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真才不在意这些贞节观念,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自顾自的言笑晏晏。
“这个吕郎还算拎得清,不会太过纠缠。以前我在淮城遇到的一位吴郎,那叫一个死打烂缠,我差一点被他烦死了!合则聚,不合则散,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就知道一味的强求。”
阿难好奇地问:“那后来你是怎么摆脱他的?”
“他当时也是满口要死要活的,我好说歹说都不管用,后来干脆直接甩出一把菜刀,让他要死就快点死,有种直接往脖子上剁。这番狠话一说出来,他就消停了!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凡是口口声声嚷着要去死的人,都是说出来吓唬人的,别太当一回事。”
“难怪姑娘刚才处理得那般快刀斩乱麻,原来已经很有经验了。有没有遇到过死都不肯放手的人呢?”
“没有,倒是遇到过想让我死的人。他那句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如果你一定要离开我,那我就杀了你——我萧寅得不到的女人,谁也别想得到’。”
“萧寅”这个名字,听得在场所有修士齐齐一怔,万象宗的几位年轻弟子更是神色大变。
阿难直摇头,“这不是强求,而是威胁了。”
应长恨“小姑娘”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把他吊起来打了个半死,如今已经成了废人一个。”
任天真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那七八位男修士却如临大敌地纷纷拔剑,对她形成一个包围圈。
之前热情邀请她加入万象宗的那名年轻修士,已经换上了一张厉声厉色的面孔。
“妖女,原来是你伤了我们小师叔。”
萧寅是万象宗宗主的关门弟子,年方弱冠就已经修为不俗,本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然而,今年年初的时候,却传出这位新生代翘楚的年轻修士,因为诛妖身受重伤沦为废人的消息,令无数人为之扼腕叹息。
据说那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奸猾妖怪,萧寅与之单打独斗的过程中,一时不慎遭其暗算,最终不敌惨败。
妖怪虽然没有要他的命,却把他打得遍体鳞伤,还出手废了他的灵脉。
当时,不少人都觉得能重创萧寅的妖怪,一定十分凶猛可怕,谁知却是这样一位灼若芙蕖出渌波的娇俏少女。
虽然身处七八柄锋利无比的灵剑包围圈中,任天真俏脸上的神色却不见丝毫慌乱。
“你们这些男人啊!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客客气气地叫人家姑娘,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成妖女了?真是让人伤心。”
她满脸嗔怪的神色,一张樱桃小嘴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爱娇地轻嘟一下时,让七八名修士都看得心中一荡。
所有修士中,唯有阴有苓还大马金刀地坐着没动,只是目光锐利地盯着任天真发问。
“你是妖?”
“阴姐姐,我是妖,但不是那种害人的妖,我可是一心修仙向道的。”
任天真跟阴有苓说话时,神色是一派发自内心的真挚,给人一种绝无半句虚言的感觉。
“姐姐你信我。不然你可以回想一下,刚才那位吕生脸上,可有半点精元受损的阴晦之气?”
妖怪的修炼方式无非两种,第一种是和修真人士一样走正统的苦修路线;第二种就是旁门左道的采补术。
男妖采阴补阳,女妖采阳补阴都是常有之事,被他们采补过的凡人脸上会有一层阴晦之气。
“这个真没有,我有留意过。”
阿难插了一句嘴,阴有苓再回想一下,原本锐利的目光便柔和多了。
一位比较年长的中年修士,虽然不是万象宗的人,但很愿意帮着他们说话,定定心神开始反驳起来。
“你说你不害人,那为什么把萧公子害成了废人?”
“拜托,他要杀我,我都没打死他,只是废其灵脉罢了,已经够高抬贵手了好吧?”
万象宗的一位修士道:“你是妖,萧寅是降妖伏魔的修士,他要杀你也是职责所在。”
“狗屁职责所在。他要真是为了降妖伏魔对我下死手也罢了,可并非如此。我们在一起后他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表示自己一点也不介意,还说了一些什么‘愿以金屋贮之’之类的酸话。等到我想离开他了,他就要降妖伏魔了,不过是想要公报私仇罢了。不是吗?”
阿难在一旁闲闲点评了一句。
“这位萧公子看来是顺风顺水惯了,不能接受一个女人居然将他弃若敝屐。于是因爱生恨,生出一种既然得不到就干脆毁掉的心理。”
任天真一脸深以为然的神色,娇笑着附和道:“这位哥哥,你说得太对了,姓萧的可不就是这种心理嘛!”
一位万象宗的弟子对着任天真凶不起来,对着插嘴的阿难却凶神恶煞地大吼。
“你给我闭嘴,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阿难一点也不生气,还从善如流地点头。
“行行行,我闭嘴,你别生气啊!”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辞,小师叔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在渭城遇上妖怪害人性命,这才出手想要降妖伏魔为民除害。”
任天真嗤笑了一声。
“他当然没脸说实话了。说自己迷上一个妖女结果被甩了;想要杀了妖女出气结果反过来被收拾了;这么丢人的事他怎么可能说出口嘛?他甚至都不好意思说是被妖女伤了,只说是妖怪,还是什么使手段暗算他才令他不慎落败的奸诈妖怪。这种因为太要脸所以臭不要脸的行为,真是可笑之极。”
“说一千道一万,你说的话没有证据,我们没理由相信一个妖女却不相信万象宗宗主的高徒。今日我们既然遇上了你,也一定要收了你这妖怪为民除害不可。”
中年修士大义凛然的一番话说完,就扭头对其他修士建议道:“大家摆剑阵,一起上吧,对付妖怪不用客气。”
诸修士都深以为然地纷纷点头,已经闭了半天嘴的阿难,忍不住又开口了。
“那个,我好心提醒一下诸位,刚才是任天真姑娘自己说出萧寅的名字,你们才知道她是废其灵脉的妖。她都敢亮出自己的身份了,难道还会怕你们这些人吗?显而易见,就算你们一起上也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我强烈建议你们再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跟她动手。”
任天真笑盈盈地瞥了阿难一眼,说得很直白:“美髯公哥哥,你虽是一片好心,但只怕会被人当成驴肝肺呢!”
中年修士果然怒气冲冲地瞪着阿难大声训斥起来。
“臭小子, 你怎能说出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无门无派的散修都像你这样软骨头吗?”
“大叔,我好心提醒你不听也就算了,怎么还骂人呢?”
阿难一脸超委屈的神色, 应长恨“小姑娘”在旁边哼了一声,老气横秋地数落他。
“人家上赶着找打,你偏要多管闲事, 活该被骂。”
“咦, 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小小年纪嘴咋那么欠呢?”
中年修士气得要命, 任天真却笑得花枝乱颤。
“真没想到这个妹妹的小模样这么可爱, 小嘴却这么毒舌。”
阿难摇头道:“算了算了不管了,你们要打就打吧!不过最好是出去打,别把店家的房子打坏了, 人家做点小本生意不容易。”
“我们出去打没问题, 但这个妖怪未必会肯。”
“我为什么不肯?作为一个修仙向道的好妖,我才不会闲得没事砸人家的铺子呢!走,我们出去打。”
任天真率先站起来往外走,虽然有七八柄灵剑指着她, 她却像漫步花荫间似的神色淡定从容。
“阴真人,你不来吗?”
中年修士还想多叫上一个人, 阴有苓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妖和人一样, 有善恶之分。如果不是害人性命的恶妖, 我就不会轻易动手。”
一个年轻修士脱口而出。
“不是吧阴真人, 听说原本要跟你拜堂成亲的师兄, 婚礼当天被一个妖女拐走了。妖女跟你有夺夫之恨, 你见了她们就该格杀勿论, 一个也别放过才对。”
阴有苓面无表情地道:“冤有头债有主, 谁欠了我的我就找谁还, 不会做这种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迁怒之举。”
听了这番对话,任天真扭头又大步流星地走回来,满脸打抱不平的神色。
“什么?妖族有人拐跑了姐姐的新郎倌?岂有此理,哪个妖女干的,姐姐你告诉我,我帮你把她揪出来算账。”
“不知道,你还是先解决掉自己这一摊子事吧!”
“行,那我先摆平了这帮人再说。”
万隆客栈外有一片空旷的地方,几位修士就在此列阵,一起对任天真展开围攻。
阿难、应长恨和阴有苓,都走到窗子边观战。
七八柄灵剑组成的剑阵,配合得不可谓不好,但任天真在剑光间隙中穿梭来去时,翩若惊鸿的身姿说明她应付得轻松自如。
没看一会儿,阴有苓就道:“阿难,果然被你说中了,这些人联手也不是任天真的对手。他们一上来就结剑阵想要以多胜寡,她却应对得这般游刃有余。”
“这不明摆着的事吗?如果她打不过这些人,怎么敢自曝身份呢?既然敢自曝身份,就一定能掌控全场。”
应长恨道:“她开始亮兵刃了,那是什么武器?好像是把锤子!”
阴有苓道:“没错,就是锤子。”
阿难笑道:“这么娇柔的美人,武器居然是一把锤子,反差是不是有点大?”
应长恨又道:“可她这把锤子很是精致,你们注意看锤头,是不是像一朵莲花?”
任天真手中那把银光闪闪的圆头锤,锤头上围绕着一圈浮雕莲花纹,中间还有莲蓬雕饰,看上去宛如一朵莲花。
阿难随口道:“她是莲花修炼成精的花妖,把称手的兵器雕成莲花形状也很合理。”
阴有苓不无诧异地扭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能看出她的原形?”
妖怪修成人形后,只要灵台清明法力在线,不会动不动露出本相的尾巴或翅膀什么的,就很难被看出原形。
任天真实力不俗,显然是修为已经达到一定境界的大妖。姣花软玉般的女体没有任何破绽,想要看出她的原形更是谈何容易。
就算是云间仙境的神仙,除非有照妖镜这样的法宝,否则也不能一眼看穿大妖的原形。
“我不是看出来的,是猜出来的。”
应长恨理解无能:“这个怎么猜?”
“她的名字叫任天真,出自诗句“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这还不明显吗?莲花锤一出,更加证明我没有猜错了。”
在他们交谈中,任天真开始放大招了,手中那把莲花锤抡得虎虎生风,很快就把组团作战的修士全部撂翻在地。
应长恨目露欣赏之色,“这花妖看上去娇滴滴的,打法却这么彪悍,是个猛人呢!”
单看外表任天真就是一朵娇花,不像是战斗力超高的那一挂,殊不知这朵娇花却带刺扎手得很。
阿难笑着点评道:“阴真人,任天真姑娘动起手来,跟你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又美又飒,一个又美又彪。”
阴有苓身上洋溢着一种英姿飒爽的中性美,而任天真则是既不失女性的娇柔妩媚,又带着一份甜美的彪悍。
把七八名修士集体撂翻后,任天真随手抛出一块类似蛛网般细密洁白的东西。
那东西一开始只有手帕大小,抛上半空后自动变大。
它把所有落败的修士都笼罩其中后又自动缩小,如同鱼网捕鱼般把他们捆成了一大堆,连叫声都传不出来。
阴有苓目光一凝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应长恨道:“应该是类似捆仙索之类的工具。”
“阴真人你放心,她连萧寅都没杀,更加不会杀这些人。只不过是把人捆好,免得他们跑去搬救兵。毕竟她还想在这儿住上一宿,自然不希望半夜又有人打上门来扰她清梦。等明天要走人了,她肯定就会放人的。”
阿难一番话说得大包大揽,笃定任天真不会要了这些修士的性命。阴有苓也有同感,点点头不再多言。
“好了,收工。”
任天真手中的莲花锤悄然隐去,她轻捋云鬓地回眸一笑,皓齿朱唇宛如玫瑰含雪。
“阴姐姐,我的麻烦解决了,咱们接着聊啊!”
两个妖,一个鬼,一个修士,就着半锅稀粥和一打肉粽,在荒郊野外的小客栈里共进晚餐。
任天真翩然落座时,招手把老板两口子叫过来。
他们虽然已经知道了她是妖,但眼前这个娇俏动人的少女一点都不可怕,还冲他们笑得眉眼弯弯。
“老板,老板娘,外头那些人都不用住店了,腾出来的空房间就给我们四个住。收拾得干净一点,房钱我会加倍给的。”
“行,没问题,我们这就去准备。”
老板两口子上楼收拾房间后,任天真看着阴有苓旧话重提。
“阴姐姐,哪个妖女拐了你的新郎倌?说出来我帮你找她算账。”
“我不知道是谁,也不用你帮忙。好意心领,我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
任天真也不勉强,“行,那阴姐姐你跑掉的那个新郎倌是谁?要不要我帮你留意一下他的行踪?”
阴有苓没有拒绝,“他叫晁定武,如果你有他的下落,可以通知我。”
“没问题,姐姐的传讯飞符给我一张,我有什么消息就立刻通知你。”
传讯飞符是一种三界通用的消息传递工具。区别在于云间仙境的飞得最快,无间鬼域的次一等,人间凡界的速度最慢。
因为传讯飞符不是辟邪符咒,所以妖魔鬼怪也能用。当然一般低阶的小喽罗用不了,必须要有一定修为才能驱动。
阴有苓二话不说给了任天真一张传讯飞符。
传讯飞符是能认主的,就相当于信鸽,放飞后会自己飞去找主人报信。
“姐姐,这是我的传讯飞符,如果有什么需要,你也可以找我。”
来而不往非礼也,任天真也给了阴有苓一张传讯飞符,她同样收下了。
阿难和应长恨坐在一旁吃吃喝喝,不参与两位姑娘的谈话,任天真却笑盈盈地瞥了阿难一眼。
“美髯公哥哥,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我叫阿难,他是阿难。我们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过是陪着阴真人去玉岭走一趟的小角色,你不用应酬我们。”
“原来是阿难哥哥和阿难妹妹呀!我任天真交朋友,从不在乎是大人物还是小角色。只要看得顺眼,就算是叫花子我也稀罕;如果看得不顺眼,哪怕是天王老子也懒得搭理。阿难哥哥知道我名字的出处,我很是欢喜,也送二位一张传讯飞符结个缘吧!”
任天真这种不拘一格交朋友的恣意洒脱,阿难很是欣赏,于是没有推脱,朗声一笑道:“好,那多谢真真姑娘了。”
阿难收下传讯飞符后,任天真扭头看着阴有苓,笑语嫣然地发问。
“阴姐姐,你们三人要去玉岭,那儿属于浮玉山脉,这么说你们也是去追查黑虎的下落了?”
“没错。你会这么问,难道也是因为这一目的吗?”
阴有苓问得直截了当,任天真也答得十分坦率,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对,虽然太玄真君的梦令只发布给修真人士,但我听说后也想去试一试。虽然我是妖,但如果我能完成任务,他将我度化上天成为仙葩,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第34章 强者
理论上来说, 非人一族的妖修成人形后可以继续修仙,但能修成正果的目前还没有过。
云间仙境的仙官们,倒是偶尔会把看中的飞禽走兽度化上天成为仙禽神兽, 用来充当座骑或宠物。
虽然属于天界的编外员工,但好歹也沾上了神仙二字。
任天真之前说自己一心修仙向道,显然不是随口说说。
她是真的想成为天界一员, 哪怕只是编外的。所以得知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也打算试上一试。
阿难心里有些奇怪, 这位花妖的行事作风主打一个率性而为, 为什么却对成仙一事如此执着?
要知道一个率真洒脱的人,很容易放下心中执念,很少会强求什么。
“真真姑娘所言极是, 如果你能完成任务, 那成为仙葩应该不难。问题是这个任务有点难度呢?黑虎虽然生不见虎死不见尸,但性命肯定已经丢了。凶手是谁尽管还不能确定,可眼下厉鬼应长恨是公认的重大作案嫌疑犯。如果真是他干的,你有把握干掉他吗?”
阿难这个问题一出, 应长恨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等着听任天真的答案。
“必胜的把握自然是没有。应长恨毕竟是四大恶煞之一, 听说他那把鬼刀风雷怒很不好对付。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 总之打得赢就打, 打不赢就跑呗!”
人间凡界的大妖, 和无间鬼域的牛鬼, 基本上不会起什么正面冲突。
同为妖魔鬼怪的邪魔外道, 二者并非敌对关系, 甚至还可以惺惺相惜一下。
太玄真君陆衢的梦令, 原本只是下达给了人间凡界的修真人士。
可是现在消息传开后, 连任天真这样的妖修都有所心动,应长恨的处境也就越发危险。
“阴姐姐,太玄真君的梦令,你是冲着哪一项任务去的?”
和阿难对视了一眼后,阴有苓缓缓道:
“关于黑虎之死,我听说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版本,阿难说是他和阿难的亲身经历。如果他们所言属实,我或许能完成第二项任务,但太玄真君肯定不会高兴。”
任天真意想不到地一怔:“阿难哥哥和阿难妹妹,难道你们亲眼目睹了黑虎之死吗?”
“正是如此,真真姑娘,且听我细细道来。”
阿难曾经对阴有苓招供的一番话,又重新对任天真说了一遍,听得她瞪圆了一双秋水眼。
“什么?黑虎居然私自下凡吃人!事情败露打算杀人灭口,结果遇上疫鬼厉无情被反杀了。阴姐姐,难怪你说就算你能查出真凶,太玄真君也不会高兴。那你还打算查下去吗?”
“查。如果黑虎当真偷偷下凡吃人被宰了,那整件事就是它咎由自取。太玄真君御下不严也难辞其咎,理应向帝君上书请罪才对。”
“可是太玄真君一向霸道强横,没有真凭实据的话,绝对不会承认此事。阿难他们一个妖一个鬼,都不是神仙眼中可靠的人证,肯定会说片面之词不足以为信。”
看了阿难和应长恨“小姑娘”一眼后,任天真又盈盈含笑道:
“不过我信你们两个,能把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汉逼得男扮女装来逃命,可见那晚在玉岭被吓得不轻,所言非虚。”
阿难苦着一张脸直点头。
“可不是嘛,那晚真是倒霉催的,先遇上黑虎,再遇上疫鬼,差一点魂都吓没了。”
“黑虎原来是死于疫鬼的鬼箭之下,厉鬼只是在背黑锅。这个厉无情还真是厉害,他出手杀了神仙座骑剜取内丹,屎盆子却扣到别人头上,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对于任天真的感叹,阿难有意无意地又道:
“是啊!疫鬼心够狠,手够辣,是个厉害角色。既然你相信我们的话,明白他才是杀死黑虎的真凶,那你完成任务的对象,就该从厉鬼换成疫鬼了吧?”
“我想我没必要去完成什么任务了。黑虎之死的真相,太玄真君肯定不会认同,那么厉鬼这个黑锅恐怕甩不掉。我要是不知道事实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落井下石,毕竟人家被栽赃陷害已经够惨了。”
“够惨了”的应长恨暗中点头:这花妖的妖品还是很不错的嘛!
“真真姑娘,对于妖类来说,这可是一个难得可贵的升仙机会,你真打算放弃吗?”
“我是想升仙,但不想用损人利己的方式。明知厉鬼是被冤枉的,还要枉杀他向太玄真君邀功,这种没品的事本姑娘可做不出来。”
阿难笑声朗朗地道:“好,真真姑娘不愧是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
“那是,这一句赞美本姑娘要是当不起的话,天底下也没人能当得起了。”
任天真当仁不让地胸膛一挺,看向阿难的眼神蕴满笑意,显然对他的这一赞美很是称心如意。
自己的花妖身份已经被阿难看破了,任天真一派无所谓,也没有开口问阿难的原形是什么。
人家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就别问那么多。
“阴姐姐,如果到了安宁镇后,证实阿难他们说的都是实话,黑虎确实下凡吃人了,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我查明事实无误,一定会将此事公之于众。至于太玄真君信与不信,就随他的便吧!”
阴有苓的声音并不高,语气也不激烈,却有着一种类似钢铁相击的铿锵有力感,透着言出必行的决心。
应长恨强调道:“阴真人,你就不怕得罪太玄真君吗?”
阴有苓在人间凡界修仙,太玄真君陆衢在云间仙境为仙,两者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其实并不然。
高阶仙官可以出手将一位修士度化飞仙,自然也可以动手脚来阻碍修士的修行。
总之一句话,上位者想要给底下人制造一点麻烦,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
哪怕神仙是世人眼中救苦救难的救世主,被惹毛了不能明着报复,暗中使点绊子添点堵,让人吃个哑巴亏一点也不难。
阴有苓下颔一扬,傲然道:“你看我像是要活成讨好别人的样子吗?”
任天真拍手笑道:“当然不像。真正的强者,从不怕得罪人——而阴姐姐正是这样的强者。”
次日一早,任天真和阴有苓一行三人,一起踏上了去安宁镇的路途。至于捆在客栈门口的那批修士,她没有急着松绑。
“就让他们在我的藕丝帕里多关一天,否则一放出来肯定要召集人马来找我的麻烦,到时候跟苍蝇似的嗡嗡缠着不放很烦人。”
阿难了然地问道:“真真姑娘,你那块藕丝帕是个法宝吧?”
“嗯,它是我用本体的莲藕丝炼制而成,不惧刀剑坚韧无比。可以从一块小帕子展开成五丈方圆的大网,同时网住很多人,比什么捆仙索好使多了。”
妖魔鬼怪炼制法宝时,以本体一部分炼出来的法宝威力最强,没有之一。
只要主人法力不衰,它就威力不减,使用起来也最是得心应手,如臂使指一般。
法宝很难炼,本体法宝更加难炼,毕竟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人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损,妖也同样不敢有损。
禽兽之妖自损身体伤害太大,一个弄不好会适得其反,让修为倒退一大截。草木之妖这方面要好一点,但也轻易不敢伤害自身。
任天真敢用本体的莲藕丝来炼制法宝,可见其人是何等的艺高人胆大。
阴有苓道:“能炼制法宝的都是千年大妖,看来你的道行不浅啊!”
“阴姐姐,我不瞒你,我的道行其实才五百年。只是因为五百年前的一段仙缘,所以修为翻了一倍。”
阿难道:“原来真真姑娘是有仙缘的人啊!你以后好好修行,相信总有一天能白日飞升位列仙班。”
任天真眉眼弯弯地含笑道:“阿难哥哥,那就承你吉言了。”
一辆马车载着四个人奔驰了一天后,在红日偏西时分抵达了安宁镇。
去见孙里正之前,阿难和应长恨都得“变回原形”。
前者简单,一把薅光脸上的假胡子就行了;后者就得从发型到衣服都整体换一下。
两人在车厢里换回原样后,一前一后地跳下车。
等在外面的阴有苓和任天真,都下意识地把他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咦,阿难哥哥,你的皮相不错嘛!有胡子的时候帅,没胡子的时候更帅。从美髯公变成美少年了!”
笑盈盈地打趣完阿难后,任天真又看着应长恨道:“阿难弟弟虽然从小女孩变成了小男孩,但还是一样的可爱。”
应长恨皱着眉头一脸不满,“拜托,你能不用‘可爱’这个词吗?”
“但你就是可爱呀!”
应长恨很酷很拽地反驳道:“我不可爱,你才可爱。”
任天真笑得花枝乱颤:“行,我可爱也没什么不好的。”
盯着酷酷的不可爱的应长恨打量片刻,阴有苓感觉他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以前在哪里见过。
应长恨的孩童外形是自己形态的缩小版。
当初在女王蜂的巢穴外,阴有苓曾与成年版的应长恨照过面,所以现在感觉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
阿难和应长恨出现在孙里正面前时, 他先是一愣,然后欣喜若狂。
“二位真人,你们没事啊!真是太好了, 小老儿原本还担心你们在打虎时遭遇不测了呢!”
那晚一大一小两位真人上山打老虎,结果一去不复返,孙里正自然是觉得凶多吉少, 担心他们没准也喂了老虎。
不过, 二位真人虽然凶多吉少, 但是老虎似乎也跟着一起完蛋了。
总之那晚之后玉岭一带就恢复了太平, 山林中再没传来虎啸声,更没再闹过虎患。
樵夫们总算又可以放心大胆地上山砍柴了。
要知道砍柴可是事关民生的大事,如果没有柴火的话, 百姓的一日三餐都要成问题。
安宁镇恢复了太平, 镇民们都对为民除害的打虎英雄感激不尽。
在孙里正的提议下,那笔赏金就用来为两位真人立了一块功德碑,褒奖和颂扬他们这种舍己为人的崇高精神。
功德碑昨天才刚刚立起来,没想到今天两位真人却意外出现了。
“我们没事, 只是那晚打老虎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所以今天才有空过来。”
“两位真人是来拿赏金的吗?可是赏金已经用来为二位铸就功德碑了呢!”
孙里正解释一番后, 阿难点头笑道:“行, 功德碑就功德碑, 我们不会再找你要赏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