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溯雪被他看得心慌意乱,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撞进蛛网的小虫,被牢牢锁在师尊深沉的目光里。
下一秒,天旋地转。
盛昭手臂稍一用力,风溯雪只觉得一阵眩晕,整个人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带着,狠狠地按在了身后冰冷的岩壁上。
后背撞上坚硬的岩石,微微生疼,却远不及眼前景象带来的冲击!
盛昭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将他完全禁锢在身体与岩壁之间狭小的空间里。
篝火的光芒被挡住,眼前只剩下师尊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风暴的眸子。
“小混蛋,”盛昭低下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风溯雪敏感的耳廓和颈侧,引起他一阵战栗,“胆子不小,敢偷袭为师?”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却又奇异地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愉悦?
风溯雪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仰着头,看着师尊近在咫尺的俊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和掌控欲,大脑彻底宕机,只剩下本能地颤抖和…一丝隐秘的期待。
“看来,是为师平时太纵着你了。”盛昭的拇指,带着薄茧,有些粗粝地抚过风溯雪刚刚吻过他的唇角,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意味。“让你忘了,什么叫真正的’欺师‘。”
话音未落,盛昭猛地低下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惩罚般的力道,狠狠地吻住了风溯雪因为惊愕而微张的唇。
这个吻,与风溯雪刚才那青涩笨拙的触碰截然不同。
它炽热、霸道、带着掠夺一切的强势!盛昭的舌轻易地撬开了风溯雪毫无防备的牙关,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浓烈的酒香和属于盛昭的独特气息瞬间充斥了风溯雪所有的感官!
“唔…”风溯雪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身体瞬间软了下来,像一滩融化的春水,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狂风暴雨般的侵袭。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个吻吸走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唇齿间那令人眩晕的纠缠和掠夺。
篝火在角落里静静燃烧,跳跃的火光将岩壁上紧紧相贴、激烈拥吻的两个身影拉长、扭曲、融为一体。
洞外风雪呼啸,洞内却只剩下唇舌交缠的暧昧水声和少年压抑不住的、细碎而甜腻的呜咽。
盛昭的吻,如同最烈的酒,瞬间将风溯雪灌醉,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那笨拙的试探,终究引来了猛兽最强势的回应与占有。
那个漫长而霸道的吻,几乎抽干了风溯雪所有的力气和氧气。
当他终于被放开时,整个人都软倒在盛昭怀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小脸酡红,眼神迷离涣散,嫣红的唇瓣微微肿起,泛着水润的光泽,像被狠狠蹂躏过的花瓣。
盛昭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揽着他的腰,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低头看着怀中气息不稳、眼神湿漉漉如同受惊小兽般的徒弟,深邃的眼眸里风暴渐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餍足的慵懒和更深沉的占有欲。
他用指腹轻轻抹去风溯雪唇角溢出的、暧昧的银丝,动作带着一种亲昵的狎昵。
“现在还想欺师吗?”盛昭的声音依旧带着沙哑,却不再有之前的凌厉,反而透着一丝慵懒的戏谑。
风溯雪靠在他怀里,浑身滚烫,心跳依旧快得像是要炸开。
刚才那个吻的触感、温度、还有师尊那强势到令人窒息的掠夺感,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官里。
羞耻、慌乱、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一种隐秘的、巨大的满足和归属感。
他终于…终于触碰到了师尊,以一种他梦寐以求、却从未敢奢望的方式!
他不敢抬头看盛昭的眼睛,只是把小脸更深地埋进盛昭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浓的鼻音。
盛昭感受着怀里小东西的依赖和顺从,心中那点被撩拨起来的火焰,渐渐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滚烫的情绪取代。
他抱着风溯雪,走到篝火旁,靠着岩壁坐下,让风溯雪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像抱着一件稀世的珍宝。
篝火的光芒跳跃着,温暖了山洞,也照亮了风溯雪依旧泛红的耳尖。山洞里一片静谧,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逐渐平复的呼吸声。洞外的风雪似乎也小了些,清冷的月光透过洞口禁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小片朦胧的银辉。
盛昭沉默地抱着风溯雪,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他一缕柔软的发丝。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溯雪。”
风溯雪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抬起头,带着点怯意和期待看向盛昭。
盛昭的目光深邃如海,牢牢锁住他的眼睛:“刚才那个吻,不是儿戏,我更不是你一时兴起就能玩弄的人。”
风溯雪的心猛地一紧。
“为师问你,”盛昭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烙印,“你方才所言,不想只做徒弟…此心,可诚?”
风溯雪看着师尊眼中那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深沉,所有的羞涩和慌乱都被一种更强大的决心压了下去。
他用力点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孤勇:“师尊!溯雪之心,天地可鉴!我…我仰慕师尊!不是对师尊的敬仰,是…是想永远陪在师尊身边,像…像道侣那样的仰慕!”他终于说出了那个藏在心底最深处、最滚烫的词汇。
盛昭看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炽热和真诚,眼底最后一丝犹疑也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灼热的暖流。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愉悦和一种尘埃落定的满足。
“好。”他吐出一个字,重若千钧。
他做好了接受所有答案的准备,可以说,自己改变行程留在风家正是因为这个小家伙。
多年前他曾有幸得天机阁阁主赐卦,他桀骜惯了,不愿提前知道什么,阁主便为他算了姻缘,那时他便知道自己未来的道侣比自己小很多。后来留在风家的那些日子里,也是真的越看越喜欢这小家伙了。
他松开缠绕风溯雪发丝的手,改为捧住他的脸颊。
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摩挲着风溯雪细腻的肌肤和微肿的唇瓣。
“既如此,”盛昭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如同古老的誓言,“那便结契吧。”
“结…结契?”风溯雪有些茫然。
盛昭没有解释,他一手依旧捧着风溯雪的脸颊,另一只手并指如剑,指尖亮起一点凝练到极致、如同星辰般璀璨的银色光芒。
那光芒并非灵力,而是更加纯粹的,是他一丝精粹的神魂之力。
“放松心神,看着我。”盛昭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力。
风溯雪下意识地照做,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看着盛昭指尖那点璀璨的银芒。
盛昭指尖轻点,那点银芒缓缓没入风溯雪的眉心。
风溯雪只觉得眉心一凉,仿佛有一道清冽的泉水涌入识海,瞬间涤荡了他所有的酒意和杂念。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浩瀚而温暖的气息,带着师尊独有的、如同山岳般沉稳又如同星河般深邃的意志,温柔而强势地烙印在了他灵魂的最深处!那是一种毫无保留的敞开与接纳!
与此同时,盛昭低沉而古老的吟诵声在山洞中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奇异的韵律,仿佛与天地共鸣:
“以吾之魂,契约生死。”
“星河为证,山海不移。”
“此心此意,天地共鉴,神魂相依,永世不渝!”
随着他的吟诵,风溯雪感觉自己的神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一股源自他自身的、同样精纯的意念,带着他对师尊全部的依赖、眷恋、爱慕和不悔的决绝,不受控制地涌出,化作一缕温暖的金色光芒,从眉心溢出,主动迎向盛昭指尖那点银芒。
金银两色光芒在两人眉心之间交汇、缠绕,如同两条首尾相衔的游鱼,最终融为一体,形成一个复杂玄奥、不断旋转的古老符文。
符文光芒大放,瞬间将整个山洞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股无形的、强大而温暖的契约之力,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将两人的灵魂紧紧相连!
同心契!道侣间最高等级的、以神魂为引的共生契约!同生共死,心意相通,永世相随!
契约完成的刹那,风溯雪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彻底洗涤了一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充实感涌遍全身。
他清晰地感受到,在灵魂深处,多了一道强大、温暖、沉稳如山岳般的存在——
那是师尊的神魂印记!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心意,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对方!
盛昭看着那枚在两人之间缓缓消散的契约符文,感受着识海中多出的那道鲜活、炽热、充满了少年朝气和浓浓依恋的灵魂印记,深邃的眼底终于漾开一片真实的、如同春水破冰般的温柔笑意。
他收回了手,将依旧沉浸在契约震撼中的风溯雪更紧地拥入怀中。
“现在,”盛昭低下头,额头抵着风溯雪的额头,鼻尖几乎相触,温热的呼吸交融,声音低沉而缱绻,带着前所未有的亲昵,“你是我的人了。小混蛋,跑不掉了。”
“此后无论轮回几世,只要契约不断,你终会回到我身边。”
“小家伙,后悔吗?”
风溯雪感受着灵魂深处那紧密相连的羁绊,感受着师尊怀抱的温暖和额间亲昵的触感,巨大的幸福和归属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伸出双臂,紧紧回抱住盛昭的腰,把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无比的喜悦:“不后悔,不跑!师尊在哪,溯雪就在哪,死也不跑!”
篝火噼啪,映照着相拥的身影。
洞外风雪渐歇,一轮清冷的圆月悄然爬上山巅,皎洁的月华透过洞口缝隙,如同祝福的银纱,温柔地笼罩在两人身上。
同心契成,神魂相依。
师徒之名犹在,却已添了道侣之实。
前路或许依旧漫长艰险,但此刻山洞中的篝火与月华,共同见证了这份跨越了身份与岁月、炽热而坚定的誓言。
盛昭的下巴轻轻抵在风溯雪的发顶,感受着少年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洞外的风雪世界,似乎再也无法侵扰这方寸之地的温暖与永恒。
第118章 端倪
结契后,盛昭传讯回太虚门,得到了自家掌门师兄的一顿臭骂。而风溯雪压根儿不敢写信回家,最后还是盛昭写好了发出去的。
但出乎二人意料的是,风天衡并没有很生气,只是让他们回一趟风氏,入了一趟宗祠,盛昭还顺手留了个阵法在宗祠里。这之后,二人就打算找个安静地方过一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一路行来,最终二人停留在了北境寒渊州,一待就是五年。
此时,北境深处,万年雪线之上。
巨大的、近乎透明的上古结界如同倒扣的琉璃碗,将凛冽寒风与彻骨酷寒隔绝在外。
结界内,山谷静好,灵泉氤氲着乳白色的暖雾,蜿蜒流过茸茸青苔与耐寒的、开着星点蓝花的奇异植株。
几间简陋却干净的木屋临泉而建,檐角挂着冰凌,折射着结界模拟出的、永恒柔和的夕照光辉。
这里是盛昭不知从哪个上古遗迹里翻找,又亲手布置的,是他给予这场不容于世的师徒逆缘、一场奢侈的,偷来的光阴。
木屋内,陈设简单到了极致。
一床,一桌,一椅,一个燃烧着银霜炭、偶尔噼啪轻响的火盆。炭火上煨着一个黑陶药罐,里面翻滚着深褐色的汁液,散发出奇异的、混合着苦冽与清甜的草木气息,并非治病,而是固本培元、温养过于年轻便承受了神魂契约的身体。
风溯雪裹着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的、属于盛昭的玄色外袍,赤着双足,蜷在铺着厚厚雪狼皮的地榻上。
袍袖拖曳,露出一截伶仃的腕骨,上面残留着几道未褪尽的、暧昧的浅淡红痕。
他指尖捻着一枚温润的黑白棋子,久久未落,眉头微微蹙着,不是为棋局,而是心神不宁。
棋盘对面,空无一人。
窗外,结界模拟的光线正缓慢滑向黄昏的橘调。
空气里弥漫着药香、炭火气,还有一丝极淡极淡,却无法忽视的、冰冷锐利的剑意残留。如同暴风雪后,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能割伤肺腑的冰渣。
他又失控了。
风溯雪指尖微微一颤,棋子险些脱手。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屋后灵泉的方向。
结契后的日子,并非全然是蜜里调油的缱绻。
盛昭待他极尽纵容,几乎到了溺爱的地步。
所有外界可能存在的风波、窥探、非议,都被他一人挡在那层透明的结界之外。
他手把手教他更深奥的剑诀,陪他推演星轨,甚至耐着性子听他磕磕绊绊地讲那些族中古老卷轴上晦涩难懂的字句。
夜里相拥而眠时,那怀抱依旧滚烫坚实,仿佛能为他隔绝世间一切霜雪。
但风溯雪并非毫无所觉。
盛昭近来的状态很奇怪。有时是梦中无意识的剑气外溢,在床榻边的地面上留下深不见底的切痕;
有时是亲吻缠绵至动情处,扣在他腕间的手指会骤然收力,留下淤青,仿佛要将他骨骼都捏碎;
更多的时候,是像现在这样,他独自一人从无法深眠的浅睡中惊醒,身侧空余冰冷榻席,和空气中久久不散的、令人心悸的剑鸣余韵。
像一头被困在无形囚笼中的凶兽,伤痕累累,焦躁不安,却又竭力收敛着利爪,生怕惊扰了巢穴中脆弱的新芽。
风溯雪放下棋子,无声地走到窗边。透过结界的流光,能看到泉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盛昭背对着木屋,坐在泉边一块被水汽打磨得光滑的黑色巨石上。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衣襟微敞,露出线条流畅却绷紧的脊背轮廓。墨色的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发梢浸入氤氲的温泉水中,丝丝缕缕的寒气却从他周身弥散开来,让周围温暖的泉水表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晶,又迅速被水流融化,周而复始。
他低着头,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滴落的水珠在半空便冻结成冰粒,落入泉中发出细碎的声响。另一只手,则按着自己的眉心,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巨大的痛苦。
他在压制。
可是,为什么?
风溯雪想不明白,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细细密密地疼。
他几乎要推开门冲过去,像以往无数次那样,用自己微薄的灵力和体温去温暖那具仿佛永远也暖不热的身躯。
但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后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看着泉边那个孤独压抑的背影。因为他知道,师尊不愿让他看见。
那骄傲到骨子里的人,宁愿独自咀嚼这份日渐沉重的痛苦,也不愿在他面前流露半分脆弱。
每一次的失控后的安抚,盛昭总是能用漫不经心的调笑和更深的索求,轻易掩盖过去,仿佛那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情趣。
而且……
风溯雪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同心契带来的联系让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受到盛昭此刻的状态。
天衍术能窥见命运的丝线,他在师尊含笑凝视他的眼眸最深处,捕捉到了缠绕在他神魂本源上,那丝丝缕缕、不断汲取着他生机的、不祥的暗紫裂纹。
那是天道崩殂、法则反噬的印记。
他只是……不愿意相信。
不愿意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天衍术,去推演一个注定的结局。
他宁愿自己是懵懂的,是沉溺的,是被师尊保护得太好以至于看不见风雨的笼中雀。
他贪恋这偷来的朝夕,哪怕每一分甜蜜都像是从命运齿缝中抢下的残渣,带着绝望的预兆。
泉边的盛昭似乎终于将那股翻腾的力量强行压了下去。周身的寒气缓缓收敛,滴落的泉水不再结冰。
他松开按着眉心的手,疲惫地向后捋了一下湿透的长发,露出苍白却依旧凌厉的侧脸线条。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静静地坐着,望着眼前永不冻结的灵泉和结界外永恒的雪原,背影透出孤寂和……疲惫。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起身,披上那件玄色外袍,转身朝木屋走来。
脸上的疲惫和孤寂在推开门扉的瞬间,已尽数收敛,换上风溯雪熟悉的、带着点慵懒邪气的笑意,仿佛刚才泉边那个濒临失控的人只是幻觉。
“傻站着吹风?嫌命长?”盛昭走进来,带着一身清冽的寒气和淡淡的血腥味。他伸手,用冰凉的手指捏了捏风溯雪的脸颊,力道不轻,留下红痕,“药喝了没?”
风溯雪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顺从地任他捏着,声音有些哑:“……还没,等师尊回来。”
盛昭挑眉,走到火盆边,试了试药罐的温度,然后亲自将深褐色的药汁倒入一个白玉碗中。
药汁浓稠,气味苦涩,他却面不改色地递到风溯雪唇边:“喝了,给你加了蜂王髓,不苦。”
风溯雪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药汁入口甘甜,确实加了足量的蜂王髓,但那掩盖不住的本源苦涩,依旧顽固地渗透出来,缠绕在舌根,如同他们此刻命运的预演。
喝完药,盛昭随手将碗丢开,俯身将风溯雪打横抱起,走向内间铺着厚厚兽皮的床榻。玄色的外袍滑落,露出里面单薄的里衣和紧绷的肌理线条。
“冷了,陪为师躺会儿。”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将风溯雪塞进温暖的被褥里,自己也随之覆了上来。
沉重的身躯带着寒意和不容抗拒的力量。
亲吻落下来,带着药味的唇舌纠缠,冰冷的手指探入袍襟,抚过微凉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风溯雪闭上眼,他能感觉到师尊今晚的动作比以往更重,更急,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他的存在,确认这偷来的时光并非虚幻。
他也尽力回应着,笨拙却热烈,像扑火的飞蛾。
“师尊…”他在亲吻的间隙喘息着,声音破碎。
“嗯?”盛昭的动作微微一顿,暗沉的眼眸在昏暗中锁住他。
风溯雪望着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瞳孔,那里面映着跳动的炭火微光,也映着他自己意乱情迷的脸。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伸出双臂,更紧地环住了盛昭的脖颈,将脸埋进他带着寒气的颈窝,低声道:“…没什么。”
他想问,师尊,你疼不疼?
他想说,师尊,我看见了。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这具看似强大无比、内里却可能在逐渐崩坏的身体。
盛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沉默了片刻。
随即,更深的吻落了下来,带着一种几乎要将彼此吞噬的力度。
幔帐垂下,隔绝了窗外结界模拟出的、虚假的黄昏光晕。
黑暗中,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心跳,以及皮肤相贴时,那一点点徒劳却不肯放弃的暖意。
像两个在无边雪原里依偎着汲取温度的囚徒,明知暖意转瞬即逝,仍不肯松开紧扣的十指。
最终盛昭还是离开了。
理由是极北冰眼深处,一株三千年份的’雪魄莲‘即将成熟,取其莲心,可镇魂安神。
他走时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去邻居家摘一朵花。
临行前,他将山谷结界的控制核心——一枚雕刻着繁复星纹的冰玉,交给了风溯雪,叮嘱他安心修炼,莫要乱跑,最多十日便回。
他甚至难得细致地检查了屋内存放的灵食和炭火,又将那柄从不离身的昭明剑留在了屋内剑架上。
“留着镇宅。”他弹了弹剑鞘,玩笑道,眼神却深不见底,“若遇险,就握紧它,我能感知到。”
风溯雪点头应下,看着他玄色的身影融入结界外无垠的风雪中,直至消失不见。
手中的冰玉核心冰冷刺骨,残留着盛昭的灵力气息,却驱不散心头骤然涌上的巨大空洞和不安。
山谷依旧静谧,结界维持着恒定的温暖。但少了那个人的气息,这里便不再是桃源,而成了一座精美却窒息的囚笼。
第一日,风溯雪尚能强迫自己打坐调息,练习剑招。
第二日,他便开始心神不宁,总觉得窗外风雪声里夹杂着不祥的呜咽,空气中那丝属于盛昭力量失控后的冰冷剑意残留,似乎也变得格外清晰。
第三日黄昏,他终于无法忍受这噬骨的空寂和心慌。鬼使神差地,他走到了屋内一角。
那里放着一个蒙着厚厚防尘布的物件,是他从风家带出来的、最小型的便携星盘。
自隐居于此,盛昭便不许他再频繁推演天机,说是耗神,于修行无益。他也乐于顺从,几乎忘了自己还有这能力。
但此刻,一种强烈到近乎恐慌的冲动让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需要确认师尊只是去采药,那日渐明显的天道裂痕与师尊无关,而同心契另一端那越来越频繁的悸动和冰冷只是他的错觉。
他颤抖着手,扯下防尘布。黑曜石般的星盘静静躺在红丝绒衬垫上,光滑的表面映出他苍白失措的脸。
他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带着灵力的殷红血珠滴落在星盘中央。
星盘轻微震动,表面亮起幽蓝色的微光,无数细如蛛丝的光线自行蔓延、交织,勾勒出周天星辰的虚影。
风溯雪屏住呼吸,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催动了天衍术,查探盛昭的命轨。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迷雾,但很快,可能是道侣契生了效果,一股更宏大、更冰冷、更无情的意志似乎感应到了这渺小生灵的窥探,竟主动撕开了那层迷雾。
风溯雪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浩瀚而暴戾。
眼前的场景变了,无数星子旋转,在他眼前凝聚。
不再是熟悉的星辰轨迹,而是无数巨大的、漆黑的裂痕,如同丑陋的伤疤,布满了整个天幕。
金色的法则的流光正在从那些裂痕中外泄、消散,整个世界的根基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而在那最大的、几乎将苍穹撕裂成两半的漆黑裂痕中央,他看到了——
不是现实中那个会笑会怒会拥抱他的师尊,而是一个由纯粹金光和漆黑裂痕交织成的虚影。
他的剑骨所在的位置,散发着璀璨到刺目的光芒,那光芒却如同最美味的诱饵,吸引着裂痕中无数扭曲、贪婪、充满毁灭气息的暗影前仆后继地扑咬。
他的神魂与风溯雪通过同心契紧密相连的部分,正被无数漆黑的、如同诅咒般的法则锁链死死缠绕,勒入魂髓,汲取着他的力量和生机。
锁链的另一端,则深深没入那布满裂痕的天幕深处。
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声音,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天道有缺,以万物为刍狗。】
【剑骨近道,自当补天】
窥探天机,风溯雪的神识被驱逐出去,猛地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鲜血溅落在幽蓝的星盘上,瞬间被蒸干。
幻象消失了。
星盘光芒黯淡,裂纹遍布,彻底报废。
风溯雪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胸口剧痛,眼前发黑,识海如同被亿万根钢针刺入,痛得他几乎晕厥。
但他顾不上这些,绝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吞没。
原来那不是反噬,是天道选中了他的师尊,要用他的剑骨、他的神魂、他的一切,去填补自己。
所以师尊才会日渐失控,才会力量不稳,所以他才会独自承受那无时无刻的痛苦。
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沉溺在虚假的温情里,被他用拙劣的谎言保护着。
什么雪魄莲,什么镇魂安神!
他根本不是去采药!他是去……他是去……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冲击着风溯雪的心神,识海因强行窥探天机而遭受的反噬更是雪上加霜。
他又猛地咳出几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几乎喘不上气,只能徒劳地用手抓着胸口,仿佛那样就能缓解那撕心裂肺的疼。
鲜血飞溅在放置在剑架上的昭明剑上,昭明毫无征兆的悲鸣起来,剑身震颤,凛冽的剑意如同实质般炸开,将整个木屋冲击得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一道撕裂长空的血色剑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天际直坠而下,悍然撞碎了山谷上空那坚固的结界。
结界破碎的巨响震耳欲聋,无数透明的碎片四散飞溅,凛冽如刀的寒风和鹅毛大雪瞬间灌入这失却庇护的温柔乡。
一道身影裹挟着滔天的煞气和血腥味,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落在院中积雪之上。
玄色衣袍破碎,沾染着大片大片的、尚未凝固的暗红血迹,长发凌乱,脸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睛,赤红如血,里面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暴戾。
是盛昭!他竟在短短三日内,去而复返,而且明显经历了惨烈的厮杀。
他一眼就看到了屋内瘫倒在地的风溯雪,以及旁边那布满裂纹,沾上血迹的星盘。
“溯雪!”
盛昭瞬间冲入屋内,将冰冷颤抖的少年捞进怀里,灵力小心地探入风溯雪体内,试图查探他的道基。
“谁干的?是谁伤了你?!”他的声音嘶哑破碎。
风溯雪在他剧烈颤抖的怀抱中,艰难地抬起眼睫。
他看着盛昭苍白脸上新添的伤痕,看着他衣袍上刺目的血迹,以及透过同心契传来的,浓得化不开的恐慌和绝望。
所有的疑问,所有的谎言,在这一刻,都不需要答案了。
冰冷的泪水混合着血沫,从风溯雪眼角滑落。
他紧紧的抓住盛昭的衣襟,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带着锥心的痛楚:
“师尊…你还要…骗我…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