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景宁不太合群太久了,有一次分组做作业时,一个亚裔男生主动找上了自己。
那男生叫陈启,富二代少爷,家里应该很有钱,人缘也特别好,在学校里面混得很开,基本不缺朋友。
景宁在这里两个月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的说话。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而且又发现他们在一些设计上很有共鸣,能讨论,有默契,合得来,出合作过程非常顺利。
自那以后陈启似乎就把景宁纳入了自己的朋友圈,不论有什么舞会、派对、聚会都会喊上他。
虽然很多时候都被景宁拒绝了。
不过在这一年的圣诞节,许清妍要和朋友的家里参加派对,在陈启也来盛情邀请自己的时候,景宁没有拒绝。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见一见美国的圣诞节。
聚会的地点在陈启的家里,一栋很大的别墅,景宁一看地址,发现居然就在他家周围,于是在傍晚时,带着自己亲手包的饺子,步行过去。
纽约的冬季来的很快,这时候的街道已经开始飘雪了,但到处都弥漫着圣诞的氛围。
就连街边的指向牌都被戴上了圣诞帽。
景宁拿出手机,下意识将这可爱的一幕记录下来,下意识想发给某个人,翻到聊天联系人界面,才想起来自己来美国以后,就几乎已经和那个人断掉了所有的联系。
他关上了手机将手揣进口袋里,抬头迈步往前走,只是鼻子也是不由自主的酸了。
不是说结婚了就不会离婚吗?
不是说以后还会和他过很多个新年吗?
不是说没有爱也有责任的吗。
怎么到头来,又和其他那些施舍他的人一样,一些房子一些钱,一些微不足道的补偿后,自以为是的将他投落到地图的某个角落,然后就转身离开呢。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雪也越下越大,模糊了景宁眼前的风景。
“景宁?”
这时,一个嗓音猝不及防的从景宁身后响起。
陌生又熟悉。
景宁愣了下,僵硬地转过身,却见到了一个近几年都没见过的人。
心中的期待落空的同时,景宁面露诧异:“傅峥?”
他和傅峥自景云昭的生日宴上那一眼后再也没有见过面,景宁也听说过,据说傅峥和景樾分外和谐的取消了婚约,然后傅峥主动放弃了傅家的一切,跑到了国外,然后杳无音信。
那之后景宁就将这个人已经彻底的从自己的世界里面剔除,还以为不会再见,没想到遥远的异国他乡,圣诞节的傍晚两个人居然在美国的街道重逢。
傅峥变了很多,头发长了一些,穿着一件黑色短款羽绒服,脚下是一双少年感十足的运动鞋,戴着顶冷帽,手上也拎着一个类似食物的东西,一脸愕然的看着他。
傅峥站在原地怔然好片刻,才朝景宁走过来,他似乎有些紧张,眼眸中都是不可置信。
“你怎么会在这?”
景宁也反应了过来,提了提自己包的饺子,说:“去朋友家。”
傅峥看着他,倏地嗤笑出声,语气散漫道:“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怎么?终于玩脱了,被人丢到国外来了?”
雪越下越大了,风声呼啸,雪花飘到了自己睫毛上,景宁眨了眨眼,呼出一口白气,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傅峥的话,对他的攻击力为0,这么久了,他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太冷了。
傅峥像个鬼一样,紧跟在他身边,扭过头看他,说:“老朋友见面,一句话不说吗?”
景宁装作没听见,紧抿着唇不语。
他现在见到傅峥的心情很是微妙,倒不是因为从前的事情,景宁是个看的很开的人,他没有恨过傅峥,毕竟该报复的也报复过了,现在见到他和见到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也并不在乎傅峥这些毫无杀伤力的攻击。
“你在哪里上学?”
傅峥自顾自的嘲讽了几句,似乎觉得没意思,又换了个话题。
离陈启家还有一段距离,景宁穿的臃肿,走的也很慢,闻言淡声说:“和你有关系吗?”
傅峥摸了几秒,又冷笑道:“景宁,你真是个不怕死的,现在纪家把你丢出来了,你以为纪温庭还会管你吗?”
景宁没什么表情的看向他,语气带着凉意:“怎么,又要霸凌我吗?”
傅峥立马噤了声,然后默不作声地跟在了景宁身旁。
之后两人一路无言,不过等到了目的地,他们才发现他们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别墅门被打开时,陈启笑呵呵的把两个人拉了进来。
“本来还想介绍你们两个认识呢,没想到你们在路上碰到了,真有缘分。”
说着又转头和景宁介绍傅峥:“他叫傅峥,我哥们儿,来纽约两年了。”
然后又将头转到另一边:“这是景宁,我在学校的朋友,他人比较内向,待会儿人多了我怕我顾不上他,你帮我多照顾照顾。”
傅峥扭头意味深长的看向景宁,笑里藏刀道:“行。”
而景宁现在有点后悔答应陈启来参加这个聚会了,不过来了也不好走了,太扫兴。
他们进去时陈启家大厅里已经汇集了很多人,甚至还有人装扮成圣诞老人,投影里面放着电影,音响里放着音乐,景宁虽然和这里大多数人都不熟,但他们还是热情的和自己打了招呼。
不过傅峥看起来真的和陈启很熟,一来就有人喊他的名字,招呼他过去坐。
傅峥没有很快坐过去,而是转头问景宁;“你坐哪里?”
景宁笑了下,认真说:“你不用管我的,我自己可以。”
说着,就在一个角落的懒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而随即傅峥也跟了过来,直接坐在了地毯上,给自己找补似的说:“陈启让我照顾一下你。”
景宁没理他,时不时垂头看看手机,偶尔抬头对主动给自己递东西吃的人说声谢谢,或者望着投影幕布发一会儿呆,又重新低下头。
他总是和这样的氛围格格不入,以后也还是别来了吧。
十点的时候,景宁辰着傅峥不在自己身边,找借口先离开了。
然而才出门没多久,身后就急匆匆的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傅峥走到了自己面前。
“走都要避着我?”
傅峥喘着气,连帽子都忘了戴,雪花淅淅沥沥地飘到了他的头发上。
景宁顿下脚步,面无表情的侧过身看着他,问:“还有什么事吗?”
傅峥舔了下干燥的唇,垂在身侧的手指也蜷缩了下,清亮的眼眸中倒映着景宁的身影。
“景宁,你现在看到我这个下场,是不是很得意?”
景宁不解的打量他片刻,疑惑道:“得意什么?你以为我很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吗?”
傅峥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阴沉的盯着他:“所以你从前在我面前做出的那幅喜欢我的样子,全都是假的对吗?你把我耍的团团转,难道不是一种报复?”
景宁仔细咀嚼了“报复”这两个字,面露嘲讽,眸色平静无波:“如果我要报复你,你以为你能从傅家全身而退?”
傅峥愣住了。
景宁轻笑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这一次,傅峥也没有再跟上来。
但是景宁没有想到,这次的重逢之后,傅峥就彻底进入了自己再美国的生活里。
不是来蹭课找陈启,就是吃饭找陈启,只要景宁和陈启在一起的时候都能碰到他来。
就连陈启也纳闷道:“这小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从前也没见他对我这么热络啊。”
景宁抿唇不语,他看得到傅峥每次来时故作不经意般望向自己的眼神,有点不明白他这是想要干什么。
而他从陈启口中得知原来傅峥和自己是一个学校,只不过傅峥是金融系,两个学院之间相隔很远,从前傅峥和陈启也算不上什么很好的关系,是因为傅氏和陈家在国内有合作,两个人从前就认识,又一起来了美国读书才渐渐熟起来。
景宁不想和傅峥再有什么多余的牵扯,于是和陈启也拉开了距离,仍和从前一样,每天独来独往。
终于有一天,傅峥总算是按耐不住,在傍晚景宁下课回家的路上,堵住他,沉声说;“上车。”
景宁看了看他停在路边的那辆帕拉梅拉,无语片刻,才问:“傅大少爷,你这又是想干什么?”
傅峥皱了下眉,心理涌起一股意思烦躁,目光沉沉的看着景宁,说:“我们就不能有好好坐下来说话的时候吗?”
景宁觉得好笑,淡淡反问:“从前难道是我不愿意坐下来好好和你说话吗?”
对面人静默无声,似乎也知道提前从前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只好说:“那作为朋友,我邀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景宁已经不再相信傅峥所谓单纯的吃饭,语气嘲讽道:“真的只是吃饭?不是又安排了什么向少爷聂少爷要好好教训我吧?”
傅峥面色微变,沉吟好久,在景宁不耐烦饶过他身侧要走时,傅峥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景宁,我说我喜欢过你,你信吗?”
“景先生和傅峥上了车, 之后两人去了一家餐厅吃饭,不知道说了什么,但这次见面好像还算愉快。”
电话那头传来保镖对景宁国外生活的日常汇报。
坐在落地窗前的男人沉默片刻, 才问:“除了这个呢?最近有没有吃好睡好?人际关系怎么样?”
保镖说:“还是和从前一样, 而且景先生好像有点……排斥社交,不论谁主动向他靠近, 他都会以绝对疏离的姿态, 完全不给人闯入的空间,至于睡眠和饮食,纪先生……我暂时还没有仔细观察过。”
比较他又不能让景宁发现自己,不可能跑到他面前去观察他。
好在纪温庭是个还算讲道理的雇主, 低低“嗯”了一声,说:“以后他的私生活不必向我汇报了,照顾好他的安全就行。”
“还有, 不要让傅峥再去打扰他。”
“好的纪先生。”
电话挂断,纪温庭望着窗外常青的松柏, 一时恍然。
他房间的窗外一年四季都是这个模样,除了下雪时, 基本没有变化,就好像还是在夏天,那个青年还在自己身边。
仿佛下一秒,就会推开门坐在他身上,笑着牵住他的手, 黏黏糊糊的喊他“纪先生”。
是他亲手将他送走的, 他没有去怀念的资格了。
毕竟这场战役他对自己的存活率并没有很大的信心,纪家和孟家水深,他这一生已经过太多颠沛流离, 就放他自由吧。
天高路遥,岁月漫长,他还那么年轻,总有一天,会忘了自己。
景宁也很想忘了纪温庭。
可是越是想问,脑子就像是和自己作对一样,越是深刻。
甚至连梦里都回荡着纪温庭的身影。
前天梦到他来接自己,昨天又梦到他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今天又梦到他睡在自己身边。
景宁知道,如果不遏制下去的时候,可能纪温庭还会在他的梦里出现很长一段时间。
于是他主动去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师,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心理医生是为金发女士,闻言严肃道:“景,你应该去医院看看心理医生。”
她表示爱莫能助。
景宁对纽约的医院不太熟悉,只好拖了陈启帮自己预约了一个在美国的一生。
医生叫Judy,她听闻后,笑道:“景,你只是还爱着他,你潜意识里并不想忘记他,并为试图忘记他这件事情痛苦,所以才会觉得这样难受。那么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忘掉他吗?”
景宁垂下眼,手指紧张的搅在一起,沉默片刻后,才说:“因为他不要我了,他放弃了我。”
Judy愣了下,又说:“景,有时候记忆是构成你人生的一部分,如果是舍不得忘记,完全可以将其当作你人生的一个支点,帮助你遇见更好的人,奔赴更美妙的旅程。”
景宁苦笑一声,双眼黯然的看向Judy,低声说:“我也希望自己能很快释怀,但是我来纽约快一年了,他也像一个影子一样陪了我一年,有时候他会出现在我的房间,有时候是床上,有时候是厨房,有时候连上课,都坐在我的身边。”
Judy面露惊愕,刚才听景宁的描述,本以为他只是简单的陷入了幻想、幻听,可是听到后面这句话的刹那,Judy心底已经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
景宁深吸口气,别开视线,看向窗外梧桐上的叶子缓缓飘落,目光也跟着飘忽、下移,他对Judy说:“Judy,我来找你,不是因为我忘不掉他,是因为我发现我享受这种感觉,享受他在我身边的感觉,即使有时候也发觉自己的手无法触摸到他,可是我很开心。”
“就连刚才,他也坐在我的身边,温柔的看着我。”
Judy脊背发凉,头皮发麻,登时抓紧了手心里的笔。
她看到青年的眼眸像是一片翻涌的海,又深又冷,好像透过美国的天空,望向另一个地方。
“我舍不得他,可是我不知道不得不舍弃他,因为我爱他。”
“可我爱他,爱的很痛苦。”
景宁拿着安眠药和治疗精神疾病的镇定类药物走出了医院。
他有些恍惚,没有选择坐地铁,而是步行走回了家。
家里空无一人,许清妍嫌通勤麻烦,所以在两个月前选择了住校。
于是家里,倏忽之间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其实之前还有一个厨师一个佣人的,但都被景宁辞退了,送他上学的司机景宁也让他走了。
景宁在来美国后不久,就考取了驾照,偶尔也会自己开着车出去走一走,但车技仍然不太好。
景宁回家一趟,吃了药,又进了车库,坐进了驾驶座里。
他一直犹豫到天色渐晚,他没有打开车里的暖气,手脚都变得冰凉,可是他却觉察不到冷,车旁的烟头掉落一只又一只,雾气缭绕,模糊了他紧绷的面颊。
在他打算继续抽下一只时,比他的手大了一圈的手缓慢的覆盖在了他搭在手刹的手背上。
“试试吧。”
熟悉的嗓音从副驾驶座传来。
景宁没有回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半晌,吐出一口烟,将指尖亮着火光的烟头对准了自己手臂上覆盖着的那只手。
“宁宁。”
那个虚幻的人影又开口了。
景宁深吸口气,这才抬眸,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睛。
他的心跳了下,烟头转了个方向,转而摁灭在了车内烟灰缸里。
下一秒,启动车辆,拉开了手刹。
宾利缓缓驶出别墅,驶向夜色里。
十一月的美国冷的小热,冷风扑面,像是无数刀尖直面扑来。
偏偏景宁不要命一样,打开了车内所有的窗户,穿着件单薄的衣裳就在夜色中驰骋起来。
不过人清醒了,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自然也就不见了。
第一次见到纪温庭是什么时候,景宁其实记不得太清了。
只知道有一天晚上,自己睡着睡着就被人抱紧了怀里,他以为是在做梦,那样熟稔的缩进他的怀里。
然后慢慢的就能在自己世界的各个角落看见他。
他知道这是不正常的,因为纪温庭时隐时现。
“宁宁,怎么又不按时吃饭,你瘦了很多。”
“外面好像下雨了,别怕,我陪在你身边。”
“怎么今天看起来不太高兴?发生了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
“宁宁……”
景宁在他的亲密中沦陷,并任由事态发展,他的睡眠变得很差,记忆里开始下降,有时候上课都能发呆,只有成绩还勉强保持住了。
许清妍离开后,就越发严重了,从某一天开始,他甚至能和这个虚幻中的人对话。
景宁感到幸福,又很痛苦。
他其实一直不知道纪温庭到底怎么样了,是真的已经安排好一切离开了,还是当初那些借口也仅仅只是一个针对他的借口而已。
他甚至有怀疑过,自己身边的这个纪温庭,是不是他的亡灵。
景宁更希望是第二个,如果他还好好活着,那只是将自己抛弃而已,也没什么要紧了。
景宁在无人的街道上将脚下的油门踩到最高,风一样往前冲,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从城市到郊区,又开进蜿蜒曲折的山道。
其实他的脸已经被风吹麻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就是一直一直保持着这个速度往前开。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催命一样开始响起来,景宁开始的时候还置之不理,直到连续几个手机号打了进来。
景宁这才缓慢降速,腾出一只手接通了。
“景宁,你他妈的不要命了啊!?”
电话那头传来周启咆哮似的嗓音,
景宁来美国的这一年多,周启对自己照顾很多,景宁也从一开始戒备到慢慢防线周启这个人不错,所以两个人逐渐熟络起来。
而周启似乎也察觉他和傅峥之间的关系不简单,所以尽量不再让他们两个碰面,但又什么聚会还是会第一个喊上自己。
两个人也逐渐从半熟的朋友,变成了可以互相关心的好友。
景宁没说话,嘴里叼着的烟头还没有熄灭,他吸了一口,镇定的吐出口中的白雾。
“景宁,你他妈的现在马上给我回来!这大半夜的你去山区飙车,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的驾照才下来多久!你开过几次车?”
景宁一直没说话,直到电话那头的周启骂累了,中途休息的时候,景宁才平淡的反问了一句:“你和他联系多久了?”
周启那头倏地静乐,但又很快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联系不联系的?”
景宁笑了一声,平静道:“你骗不过我,我知道我的车上装了定位和摄像头,是他告诉你的吧。”
周启静默片刻,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知道景宁聪明,自己爹谎言骗不过他,与其两个人之间留个疙瘩,不如索性坦白了说。
“景宁,我一开始接近你确实是他的授意,但你也应该能感觉出来,我周启不是那种被人支配的性格,我愿意和你做朋友,是因为你这个人值得,定位……也确实是有人发给我的,可是我他吗担心你是真的啊,景宁你别疯。”
景宁抬眸看了眼黑漆漆的夜空,眼中的情绪空荡寥落,他头也不回的将烟头掐灭,然后忽然朝车厢角落里一个闪着红光的摄像头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一个笑来。
“不是要放我自由吗?让我自由吧。”
周启一头雾水道:“什么,景宁你刚才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景宁的车就砰地一声撞上了山坡。
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
被撞散的石块从山头滚滚而落……
陈启和傅峥赶到时, 宾利的车头已经破烂不堪,车顶顶着一块巨石,已经将整个车顶砸瘪。
那一瞬间, 他头脑发麻, 看车子这样的残破程度,人要活着几乎是渺茫的事情。
可是当他走近一点时, 就看到一只被玻璃碎片割破的血淋淋的手背, 而那手背间,居然夹了一只正在燃的烟。
傅峥当时就脑袋充血的冲了过去,跑过去一看,景宁正头破血流的坐在车里吞云吐雾。
陈启也冲了过来, 一看,当时脑子里面就只冒出“疯子”两个字,后背都在发凉。
陈启朝天怒吼道:“景宁, 我□□爹的!”
可是景宁却像是没有听见一眼,颤抖着手将烟头放在唇边又吸了一口。
“景宁!”
傅峥实在忍不住了, 观察过后,确认没有了潜在危险, 才冲过去一把拉开了驾驶座们。
景宁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车外有人,转头看到两人时愣了一下,而后淡定的碾灭了烟,然后悠悠然下车了。
真不知道该会所景宁幸福还是傻逼,那巨石砸碎了整个车顶, 唯独漏了驾驶座这一块, 不然的话景宁现在一定粉身碎骨!
“景宁!你是傻逼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他妈的就这车技你敢大半夜一个人开到山区来,你故意来送死对吧?!”
陈启是个有事说事的性格,他真的吓得天灵盖都要飞了, 现在还安心不下来。
傅峥看着景宁那一头的血,心中不安,但是勉强稳重了情绪,沉声说:“当务之急是去医院,这里交给他们吧。”
陈启也冷静了下来,正要说什么时,就见一只无动于衷的景宁道:“头晕,我先去救护车上坐会儿。”
“……”
也不知道他刚才说的那些他听到了没有。
陪车的是陈启,傅峥跟在后边。
医生小心翼翼的给景宁处理伤口,时不时问他几个问题,但是景宁好像在晃神,一直没有回答。
直到医生发觉了不对劲,在景宁耳边大声说了句:“你好景先生,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话,请点点头?”
景宁仍然看着前方。
陈启登时头皮发麻。
所以刚才景宁不是不回答,是听不见了?
“怎么回事啊……”
陈启有些慌了,问医生:“他这是怎么回事啊?是暂时性的吗?”
医生皱着眉说:“抱歉,在详细检查前,我们还不能确定他是暂时性失聪还是伤到了耳部重要器官。”
陈启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给通讯录的一个陌生号码,发去了消息:“景宁失聪。”
景宁被送到医院,做了一个非常细致的检查。
好在结果出来,确定景宁只是神经受损,估计是当时巨石砸落的声音太大,刺激到了耳部神经,造成暂时性失聪,通过治疗和修养可以恢复。
而景宁好像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对自己的治疗结果也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在陈启在手机上打字,问他有什么需要时,他只回了一句话:“不要告诉我妹妹。”
陈启愣了下,但在景宁冷沉的眼眸下,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景宁坚持不需要任何人来陪护,连护工都不要,所以陈启和傅峥只有白天的时候才会去看看他。
但景宁因为暂时失聪,和他们也说不上几句话,两个人常常是没呆多久就走了。
这天,在回去的路上,陈启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傅峥正拧着眉王者窗外发呆,他收回视线,忽然问:“你喜欢景宁?”
他早看出来两个人从前认识,但问起傅峥,傅峥只说是家族牵扯,大学同学,别的就不愿意多说了,陈启不清楚国内的事情,也没多问。
但是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还有经过某些人特意提点不准傅峥靠近景宁这一事情,就是傻子也能知道两个人之间关系不简单。
傅峥眸色一黯,垂眸说:“我们从前……订过婚。”
“什么!?”
陈启差点一脚油门追了前车的尾,还好反应及时踩了停。
他将车停在路边,一脸震惊的看向他:“我靠啊,你们是前任的关系啊,我就说、我就说你们之间的氛围怎么这么奇怪,你明明很想靠近他的样子,却又不敢上前的……”
傅峥没有否认,嗓音低沉:“从前我恨过他,因为他这个人有让人看不透的阴阳两面,看起来乖巧好拿捏,但其实浑身都是刺,他在背后推了我好几次,但是我没法恨他,我甚至……有些憎恨自己。”
陈启听不懂他这些哑谜,一头雾水道:“你在说什么啊?你是说这家伙是双面人,背后通过你刀子?不可能吧,我和景宁认识这么久,我很确定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傅峥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淡淡道:“我和他认识了八年。”
陈启倏地没声了。
然而下一秒,傅峥却又自嘲道:“归根结底,是我自己不够了解他,我以为他是唯一一个我身边赶也赶不走的人,于是肆意的践踏他的心,和那些我曾经最看不起的人一样,至他于两难的境地。”
陈启面色复杂的看着他,一针见血道:“操了,你前面的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我还以为是景宁对不起你,感情是你先耍人家的,那你真是活该!”
傅峥面色恍然兀自笑道:“是啊我活该,我看不透他,真的看不透他……”
“可我还是无可救药,想看他一眼,再多一眼。”
陈启啧了一声,不耐道:“你别搁这里自我感动了兄弟,要我说,你真心觉得对不起他,就离他远远的最好,不然你迟早害了他,也害了自己。”
这一回轮到傅峥沉默。
到底是自己的兄弟,陈启也不好再说狠话了,坐正了,继续启动车辆往前开。
这一次两人都没再开口。
景宁的身体恢复的挺快,听力也慢慢恢复了,他是真幸运,看起来那样惨烈的车祸现场,结果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就是那辆宾利彻底报废了。
景宁直接让废车场提走了,反正他也不在乎。
他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就自己办了出院。
陈启还是去医院看他,结果扑了个空才知道景宁已经离开医院了。
他心底暗骂“疯子”,但想到景宁那个状态,到底是有些不放心,还是开车景宁家了。
他虽然没有来过,但是有人给过他景宁的地址,所以他知道在哪里。
谁料他在门口就看到了他家的门没有关紧,里面传来一峥争吵声……道也不能说是争吵声,因为只有一个人怒骂的声音。
陈启要敲门的手抬起又犹豫了,虽然知道偷听不太好,但那些话还是飘进了自己脑子里。
“景宁,你其实觉得我就是个累赘是不是?所以你一开始根本就不想带着我,想让我自生自灭!”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受伤了都不告诉我,如果不是你不见了我去问,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你出车祸的事情啊?”
不论女孩说什么,另一边始终沉默。
不知道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不想回答,沉默的让人听着都心焦。
女孩果然再也忍不下去,哽咽着骂一句“我讨厌你”,然后跑了出来,陈启连忙跑到了一边,假装自己只是路过,好在许清妍也没有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