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进去就听到七皇子要腰斩三皇子。
饶是付春山深知在宫里做小伏低不能探听太多秘密,此时此刻也难免侧目看向七皇子。
说起来,五殿下似乎和七皇子关系颇好,从前也没听说七皇子有什么问题,倒是自从和五殿下相识后,风评逐渐妖魔化了,比如御膳房的人提七皇子色变,嗯……
付春山立刻收起了自己的眼神,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好,生怕再盯着看下去,他就要忍不住替七皇子默哀了。
提着马刀的薛瑾安被四人人墙拦住,其实他本机对三皇子的情况并不是很关心,但既然答应了治疗的邀请,薛瑾安就会尽量去执行,直到这个行程被取消为止。
他看着眼前人墙的站位,脑子里匹配到了篮球的41联防战术,薛瑾安没有打过篮球,但他对篮球还是有些懂的,毕竟只要是打了校园标签的小说,篮球赛几乎是必备剧情。
薛瑾安看了看他们空旷的头顶,掂了掂手中的马刀,飞快地计算出把刀抛出去能正中篮筐(三皇子腰)需要给出多大的力。
下命令的大皇子只觉得头疼,薛瑾安的凶残甚至让他都忘了关心五皇子这虚弱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大皇子完全不知道要拿这挥舞屠刀一心想要砍小三的小七怎么办,小七不应该和小四不对付吗?现在和小三这是怎么回事?也没听说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不过小三的话,得罪人倒也不稀奇……
抓不到症结的大皇子只能干巴巴地劝,“小七,你先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可以好好说。”
五皇子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在旁边火上浇油,“大哥,七弟是不会伤害三哥的,他只是想给三哥治病罢了,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想给每一个皇子都来一刀而已。
“大夫久久不至,想来是外头出了什么大事,我瞧三哥这身伤不轻,可不能再耽搁了,万一失血过多……那可就真的救不回来了。”五皇子是会劝人的,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大皇子看着眼前凄惨无比的三皇子竟然真的犹豫了一瞬。
“大哥,失血过多也是死,腰斩也是死啊!”四皇子忍不住喊道。
五皇子从容不迫,“横竖都是死,何不如赌一把?说不准七弟就真的将他治好了呢?”
这话该死得有道理,大皇子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意识昏沉四肢无力说不出话的三皇子:“……”腰斩是酷刑,大哥你清醒一点!
好在,最后熟悉的声音用一句“太医来了”打破了僵局。
好!等他醒来一定要好好嘉奖这个人!辛苦支撑着的三皇子终于心神松动,就这么心满意足地晕了过去。
“没意思。”五皇子看了眼一句话终结游戏的八皇子,意兴阑珊地闭上了眼,放任自己失去意识晕在了付春山身上。
好在来的是两个太医,正好一人一个瓜分完了。
“小七,太医来了,小三和小五都有救了,这边不用你了,你继续去给马儿们治疗吧。”大皇子赶紧打发他,又道,“对了,小七啊,治病并非儿戏,非常手段对人还是少用为好。”
意思就是,庸医你还是去祸害动物去吧。
薛瑾安觉得他的话不对,给他科普:“腰斩是正常的治疗手段,斩掉坏死的部分保留完好的部分……边关有八成以上的伤病因此法而活命。”
“……你还是把截肢换回来吧,腰斩听着实在不吉利。”大皇子觉得他听得都有点腰疼了,他打量着薛瑾安,挂上自己的招牌假笑套话道,“话倒是没什么错,是谁教你的?”
薛瑾安问过常大夫能不能把名字透露出来后,就告诉了他。
之后“常大夫”这个令人讳莫如深的“神医”名字在皇子之间广为流传,并且随着薛瑾安的屡次操作,越来越响亮。
三皇子在这次醒来后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先是把太医院翻了一遍,又把京城大大小小的医馆药铺都翻了一遍,愣是没能找到能对上号的人。
只能恨恨作罢,心中却记了一辈子。
远在西北大营正和赫连将军凑一块讨论龙傲天此人的常大夫突然鼻子一痒,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差点把自己的小身板从椅子上震飞。
赫连将军用火剪捅了捅炭盆,让里面的煤炭燃烧得更充分,整个帐篷的温度又网上攀了一些,这才开口说道,“你身体太弱,竟然受了凉,从明日开始你随我去演武场训练。”
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受了凉的常大夫:“……”
常大夫试图挽救一二,“我只是大夫,你们训练强度实在太高了,而且刚刚龙傲天才问过我姓名,所谓愿言则嚏,说不准便是他在念叨我名字呢。”
“一只鬼念叨你的名字会是想要干什么,你想过吗?”赫连城看了他一眼,语气幽幽,“或许是想带你走,又或许……”
“……”常大夫后背发凉,决定推翻之前的猜测,一脸正直地道,“这不是鬼,世上如何会有鬼?你活了这么数十载可曾见过?这必然是你得了癔症,你太想要一个能继承西北军的好徒儿了,而我便是因为听你说多了,不由便产生了联想,这样为何除我们之外的其他人都看不见听不见感受不到龙傲天就可以解释了。”
常大夫原本只是随口一言,但后面越说却越觉得这可能性比龙傲天是鬼的可能性更大。
“在我们有病和见鬼之间,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前者。”赫连城幽幽叹了口气,伸手找他要军医的任命文书,“西北军中神思恍惚,疑有癔症、幻症、离魂症等疾病者,应暂且停下手头职务,待病好之后官复原职。”病好不了的话,有官阶的将领还有去处,士兵却只能回家去了。
其实上述的症状是军中将士们常会出现的病症,尤其是经历过大型惨烈战斗的兵士,他们会长久地保持战中状态,会恍惚以为死去的战友还在,会不自觉地自言自语……这便是现代的战后心理综合征。
有些将士能够调节回来,有些却不行,甚至终生都无法清醒。
常大夫立刻改口,“我觉得龙傲天这个鬼当真是个可造之鬼,明明生前凄惨还患有失心疯,在死后却从未害过人!”
“如此天赋好,德行佳的好鬼,我们理应接纳他,不应让他的存在不被他人所知……或许我们可以从身边之人开始,慢慢地透露他的存在,引荐他们相见相识?”常大夫抹了抹一提到龙傲天的生前就忍不住红润的眼角,希冀地看向了赫连城。
赫连城颇有些犹豫,“龙傲天是如何性情我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人鬼殊途,且鬼神之力不可测,贸然介绍只怕会引起军中恐慌。”
“那便不告诉他们是鬼便是了,反正龙傲天出现与你我交流时,我们当下是感觉不出异常来的。”常大夫说,“不过也确实不可贸然行动,龙傲天瞧着也有些怕生人,我们急切出手只怕会吓跑鬼。”
他思忖片刻,忽然一拍手掌道,“不若……就先从你那徒弟开始如何?正好这一人一鬼熟悉起来,也好互相学习。”
赫连城点了点头,“此法可行。”
两人想得很好,赫连城甚至一反常态的没有让徒弟下去和士兵们一起训练,反而是将他一直待在身边,就等着龙傲天再次出现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将一人一鬼引荐认识。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龙傲天缺勤了。
是什么让向来规律的手机器灵缺勤了呢?盖因当时他在追杀贞妃。
事情还要从马场事件说起。
薛瑾安和大皇子交换了“神医”真正的姓名之后,便继续去给马儿们悬丝诊脉……不是,是杀病毒去了。
德妃马场的马实在太多,一个一个的杀毒过去实在有些耗费时间,而马场里烈马较多,极难控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顶伤太监或是冲出马厩,这种脱缰的情况下,未免再次发生意外,就只能选择狠心宰了闹事马。
马作为古代的战略资源,皇帝能给德妃批这么一块地给她养马,还任凭她饲养的数量超过御马监,且能从御马监抢走马——是抢走没错,大皇子说只是草料好放这边来养几天的话,不过是在粉饰太平,安抚三皇子的心。
总之,德妃养马不仅是因为她爱马,还因为她养得好,这些马并不只是养来玩玩的。
这样的好马少一匹都是损失,马场的太监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在有得选的情况下,他们会尽量保住这些马的性命。
于是马场的总管太监冒死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七殿下,您是否能写一张药方,不说直接叫它们药到痊愈,至少也能叫它们缓解缓解症状,能挨到您来治疗。”
薛瑾安也觉得一个个的来太慢了,而且重复杀毒的过程太麻烦,一圈走完运动步数都能直接破纪录了,但手机不是电脑,手机就一个数据接口,只能连接一台设备。
薛瑾安看着弹出来的杀毒页面,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可以用病毒打败病毒啊!
病毒这种东西是非常容易传播的!
薛瑾安叫人把套着马的绳子都放在一处,随便怎么放,反正只要它们之间的网络是连通的就行,并不局限于是和谁连通在一起,然后他随便找到一匹马,将自己刚才写的小病毒传输上去。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众人眼中,便见七皇子同自己挑中的小马驹耳语了什么,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那小马驹被锤了一拳吐出黑血好了之后,竟然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了最近的大马。
大马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抖嗖了一下鬃毛,扬起前蹄一左一右踹了两匹马……便这样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很快整个马场的马都撞了一圈。
除了极个别因为体型差距被撞死的之外,大部分马都好了,而全程耗时也不过两刻钟,太监们简直喜极而泣,直接把七皇子当兽中神医,恨不得能直接供起来。
薛瑾安治好了马就往回三皇子的ICU病房而去,别误会,他不是去关心对方伤势的,纯粹是那把马刀还在他手上,他是去还刀的。
然而他还没靠近就被拦住了,很快,其他皇子也都被赶了出来,就连病着的五皇子也不能幸免。
四皇子对薛瑾安他们怂没错,但对自己能得罪的向来都是重拳出击,他撸着袖子,指着太医们的鼻子骂,“叫你们来看病推三阻四半天不见人影,你们但凡来晚一点,我三哥就被切成两半了,现在好了,叫你们看三哥的腿,结果你们给三哥看出了什么——疫病?!你们这群庸医!”
却原来,三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发起了高热,太医虽然不知道细菌感染的原理,却是知道伤口不处理会导致死亡,他赶紧着重处理腿上的大片伤口,那伤口也确实很严重,他是治得愁眉苦脸。
而另一位太医看完了五皇子之后,便来帮忙检查三皇子身上其他的伤,结果拉开衣服一瞧里面的皮肤,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疹,这位太医直接头皮发麻了。
这会出疹子的病大部分都会传染,且有些致死率颇高,若是传播开来,那就是一大灾难啊!
两个太医都等不及复诊,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二话不说的将人全部都轰了出去。
“四殿下,疫病之事非同小可,宁可错判也绝不可姑息啊。”太医谦卑地低着头,姿态却很强硬,就是要清场。
四皇子跳脚大骂庸医。
其他人尚且冷静,八皇子沉吟了片刻开口,却是没有问三皇子的病情,而是问起他们为什么耽搁那么久才过来。
实际上就连四皇子这么迟钝的,都已经在大皇子的太监来禀报的时候,察觉到外面定然是出了什么事,只是当时三皇子的腿还摆在那,也没人敢多问。
“这……”两位太医对视一眼,神情犹豫讷讷半晌不敢言。
八皇子表情一冷,提高了声音厉声呵斥,“三哥原本刚抬出来的时候是清醒的,会变成如今这样,二位可脱不了干系!如今却还敢知情不报,莫非——”
八皇子扫量着两人,拖长了语调,四皇子难得上道的接上了话,“混账!你们竟然要害三哥!”
“微臣万万不敢!”两位太医连忙摆手,可他们却依旧不说,只是道,“殿下,这此中之事我等也只知大概,只知道牵扯甚广,胡院正亲自嘱托不准在外面胡说,您就是革了我们的太医之职,我们也是不敢说的。”
能让太医院之首胡院正亲自封口,那必然是皇帝那边下了令。
果然就听二人说,“诸位殿下若是想知道详情,不若找陛下或娘娘……”
“不用了。”薛瑾安听到了轻功破空的声音,他抬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他了然的打开直播软件一刷新,果然看到马场里出现了好几个奉衣处的探子。
紧接着耳边又捕捉到了远处的甲胄碰撞之声,地面粉尘微微震动,五皇子和大皇子也相继转头,接上了薛瑾安没有说完的话,“御林军来了。”
“不……”一望无尽的平坦马场,让人的视野看得更远更辽阔,四皇子没有听到那些声音,但他循着大皇子的视线也转头看过去,看到了穿着甲胄的御林军,以及穿插在其中一身红衣的人。
他咽了咽发干的喉咙,指着人的手指还有些哆嗦,“还有,还有奉衣处!”
奉衣处有两套衣服,一套用于黑夜潜伏杀人的黑衣,一套则是白日抓人的红衣,这也是血衣卫的由来。
“诸位皇子殿下,请随我等来吧。”
御林军和血衣卫同时出动,封锁了整个马场,然后将皇子们全部都带到了乾元宫偏殿关着。
直到次日晚上,紧闭的殿门打开,他们被带到了乾元宫正殿,而那里太皇太后及后宫嫔妃们已经全部到齐。
薛瑾安心念一动,视野里突然弹出对话框:【剧本杀小游戏已更新完毕,是否开启?】
第42章
剧本杀是角色扮演类探案解谜游戏, 流程主要为自我介绍陈述时间线、第一轮搜证和集中讨论、第二轮搜证和集中讨论,最后是投票。
薛瑾安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案子牵扯到珍妃案, 皇帝必然会有所保留, 这个游戏来得刚好。
毕竟投票阶段只要有人投票, 就一定会票出一个人来。
薛瑾安毫不犹豫地进入游戏。
【你已匹配剧本“皇子的诱惑”, 已加入房间,你的身份是主持人】
薛瑾安还以为自己会是侦探,却没想到成了负责顺流程的主持人。不过等看到侦探是敏皇贵妃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原因。
宫中无皇后,皇贵妃有摄理六宫之权,上书房刺杀及此次惊马事件都发生在后宫中, 在她的职权范围之内,这是其一;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皇帝没有收回她搜宫查案的权利。
顺便一提,剧本杀原本只有三种身份卡, 即侦探、嫌疑人和凶手, 而凶手牌隐藏。现在游戏通过法力改造自适应之后, 除了妃子们的嫌疑卡外,还额外多了很多奇怪的卡。
比如皇帝是审判长,有否决一次投票结果,强令重新投票的权限;太皇太后是陪审团, 有投票权限;李鹤春和侍卫长是特殊NPC,会在特殊时候行动。
至于皇子们的身份牌都是灰色的,也只写了他们的排行连名字都没有,非常潦草敷衍,就像贴图背景板一样, 让五皇子的红色“受害人(轻度)”非常醒目。
薛瑾安很难不去联想,三皇子要是在这里,身份卡括号里的是重度还是病危。
——三皇子身上的疹子已经被初步确定并非疫病,不过太医们不能肯定是否具有传染性,他便还被留在马场之中,高烧昏迷至今未醒。
这也导致娴妃正双目通红的死死瞪着德妃,恨不能冲上去掐死她。
如此想着的薛瑾安没想到,敏皇贵妃连第一轮集中讨论都没挺过,就被剥夺了侦探身份。
现在还在陈述时间线,几个嫌疑人都在自己宫中,都说是听到太医院的消息才知道马场出事了,就连德妃也是如此说法。
“你撒谎!”娴妃当即拍桌而起,指着她冷笑,“这是你的马场,闹出皇子坠马如此大事,竟然无一人通传于你?林月奴,究竟是你如此不得人心,连自己的马场都掌控不得,还是你本就居心不良,蓄意谋害皇子!?”
德妃对她的指责半点不慌,品完了口中的茶才起身,“暂且不说我害三皇子有何好处,只且论我若真想谋害皇子,何必选我自己的地方?御马监不好吗?”
“那自然是在你自己的地盘你更方便做手脚!”娴妃振振有词道,“寰儿喜好烈马,你将烈马尽数要走,引寰儿去你的马场,当真好歹毒的心呐!”
德妃一听便知道她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再如何争辩也掰不过来,索性放弃,只重复道,“本宫没有害三皇子的理由。”
“如何没有?”娴妃立刻抓住这一点咄咄逼人,“我儿即将年满十五入朝听政,这岂不是碍了大皇子的路?因而你不做二不休,在我儿羽翼未丰之时,索性将他害死,便无人同你儿夺嫡争位了!”
娴妃这番话听得所有人都无语了,夺嫡争位这种事是能在这种场合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的?且不说皇家兄弟阋墙是何等丑闻,单说皇帝还坐在这里呢,当着他面谈论夺嫡,这不是直接在咒皇帝死吗?
连皇帝都忍不住板着脸出声训斥了一句,“说的什么胡话!”
虽然是训斥但语气并不严厉,更像是提醒,皇帝也并不生气,和原文中那个看到一只垂暮老鹰都觉得是在暗喻自己日薄西山,是在咒自己死,于是将驯鹰人投入大牢的皇帝完全不一样。
原文中,他把为驯鹰人上表求情的六皇子也狠狠训斥一顿,还骂他话都说不清楚就做状师之事,“是误人子弟,还是拿腔作势专门做给朕看的?”
六皇子因为口吃从小便受尽耻笑,但舒妃从不觉得他不好,只一心教导他多读书,才没让他的性子长歪,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从最亲近之人的口中受到攻击。
六皇子当即就白了脸,出乾元宫的时候由于神情太恍惚一脚踩空从天阶上滚了下去,之后便一直称病不朝,直到八皇子登基加封他为亲王,他才出来露了一面,把已经是王太妃的舒妃接入府中奉养。
现在的皇帝还年轻力壮,正在一步步收拢权柄,并不畏惧死亡,也不将这些无心之语放在心上。
他不仅没生气,甚至还帮娴妃找补了两句,“朕知你为小三心忧痛心,只是兹事体大,不可妄加断言。”
娴妃却以为皇帝是支持自己,忽而潸然泪下,一转身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红着眼痛哭大喊道,“陛下,我的寰儿还如此年少,却被贱人毒妇所害,至今生死未卜,求陛下为我儿做主!”
皇帝习惯了容贵妃那梨花带雨轻声慢语的哭诉,还是头一回听娴妃来这一招,被她这骤然一嗓子震得耳朵发麻,再看她这不拘小节的哭相,不由地微偏了偏目光。
皇帝看向另一个当事人,“德妃,你以为如何?”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德妃起身给皇帝行了个礼,又转向娴妃道,“本宫没做过便是没做过,娴妃,别用你那愚蠢的脑子胡乱揣测我,只会令人发笑。”
“你!”娴妃气极抬手就要掌掴过去。
“啪”的一声,却是娴妃偏了脸,面颊上火烧火燎出一片红。
漫长寂静之中,只能听到德妃淡然的声音,她丢开娴妃的手,道,“娴妃妹妹,冷静点了吗?”
薛瑾安敏锐地看到德妃的嘴角上扬了三个像素点,勾出一个只有娴妃能看见的微笑。
“贱人!”娴妃果然被挑衅到发了狂要去厮打德妃,德妃似乎被她吓到连退数步,身形不稳要摔在椅子上,实际上手却摸到了桌子上的马鞭。
皇帝沉下脸来,太皇太后倒是还在淡定地喝茶,完全没见过这场面的皇子们个个目瞪口呆。
“放肆!”皇帝厉喝一声,李鹤春和侍卫长这两个特殊NPC被激活,就要下去拦人。
薛瑾安演算了一下,遗憾地发现这场手撕宫斗注定无法上演,他干脆主动进入了下一个流程,直接将所有人一键静音,开始念台词,“接下来开始第一轮搜证和集中讨论……”
他的话比圣旨还管用,几乎是出口的一刹那,德妃和娴妃的动作就停止了,所有人都回归原位。
搜证在他们进入乾元宫时就已经完成,薛瑾安的法力让他像是看剧本杀综艺一样看到了些零星的画面。
除了几位娘娘在宫中挥斥方遒让人去查找线索之外,便是太医院的验尸现场。
本来应该只有四具尸体要验,即上书房的郑西和刺客、冷宫枯井里发现的翠云和死掉的御马监太监。
——是的没错,耽搁三皇子治疗时间让太医们讳莫如深的大事,便是发现了那个太监横尸乾元宫外台阶上。
死状极为恐怖,七窍流血目瞪而凸,表情扭曲痛苦,从发紫的嘴唇和无血色的指尖来看,乃是中毒之后的心衰而亡。
和上书房的刺客死状相似。
画面中太医们轮番检查,突然有一个年纪尚轻的太医不知发现了什么,面色犹豫了片刻对胡院正耳语两句,后者惊惧大骇,猛地带人把太医院的卷宗翻了个底朝天,然后找到了两份尘封许久的脉案记录。
薛瑾安眼前立刻闪现了另外两具尸体,一个是尚在襁褓中婴孩,手里还抓着长命锁;一个是两三岁的幼童,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太子冕服。
薛瑾安认出了那个长命锁,前者应当就是贞妃所出的十皇子;而后者薛瑾安从未见过,五官轮廓也是完全陌生的,但从衣着判断应当是孝静懿皇后的二子薛璋。
当时天子已通人事数年,宫中却只有薛璋一个皇子,满朝文武心中忧虑皇帝子嗣单薄,又有元帝登基三年驾崩、先帝壮年病故之事在前,大臣们纷纷上表册立太子。
皇帝自然无有不可,写下了册立圣旨,只等太子一应服饰做好,于黄道吉日祭天宣告便是,却不想准太子突发疾病而亡,皇后一病不起。
薛璋最后是以太子之礼下葬,那原本是庆贺的冕服也成了他的丧服。也因此,皇帝的穿衣习惯有了改变,平常多穿玄色、赤色龙袍。
原来原文说的珍妃案牵扯到了昔年孝静懿皇后之事竟然不是胡乱攀咬的,皇帝知道这件事吗?
薛瑾安看着画面里太医捧着脉案急冲冲往乾元宫去了,皇帝盛怒之下一瞬完成桌面清理,还砸了半个乾元宫。
画面虽然一闪而过,快到数据都没来得及全部采集,但薛瑾安眼疾手快地截了个图,他放大看了看,果然发现皇帝愤怒有余却并无惊讶。
薛璋并不是真的病死,而是死于蛊,孝静懿皇后知道吗?当初他蓝牙连接李鹤春,共享他的视野,听到那句戛然而止的“当年皇后”,是否代表着……
十皇子也是死于蛊虫,贞妃又知道吗?
和蛊相关的还有五皇子,他的心疾便是如此来的,也就是说容贵妃手中有蛊,这些贞妃又知道吗?
薛瑾安视线地在场中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搜证时间结束,进入第一轮集中讨论。”
话音刚落,娴妃迫不及待地再次跳出来,“陛下,嫔妾有德妃残害我儿的证据!”
【娴妃出示证据“御马监账册”】
娴妃:“你说你没有谋害我儿的理由?简直是信口胡言!分明是我儿发现你与御马监私下倒卖御马,你怕东窗事发,遂想要借惊马之事杀了我儿,你认且不认?”
“我不认!”德妃冷声道,“御马监有没有倒卖马匹我不知晓,但我的马场清清白白,所有马儿档案皆在御兽园登记造册,绝无遗漏,不信的话,可以请御兽园管事太监前来询问。”
娴妃质疑,“若非你们暗度陈仓,御马监为何将那么多上等马匹送入你的马场之中?而账册中御马监每月都有三五匹马下落不明,你又当如何狡辩?”
德妃依旧不乱,逐一回答:“御马监的马匹异常你应当找御马监问,至于他们将马送入我的马场,不过是因为我的马场大,马料好。”
“呵,当真是虚言狂瞒,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娴妃闻言冷笑出声,又拿出一本账册,“既如此,这你又作何解释?”
【娴妃出示证据“祁连马场仓库账册”】
娴妃:“全部马都发疯,必然是马场本身有问题,我叫人查了你的仓库,并将其中草料叫太医检查,果然发现你的草料中加了毒物!”
“你为杀我儿,当真是费尽心机!”她怒极,竟是将两本账册朝德妃脸上砸去。
德妃正在喝茶润嗓,没有预料到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大胆,还好旁边的舒妃眼疾手快地用手帮忙挡了一下。
舒妃戴着护甲的手指撅了一下,她微微皱眉,德妃瞧见问了一句,“没事吧?”
舒妃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德妃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才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看向娴妃的眼神幽冷。
不等人发难,娴妃先发制人的道了个毫无诚意的歉:“寰儿病重令我太过忧心,不小心便用力过猛,德妃姐姐千万勿怪。”
“不怪。”德妃的眼神落在她红的不自然的脸颊,语气轻描淡写地道,“就当是刚才我让妹妹冷静清醒的还礼。”
“你——”娴妃恼怒地还要说什么,被敏皇贵妃皱着眉一句“胡闹”给堵了回去。
娴妃恨恨落座,“我的证据便是这些。”
主持人薛瑾安,“那下一个分享证据的是……”
“我来。”德妃看了敏皇贵妃一眼,拍了拍手,身后的宫女将出列,将数件东西一并呈上。
【德妃出示证据“三皇子沾染异香的衣服”、“黑血检验报告”、“御马监全部太监证词”、“尸检报告”、“马匹尸检报告”……】
德妃开口竟然是说,“娴妃说草料有问题,说有人蓄意谋害皇子,确实如此,只是那个人并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