着热气。
若不把脸埋起来,想必它的可爱藏也藏不住。
席别年总是习惯的将影子当一个懵懂的小动物看待。
哪怕后来知道了影子有着健硕庞大的体型,他也只觉得在这样的反差下影子更加生动可爱。
可此时触摸到影子的身体,他才发现影子其实和人一样。
它有着人的感情,也拥有和人相似的躯体。
甚至影子的身体远比想象的还要完美。
席别年的指尖从影子的后颈缓缓的延着脊背往下滑。
他在此之前有了解过一些小众群体。
只是那些画面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刺激的感官感受。
现在抚摸着影子的身体,他却能想象到那些链条和绳索绑在影子身上的样子。
那一定是闪闪发光的,性感的。
而影子顺从的眼神又是纯情的。
两相交汇,欲.望和青涩相互缠绕滋生出绝无仅有的美感。
席别年眼睫微垂,修长的指尖停在了影子颤抖的后腰。
影子看向他的眼神几经变化,有无措中的不安,也有欲.望横生的野蛮,可最后全都停留在对他的温顺和羞怯,还有藏也藏不住的依恋。
那是极为专一和忠诚的情感。
远比人的感情更纯粹。
垂下的眼睫挡住了他的眼眸,停留的这一刻,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影子一动不动,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
他轻抬眼眸,张开红润的唇,轻笑一声,说道:“之前说要给你买几套衣服,你还没回答我好不好。”
心里藏着坏的席别年,不但想要影子穿上那些令人羞耻的衣服,还要影子主动穿,就好像这样坏的就不是他一样。
此刻的影子仍旧处在和席别年近距离接触的“折磨”当中。
它无法安放那些令它自惭形秽的情感,贪念却像海浪一样层层翻涌。
它怎么能拒绝席别年呢。
它怎么可能拒绝席别年呢。
它早已成为席别年的“奴仆”。
只要席别年永远也不要抛弃它,无论席别年要它做什么它都愿意。
这就是它最深的愿望。
它轻轻地拉住了席别年的手。
在相处触碰的那一刻,一股看不见的电流同时在他们的指尖游窜。
影子指尖一颤,一笔一划地写下。
“好。”
席别年手指微动,在想要收紧的时候,影子收回了手,指尖划过他的手心,他没能握住影子的手。
一丝丝怅然划过他的心头。
他收回手,笑着说:“怎么这么乖啊。”
影子抬头注视着席别年的脸,早已听习惯的话不知为什么在此刻多了些别的味道。
时间安静的流逝,席别年的喉结微动。
没过一会儿,浴室的门关上了。
席别年站在门内,仰头扯松了领带,在灯下微闭着双眼。
而蹲守在门外的影子抱着自己的膝盖,沉默中不停的往上冒着热气。
席别年这一次生病把影子吓得不轻。
临睡前,影子为席别年准备好了温水,放好了各种预防的药,床单被子也全都换了一套。
最后影子退出门外,在门边坐了下来。
席别年走出浴室,瞬间就找到了影子的位置。
他带着满身水汽走过去,路过影子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但他还是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过多的停留,而是径直走了进去。
影子并没有注意到席别年那短暂的停留。
它为自己选了一个特别好的位置,离门特别近。
只是从门口到床的位置还是有些远,待会儿关门的时候它会直接看不见席别年。
这让它感到有些焦虑。
它用后背紧靠着墙,好像这样就能离席别年更近一点。
可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也没有关灯,卧室的门也没有关上。
影子探出半个头,偷偷地看了席别年一眼。
它只是看一眼,悄悄的不让席别年发现。
看完那一眼,它把自己庞大的身体又往门边挪了挪,然后等着席别年关灯。
只是过了很久,门内依旧灯火通明,卧室的门也始终对外敞开。
影子再次探出半个头朝里看,发现席别年躺在床上,并没有要关灯的迹象。
它开始想,是不是之前病的太重了给席别年留下了后遗症。
现在的席别年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它连忙出现在席别年的床边。
它就看一眼,只看一眼。
只要席别年没事,它就会乖乖地守在门外,绝不会打扰席别年。
而席别年呼吸平缓,神态平和,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
它无声地松了口气。
但很快它就收不回目光。
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席别年有着特别的气质,像月光一样平静温和。
影子坐在床沿,专注地看着席别年。
然后它再也想不起离开的事。
它就这样守在床边,安静又沉默地守在席别年身边。
那些藏也藏不住的感情就这样悄悄跑了出来。
席别年闭着眼睛,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扇门从打开那一刻就不会再关上了。
影子大概不知道,无形中,它拓宽了席别年多少个看不见的底线。
它也不明白席别年在捡到它之前设立的防线有多高。
它在遇到席别年的时候,席别年在它面前就已经是一个温柔又宽容的人了。
秋天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
外面的树也开始往下掉着落叶。
影子仍旧带着自己的“小秘密”不敢让席别年发现。
却不知道它看向席别年的眼神有多热烈。
在这个晴朗的早晨,影子坐在小板凳下,无数次抬头看向席别年。
手上拿着书的席别年在影子又一次把目光看向他的时候,突然转头对上了影子的视线。
影子一惊,连忙慌乱地移开视线,却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欲盖弥彰。
席别年笑出了声,问:“怎么了,总是偷偷看我。”
偷偷两个字被说出了暧昧的语调。
影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随即又抬起手拉着席别年的衣袖扯了扯。
它想问为什么一楼的店不开了。
席别年问它:“你想开吗。”
影子抬起头,谈不上想和不想。
那是席别年的店,席别年想开,它就帮席别年看店,席别年不想开,那就不开。
席别年笑了一下,“先休息几天吧。”
之前刚把影子捡回家的那段时间,他可以为了陪伴影子延迟开业,现在也可以为了安抚影子暂时关店。
本来开店这件事就是他想在无聊的生活中给自己找点事做,顺便处理一下多余的画作。
这本就不是多重要的事。
影子乖乖地垂下头,手上继续磨着咖啡。
席别年合上手里的书,闭着眼睛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影子偷偷看了席别年一眼,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开。
没过一会儿,它拿着一条毯子轻轻地盖在席别年身上。
随后它重新坐在小板凳上,只是悄悄把板凳向着席别年挪近了一点。
迎着落地窗外明媚的阳光,影子安静地坐在席别年身边,勤勤恳恳地磨着手里的咖啡。
闭着眼睛的席别年感觉到了一种由内而外的平和感。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未来的他是什么样子,会过上怎样的生活。
就像他从不会缅怀过去,自然也不会为看不见的未来忧心。
但现在,他开始觉得如果有一天他老了,那么像现在这样的生活就很好。
就像此刻一样。
安静是充实的果实,沉默是花开的乐章。
无声的陪伴是最细水长流的未来。
席别年的心里有了一种落地发芽的实感。
很新奇也很踏实。
以前席别年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些五颜六色的色彩就像粗糙的颜料。
但现在他什么也看不见,却从黑暗中看到了最明亮最丰富的颜色。
安静的空气中,影子悄悄碰上了席别年的腿。
它独自怀揣着紧张与兴奋,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在明媚的阳光中浑身发烫地低下了头。
影子跟在席别年的屁股后面, 席别年走它也走,席别年停它也停。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席别年要去一趟医院做体检。
这是很早就预约好的事情。
“我很快就回来了。”他心中一叹, 转过头对影子说。
他没办法把影子带过去, 毕竟医院不是每个地方都被阳光照耀,所以就算影子去了也无法进去。
影子也不做其他的动作, 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而那双放在身前的手紧紧地缠在一起, 似乎无数次想拉住他的衣摆,可还是克制的没有伸手。
席别年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软。
如果可以, 他也很想把影子带过去。
只是去了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在家里等他。
况且, 席别年必须要承认一件事。
这个世界对影子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他希望影子第一次出去看世界是由他陪在身边,并且是他做好准备的情况下。
而不是如此不合时宜的把这次机会用在和他去医院这件事上。
席别年拿着盲杖走下楼,影子立马抬脚跟在他的身后,一直跟他到门口。
他没有回头再说话, 以免让影子更加不舍。
只是直到他走到站牌,他仍旧能感觉到影子的眼神就在后面牢牢地看着他。
影子就扒在门框上, 想要上前,却又因为他的要求而无法踏出门, 只能停留在门口, 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这样的眼神很难让人抗拒。
每一次影子看向他的时候, 都会传递一个强烈的信号。
——仿佛他就是影子存在的全部意义。
听到公交车开门的声音,席别年迈开脚步走了上去。
车门关闭,他侧头“看”了一眼,影子的眼神依旧在紧紧的跟随他。
席别年走了。
影子的一颗心都空了下来。
它从未觉得短暂的分离如此难以忍受。
好像要死掉一样。
影子又失落又认真地想着。
它并未觉得这种感情可怕,而是很真挚的体会着这种感受。
是真的很难过。
影子捧着自己的心, 目送着席别年远去。
没过一会儿,它垂下头,手指用力收紧。
一个眨眼间,在明媚的阳光下,它变成了一盏路灯,又变成路旁的一棵树,一只小狗,最后变成了公交车的轮胎,紧紧地跟随左右。
公交车直接停在了医院的门口,下车的时候,席别年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迈开脚步,拿着盲杖朝医院走了进去。
手上拿着气球的小胖墩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地上的影子,看着圆滚滚的气球一下大一下小,在轻微的晃动之后又恢复了原状。
他惊奇地大喊:“妈妈,影子会变身。”
席别年在护士的指引下走向电梯,而阳光在大厅的中心就停止了。
他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很有距离感。
【你在生气?】
“没有。”
【你就是在生气】
席别年没有说话。
谈不上生气,他只是有些轻微的不快。
而他也并不是因为影子离开家而不快。
他从未想过将影子关在家里,只是他也说过,影子第一次离家必须有他陪在身边,是他做好准备的情况下。
更重要的是,这是影子第一次不听他的话。
席别年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连他自己也有些惊讶,他的情绪波动会这么大。
明明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影子性格温顺,却并不真的是一只小动物。
而他也有意识的把影子当做一个真实的人看待。
影子也有自己的情绪和思考,他不能忽略影子的需求。
席别年平复好起伏的情绪,恢复了冷静之后,他将两种情绪各分一半。
一半在反省自己不该如此独裁不尊重影子的所思所想,另一半则依旧在为影子不听自己的话而心有郁气。
大概一个半小时之后,席别年结束体检,出了电梯走向大厅。
他已经平静下来,至少面上看不出他心里有什么情绪。
走出医院的大门,他瞬间就找到了影子的存在。
影子抱膝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楼的大门。
而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影子的眼神明显变亮了。
席别年克制着自己没有回头。
他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的样子,走到公交站牌的地方等车。
影子在身后悄无声息的向他靠近,悄悄探出半个头在站牌后面看他。
只是当有人走过来的时候,影子又立马躲了回去。
本来平静下来的席别年又让另一半不快的自己占了上风。
这时,站在正前方的席别年忽然被碰了一下,他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马路上。
恰好前方一辆车飞驰而过,带起的风刮过席别年的脸,只差一点就擦上了他的身体。
“不好意思啊。”身后的男人漫不经心地道了个歉。
席别年抿着唇,后退一步重新站上人行道。
这一切都发生的非常快,快到影子心脏一缩,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席别年就站稳了身体。
而男人嘴里叼着烟,上下看了席别年一眼,惊讶道:“原来你是个瞎子啊,不好意思。”
席别年并不说话。
对方却先不满起来,“你这人怎么回事,眼睛看不见,连话也不会说吗。”
“你想听什么。”
“什么我想听什么,连最基本的礼貌也不懂吗。”
席别年一下笑出了声。
“我确实没学过该怎么和你这样的人讲礼貌。”
“你这人怎么回事,什么叫我这种人,别以为你是个瞎子我就不敢怎么样!”
对方一把将烟砸在地上,溅出的火星子灼上席别年的裤腿,但被影子挡住了。
席别年站在原地,神色淡然。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
生活的不如意让他们又自卑又自负,他们会将心里的郁气发泄在好欺负的弱势群体身上,好像只要这样他们就不会显得这么无能。
这样的人从来不值得席别年分出一个眼神。
“操,一个瞎子也敢这么嚣张。”
对方用力踹了椅子一脚,过大的动静将旁边的女人和老人吓了一跳。
而这里没有人能与他抗衡,似乎让他找到了可以发挥雄性力量的机会。
他看着席别年,又嫉妒又愤恨地说:“哑巴了,嘴巴长了不会说话有什么用,像你这样的人没办法为社会做贡献,活着也是浪费社会资源,我看社会就不该给你们这种人优待,我累死累活的一点好处都拿不到,反而像你们这种人卖个惨就什么都有了……”
旁边的女人看不下去,小声说:“自己的问题找什么借口,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你说什么!”
男人怒目圆睁地瞪向女人,女人被吓了一跳,老人连忙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
这时席别年不紧不慢地开口:“闭嘴吧。”
“你什么意思!”男人愤怒道。
席别年转过头,面向男人的方向。
“你知道这根盲杖多少钱吗。”
“我管它多少钱……”
“十万。”
“你知道这幅墨镜多少钱吗。”
男人暴躁地说:“关我什么……”
“二十万。”
“还有这只手表,两百万,袖扣,两百五十万,而我脚上的皮鞋,三十六万。”
席别年微微一笑,“你年收入多少,有一只手表这么高,还是一对袖扣这么高,还是……连我一双皮鞋的价都达不到。”
换句话说,像对方这种人,连给席别年提鞋都不配。
对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
男人气息粗.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席别年微微笑道:“怎么,哑巴了,不会说话了?”
男人双拳紧握,眼睛发红,一副想要发怒的样子,可事实上他站在原地,连步子都迈不出去。
席别年轻笑一声。
车来了。
他转身上车,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对于这种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无视他,而是让他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将他那点可笑的自负与可怜的自尊打压的什么也不剩。
影子回头看了男人一眼,从对方的影子中间穿过。
对方浑身一冷,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