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的掌门长老峰主,基本没有干净的,多多少少造了孽,宝月派下面的弟子修为不足,守不住地盘,估摸长青子前辈前脚人刚走,宝月派后脚就被豺狼虎豹给吞了,没有涉事的无辜弟子难有好结果,干脆一起带走,等待安排。”
“这次的事是阿兰考虑不周,连累长青子前辈收拾善后。”
雪如圭安静了一下,道:“是该谢谢长青子前辈。”
“府主,还有长春子前辈,似乎都对后辈格外宽容照顾。玉哥冷不丁请府主出面,提出构建学府,府主认真考虑后,便把事情交给玉哥负责。若是吾元宗……”
他顿了顿,平静道:“忽然上门请宗主出面就已经是难事,更逞论后续。”
雪如圭侧过身,想要说什么,面色骤然一变。玄衣魔神完全没有看气氛的意思,趁着雪如圭刚受到精神打击,见缝插针。
霎时,雪如圭的眼神变了。
他一把抓住黎采玉的手,目光直勾勾盯着黎采玉,刚要说什么,神色变得空茫,再次变回原来的样子。
玄衣魔神被重新打回识海世界,心情不大好,“都躺一块儿了,不趁机做点什么?你没胆子,本尊有的是胆子,姘头不拿来睡有何用!”
回应他的是铺天盖地金光,照的玄衣魔神暴露出脚下黑影,犹如高温下的蜡烛,迅速融化成一滩滩。
“啧,无趣!趁机撒个娇,说你想上他,说不定就同意了呢。”玄衣魔神心心念念报仇雪恨,重拾碎掉的自尊心。
隔着世界,绵情膏暂时只能当摆设,收点利息也不错。
金光更加刺眼,照的玄衣魔神睁不开眼。
“本尊迟早收了你这分魂!”
现实世界,雪如圭眼底金轮一阵阵发亮,神色怔怔然。
眼神跟黎采玉的目光碰上,对方正忧心忡忡看着他,何其似曾相识。
“没事。”雪如圭道。
他垂下眼睑,正要松开手,反被黎采玉拉住,“累了就休息吧。”
“嗯。”雪如圭应了一声。
一直睁着眼睛,毫无睡意,脑子里空茫茫的,好像有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很疲惫。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雪如圭的声音幽幽响起:“二狗哥没有疑问吗?”
“什么?”
“我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一会儿正常,一会儿性情大变。”
“是有些奇怪。”
又是一阵安静。
“二狗哥对他做的事情,我都看着。”
“……………………”
雪如圭侧枕着枕头,幽幽看着黎采玉,眼底的金轮微微泛光,
黎采玉正颜厉色的解释:“我不是变态。”
雪如圭不说话,看着他。
黎采玉有点冒汗,绞尽脑汁,“梦游这种事情是毫无逻辑的,我只是想让你平静下来。”
雪如圭还是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黎采玉开始方了,摁着玄衣魔神顺毛撸时有多么冷静,现在就有多么头大。
经过严谨的思考,认真的反省,黎采玉躺平。
“你可以摸回来。”
玄衣魔神:“?????”
玄衣魔神破大防,勃然大怒:“凭什么是你!吃亏的是本尊,要摸也是本尊来!”
“假清高的,换人!马上换人!”
回应玄衣魔神的, 是雪如圭的铁拳制裁。
金光大绽,犹如海啸浪潮疯狂涌动,仿佛要将一袭玄色的魔神生生晒化。
毫无保留的输出, 爆炸性提升力量,雪如圭眼底那一抹金轮完全占据眸子, 犹如下凡的神祇, 神圣不可侵犯。
玄衣魔神脚下的阴影情不自禁躲避金光,蠕动着,融入到他的影子里, 在金光照耀下格外阴暗漆黑。
过于强烈刺眼的光芒对黑暗生灵是种伤害。
“你想要杀了本尊?”玄衣魔神迅速恢复冷静,发出无情嘲弄:“将所有力量集中爆发,瞬间燃烧, 以求刹那最强一击。最大的优点, 也是最大的缺点。若是无法成功重创本尊,耗尽力量陷入虚弱,死的就是你。”
“真是心急,这么迫不及找死,本尊还想着在降临此界前看点热闹,找找乐子。”
“既然你自己想死, 本尊不客气!”
玄衣魔神的冷笑逐渐狰狞, 充斥冰冷狂暴的杀意, 气势滔天。不论表现的多么憨批, 骨子里是暴虐成性的魔神, 以强硬手段打造属于自己的宏图霸业,王座下白骨皑皑,那些看起来有些小可爱,甚至有点蠢的表现, 都不过是人间凶兽眯眼打个盹儿,有只小虫子落到了鼻间。
当他睁开眼,展露出属于魔神的暴戾疯狂,仅仅是一个眼神就充满威慑,令人恐惧。
两股力量撞到一起,识海世界剧烈震荡,摇摇欲坠。
玄衣魔神讽刺:“只有这个程度,你在送死!”
“二狗哥,助我。”
“好。”
黎采玉二话不说,果断传输金光,识海世界的金色领域迅速膨胀,以绝对碾压的优势向着阴影世界汹涌而去,气势汹汹,势如破竹。
玄衣魔神脚下的阴影化成一道道游蛇,向雪如圭的识海精神体扑去。
这玩意儿极其麻烦,犹如跗骨之俎,一旦沾上便很难挣脱。
果不其然,雪如圭又被缠上。
阴影化作人形,抱住他的四肢与身躯,紧紧交缠,金光在它们表面侵蚀出一道道龟裂纹路,向里面渗透。
终于,它们裂开了,碎了满地,化成一摊摊黑色,犹如沼泽污水,蠕动着,在雪如圭脚下融合到一起,模拟成他的影子。
成型的瞬间,雪如圭如遭雷击,瞳孔剧烈收缩,神色痛苦挣扎。
绝望的,愤怒的,悲伤的……属于“雪如圭”们的负面情绪一股脑流向他,化成无形的大网,牢牢锁住他。
玄衣魔神嗤笑,“这滋味如何?等你被本尊回收,也会成为其中一道影子,不过看你这副清高的样子,本尊有些好奇会变成什么样子,莫非成了影子后,也会是金色的。”
“届时,属于你的一切都会成为本尊的东西,你的记忆,你的力量,你的经历……你就是本尊的分魂。”
雪如圭不回答,对玄衣魔神的话无动于衷。
这令对方感到不悦,“真是无趣。”
金光已经提升到一种恐怖的程度,仿佛置身于太阳之中,没有任何阴影能够留存,除了雪如圭脚下那一滩黑色阴影,伴随玄衣魔神而来,象征他识海的黑暗世界被金色覆盖,入眼都是金光。
玄衣魔神浑然不在意,信步游庭,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属性相克,从黑暗中爬出来的魔神怎么会不受金光神咒影响,他难受死了,但决不能丢面子。就是强撑,也要做出无动于衷的模样,举重若轻,高深莫测,每一根头发丝都是逼格。
当他走到雪如圭身前,正准备好好嘲讽,痛苦垂头的雪如圭猛然抬头,与玄衣魔神目光对视,如此近距离,神通自不会落空。
不愧为魔神,反应迅速,毫不犹豫反击。
雪如圭从他那里夺走部分信息,他也从雪如圭那里掠走部分记忆。
金色世界瞬间崩溃,化为无数碎片,玄衣魔神的身影在金光中消失不见,束缚雪如圭的漆黑阴影有的一起消失,有的还在,仿佛真的成了影子。
另一边世界,玄衣魔神猛然睁开眼睛,凌厉锐气,还有未消退的杀意。
他面无表情,出神似的发了一会儿呆,低头看,果不其然,黑影少了一个。
“真是作呕。”他喃喃自语,“不论是哪边,都一样……”
神色逐渐狞恶,满脸戾气,“都该杀!都该死!本尊要将他们剥皮抽筋,拆骨剖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魔气肆虐,暴戾摧毁周围,厚重华丽的宫殿发出不堪负荷的咔嚓声。
“那到时候,咱俩一起走。”
记忆一闪而过,耳边仿佛响起这道声音。
玄衣魔神的暴怒戛然而止,眼神放空,忽然之间变得空茫茫,心里头堵了一块。
波涛汹涌的怒气被无形大手抚平,也如乌云破开,照进一缕阳光。
脚底下的黑影蠢蠢欲动。
他回神,冷笑:“你们慢了一步。”
阴影更加躁动。
化成一道道轮廓分明的影子,仿佛剪映,清晰映出不同形态。
他们成了玄衣魔神的一部分,也成了他的心魔。
第一次达成共识。
雪如圭大口大口喘息,脑子里一片混乱,记忆乱窜。
属于玄衣魔神的记忆碎片不成顺序,仿佛水底游窜的小鱼,在他脑海里翻江倒海。
从见面的第一眼起,双方都知道不可能和平共处。
属性相克,性格相反。
玄衣魔神还有着巨大优势,先雪如圭一步收集散落在各界的分魂,几乎快要完成。
哪个拥有的神魂多,哪个就是本尊。
对方总是来串门子,是找乐子,也是收集情报,因为具有压倒性的优势,难免傲慢,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给予压力,如猫抓老鼠般,先戏弄猎物。
雪如圭利用了对方的这份目空一切。
对方想要情报,他同样想要对方的情报,作为弱势的一方,主动权更少,更需要。
碧海仙宫的雪如圭经历坎坷痛苦,被师门哄骗,当做贡品献给上宗,被糟蹋,被作践,承受无法言喻的屈辱痛苦,到头来让他为之低头忍耐的师门就是推他入火坑的伥鬼,崩溃发疯,屠尽坤洲依附于碧海仙宫的伥鬼门派,摧毁仙宫。
一袭玄色,气势威严恐怖的魔神陛下,有记忆以来就在魔修的地牢里。
他的身份是药,亦如汲取天地之精华的灵参。
魔修养他,以珍惜灵药喂他,都是在浇灌人宝,待成熟,便将他一身血肉悉数炼化,以提升自己的根基,更上一层楼。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懵懂无知的望着牢笼外的天空,偶尔有飞鸟经过。
当他长成大人的模样,实际心智还是孩童。
有一天魔修出门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待在地牢里等了一天又一天,以灵药喂养的身躯不知饥饿疲倦,终于有一天,魔修设下的禁制再不能困住他,挖了地道跑出去。两手挖的鲜血淋漓,不知疼痛,一身狼狈的穿过山林。
饿了就打动物吃,喝鲜血,吃生肉,过着野人的生活。
当他第一次见到除了自己跟魔修以外的人,大为震撼。
匆忙之下雪如圭只抓到玄衣魔神印象最深刻的几个片段,这是第一个。
头痛欲裂,成功抓取到情报信息,但魔神毕竟是魔神,不是好相与的,反应快速,雪如圭的神识也被对方狠狠挠了一块,根本无法静下来仔细研究。
记忆片段穿插,画面变幻,一张张面目狰狞的脸孔飞速闪过,丑陋嘴脸令人作呕。
“呕——”
雪如圭真的吐了,扒在床沿吐的昏天黑地,什么都没吐出来。
“圭圭!”黎采玉大惊失色。
“……我没事……”雪如圭喘气,虚弱道。
他艰难翻身,重新躺好,“不用惊动长春子前辈,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顿了顿,“是我自己的原因,靠外力没用。”
“二狗哥陪我休息一会儿。”
他这样说,语气坚定,黎采玉犹豫一下,也重新在旁边躺下,“如果等会儿还没好,我马上去找长春子前辈。”
“嗯。”雪如圭的手伸过来,握住黎采玉的手。
他闭上眼想要休息,脑子昏昏沉沉,犹如海面漂浮的一叶小舟,沉沉浮浮,被漩涡吸进去。
玄衣魔神的记忆片段在跳动,犹如亲身经历。
“……我做错什么?”
他迷茫不解,看向本该被称为爹娘的男女。
“孽障,你早就该死!”丰神俊朗气势不凡的男修眼神冰冷厌恶,“你这歹毒的东西,居然真的成了魔修!残害无辜,杀人无数,竟还有脸质问我们做错什么!”
“你最大的错,就是不该出生!”
“天机早就预言,你这孽障将来会成为灭世魔头,屠戮天下,生灵涂炭!然而终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于心不忍,没能当即动手扼杀亲子,将你送去凡人之中,一辈子当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
仙姿玉质神清骨秀的女修面若冰霜,“到底是天意难违,终究还是叫你走到这一步!”
他为何会成为魔修?
因为他是被魔修养大的,接触到的修炼功法都是魔道。
他为何被落入魔修手里,因为他的好爹娘把他给扔了,美其名曰一辈子当个普通人。
现在,两个人要杀他。
但是没有被杀死,活了下来。
他们将他按在药池之中, 强行化去一身魔功,剜他的肉, 放他的血, 挖他的骨髓,抽他的灵根,终于把沦为废人只能躺在床上喘气的弟弟救了过来。
弟弟说:“哥哥虽然罪孽深重, 可毕竟对我有救命之恩,还请看在孩儿的份上,饶了哥哥一命, 以后养在家中安安分分过完一辈子就是。”
一句话, 就让爹娘打消主意,叫他残留性命苟延残喘。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爹娘让他记住,自己是因为什么才保住性命,不准对弟弟有一丝不敬,更不准生出半点非分之想,日日都要对弟弟感恩戴德。
弟弟有爹娘宠爱, 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就连在秘境中莽撞闯祸, 也有爹娘为他兜底, 硬生生想起放弃已久, 被天机断定会成为灭世魔头的长子,把他的一切捧到弟弟面前。
没了魔功,他就是个人宝,一身血肉骨髓都有妙用, 弟弟就是第一个尝到甜头的人,深知其中厉害。
弟弟好声好气劝说:“清净道人是修仙界有名的修士,德高望重,因为与魔修争斗才会落得个重伤不愈。我等名门正派,自当同气连枝,沆瀣一气,共抗魔道邪修。今日我等若是对清净道人不管不问,冷眼旁观,他日若是落难,又岂能指望旁人帮助。”
“还请哥哥大发慈悲,救一救清净道人。”
“我不愿。”
弟弟一脸为难:“可是清净道人已经上门,还拿出珍贵的天心莲子与之交换。如今修仙界人人皆知爹娘手里有宝药,就连我根基尽废都能救回,才惹得清净道人注意。若是拒绝,怕是旁人都觉得爹娘不识好歹,见死不救。”
“我知哥哥心中对爹娘有怨言,可他们也是不得已,心里其实对哥哥有感情,否则又怎么会只是将哥哥送走。”
“清净道人求药真挚,还请哥哥成全他。”
爹一耳光打在他脸上,满脸怒容,失望道:“你弟弟这般劝说,好言好语,竟这么冥顽不灵!清净道人为捍卫天下正道鞠躬尽瘁,如今有难,又诚心求药,你竟如此愚迷不悟!”
娘厌恶呵斥:“你修炼魔功,残害无辜,已经丢尽我们的脸,念在骨肉血亲的份上留你一命,日日锦衣玉食,吃穿用度皆是上乘,仁至义尽,竟这般不懂事!”
于是他们剜他的肉,作为灵药救治同道,说这是让他赎罪,洗去罪孽。
天心莲子理所当然是他们一家三口享用,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弟弟:“我知委屈哥哥,可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清净道人痊愈的消息传扬出去,来求药的人更多,都是些不好拒绝的人物。同为名门正派,本就该互相扶持,互相守望,实在无法全都拒绝。”
爹:“能为天下正道尽绵薄之力,也算你对宗门有功,将功赎罪。”
娘:“每日以珍贵灵药熬制汤药给你调养身子,不会亏了你。”
他们放他的血,作为秘方炼制灵丹,引得众人追捧,名声更上一层楼。
爹:“你弟弟身子亏空,虽然救回来,根基始终没能恢复。能以你的灵髓成全他,不枉当日他为你求情,赤子之心。”
娘:“若你弟弟平步青云,在修仙界闯出名头,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弟弟:“对不起,哥哥,我要为爹娘争光,上次秘境之行失误惹得爹娘操心不已,我必须拿出成绩堵住别人的嘴。”
他们挖他的灵髓,供弟弟修炼,提升根基资质。
真的没人认出用来救人的灵药是什么吗?或许知道,可谁在乎呢,只要装聋作哑把它当成灵药服下,就能枯木逢春,焕发新生,戳破真相讨不到任何好,也叫自己痛失机会。
这些人对爹娘感激涕零,对他不屑一顾,赞扬爹娘高风亮节,舐犊情深。
一副副嘴脸丑陋不堪,面目可憎。
嘴上说着正气凛然的话,实际道貌岸然,一丘之貉。
因为曾经是魔修,不准他接触任何修炼功法,以免劣性难驯,重蹈覆辙。
所谓的家人比魔修还要歹毒,魔修只想把他养成人宝,直接炼化服用了,他们却要让他活着,剜他的肉,放他的血,挖他的灵髓,并且要求他感恩戴德,日日循规蹈矩,不可雷池一步,否则就以戒鞭打他,训斥他,直到知错为止。
落在他们手里生不如死。
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熬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他终于成功给自己下了毒。
一个没有任何修为在身,只能任由宰割的人宝到底是叫他们失了警惕,以为翻不出风浪。他日日需要服用珍贵药材熬制的汤药,时间久了大家都习以为常,即便要点别的药材也不会生出疑心,利用药性对自己一点点下毒,日复一日,积少成多。
整个过程可太不容易,绞尽脑汁,斗智斗勇。
这些吃他肉的,喝过他血的,以及拿他灵髓修炼的弟弟,都染上了毒性,爹娘也染了毒。
尤其是弟弟,经常用他的灵髓修炼,毒性深入五脏六腑,比他还要深呢。
爹娘果然愁坏了,急得团团转。
一日趁着两人出门,弟弟闭关修炼,他闯入密室,夺了弟弟的舍。
废物就是废物,被夺舍时满脸的不可思议,骇然大惊,“你怎么会!!!”
阵法开启,将两人笼罩在内,这些年他虽然无法修炼任何功法,只要发现一点苗头就会被惩罚,但别的书随便看,为了掩人耳目,他读遍整个藏书阁的书,明面上钻研琴棋书画和药理,侍弄花草,暗中学习毒术阵法符箓,瞒天过海。
弟弟修炼所用的密室早就被他动了手脚,偷偷布置神魂互换的阵法。
从来以雍容华贵风度翩翩示人的弟弟崩溃,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贱人!爹娘不会放过你的!”
交换后的瞬间,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哪怕这具身躯毒性深入五脏六腑,但毒是他自己下的,知道怎么解。心情大好掐着被换到那副身躯里的弟弟下巴,残忍拔了舌头,将嘴巴给缝上。
他忍这张嘴忍很久了!
字字都是逆耳良言,字字推他入火坑,所有苦都是他受的,好处都是弟弟的。
摆出圣洁清纯的样子,说的每个字都淬了毒。
爹娘回来时,他立马告状:“哥哥趁着我闭关修炼,忽然闯入想要杀我,还说毒是他下的!”
爹果然怒不可赦,却没有一掌打死弟弟,而是把人关起来。
利益动人心,爹娘已经尝到太多的好处,怎么舍得轻易弄死。
从此以后,被剜肉放血还有挖灵髓的那个人就换成弟弟啦,大快人心,还是爹娘亲自动的手。弟弟不可置信泪流满面,却因为被拔了舌头嘴巴缝住说不了一个字,修为尽废传不了一点音,惨叫声都无法发出来,哭的涕泪横流,不能惹来爹娘一点的恻隐之心。
原本换魂最要小心的就是亲近之人,以免被看穿,修炼之人十分敏锐,修为越高越是难以瞒过。
可谁让弟弟之前完全废了,半死不活,犹如一滩烂肉,用了他的血肉灵髓才救回来,身上有太多属于他的东西,还日日以灵髓修炼,又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血缘极为亲近。
几乎是为他打造的第二副身躯,换魂后融合的十分顺畅,没有半点排斥。
理所当然的,弟弟在他的身躯里也十分契合,毫无破绽。
爹娘了解弟弟,他对这个便宜弟弟现在也很了解。
不但中毒,还在闭关修炼时被强行打断,因为反噬导致境界下跌,情况不好,在修仙界也很常见。
一边解毒养伤,一边偷偷拼命修炼。
天之骄子,名门新秀,还有各种资源倾斜,就是头猪都能起飞,有这样好的条件,却因为莽撞在秘境之行失利,导致自己废了,还连累宗门诸多弟子,真是废物到极点。
他为宗门争光,果然爹娘高兴极了,光彩照人,逢人就夸。
多年隐忍,找到机会与弟弟互换神魂,再次隐忍多年,终于羽翼丰满,亲手扳倒爹娘,把他们跟弟弟关到一起。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两人崩溃。
爹发疯,“他可是你的亲弟弟!你这个畜生!”
娘大哭:“当初就该一剑杀了你!”
真是奇怪啊,他被剜肉放血挖灵髓是理所当然的,痛苦哭泣都是矫情,弟弟成了他,就忽然是人了,不该遭受一切。
“本尊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剜他的肉,本尊就饶了你们,若是不肯,那只好本尊亲手剜你们的肉。或许你们爱子情深,愿意为了最心爱的孩儿奉献自我,叫他从这些年的苦楚里挣脱,歇歇气。”
想了想,他改变主意,兴致盎然道:“只要谁献上刚剜的肉,本尊就饶了谁。”
不怀好意的挑拨离间:“或许可以你们两人互相牺牲一下,再剜点给他凑个数。”
一家三口闹翻了。
弟弟以多年当废人的经验,成功打败刚成为废人还不习惯的爹娘,怀揣着愤怒憎恶的心情,亲手剜了他们的肉。
这场闹剧可把他笑的,当场拍腿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精彩,实在太精彩!!”
“畜生,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他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水:“若本尊君临天下,一定向所有人宣扬二位的恩情,好叫大家都知道本尊能有今天,离不开你们的谆谆教诲,言传身教。集父母之歹毒狠辣,才有今天的本尊,青出于蓝胜于蓝!”
“他日本尊若是败了,耻辱柱上必定有你们二人的名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才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畜生, 你屠戮无辜,倒行逆施,一定会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骂的好啊, 骂的好,来, 继续啊!你们忘记了, 本尊已经赎过罪,做什么都无罪!”
“苍天有眼,必定饶不得你!”
“说的好像苍天何时饶过本尊!可笑!”
“你暴虐无道, 为一己私欲掀起腥风血雨,赶尽杀绝,作恶多端, 罪行滔天, 若你能笑到最后,天理不容!”
“天不容我,那本尊就反了这天!”
一句句指责,一声声大笑,猖狂肆意,惊世骇俗。
他狂傲, 嚣张, 不可一世, 强硬压下所有反抗, 以铁血手段残忍制霸修仙界, 违者杀无赦,手下败者无数。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气焰滔天, 势不可挡。
兴致盎然的想要把天捅破了看看会怎么样。
雪如圭陷入梦魇之中无法醒来,满头大汗。
黎采玉捏着毛巾给他擦拭冷汗,从额头擦到锁骨处,单薄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浸的半湿,仿佛刚洗完澡,浑身散发的水汽把贴身衣服蒸的半干不干。给他解开衣衫,继续擦拭皮肤上的冷汗,正面擦完了把人扶起来,搂在怀里给他擦拭后背的汗水。
不擦干净黏糊糊的难受,这样至少能舒服点。
黎采玉试过以金光唤醒雪如圭神志,如石沉大海,毫无用处。
金光神咒妙用诸多,其中包括荡涤晦气驱逐外魔,修炼的越深,产生心魔的可能性越小,神魂稳定,意志坚韧,以雪如圭的悟性入道迅速,之后更是修为突飞猛进,完全不像是初学者。
可现在弊端在他身上展现的格外明显,也格外难缠。
金光神咒可庇护神魂,不受外界邪气侵蚀,唯有一种情况最为棘手。
一切的负面情绪源于修炼者自身,源源不断,超过金光神咒能够净化的程度。
很明显,雪如圭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他的痛苦绝望太多了,金光神咒只能净化掉其中一部分。
现在就连黎采玉都无法唤醒他的神志,沉浸在梦魇之中难以自拔。
帮雪如圭擦拭干净身体,换掉衣服,长春子终于匆匆赶过来,衣衫凌乱,似乎是急忙套上的。
外面天色很黑,现在正是大半夜。
他在床边坐下,仔细察看雪如圭的状态,神色凝重:“雪道友之前可有异样?”
要说异样,那可就多了。
黎采玉捡了能说的懊恼道:“睡觉前他忽然不适,扒着床沿吐的昏天黑地,本想请你过来给他看看,可他坚持说没事,是他自己的原因,靠外力无用,休息一下就会好。刚才我醒来,发现他一直在冒冷汗,似乎很难受,可怎么都叫不醒!”
长春子连忙问:“还有呢?雪道友神魂动荡,十分不稳,似乎正在受到什么冲击,不是普通的梦魇!”
他眉头紧蹙:“看症状,倒像是心魔反噬,情况危急!”
黎采玉心中隐隐有所觉,听到长春子这样说才终于确定,“前辈,还请救救他!”
长春子沉声道:“我自会救他,别慌!”
说着抬手一挥,一根根金针整齐悬浮,灵光浮动,在他的指挥下灵活自如,飞快刺入雪如圭头部各个穴道,身上也迅速扎了几根针。
黎采玉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住金针,关注雪如圭的动静。
医者救治时最忌干扰,他心急如焚,依旧记得闭紧嘴巴,不在这种时候不合时宜的出声干扰。催促并不能快点治好雪如圭,只会干扰医者的思路,拖延治疗。
金针尾部颤抖,灵光摇摆,似乎彼此之间形成共鸣,微微发出嗡鸣声。
一通操作猛如虎,长春子的救治确实有效果,雪如圭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