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一间儿童房。
“怎么,不信啊,以前这里还有我照片呢,现在——”宁简顿住,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应知予知道,这栋房子关于宁简的记忆,都被清除了。
谁都没有再提及过去,毕竟回忆是一把双刃剑,无知无觉地就能把感伤的人扎得遍体鳞伤。
见应知予始终盯着一张照片,宁简凑过去看,是两个老头的合影。
一个拄着拐杖,一个坐着轮椅,看那架势,是拐杖追着轮椅正在破口大骂。
毫无疑问了,是友人啊!
“看这么久,你看上这张照片里的人了啊?”
宁简露出为难的表情:“黄昏恋,再加上人鬼情未了,够时髦的。”
应知予听出他的揶揄,把照片放回原位,他说:“我见过你爷爷。”
顺便从记忆深处捞出一些浅印象。
“一个……嘴很犀利的小老头。”
某种意义上来说,宁简的确是继承了老爷子的衣钵,嘴毒。
宁简盯着他:“你?”
应知予颔首,补充说:“宴会上。”
哦,宴会。
那的确不稀奇了。
应总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开始招呼客人了呢~
阴阳怪气.jpg
“我俩年龄那么接近,搞不好你也见过我呢。”宁简转念一想,似乎还真有这个可能。
三四岁的应知予什么样?哇靠,不会还穿开裆裤吧!
啧,这算不算是意。淫男朋友啊……
宁简大脑飞速转动。
闻言,应知予微微一顿,没说什么。
宁简从上至下扫了他一眼,狐疑地问:“你该不会要睡这里吧?”
在满是儿童玩具的房间里?
最重要的是,这是他人类幼崽时期的房间!
应知予瞥了眼墙上被书架挡起来的涂鸦,心下柔软。
他坐到低矮的小床边,缓缓抬头,看向宁简祈求:“不可以么?”
如果对着这张脸还能说出拒绝的话,宁简觉得自己简直禽兽不如。
“……你不嫌挤就行。”
成功把人安置进儿童房,宁简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打开快闲置吃灰的手机。
《我们的秘密》收官第一日,以及开播第一日,热度很高。
几位嘉宾很上道地在微博上营业。
@用户14780656:[图片]
图片里只有一个青年的侧脸,俯拍的角度,只有三分之一侧脸,唯一能看清的是青年戴着一只耀黑色耳钉。
评论区:
【严老板,别以为没加官方大黄V我就认不出你了】
【这一对也开始了】
【秀就秀,好歹给我们看一下小白正脸呐?】
【《严老板的占有欲》】
以及ip位于西北的沙莎,也晒出了一张美图,照片中的人物是她自己。
但福尔摩斯网友通过沙莎的墨镜,推断出了摄影师是曾巩。
评论区又是一阵热闹:
【曾老师!别躲在墨镜里不出声!我知道你们在一起!】
【曾姐和沙莎真的一起去旅行了耶!这何尝不是一种延续!】
【一定要(爱心)好好地(爱心)相爱(爱心)】
夜还长。
同一片天际下的另一处别墅客厅,灯火通明。
路简源震怒地将面前所有纸张,发泄似地砸到路清禾脸上。
“看看你儿子做的好事,还林氏企业,根本就是一个皮包公司,一个空壳!”
“什么投资,对方压根就个骗子!卷钱跑路的骗子!”
路清禾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纸张甩脸质问,他有些懵地站在原地。
他语无伦次讷讷开口:“我,什么?什么卷钱?他不是给我们家拉了很多投资吗?”
路清禾不明白了。
怎么可能卷钱跑路了?
他的戏明明好好地拍着呢,路家快倒台的项目不是也开始运转了吗?
什么意思?
思绪还混乱着,与此同时,他的经纪人红姐忽然打来电话。
接通的那一刻,对方便言简意赅地告诉他:“清禾,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但你千万不要着急。”
“你的新戏被暂停了,演员,连同整个剧组都被骗了。”
“导演卷钱跑路了。”
宁简还和大床黏得难舍难分的时候,经纪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路清禾这下估计是死鱼一条了,又涉及金钱又涉及名誉问题,搞不好还有税的缘故呢。”
钱松:“不知道是他今年风水太差,还是有人想弄他。包朋红想靠他晋升金牌经纪人,那是不可能了嘿!”
包朋红便是路清禾的经纪人,圈里人都称她为红姐。
“早就看那个女人不爽了,叫包红就包红,非得加个字,包朋红,多大能力啊?能撑得起这么大的名吗!”
玄学的角度来说,名字确实不能取得‘大’,有些人镇不住,容易被反噬。
不过宁简才不管她是叫包红包紫还是包绿。
昨晚热搜很疯狂,宁简吃了大半的瓜,除了路家损失项目资金,陷入了非法集资风波以外,路清禾更是因为和那位犯罪分子关系密切,而被带去橘子喝茶了。
“不过,路家出这种事,你怎么说?”
宁简起床失败,又躺了回去,“能怎么说?躺着说呗。”
“也是,你现在后台更硬,有应知予在,估计债务都不敢追到你头上,”钱松憋了一整季节目,现在才敢爆鸣一句,“你他妈,真牛。”
宁简狐疑道:“我又不是路家人,讨债自然讨不到我头上。再说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钱松看穿一切的语气:“装,你敢说今天出事的是你,他能坐视不理?”
宁简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直觉告诉他,不能。
连钱松一个外人都观察得透彻,那位应家现任的家主,又不是瞎子,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看上的。
所以图什么呢?
钱松:“偏偏对你情根深种?你俩上节目前真的不认识?我有点不信你。”
宁简觉得自己的经纪人对他的魅力一无所知,他气笑,正要开口。
叩叩——
敲门声清脆,应知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醒了吗?早餐在楼下。”
房间里没什么动静,应知予等了一会儿猜测他还没起,正打算走,房门开了。
“喏,你自己问吧。”宁简把烫手山芋扔给应知予。
钱松:“问什么?”
应知予也淡淡开口:“嗯?问什么?”
钱松:“……”
钱松沉默一瞬:“你不要告诉我你们从昨天晚上起就在一块儿。”
宁简港剧口音:“嘿啊嘿啊。”
“????”
还对啊对啊???
你还记得你自己是个公众人物吗?!!敛着点啊!!
钱松胆子自然没大到直接跑去质问应知予,提醒了宁简两句,让他记得看他发来的新本,便挂断了电话。
两人下楼,早餐已经摆在桌上,丰盛得让他想起那次在情侣套房里的标准。
但这位衣食住行都颇金贵的大少爷淡淡地吃,淡淡地说:“还行吧,就一般餐厅的口感。”
呵呵,bking呢您。
一顿饭吃得宁简尤其撑。
另外就是,经纪人实在有点阴魂不散那味。
[钱从四面八方来]:年轻人,爱情诚可贵,滚床单行,但是——
[钱从四面八方来]:善待!你的!腰!
又开始叮嘱乱七芭蕉的登西了(摊手)。
宁简当即就回了一句。
[宁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中年老人,少看点凰文
[宁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善待你的处男工具(微笑)
滚床单?
宁简支着下颚,漫不经心地嚼着腮帮子里的虾饺,撩起眼皮看向对面的人。
在谈恋爱之前,宁简绝对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应知予。
纯死,牵一下手耳朵能红一下午。
还控诉说自己把他初吻拿走了,搞不好是初恋呢?
宁简思索着,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毕竟顶着这样一张脸,想追谁追不到?时间问题罢了。
吃着吃着,宁简把未来重要的事情都规划好了。
行吧,有经验总比没经验的好。
起码他不遭罪。
要不还是找老钱要点资源来学习学习吧,老钱虽说是老寡男了,这点东西总归存着不少,有备无患吧!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应知予只浅淡地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下午,装锁的师傅来了,虽然不是带电的那种,但至少比原先用了十多年的老锁更先进,防盗功能更上一层楼。
这下天王老子来了都得先按门铃!
房子里住了人就会产生垃圾,而且宁简之后仍旧准备回黄岗巷住,所以他清理了一下厨余垃圾,准备出门去丢。
无他,生活成本更低。
在这儿没个车还真不行,从家门口走到小区门口,他一周的运动量都够了。
“你什么时候走?”
圾拉着拖鞋,临出门前,宁简看了眼正在居家办公的‘鱼总’,“你们公司天天都这么忙么?”
“最近落下了比较多功课,补上就行。”应知予摘掉单边蓝牙耳机,“我陪你?”
宁简顺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自己两手的黑色垃圾袋上。
陪他扔垃圾啊?
“您还是忙您自己的吧,鱼总,”宁简促狭地说,“我们闲人是这样的,扔垃圾的时候还得玩投篮呢~”
但他忘了‘鱼总’是个行动派,合上笔记本,拿上大衣就朝着玄关处走来。
“你干嘛去?”
“去看看闲人投篮中奖的几率有多大呢。”
“……”
事实证明AI的确不可能超过人类,因为人有的时候是真的莫名其妙。
原本两个垃圾袋,被身后那位‘提鞋小弟’分去了一袋。
又回到放假的日子,宁简却像是习惯了录节目时的早起,他今早七点自然醒,后来想睡都睡不着,平躺着纯粹闭目养神。
以至于现在早午饭结束,开始晕碳,犯困了。
宁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穿着松垮垮的毛绒外套,俨然一副北极熊。
要是按照老钱的说法,他虽然是个糊咖,但实打实是行走的衣架子,天赋腿长选手罢了。
垃圾站就在不远处,两人拐了个弯,却忽然听见一声呼喊。
“宁老师!”
宁简抬头一瞧,嚯,不得了,对面树枝上,蹲着一位……
女侠客啊!
还没感叹完,女侠客举着她的‘大炮’,咔咔咔……一秒钟一张照片,连着十多张,全方位记录下了他打哈欠的整个过程。
“发了发了!宁老师连扔垃圾的穿搭都那么别具一格!”
hello,有人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这样怼脸拍,没拍成狗熊都算是相机牛叉了吧?
“我靠,家人们你们绝对想不到我看到了谁!”
女侠客似乎在群聊里开启了视频通话。
因为宁简听见了其他无比激动的女高音,偶尔冒出来一两个男高音,嗯,更加突出。
“谁啊谁啊?”
“啊啊啊啊宁老师居然和你住一个小区?吃得芥末好啊可恶!”
女侠客:“哎呀我本来也只是想出来采风,为摄影比赛做准备,没想到遇到了宁老师!”
“应知予?旁边那个提着垃圾袋的是不是应咂?”
“我去,好像还真是,一下子偶遇俩!”
女侠客激动:“没错没错!就是他们夫夫二人!同!居!了!”
宁简:……并没有呢思密达。
怎么哪里都有眼线?
在这个狗血文的世界里,他不是配角吗?
难道配角也会被关注?!
正思索间,那边的女侠已经对应知予下手了,她眼睛闪亮亮地哀求一般问:“我的友友们能看到今天的盛世场面吗?能看到你们发喜糖吗?能吗能吗?”
应知予笑说:“当然。”
宁简:……
宁简无声咆哮:喂!!!
女侠客美滋滋,怕他俩担心,又说了句:“是私人群!我们绝不外传!”
“……”
不信,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女侠客欢欣雀跃地溜了,徒留被迫发糖也不清楚发的什么糖的宁简在空中凌乱。
“噗嗤。”应知予轻笑出声。
宁简幽幽转过头,“很好笑吗?”
“宁老师,你的位置似乎暴露了,这里也不是一个安全的据点了呢。”应知予稍稍敛了些表情,说。
宁简皮笑肉不笑地问:“那怎么办呢?是谁的锅呢?”
“我的锅我的锅。”
宁简不搭理他。
两人走回江边别墅。
再次进门后,应知予倚在玄关处,状似不经意地提议,“要不,跟我走呢?”
“小玄应该很想你了。”
宁简盯着他看了两秒。
他学着人的习惯,双臂环抱,眯起眼睛,“你这个算盘打得是不是有点响了,珠子都蹦我脸上了。”
应知予无辜脸:“什么算盘,我是好心替宁老师考虑的。”
“不是宁老师教的么,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
你要不看看你借的什么呢?
借宿啊!
宁老师表示要将这个徒儿逐出师门。
应知予要去上班,而宁简,他有自己的安排。
都说由奢入俭难,但有车不蹭王八蛋。
不过宁简只让他把自己送到九号线的地铁口,因为从这里开始开车就会变得拥堵。
市中心的大小岔路口也就那样,没什么交通管控可言。
下车前,应知予说:“宁老师,真的不考虑让小玄每天都能看见它的人类娘亲?”
他这话说得特别母慈子孝,没有讽刺的含义,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幸福家庭。
想到小玄,宁简有那么一丝动摇。
毕竟当初是他提出要养,结果养是养着了,深思熟虑之下,还是认为,应知予那边的条件更有利于小玄的成长。
宁简福至心灵,忽地摸着下巴问:“你说我俩分手的话,小玄跟谁?你应该不会大半夜跑我家来偷猫吧?”
应知予无奈:“……我们才刚刚谈不到一个月。”
小没良心的。
宁简扬眉,完全不觉得冒昧,“有奶便是娘,相信小玄不会挑剔吧。”
“不然换个人来照顾它?”
这句话的危险性多高啊。
应知予当机立断:“奶娘这就挣窝囊费去给它置办猫条,争取在您下次见到他的时候养成一团煤球。”
宁简的原意是,如果应知予忙得脚不沾地,他自然要分担一下抚养的大计。
小窝虽简陋,但肯定给猫女鹅最好的!
但……误会的男朋友真是有点可爱了啊,宁简心说。
和他分道扬镳后,宁简压低鸭舌帽,戴上口罩进了地铁站,从九号线继续出发坐两站,来到一家私立医院。
工作日,很冷清。
一片纯白的心理咨询室,所有人脚步声缓慢。
像是一处乌托邦,带着压抑的情绪进入,出去时所获的只有美好。
宁简抵达的时候,施耐德刚巧换上白大褂,准备下午的接诊。
作为艺人,其实这是公司安排的每月一次的任务,监测健康状态,未来更好地为公司效力。
而钱松既身为他的经纪人,也作为朋友,他清楚知道宁简心里装着些难以言说的事情。
最后,宁简没有去钱松推荐的那位医生那里,而是选择了这家私人医院。
他的心理医生是个德国人,蓝眼,栗发,标准的成熟男人,如果不是这家医院待遇不错,宁简觉得自己应该劝他转行去当模特。
施耐德拎着一壶茶水进来,给宁简也倒上一杯的同时说:“这是我同事给我,他们说是中国的甜水,叫……”
“米雪饼城!”
哦,蜜雪冰城。
宁简品了一口,不扫兴地咂舌:“好水。”
施耐德露出赞同的目光,叙旧结束,沙漏旋转,今日的谈话正式开启。
“最近怎么样?你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这次是又遇到困难了吗?还是想要调整一下压力状况?”
“最近……”
“我好像想起来了一些东西,一些……人,一段往事。”
从医院出来,宁简去了趟宠物店。
原本只是想买些罐头,结果店员火眼金睛,一看他就是新手猫爸,推荐了一堆看似华美,实则无用的小玩意。
正愁着是应该打包这些东西直接上门,还是先搬回家,有时间分批次拿过去时,应知予就给他发消息,问他事情办的如何。
宁简干脆一五一十交代了。
一刻钟,低调又高调的卡宴停在路边。
“你那么快就下班了?”宁简惊讶于他的速度。
“工作永远是做不完的,”应知予尽职尽责地搬着东西,“这是彩礼?”
宁简:“……你怎么不说是嫁妆。”
应知予笑:“也可以是。”
美得你。
东西放了满满一后备箱,宁简上车系上安全带,顺手将手里的塑料袋搁在中控储物盒上。
“回黄岗巷?”应知予单手打着方向盘。
宁简‘嗯哼’一声。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应知予稍稍偏头,“今天你说的有事,是去医院?”
医院的袋子就大喇喇摆在一边,莱仕私人医院。
宁简点点头,并没有掩饰,“是啊。查查健康状况,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医生说我今天如果吃不到小酥肉,红烧狮子头,猪蹄……”
报菜名似地,叨叨了一堆,他最后总结:“我就要营养不良了。”
应知予笑了:“那这个医生还挺负责任的,连营养食谱都列了清单。”
宁简表情拽拽的,“专业的好吧。”
插科打诨地把看病这事儿绕过去,应知予认真开车,宁简稍稍眯了一会儿。
等到熟悉的巷子,在养精神的十几分钟里,应知予把车驶入窄巷,就差停在他家门口了。
车速降了下来,宁简有所察觉,他睡眼惺忪,“到了?”
应知予轻轻‘嗯’了声,解开安全带,“那些嫁妆要不要留下点?”
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了!
“等等,”宁简制止他开车门的动作,“那边蹲着的不会是狗仔吧?”
应知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家面馆,坐着一男一女,两人边吃面,边盯着对面暗着灯的小屋。
长凳上还放着两个巨大无比的相机。
有古代剑客那味儿了,剑就是老婆,现在大炮也是。
宁简催促他,“快走快走,开出去。”
“……我是让你拿不出手了吗。”应知予有些凉凉地开口。
宁简看他一眼,快速道:“你不懂,被狗仔缠上很烦的,明天的头条什么都能爆出来,p图、AI换脸你懂吧?”
应知予似懂非懂,浅淡启唇:“那狗仔的名头起得倒是不冤枉。”
又重新驶回街道,宁简松了一口气,由衷地感叹道:“总算知道赌。博的人有家不能回是一种什么体验了。”
应知予轻笑一声:“那怎么办呢?睡大街?”
宁简咬指甲,“和流浪汉抢地盘啊?怕不是要被打。”
“真不行就住酒店呗,还能怎么办。”
现在什么社会,高科技的年代,有电子身份证就能开房,倒也不怕真的去流浪。
应知予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指节轻点着方向盘,像是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
随即,他慢条斯理说:“既然嫁妆都备上了,那我也不能让未过门的未婚夫失望啊。”
“我可以让一间房,主卧归你,要不要……考虑和我一起住?”
屋漏偏逢连夜雨,但有人给他修缮了屋顶。
宁简翘着二郎腿坐在应知予别墅的沙发上,恍惚觉得自己这一天甚至魔幻。
先是被宠物店店主忽悠,后又是被这栋别墅的主人忽悠……
忽悠瘸了!
宁简稍稍叹出一口气,思绪正放空的时候,大忽悠又来了,问他:“晚上吃医生推荐的营养餐?”
“别了,”宁简说,“我外卖一点食材,自己做吧。”
五星级厨师做番茄炒蛋也是用番茄和蛋,虽然食材上可能高端些,比如什么无菌蛋,但做法都大差不差,其中的区别也就厨师自己知道。
更何况要全是硬菜,他经纪人下次见到他,要把他骂死。
宁简戴上崭新的围裙,站在一尘不染的中岛台前,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冰箱。
很显然,这位少爷从没下过厨。
他边下单边对应知予说:“就当是你照顾小玄的报酬了啊。”
应知予扬唇,“原来还有报酬,我当亲生女儿养的呢。”
“哦,那说反了。”
宁简皮笑肉不笑,胡诌信手拈来:“你应该付我报酬才对。小玄跟我长得简直一个刻出来的,肯定我生的。”
当代人的超能力,无痛生娃。
应知予低低笑着,嗓音都带着细微的震颤,不可置否,“这倒是。”
半小时后,食材到的同时,他的生活用品也到了。
宁简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快递行业的发达,能让他直接买到些换洗衣物之类的东西。
不过他发现,应知予是真打算让贤。
主卧不知是何时清空的,也不知道洗漱间的新牙膏牙刷,浴巾毛毯是什么时候换上的……
总之贴心得堪比五星酒店,房间都熏过香,细嗅还是那股佛手柑的味道。
像是早有预谋。
这事儿不能细想,否则容易陷入自证陷阱,所以宁简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
其实有人已经替他打扫干净了,所以宁简下楼做饭去。
会做饭的人其实和会游泳的人是一样的,手艺在,就算做饭工具不同,适应一下就能炒出一样味道的菜。
宁简对于料理这件已经融入骨子里的事情,可以说是很热衷。
厨房是开放式的,备菜的时候他没看到应知予在客厅,所以宁简戴着耳机听着曲,沉浸做菜。
应知予抱着笔记本下楼,看到的就是这样活泼的画面——
大厨高歌。
炫技颠勺。
要是嘴里再叼根烟……
宁简甫一转头,打开冰箱再关上,一张脸就这么放不设防地出现。
“我giao——”
宁简猝不及防被吓到,国粹都差点冒出来,“你从哪儿飘过来的,跟鬼一样……我拳头都硬了。”
他摘掉耳机,展示自己握着锅铲的小拳拳!
“你做吧,我偷师呢。”应知予大言不惭。
宁简狐疑地看他一眼,“你也知道是偷师,‘偷’什么概念,光明正大进厨房叫偷师?”
“你,去那边,别把班味儿带进我温馨的小世界。”
应知予举双手投降,懂事地让出主厨的位置。
从这天晚上开始,厨房重地成了宁简专属,而应知予则是被限制进入,以防破坏这个家的宁静。
再者,能让宁简多次下厨的原因,除了喜欢做菜外,还有‘鱼总’的捧场。
天天的颗米不剩!宁简能不工作,他呢?好好上着班,中午却要跑回来一趟,美名其曰公司附近的饭馆吃腻了。
宁简深深怀疑他以前吃的都是猪食……
以至于同居的这段时间,除了日子推移,随之飙升的,还有体重。
在宁简第十二次说要吃素,隔一天,冰箱里就会出现令厨师欲罢不能的新鲜食材。
哇,比神奇宝贝还神奇啊。
应知予撰写宁简喂养指南的同时,更是拿捏了他的心理,绝不浪费粮食!
十二月底,真正进入严寒。
京市的冬季不比北方暖多少,南北地区各有各的冷,那种透进骨子里的湿冷,是其他地方感受不到的。
这一个月里,宁简一共预约了三次面诊。
除工作外,算是他跑得最勤快的事了。
“……好了,你可以慢慢睁开眼睛,回到现在的时间线了。”
随着施耐德的呼唤,宁简从梦中缓缓醒来,眼前暖黄柔和的灯光让他的视线慢慢集中。
结束一次诊疗后,施耐德递给他一杯茶水,并问:“这次感觉如何?感觉你前所未有地放松身心。”
还未完全适应现实,宁简稍稍眯了眯眼睛,“今天的梦似乎格外……长时间?”
“不过还是就那样吧,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施耐德点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创伤后应激障碍并不算是真正的遗忘,由于人类心理的保护性机制,记忆大概率是被患者选择性地封印了起来,一定程度上还是发挥着作用的,比如能影响当事者的行为和情绪。
总之没那么容易,或者说那么快就恢复。
“对了,宁,你有感觉到你的变化吗?”施耐德用一种朋友间聊天的轻松语气说,“你今天来,我差点没认出你。”
宁简蹙眉:“变化?”
宁简淡定地抿了口茶水,说:“你能看出我微调过的话,就证明我的钱没白花。”
施耐德:“……哈哈。”
施耐德:“我是说你的精神气,你整个人的状态很好。对于过去,其实你没有那么纠结了,对吧?”
施耐德的心理诊疗室里有一面仪容镜,宁简撩起眼皮望过去。
镜中的青年头发长了些,没再烫染的发质浓稠如墨,唇色殷红,下颚线轮廓虽说还在,却不似先前锐利,冷清。
要真说有什么变化……
大抵是这人活了,眼里有色彩,鲜活了。
民以食为天,老祖宗说的话不得不信,从住进应知予家之后,他看世界都明媚了。
顿了下,宁简收回视线,“每次来你这里,出去的时候都要长胖五斤。”
施耐德:……他的奶茶背锅了。
眼见时间差不多,宁简起身,懒散地伸了个懒腰,语气淡淡道:“之后,我想我不会再来了。”
施耐德朝他举了举杯子,如同普通的一天和许久未见的老友道别一般。
从医院走出来,宁简正思考要不要把手里的报告单扔掉,想了想还是作罢,他正要准备打道回府,提步时发现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门口摆上了一颗巨大的圣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