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by何征cross/六黄荷包蛋
何征cross/六黄荷包蛋  发于:2025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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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周小天第一次认识,也是在操场上,那时候初一开学不过一个礼拜,班里同学还互相不熟悉,抱着篮球上体育课的时候都很腼腆,球打得客客气气,被后来居上的初三学长抢了场子也不敢吭声,他是个不能忍的性子,当时就和他们呛上了,没打赢,也可没打输,最后参与打架的三个人各自举着胳膊面墙罚站一节课,成了新学期在学校主席台被通报批评的第一个反面教材。
周小天当时悄悄凑到旁边给他递了一瓶水,“哥们儿,休息会儿呗,我帮你盯着老师。”
袁淮放下举得酸痛的胳膊,疑惑地看着这个笑容可掬的小胖子,挑眉一笑,“谢啦。”
他和周小天也不是没吵架闹过矛盾,袁淮是个嘴巴坏又好面儿的坏脾气,每回都是周小天先服软搭话,唯一坚持不肯道歉那次,是因为他欺负李静水。
袁淮抠着指甲,一不下心把劈掉的那块弄掉了。
更多的血涌出来,他顿时红了眼圈。
真疼啊。
……估计想送送周小天也不行了吧。
以后就算有缘再见到,周小天还会搭理他吗?
临到袁淮快到家的点儿,突然下起了大暴雨。
李静水估摸着袁淮这会儿正在车上,从公交车站到家还得走几分钟,怕他淋了雨生病,赶紧就抓了把伞赶去接人。
李静水怕和袁淮错过去,一路上忍着肩膀疼跑得飞快,家门口的小巷子逢下雨就积水,他裤腿都撩湿了一半,湿答答地贴在腿上特别难受,不知道那水里还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垃圾,卡其色的棉布染得深一坨浅一坨,还有股子奇怪的味道。
他嫌自己身上有味儿,不好意思和别人挤站台挡雨棚,举着把伞站在雨地里,眼巴巴地看着公交车一趟趟停了又下人,也没有等到袁淮。
暴雨一来,车里又闷又热还堵在了十字路口半天不动,袁淮本来就心烦意乱,干脆提前了两站下车,也不急着回家,拿塑料袋把书包随便一裹,慢悠悠地淋着暴雨回家。
雨幕如织,周围的人要么聚堆躲雨,要么顶着手提包和雨伞一路飞奔,急着回家。
袁淮觉得自己就是唯一被排除在外的人,他一点儿都不期盼回去。
那真的算是家吗?
他已经好些天没有这样思念过袁伟,周小天离开之后,那种寂寞的感觉变得分外明显。
袁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忽然间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了李静水。
那人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白T恤,侧影瘦的像一棵纤细的竹子,在雨地里举着一把有些旧了的伞,不停地张望着靠站的公交,每次下完了人,他就有些失望地叹口气,没有车靠站的时候,还会低头扯扯黏在腿上的裤子,或者悄悄把裤腿伸到伞外让雨水冲一冲,显得有些傻气。
袁淮喉结微动,那股子烧了一天的火气,像突然被漫天冰凉的大雨浇灭,只剩下柔软和潮湿。
李静水来接他回家了。
他和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一样,还是有家的。
袁淮心里排演了无数次的责难质问,顿时再也没办法说出口,如果不是为了他,李静水完全可以转身就走,继续在学校里当他的优等生,他这么逆来顺受的胆小鬼,他哥既然死了,很可能会把同性恋的事跟父母瞒上一辈子吧?然后按部就班地毕业工作,再含含糊糊讨个老婆生孩子,活得虽然没滋没味,至少不必和家里闹翻,也不用辛辛苦苦地去维持两个人的生活。
怎么着,也会比现在好得多。
李静水那样怕给别人添麻烦,当初收周小天的钱,八成也不知道这钱的由来,更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李静水看了看手机,这已经过了袁淮平时回家的时间了,他不免急起来,刚准备给袁淮打电话问问情况,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走吧。”
李静水抬头一看,惊讶道:“袁淮!你怎么湿成这样?要感冒的。”
“没事,我身体好。”袁淮刚要往伞底下钻,李静水把伞塞给他,自己竟然要避出去。
他裤腿上的脏水冒着酸酸的怪味儿,自己闻着都有点儿恶心,怕袁淮嫌弃,“你、你自己打吧,我裤子脏了。”
“脏就脏了,哪那么多事儿。”袁淮蹙着眉头一把揽过李静水的肩,把人圈回了伞底下。
没想到李静水忍不住叫了一声,脸色都白了,疼得直接蹲在地上,袁淮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弄疼他了,“哎,我没用劲儿啊——”
他说着,弯腰去看李静水的情况,握在手里的伞,不知不觉就全部倾斜到李静水那一边去,自己大半截身子在雨里淋着也没感觉,只顾着急切地问:“你怎么了李静水?哪儿不舒服?”
——————
弟弟的幻想:(╯#-皿-)╯~~╧═╧ 这日子没法过了!
弟弟的现实: ┬─┬ ノ( ‘ – ‘ノ) 摆好摆好

袁淮一听李静水说肩膀伤着了,当场就要掀他的衣服。
李静水平时总闷不吭声,要不是伤得厉害瞒不过去,肯定不会告诉他,刚才他碰一下就站不住了,那得疼成什么样?
袁淮一门心思要看李静水的伤,李静水这次却很倔,坚决揪着领口不撒手,两个人停在那儿拉拉扯扯,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瞟,袁淮感觉自个儿就跟个强迫黄花闺女的大流氓似的,一下子就不耐烦了,“你倒是让我看看啊!”
李静水缩成一团,恳求道:“先回家……回家再看吧。”
他因为性向的关系特别保守,当初和袁伟在一起,也是因为太喜欢了,再加上想要讨好对方,才慢慢强迫自己适应了亲密接触,可在这样众目睽睽的大街上,让他脱衣服露膀子,他实在是做不到……很讨厌自己软绵绵没有男子气概的身体。
要是别人看见了,肯定也会笑话他……说不定还会看出来他是同性恋。
李静水的声音都在微微发抖,袁淮察觉出他情绪不对,拽着他另一边胳膊把人拉起来,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
李静水松了口气,偷偷去看袁淮的脸色,瞧见他没有生气才放心了。
李静水受伤的一边不能挨,淋雨就更不行了,袁淮干脆把人扯到自己身前站着,这样从后头举着伞,勉强能把李静水遮严实了。
他身上虽然也湿透了,但平时好动身体结实,胸膛贴在李静水背后热乎乎的,他已经比李静水高出了快半个头,直奔着一米八去了,别说在班里,在整个年级也是凤毛麟角,最近刻意多吃东西长了点儿肉,看着结实了一些。
李静水看着路灯底下两个人叠在一起的影子,莫名就有些鼻子发酸,人总是这样,一个人可以特别坚强,一旦有人关心,一点点小伤小病都变得难以忍受。
他这么呆呆站着不动,袁淮还以为他是疼得厉害,“行吗?要去医院吗?”
李静水这才注意到,袁淮的变声期似乎要结束了,他的嗓音不再嘶哑,变得有些像袁伟的低沉磁性,又带着独有的少年朝气,比以前要好听很多。
他没有食言,袁淮在好好地长大。
“喂——”袁淮看他不理自己,又凑近了点儿。
“不用、不用。”李静水怕袁淮听出自己语气里的哽咽,话说得又快又急,把自己呛了个嗝,袁淮似乎在后面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太轻,他不是很肯定。
李静水摸了一下刚才被袁淮那一嗓子弄得发痒的耳朵,说不出的不自在。
他们俩这么一前一后大螃蟹似的挪腾,居然万分默契,一直走到家门口,也没有互相踩到。
到家之后换了干衣服,李静水还没来得及把饭端去热热,袁淮先把他摁在凳子上,“不是要抹药吗?”
“吃完饭再抹吧……红花油味儿挺大的。”
袁淮嫌他啰嗦,直接就上手了,李静水虽然还有些抗拒,可到底给他乖乖把衣服弄上去了,袁淮看见他背后那个红的发透发亮的肿包,好半天说不出话。
李静水尴尬地坐在那里,背都慢慢驼下去,紧张得捏弄手指。
“这怎么弄的?”
李静水不敢暴露打工的事,又不会编谎,含糊地说摔的。
伤肿处边缘整齐,搁哪儿能摔出这形状?袁淮联想到自己被篮球砸的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没有,真是摔的,”李静水绞尽脑汁补充道,“在图书馆摔到整书车上了。”
“……真行。”
袁淮让李静水扶好衣服,搓热了红花油给他化瘀,李静水怕疼,老是忍不住往前躲,袁淮拿胳膊横住他胸口,“别动了,我轻点儿弄。”
他手上沾着红花油,别扭地翘着手腕,知道李静水洁癖,怕挨到李静水身上。
李静水身上很白很瘦,肩胛骨和肋骨显得很突兀,再也不是袁淮第一次在卫生间看到的那样——当时的李静水人虽瘦、身体的线条却流畅精致,充满了一种雌雄莫辨的蛊惑力,袁淮现在看着他却只觉得可怜,瘦到裤腰都松了,被皮带勒得皱皱巴巴,李静水的锁骨硌在他胳膊上也并不舒服,袁淮手上不免卸了劲儿,害怕自己稍微用点力,这人就会像玻璃饰品一样给揉碎掉。
揉了十来分钟,淤血才散开了,那一块儿皮肉不再紧绷绷得发涨,疼痛缓解了很多。
李静水试着抬了抬胳膊,袁淮问他,“好点儿没?”
“好多了,谢谢。”李静水让袁淮帮他垫上卫生纸,飞快地拉好衣服。
袁淮没让李静水动手,自己热饭自己刷碗,还把两个人被雨淋湿的衣服洗了,李静水当时没想着让袁淮洗,湿内裤也顺手藏在里面,袁淮洗到半截抖出来,闹了个大红脸,盯着那条内裤犹豫了半天……他长这么大以来,除了自个儿的内衣裤,连他哥的都没洗过,可现在挑出来,两个人尴尬不说,李静水那山路十八弯的脑子,没准儿又以为自己嫌弃他。
袁淮拿指头捏着内裤,催眠自己这就是一片抹布一绺儿拖把条子,搓了几下之后那点儿心理障碍也没了,好像也没他想象中那么犯恶心,李静水爱干净天天洗洗涮涮的,没刷牙连话都不肯说一句,内裤能脏到哪儿去?
袁淮少拿了一个裤夹,又懒得拐回去再出来一趟,大咧咧地把俩人内裤背对背夹了,挂在楼道中间扯的晾衣线上。
雨转小了,却没有晴的趋势,晾一夜都不一定干得了。
李静水感觉到袁淮今天对他的态度软乎多了,想着要不要直接问问记账本的事,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袁淮要记就记吧,大不了他把开支再消减一点儿,每个人都有底线和自尊,他不想太强迫袁淮。
等袁淮心里的伤慢慢淡了,也许那个记账本,本身就不会存在了。
袁淮顺便洗了个头,进屋的时候头发还在滴水,弄得衣领都湿了,李静水给他递了一条毛巾,“擦擦,别感冒了。”
“你洗吗?”袁淮顿了几秒,“我帮你洗?”
“不用,我也没怎么湿。”李静水说完,两个人又没什么话好说了,外面的雨有些飘向,打在窗子上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更加显得屋里安静。
袁淮头上搭着毛巾,铺了书本做题,他写了几道题,装作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周小天是不是借给你一笔钱?”
李静水吓了一跳,可听袁淮语气平静,不像是要发脾气的样子。
“那钱你还没用吧?”袁淮低着头写写算算,“明天拿给我,周小天要出国了,我去提前还了吧。”
“哦、好,好……他为什么突然要出国?”李静水觉得很惊讶,周小天已经好几天没和他发微信了,他还以为是因为袁淮他们要月考了学习紧张,没想到居然是打算出国。
“他那成绩,国内好大学没戏,家里本来就打算让他留学,估计是想提前出去适应适应语言环境吧。”袁淮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多了。

第35章 各自珍重
袁淮虽然和李静水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还没好到以前那样拉拉杂杂随便扯闲篇的程度,突然间话多起来,不免就令人奇怪。
好在李静水正在为不能复课感到失落,也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反常,他纠结了好几天,终于不用自己做决定,失落之余,竟然还觉得松了口气。
还是安安心心地打工存钱吧,辛苦一年,后面更好过一些。
李静水的眼睛落在袁淮手底下的草稿本上,那都是用过的作业本,袁淮不光把背面用了,正面以前没有写满的地方也填满了字,为了尽可能地省地方,他字都写得很小,看着就费眼睛。
李静水摸了个纸袋子交给袁淮,“他借给我的钱都在里面,你明天还回去吧,路上仔细点儿别丢了。”
“嗯。”袁淮仿佛完成重任,绷得直直的背也松弛下来。
不过是颠倒了一下周小天出国的前因后果,事情的发展就完全不一样了,袁淮心里有点淡淡的庆幸,他抬眼看看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看书的李静水,才把注意力集中到数学题上。
第二天一大早,袁淮就给周小天打电话发微信,那边依旧石沉大海。
他特意换了一身看上去精神显帅的格子衬衫,打算在小区门口等等看能不能遇到周小天妈妈,好歹把这笔钱还回去解释几句,周小天能少挨几句训。
袁淮带了一大杯水要长期抗战,没想到刚到小区附近,警卫亭的保安就拉开了窗户,朝他使眼色,袁淮凑过去,保安把一只信封交给他,说是周小天让帮忙转交的。
袁淮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知道这八成是周小天费劲儿送出来的,他们俩见不着了。
他鼻根发酸,有些后悔那天晚自习周小天喊他下五子棋,他没有搭理。
这人就和他哥一样可恶,连个准备的时间都不给他,忽然就从他生活里彻底消失。
哪怕想说声再见也不行。
“你啊就别再过来了,昨天夜里他妈就带着人走了,说要先把人送出去再慢慢办手续,看样子这回气得狠呢。”
袁淮把那封信捏得死死的,转头走了几步又跑回来,把塞满钱的信封交给保安,“哥,等周小天妈妈回来了,麻烦把这个交给她,谢谢了。”
昨天那场雨下到半夜才停,空气湿润,带着秋天微微的凉。
袁淮靠在路灯杆上,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拆开了信封,周小天写得很急,字比平时还要扭曲难认,要不是袁淮和他做了那么久的同桌,八成都猜不出他写得是什么:
“袁淮:
我妈要把我打包出国了,我小姑那人是个处女座,肯定得把我盯得滴水不漏,短时间内估计没办法联系上你。你可等着我,千万别换号啊!
这要走了,你爱不爱听我也要说几句,对静水哥好一点儿,他为你做得够多了,我看着都心疼。你大哥去世半年了,该放下的你也得慢慢学着放下,他肯定不希望你一直活在怨愤里,每天连个笑脸都没有。你开开心心过日子,考上理想大学,以后顺风顺水的,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安慰吧?恨有什么用呢?伤人伤己。我知道你不光是怪静水哥,其实也在怪自己……
祝你们早日和好。
上一中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这个好朋友,我不会忘记你的。
以后再见的时候,我们一定都要成为更棒的自己。
各自珍重。
——你的宇宙无敌旋风帅破天际同桌哭唧唧绝笔”
“傻逼……”袁淮破涕为笑。
如果所有事都像周小天期望得那么容易,该有多好。
李静水休假那两天,超市有一名库管家里有事需要回老家,临时辞职。
这家超市用的是电脑平台管理货品,一时半会儿招不来合适的人接手,那个经理一直对李静水印象不错,也见过他帮库管弄软件,就打报告把李静水挪了岗位,库管的工资也比原先多了四百块钱,每个班都是两个人搭班,只要把剩下几个员工排满周末,也不影响李静水周末请假。
李静水感激得不得了,想了半天,掏了两百多块给经理的孩子买了一罐进口奶粉,对方百般推辞才收下了。
在库房干活不光工资高,每天闲的时候,还可以收一收废弃的纸板箱子,攒多了也能卖点儿钱,和李静水搭班的小伙子叫吴宇,知道他家里困难正在休学打工,明明是两个人一起收的废品,却一分也不肯拿,李静水就偶尔请他喝饮料吃饭,比之前和那几个同事的关系要好得多。
库房每周盘点快到期的货品,像速冻饺子或者面包饼干之类的食品,折价折得很厉害,李静水算了算,有些比自己买菜动手做还划算。这地方来得都是有钱人,不稀罕这些打折货,大部分都是内销给了员工,李静水一开始买还有些提心吊胆的,怕把袁淮吃坏了,自己试了几次看没事,才拿给袁淮吃。
袁淮也并不挑剔,李静水给什么吃什么,有一回酸奶有点儿变味了,他愣是没吭声,吃完了早饭在学校跑了一天肚子,拉得走路都发飘,好几天提不起胃口。
周小天走了之后,袁淮直接把桌子搬到了最后一排单独坐着,旁边留着周小天的空桌子,上面还有周小天之前疯狂迷恋变形金刚时拿小刀刻的大黄蜂,当时不显,可那桌子没人坐渐渐落了灰,那个丑了吧唧的机器人就显眼多了。
袁淮几乎不再和别人说话,除了学习就是发呆,班主任找他谈过几次话,最后也放弃了——真说起来,袁淮前两年才更令人头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人很聪明,可学习得过且过,从来不肯下功夫,现在成了一个不惹事不闹腾的标准三好学生,却更让班主任觉得无从下手,每次体育课的时候,她在楼上办公室里看着袁淮一个人绕着操场跑圈儿,就忍不住直叹气。
她儿子这个年纪还在撒娇耍赖的要零花钱,袁淮却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可是这样的揠苗助长,实在让人有些心疼。
周小天去留学之后,也有个别家长也私下找过学校,希望能把袁淮这个“害群之马”给调到别的班去,都被她尽力压下了,教导主任本来也对袁淮有看法,可知道袁淮次次月考第一名,也不好再管他,毕竟对学校来说,初三的升学率和个别尖子生在区里的排名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因为给袁淮调班让他中考发挥失常,那就直接影响自个儿的年终奖和职称评优了。
班主任知道袁淮这孩子自尊心强,除了做些背地里的事,面上该怎么对袁淮还是怎么对他,忘带作业照样罚站,尽量和其他同学一视同仁。
这一年冬天来得格外的早,圣诞节前夕,下了第一场雪。

第36章 袁淮失控
李静水冬天的厚衣裤都还在老家,一开始天气冷,他还能仗着人瘦,毛衣套毛衣、秋裤叠秋裤的将就套着御寒,这一刮起北风就真有些扛不住了,尤其仓库里还有冷冻区,李静水一进去盘货都喷嚏连天,出来要喝好几杯热水才能暖回来。
他身体算不上好,没几天就折腾感冒了,吴宇看不过眼,每次都抢着去冷冻区盘货,就让他坐在电脑跟前烤着小太阳核对出入库的单子。
第二天吴宇从家里带了一套半新不旧的羊绒保暖衫,说是他弟的,这两年人在外地不回家,反正也用不着,让李静水别嫌弃是旧的。
他不是买不起新的,是怕新的李静水不肯要,这人客气又腼腆,文静得像是个女孩子,吴宇和他不熟悉的时候,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怕把人吓着了。
吴宇他爸08年炒股欠了一屁股债,为了躲债跑了,家里就他妈一个家庭主妇勉强支应着,实在供不起两个孩子念书,他弟成绩好,他上完高中就主动辍学了,出来打工帮忙负担家用。
后来他弟念了大学找了好工作,家里才算缓过一口气,所以吴宇第一次知道李静水是休学打工攒学费,就特别同病相怜,又很佩服李静水的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他是学习不好,可当年也不是不渴望继续读书,尤其知道李静水考了一个那么好的大学,就更替李静水觉得可惜。
这套羊绒保暖衫虽然有些旧了,但胜在厚实保暖,李静水实在是冷得要命,没有拒绝,当场就去更衣室换上了,他中午请吴宇吃了一顿冒菜,下班的路上顺便就拐进了商场,再也不好意思这么生扛着了,不然吴宇又得给他带东西。
商场里的暖气很足,李静水冻僵的手脚逐渐暖过来,袁淮今天又有月考,回家会比平时晚一个小时,他就在里头慢慢地逛,想多蹭一会儿免费暖气,省得回家开小太阳还要费电。
等时间差不多了,李静水才走到一楼大厅商品处理的区域,给袁淮和自己挑衣服。
他给袁淮买了一件羽绒背心,又买了一条灰色羊毛裤,套在校服里会很暖和。
等轮到他自己,李静水纠结了半天,选了两件样子不太好看,但是很厚的黑色羽绒棉外套,一直打到膝盖那么长,底下少穿点也不会太冷了,李静水没舍得给自己买厚裤子。
虽然他的两件衣服还没有袁淮的一件贵,可给袁淮花,他就觉得很值。
李静水大包小包回家煮好粥,袁淮刚好回来,他在走廊上跺着脚,拍了半天外套才进来,李静水看到他头上还有雪水融化的痕迹,问:“下雪了?”
他的声音有些欣喜,袁淮好奇地看了李静水一眼,觉得李静水的眼睛都亮晶晶的,不知道下雪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他想起去年冬天下雪的时候,李静水每天下楼扔垃圾扔得特别积极,恨不得早晚都往雪地里溜一圈儿,又不是雪橇犬,就这么喜欢下雪?
“嗯……下得挺大,估计晚上就坐住了。”袁淮拨弄两下头发,皱眉说,“家里冷得和冰窖似的,怎么不开电暖器?”
李静水赶紧把电暖器搬到袁淮跟前,打到了高温档,“我也是刚回来,去商场买衣服了,等吃完饭你试试看合身吗?不合适我明天去换。”
袁淮随便翻了一下袋子,坐到桌前吃饭,脑子里想得还是刚才的考试题,那道附加题他有点儿没把握,纠结了半天,写出来给李静水看。
李静水读了一遍提纲,顺手就拿草稿纸把答案给算出来了,袁淮只做对了前一半步骤。
李静水看着袁淮的眼色,怕他受打击,小声说:“这题超纲了,有高中的知识点,做错了也正常的。”
袁淮点点头没说话,他压根没想那么多,纯粹就是好奇自己做对了没有。
电暖器烤得他的腿暖烘烘的,裤子上的水气都被烤干了,他看到李静水偷偷呵气搓手,忽然间有点儿烦躁,拿脚把电暖器胡乱拨拉到李静水跟前,“热。”
“那我关小点儿。”李静水蹲下拨开关,露出里头半新不旧的羊绒保暖衫,袁淮天天和他同吃同住,立刻就发现不对了,“这谁的衣服?”
“哦,别人给的。”李静水直起腰,有些局促地把外套往下拉了拉,他穿的还是春秋季的浅色休闲外套,里面露出两件薄毛衣,高领的那件穿在外层,还能看到底下那件圆领毛衣的痕迹。
尽管套了一层又一层,他依旧冷得厉害,说话带着鼻音,感冒一个礼拜了也没好利索。
袁淮在家的时候,白天开着电暖器、晚上开着电热毯,屋里好歹有点儿热乎劲儿,不在家的时候,这房间就冷得和冰窟似的。李静水本来想去图书馆画图,可最近正好是考研的时间,市区各个图书馆人满为患,他早上等袁淮走了再去,连走廊地上都坐了一排人,压根抢不着位置,他只好在家里抱个暖水袋捂着肚子,凉了就再烧水灌一次。
袁淮不是没催过李静水去买衣服,可李静水就是拖着不去,要不是前几天袁淮故意抱怨学校暖气不行,他的裤子也短了冻脚踝,李静水不知道还能再拖多久。
他们是缺钱,可也不至于连件御寒的衣服也买不起吧?
袁淮特不待见李静水这样自虐似的瞎折腾,还倔得怎么说都不听,抬眼一看见他那副可怜兮兮的受气包样子就火了,“你这人怎么回事,连别人的破衣服都要!你是乞丐吗?下次是不是干脆把人家丢的剩菜剩饭也捡回来吃得了!”
袁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像忽然之间吃了枪药炸了膛,恼羞成怒,伸手就去拽李静水,咬牙切齿地要把他身上那件碍眼的破衣服给薅下来!
李静水尖叫一声,被袁淮拉得一个趔趄倒在了床上,手忙脚乱地去挡袁淮的手。
袁淮的力气很大,他根本防抗不了,外套已经被摔在地上,毛衣扯得乱七八糟,他吓得直发抖,一声一声喊着袁淮袁淮别这样我不敢了,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激怒袁淮。
袁淮被他抓破了手背,疼痛的一瞬间回过了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反常的行为,他压着李静水直喘粗气,双手还在不可抑制地颤抖,他的手摸在李静水消瘦滑腻的腰上。
而不是衣服上。
袁淮猛地弹起来,双眼通红,眼神闪烁,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操,转头大步走出了房门,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下楼时重重的脚步声。
李静水还蜷在那里不敢动,好半天才呜呜地哭起来,他腰上火辣辣的,被袁淮掐过的地方很疼。
等情绪平复了一些,李静水坐起来想要整理自己的衣服,想起袁淮刚才那番话,把那件套在里面的羊绒保暖衫给脱了,衣服底边都被袁淮给拉脱线了,不可能再还回去,扔了又舍不得,李静水就仔仔细细地把那套衣裤叠整齐了,藏到了箱子最深处。
李静水呆呆地望着摆在床头柜上的那张合照,袁伟一如既往地在微笑,他委屈得要命,使劲儿捏着自己的指头,捏得都有点儿痛了,才没继续掉眼泪……袁淮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发脾气,大概是真的觉得自己要别人的东西太没尊严,让他堵心丢脸了。
李静水也知道这样很难看,所以他下班就去买了衣服,可袁淮还是生气了。
袁淮的手机撂在桌上,外套也没穿,不知道会去哪里,外面正在下雪,一定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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