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在贺临风也不聪明的份上,算了。
“简青,宝贝,”冰凉的指尖被用力反握,男人一把将他拉进怀里, “我爱你。”
北江最声色犬马的酒吧街, 提这个字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仿佛那些迷乱的灯光与音乐,会将它衬得荒唐又轻盈。
贺临风却毫无羞于启齿的痕迹。
“我爱你,”他重复, “什么装饰都好,用它圈住我吧。”
浑身僵硬。
简青开始害怕自己应激。
害怕无数疯狂偏执歇斯底里的呓语交叠响起, 害怕嗅到血腥味缭绕,害怕看见割破喉咙的利刃……
……害怕自己扫兴。
他总是在别人最幸福快乐的时候, 想到最痛苦惨烈的回忆。
谁料, 一切如常, 连风都很安静。
他甚至没有主动去反抗, 张牙舞爪的负面情绪便像碰到屏障,潮水般退却。
不知从何时起,精神世界中的他也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凝固的血液重新流淌,唤醒麻痹的神经末梢, 简青抬手,近乎本能地摸向贺临风后颈。
“嗯,”自发尾开始,顺着骨头的延展一下下轻抚,用力抿过的唇瓣由白变红,充盈成水润饱满的玫瑰,青年嘴巴张了又合,显得有些笨拙,“……嗯。”
他仍然很难讲出“爱”。
幸运的是,让他想讲出“爱”的人能理解。
“真好听,”大型犬撒娇似的,贺临风毛绒绒的脑袋贴着简青耳侧磨蹭,恍若真被情话的海洋淹没,“再说一次。”
简青无奈地捏了捏对方。
随后又想起什么:“这个时间,商场都关门了。”
即使他自己就是悦都百货的老板,也不好在临近零点的深夜叫醒员工,命令所有首饰店开张。
……或许可以找保安拿钥匙?
简青极少产生必须要做成一件事的冲动。
过去,他的生活中只有原著,最“ooc”的时候,依旧难以逃脱铺天盖地的窒息。
——归根结底,他还是围着那些文字转。
此刻,简青却毫无预兆地摸到了自由的轮廓,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夜晚,因为买戒指这样心血来潮的“闲事”。
仿佛那只丑陋的、狰狞的、一直追赶他的野兽,突然被按下暂停键。它仍然存在,也仅仅是存在。
如同世界上随处可见但肉眼难辨的尘埃。
谁会为了尘埃停止呼吸?
哪怕是处于沙暴正中的旅人。
天高地阔,简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乔蓝要在公司排查违规摄像头,应该存了安保部的联系方式。”
“没那么麻烦,”贺临风闷笑,“跟我来。”
睡梦中的总助逃过一劫。
同时错过了她本月的第三笔奖金。
关掉导航,车子沿着贺临风的记忆向前开。
尽管是尚未彻底回暖的初春,大学城附近却热闹非凡,这种热闹和酒吧街不同,烟火气能冲淡一切颓靡。
简青手里捧了碗醪糟小汤圆。
某人的确很会制造惊喜。
至少他完全没想到贺临风会带他到这儿来。
简青车上备了外套,再开屏再夜店的渣男打扮,被柔软蓬松的羽绒服一罩,都只剩居家和可爱。
幸好是薄款。
糯米的香甜在舌尖绽开,简青思忖,否则他们八成要被当做怪人围观。
“前面那家,”仗着在人群中一览众山小的身高优势,搜索到目标的贺临风喜上眉梢,替男朋友指明方向,“看到了吗?”
不远处,两元专卖的招牌于月色下熠熠生辉。
店主是个年轻女孩,刚毕业没多久的样子,简青和贺临风进门时,她正踮着脚整理货架,听到叮铃摇晃的风铃声,女孩条件反射地扬起笑脸:
“欢迎光临。”
接着她便愣在原地。
一方面是讶异打烊前还有生意光顾,一方面是震惊两位客人过分出众的颜值。
“晚上好,”主动接管社交任务,贺临风相当自来熟地打了个招呼,见女孩手里的东西没收拾完,他体贴道,“您忙,我们自己转。”
同样沐浴在陌生店主的视线中,简青不想被衬得太失礼,也跟着点了下头。
毗邻夜市的地段寸土寸金,为了节省空间,货架摆得十分紧凑,纸笔,玩具,日用品……各式各样的小玩意整齐排列,贺临风牵着简青羊毛大衣的腰带穿梭其中,试图找到装首饰的盒子。
在此之前,简青对戒指的印象,除了父母与生意伙伴的婚礼,仅限于品牌专柜和拍卖会上的单独陈列。
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宁舒妍女士的设计。
如今却意外地适应。
“这里。”被贺临风的声音唤回思绪,简青收起左右巡视的目光,靠近对方看去。
项链,戒指,耳钉,三种首饰分别装在六个盒子中,款式大多比较文艺可爱,数量少说也有上百。
某人倒是什么风格都能驾驭。
简青记起自己捏住贺临风无名指时的触感。
为女生准备的尺寸,肯定塞不下对方。
“上面还有,”眼尖发现新目标,贺临风伸长胳膊,侧身,轻而易举将它够到简青面前,“怎么样?”
这盒戒指的名字应该叫潮男必备。
非要形容的话,就是戴着它——或者它们去夜店,只会被认作点缀。
不过,搭在贺临风手上一定很漂亮。
没有像影视剧霸总那样彰显整盒端走的“财力”,拿出工作时甄选策划案的专注,简青垂眸,仔细观察起来。
一旁的贺临风十分挫败。
他食言了,他必须撤回先前“什么都好”四个字,因为简青居然真的在给他挑“装饰”。
确实,戒指天然代表圈住,可他最期待被打上标记般、气质强烈到任谁都会觉得属于简青的那种。
不假思索地,贺临风拿出某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小可怜:
“我要它。”
是枚非常细的素圈。
大概只有一两毫米那么细,银白色,装在透明塑料袋里,甚至没能分到自己专门的位置。
简青:?
他其实更偏向华丽的款式。
贺临风却用行动告诉简青,好看的手戴什么都好看。
一推到底,过程恍若量身定制般顺畅,于男生而言过分秀雅的设计,竟完全不显女气,衬得骨节愈发分明。
如同艺术家笔下的撞色,矛盾又和谐。
简青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善变。
但也没什么奇怪,谁让自己总是会被贺临风动摇。
“审美不错。”诚恳夸赞了句,他刚要去柜台结账,大衣后的腰带便被人拽住。
贺临风:“等等。”
单个的耳钉躺在男人掌心。
颜色材质和戒指一模一样,偏偏张扬地开了朵五瓣小花。
“之前送你的都没怎么戴,”谨慎地检查吊牌,贺临风满意,“纯银的,应该不会过敏。”
简青能听出对方并非抱怨。
这反而令他更想解释:“在卧室的抽屉里。”
“我知道,”日常被男朋友的可爱愉悦,贺临风笑,“等下给你戴上?”
简青嗯了声。
“……好的,确定吗?”收银台前,年轻店主习惯性提醒,“纯银的价格有点……”
视线相遇的瞬间,女孩咽下最后一个字。
恰如四大天王不止有四个,两元店也卖两元以外的东西,可面前的青年,瞧着比整条街的商品加起来更昂贵。
与其担心对方为“超出预期的价格”和自己纠缠,她更该担心店内没地方刷卡。
小本生意还真是抱歉。
所幸,青年十分熟练地举起手机:
“哪里扫码?”
X付宝到账,七,十,元。
贺临风趁机吃光了简青剩下的醪糟小汤圆。
勺子和纸盒丢进垃圾桶,他站在路灯下,晃了晃用酒精湿巾擦过的耳钉,跃跃欲试:
“来。”
简青狐疑地摸向口袋,里头果然少了一张。
“我动作快吧?”轻松猜到对方在困惑什么,贺临风低头,指腹撩开青年散落的碎发,得意,“是逛小吃摊的时候。”
“本来想帮你擦手来着。”
太久没戴耳钉,简青也不知道那个洞有没有长回去。
视觉盲区的痒带来微妙的失控感。
他微微掀起眼帘。
出发去“钓鱼”前,贺临风特意抓了发型,露出完整的额头,五官再无遮掩。
眉骨高,鼻梁挺。
距离越近,越能体会到那份“浓颜”的冲击力。
时刻留神男朋友的反应,贺临风小心地放轻动作,长而直的睫毛落下,似乎在问,弄痛你了?
简青:“专心。”
话是这么说。
他却紧接着仰起下巴,吻住男人削薄的唇。
甜蜜的酒酿味化开。
瞪圆的狐狸眼映出自己恶作剧成功的脸,简青想,或许恋爱就是要两个笨蛋谈才有趣。
翌日, 重案组再一次集体收到了贺顾问的爱心早餐。
咬着三明治的汪来大胆八卦:“怎么回事?周哥不是说你和简总抓偷拍犯去了吗?”加班也能这么高兴?
“对啊,但中间出了点小波折……算闹了个误会?”和颜悦色,贺临风慢条斯理地拿出果汁, “新榨的, 尝尝。”
汪来瞬间警惕:“不对劲。”
非常非常非常不对劲。
“你别是想下毒害我吧?”翻来覆去把瓶子检查几遍,他又生出新的好奇, “你家还有这玩意?”
感觉和超市里扒掉贴纸的饮料一模一样。
闻言,贺临风彻底失去耐性,哗啦拎起袋子,居高临下递出个看智障的眼神:
“因为那就是超市里的。”
他又不是奶茶店的老板,机器小, 冰箱的存货也有限, 只够自己和简青两杯。
“汪哥, ”憋笑憋得肩膀发抖,角落旁观的松晓彤试图挽救,“你真没觉得贺哥有什么变化?”
汪来摇头:“明明和以前一样骚……”包。
视线落在男人挽起袖口的右手上, 汪来终于注意到那枚纤细的银白圆环。
“显摆半天了,你居然才发现, ”颜秋玉无奈,“不过也好, 挫挫他的锐气, 省得某人太得意。”
汪来:!!!
怪不得, 怪不得某人刚才一直亲力亲为, 围着他“端茶送水”。
原来是炫耀戒指。
“就你这眼力,赶紧去医院检查检查,”咚地,贺临风将自己桌上的仙人掌拍到汪来电脑前, “多养点绿植。”
后者冷笑:“怪我?你瞅瞅周哥的婚戒在哪儿?左手!死狐狸,戴的明白吗你?”
贺临风的心情却忽然好了起来。
汪来莫名升起不妙的预感。
电光石火间,没等他想通关窍,对方已经魔音灌耳:“……但这是阿青选的。”
“没对象的人,”怜爱地睨向汪来,贺临风轻叹,“啧。”
鸡飞狗跳,重案组险些发生一场内部谋杀。
幸而被颜秋玉及时制止。
“贺哥和周哥查到的消息给了我灵感,”拖来小白板,吃瓜完毕的松晓彤抬笔圈住与岳闲相连的问号,“虽然叫金主,可归根结底,还是感情纠纷。”
“所以我找了最先帮方言心报警的几个女孩。”
“都说文字是作者精神世界的表达,我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父母不了解方言心,或许读者能明白。”
“结果还真有收获。”
“最开始是几个女孩告诉我,草莓牛奶罐新书的成绩特别好,比起之前的作品,主角和主角的互动尤其自然,各种小细节让大家忍不住姨母笑,许多读者都猜测ta在现实中谈了恋爱。”
一个人在家中遇害,首先被怀疑的便是ta的亲朋好友,女孩们会朝“伴侣”的方向发散实属正常。
“但等我真的问到草莓牛奶罐的感情状况时,却没有人知道。”
“直到一个叫梦梦的账号私聊了我。”
“梦梦是她在读者群的昵称,据她透漏,草莓牛奶罐——也就是方言心,最近的确交了男朋友。”
因为性向问题与父母闹僵,连夜被赶出家门,即使隔着网线没人知道自己是谁,方言心依旧十分谨慎。
然而梦梦是他的老读者。
写长评,画同人图,从第一本书追到现在的老读者。
考虑到相识多年的情谊,在梦梦无意间提起评论区玩笑般的“打赌”时,方言心没有再隐瞒。
他确实受到了“恋爱”的启发。
梦梦异常惊讶,因为读者们更多是调侃,变相夸“草莓牛奶罐”新文写得好、感染力强,一举突破瓶颈。
身为朋友,她由衷送上祝福,自发地做起保密工作。
“方言心很低调,告知也只是单纯的告知,几乎从不秀恩爱,”松晓彤补充,“可梦梦自己说,具体的细节能藏住,状态却难以遮掩——当然,她的原话要更文艺,我简单提炼了下重点。”
“总之,梦梦清楚感觉到那段时间,自己喜欢的作者大大特别幸福。”
“能用双手将成年人扼死,凶手是女性的概率极低,我认为咱们可以从方言心的男朋友身上找突破口。”
颜秋玉颔首:“看来两起案子又出现了新的共同点。”
比如,受害者都有一个神秘的交往对象。
“岳闲可不是个低调的人,”贺临风翻开笔录,“美容院的护士曾表述,岳闲当时穿了一身大牌,还专门拎了两大包现金来付款,特别像花式炫富找存在感的暴发户,所以她印象格外深刻。”
汪来立刻领会:“你觉得岳闲会通过匿名的社交软件留下痕迹?”
大眼仔,小粉书,多少立单身人设又被爆恋情的偶像爱豆,都因为“嫂子暗秀”在上面翻了车。
某种意义上来讲,岳闲和“嫂子”们的处境类似。
哪怕不是酒保口中的包养,也很难见得了光。
“如果他又怕惹恼所谓的金主又想彰显优越……”拖长尾音,贺临风挑眉,“网络无疑是个好选择。”
汪来:“但岳闲名下只有一个手机号。”而这个手机号已经在两年多前欠费停用。
“热点,WiFi,”气定神闲地,贺临风竖起两根手指,“什么年代了,又不是非要流量才能上网。”
“奢侈品的价值在于身份认同,以岳闲目前的表现来评判,他显然需要这份认同。”
内敛如方言心也有想坦白倾诉的时刻。
倘若长期与外界彻底断联,那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除非岳闲在参加某乎“孤岛生存三年奖金五百万”的挑战。
“大海捞针啊,”汪来哀嚎,旋即又振作,“我试试看。”要是追踪到IP地址,大概率能锁定第一现场。
颜秋玉则望向周山:“行李箱查的怎么样?”
“按照品牌溯源,北江市内共有三家实体店面,”周山答,“行李箱的表面及内部并未检测到受害者以外的生物痕迹,参考条件只有款式和磨损程度,根据这点,我和一队的兄弟们走访到了近两年的销售记录。”
他递上手里打印出的纸质名单:“不排除网购的可能。”
这类材料向来是人手一份,汪来接过,迅速扫了遍,发现全是北江知名的、地标性的大商场。
余光瞟到贺临风蹙眉,他凑近:“有灵感?”
“第二家,”指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表格,贺临风出神道,“……我和简青去过。”
汪来大力翻了个白眼:“够了啊你。”
恋爱脑真没救。
贺临风琢磨的却不是当初约会的场景。
而是边绍。
——自己和简青看完电影出来,穿过马路后,遇到了边绍。
对方拎着几个购物袋,明显刚消费完,能在他们随机出来约会的一天撞上,应该是那里的常客。
——但约会日在周末。
大多数人出来玩都会选择周末这两天。
——可话说回来,富二代要考虑什么工作日双休?
边绍和朋友曾光顾夜色。
——动机呢?作案总要有动机吧,男性、年轻、容貌姣好、社会关系淡漠……受害者间存在交叉点,无差别杀人的概率极小。
边绍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典型的玩咖公子哥,与凶手画像中“偏执谨慎”的性格相距甚远。
况且销售记录中没有对方的名字。
——凶手未必要刷自己的卡。
反驳再反驳,两个相斥的念头左右互搏,无声地打得热火朝天,目光定格般落于一点,贺临风想:
边绍买的东西都是什么牌子来着?
记忆有些模糊。
毕竟,那只是日常生活中的随意一瞥,隔着小半年,除开简青这样的天赋异禀者,恐怕没几个人能精准复述。
自己要问简青吗?
如同丢出硬币又盖住结果的那只手,寻求答案的人心里早已存着偏向,犹豫冒头的一瞬,贺临风便做好了决定。
简青信任他。
他当然要交付同等的信任。
刚巧,简青和自己还欠着边绍一顿饭。
“亲密付之类的情况考虑过吗?”经验老道,颜秋玉吩咐,“再仔细核对下,筛选出二十岁到三十岁、体型匀称、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男性购买者。”
松晓彤:“一米八?”哪来的一米八?她漏听了线索?
“嗯,”颜秋玉解释,“据岳闲同单元的住户王女士称,大约两个月前,她开门丢垃圾,见到一个小伙子往楼上走。”
“老小区没电梯,空房多,七八两层,唯有802租了出去,所以601的王女士非常确定对方是去找岳闲。”
“嫌疑人当时穿了件黑色外套,戴着兜帽,大半张脸被挡住,除了身高体型,她只能隐约辨认出年龄。”
汪来紧随其后:“至于搬家公司那边,跟贺狐狸猜的一样,是凶手用岳闲自己的手机支付下单。”
“我联系了搬家公司的员工,尽管没有留下影像资料,但对比他和王女士的描述,整体出入不大。”
“接下来咱们的任务就是找出这个人,”严肃地,颜秋玉强调,“速度要快。”
面对连续行凶的罪犯,警察和医生一样,都是和死神赛跑,每晚一天,便可能多一名受害者。
十几公里外。
简氏总部。
乔蓝正轻声细语地转述:“……抱歉老板。”
“元总的秘书说元总最近忙着养病,不接受任何约见。”
“嗯。”
颔首, 简青笔锋流畅,熟练签下自己的名字,态度平淡道:“我和他好像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碰到过?”
乔蓝仔细回忆了几秒。
“确实没有, ”顺势接过老板递来的文件夹, 她严谨补充,“至少我上任之后的行程里没有。”
但这也很正常。
宏达与简氏的业务往来极少, 两家集团的掌权者又都是圈子里的领军人物,年龄相仿,自然王不见王。
况且,宏达Boss的身体状况堪称众所周知的八卦,和老板隔三差五传出“被捕”谣言一样, 前者隔三差五就要“病危”两次。
能让对方忍着病痛出席的邀约, 大多是国内外顶尖的行业峰会, 偏巧,完成转型后,简氏已经彻底和房地产切割。
两项叠加, 实在缺少“巧遇”的主客观条件。
“整理一份元魁和宏达集团的资料给我,”抬手推了推镜框, 简青吩咐,“记住, 事无巨细。”
乔蓝当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虽然老板没责备, 可她总不能接二连三搞砸。
迅速交接过本周确定的行程, 等乔蓝离开, 简青才放松肩膀靠向椅背,屈指,轻缓地按住眉心打圈。
以他的身份,贸然接触宏达集团的员工反而是下策, 或许应该叫贺临风帮忙创造个机会,让他用“读心术”筛一筛。
思及此,简青拿出手机,某人恰好有消息发来:【今天下班早。】
【约边绍吃个饭?】
简青预备打字的指尖顿了顿。
一方面,在华国尚未制定同性婚姻法的情况下,他认为自己与贺临风的关系已经正式得不能再正式,介绍给朋友实属寻常;
另一方面,简青心底又疑窦环绕。
“今天”的节点有些微妙。
难道边绍真和重案组在追的杀人犯有关?
他想问明白,却也知道警察要守的规矩,最后只克制回了句:
【嗯。福顺斋?】
相当体贴的答案。手机对面的贺临风盯着聊天框上方持续了十几秒的“正在输入中”,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自家男朋友哪都好。
就是许多时候太过懂事。
【私人名义的聚餐,】了解简青的敏锐,他主动交底,像之前决定的那样,对能讲的部分毫无隐瞒,【无论有没有发现,我都会第一个告诉你。】
如同被温和的水流包裹,简青抿唇,紧绷的神经陡然柔软。
边绍爽快的赴约更是彻底打散他惯性的多思。
“……行啊,”似是刚睡醒,对方鼻音浓重,“福顺斋挺好,昨晚喝了场大酒,胃里难受得厉害。”
简青果断:“我去接你。”
“得了得了,没那么娇弱,”捂嘴打了个哈欠,边绍含糊道,“放心,能开车,保证不违规。”
“挂啦。”
“先去洗漱,等本少爷闪亮登场,绝对比某人的警察男朋友帅。”
听到后两句挑衅的简青失笑。
但真正碰面时,边绍竟打扮得十分低调,尽管没到西装三件套那么夸张,却也足够称得上正经。
顺毛的头发染回黑色,连耳环都只带了两枚。
简青乍眼一瞧竟有点晃神。
这让他想到自己和对方遥远的学生时代。
“怎么样?没给您老丢人吧?”挤眉弄眼说了句小话,边绍瞬间原形毕露,“否则我真想骑摩托来。”
北江市区晚高峰太堵,四个轮子的全算乌龟。
被电话call下楼的简青无奈:“又不是第一次见。”
“格调,格调,”煞有介事地挺直腰板,边绍拽着简青走向楼梯,“好歹是娘家人,装也得装出个样子。”
简青:“我以为你讨厌他?”
“是有点,”坦然中带着抹阴阳怪气,边绍嘀咕,“谁让贺警官上次把我当嫌犯审。”
“不过呢,一码归一码,今晚我肯定老实。”
言罢,他轻车熟路推开包间的门。
动作舒展而流畅,五指修长,袖口挽起的男人正弯腰给瓷质的茶杯倒水。
“愣着干什么?”视线被挡住,简青推了推边绍,“只点了你平时爱吃的几样,剩下的自己挑。”
后者低声:“……糖衣炮|弹。”
然而简青很早便明白,天赋也好魅力也罢,当贺临风真正想讨一个人喜欢的时候,极少有谁能拒绝对方。
所以他丝毫没有忧虑两者的相处。
——前提是,话题别围绕着自己展开。
“对,我和他高二认识的,”提及过去,边绍的表达欲立刻拉满,“你没见过青春期的校霸有多狂,赤手空拳还敢和人家打群架。”
贺临风抽空给简青夹了一筷子菜:“群架?赢了吗?”
“当然赢了,那伙收保护费的小混混被揍得落花流水,”边绍比划,“要么我干嘛认他做大腿。”
细细打量外表斯文漂亮的男朋友,贺临风若有所思:“因为他好看?”
“咳咳!”像是被对方的肉麻震惊,边绍噎了下,猛地灌完整杯水。
“少给我喂狗粮,”草草抹掉眼角呛出的湿润,神色复杂,他望着简青感慨,“原来你喜欢这种。”
油嘴滑舌的狐狸精。
突然变成全场焦点的简青:……
“算是吧,”没有第二个男朋友可以比较,他迟疑点头,无师自通掌握祸水东引的技巧,“听说你最近都不在会馆。”
边绍果然耷拉下眉毛:“相亲啊,相亲。”
“我打算去外面躲一阵儿。”
简青意外:“这么严重?”
在他的印象里,和长辈过招,对方可比大多数小孩更皮实,尤其擅长撒泼打滚。
“主要是膈应人,什么生孙子讨老头欢心,什么靠量取胜、多分家产,”脸朝左歪,边绍厌恶地吐掉骨头,“我呸。”
耳濡目染,简青能理解圈子中兄弟姐妹间的明争暗斗。
但有他这个朋友在,难道还会让边绍饿死?
“旅游散心也好,”同样觉得孕育生命需要谨慎,简青并未明着评价边绍母亲的行为,只决定日后单独找对方聊一聊,“你自己去?”
“什么意思?大忙人舍得抽时间陪我?”右颊鼓起嚼东西,边绍慢了半拍才抬头,余光瞥见贺临风,又道,“算了算了,当电灯泡太没劲,你们要是想度蜜月,我倒有几个地方能推荐推荐。”
蜜月?哪来的蜜月?简青张嘴,未等出声,一块剃净刺的鱼肉就塞进来。
“行啊,”顺利用食物堵住男朋友的婉拒,贺临风笑吟吟,“平时工作忙,总在市里打转儿。”
俗话讲,以柔克刚,对方这么配合,反倒叫边绍失去斗志,主动灭了气焰。
“简青容易水土不服,最好挑个附近的度假山庄,”他满脸无趣,“离江啊海啊远点,干净,别太吵,其余倒没什么。”
贺临风一副受教的表情:“我记下来。”
简青:……
继续演。
他连水土不服的原因都告诉过对方,“主角”要尽量呆在小说划定的“舞台”。
旁人难以察觉地,简青在桌下踢了踢贺临风,很轻,并非挑逗或威胁,更像某种唯有彼此知晓的调侃。
后者显然没料到简青如此“大胆”,下颌绷紧又松开,悄悄用膝盖贴过来。
“我以为你会选酒吧。”面不改色,简青率先cue到重点。
边绍讶异:“夜色?得了吧,最开始收到照片我真没信,你们俩大半夜跑那儿去干嘛?花式秀恩爱?”
“查个案子,”简青淡定端起汤碗,“……对了,你认识岳闲吗?”
“岳闲?”边绍摇头,唰地抽出张纸巾捂住鼻子,“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