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竟是我老婆?!by佐川川
佐川川  发于:2025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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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考篮里里外外都被他翻了个遍,连水壶底部都没放过。
检查完毕后。
“行了,你走吧。”他朝陆雩一摆手。
“谢谢大人。”陆雩忙道谢。
那冷面差役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面色稍缓,竟是朝他难得露出了点笑容。
前来参加科举考试的书生大多自傲,有的更是把他们当作下人。像陆雩这样礼貌喊他们为“大人”的,可谓极少之有。
进到贡院内,可见一排排的砖瓦小棚户房。
里面放着稻草、桌椅,以及水桶等物。门是敞露天的木栅栏门,瞧着像是监狱。
“陆兄,你在哪间号舍考试?”一进来伏成周便凑近他问。
为防止作弊,考试号舍座位号都是打乱,现场重新排序的。
陆雩看了眼,道:“我在一十三号。”
“我在一百十二……”伏成周看墙壁上的号码,忽然惊叫一声:“啊,我的考舍在茅厕对面!”
陆雩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节哀。”
“这下完蛋了。”
伏成周欲哭无泪。本来就考不中,如今还得忍受连续五天的“臭味”攻击。
陆雩也知道,考舍挨着茅厕这种事儿绝不是开玩笑。
古代茅厕跟现代不一样,堆积如山,还没得冲。考试期间任何人,包括巡视差役都不得外出。五天考场上千名考生如厕下来加起来的攻击威力……可能足以把一个人活活熏死。
而且在这种气味下,人是绝对吃不下饭的,所谓寝食难安。五天下来,人饿瘦一大圈,直接暴毙过去的前车之鉴也不是没有过。
陆雩:“你现在可以跟差役说你弃考,明年还有机会。”
可一旦等会进到考房内,贡院大门一关,再想说弃考也得在考房内呆足五天才能出去。
伏成周摇头,“不行,那我爹会把我宰了的。”
“呃,那你就只能忍忍了。”陆雩从考篮中掏出两卷棉花递给他,“塞到鼻子里,说不定有用。”
这是他担心附近有打呼噜的考生,特意为睡觉准备的隔音“耳塞”。
伏成周接过,试了试,道:“谢谢陆兄。”
“行,我们先过去吧,考试要开始了。”
告别伏成周,陆雩进到了自己的考房内。
前阵子刚下过雨,屋檐滴滴答答往下落水,有些潮湿。
为了避免试卷被淋湿,他特意将桌子往里搬了搬。
等到考生们全都进到考房内后,伴随砰地一声炮响,贡院大门徐徐关闭。
身着官服的祁县知县黄伯志带领县学的教官、廪生来到现场点名。
“庞巡。”
“谢鑫。”
“段正德”
“在!”
被叫到姓名的考生上前递交保互结单,而后领取试卷。
很快轮到陆雩。在县令黄伯志和善的注视下,他领取到了一份内侧印有红线的黄色厚纸本。他回到座位翻开来一看,纸上一片空白,并未书写题目。
卷子全部下发完毕后,教官廪生等无关人员全部退场,考院现场只留下县令以及巡考人员。
朱红色的大门到此时才正式挂封纸封锁。考试期间,禁止任何人进出。
这五天内,哪怕是一只苍蝇都很难飞进来。
一声锣响后,考试正式开始。
为避免泄题,考试题目都由黄志伯现场公布。然后会有巡考人员举着写有题目的牌纸满场走过去。如果考生看不清,只用打个招呼,巡考人员就会把题纸牌递到他面前。
县试第一天的题目是四书二题、作诗一题。
而四书题中,二十岁以上的考生和二十岁以下考生拿到的是不同的。问题并没有明显难易区别,只是考官在采风时会斟酌宽严,对二十岁以下的考生更宽容些。
陆雩今年十五岁,拿到的就是二十岁以下的“未文冠题”。
他先挥笔在草纸上抄写下题目,并未急着答题。
天气严寒,简陋的考舍内更是冷风直灌,冻得他手脚冰凉。
陆雩先拿了碳放进桶里用火折子烧起来,而后伸舒懒腰做了些热身运动,让身子暖和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他才去就水研墨,提笔书写。
四书题又称“头题”和“首题”,主要是从四书正文中出的句子填空,同时会要求考生给出阐释。这并难不倒陆雩,一年过去,四书五经他早已倒背如流,当即答得飞快。
咚咚咚。
听到门口敲击木桩的声音,陆雩抬起头看到巡考杂役,这才恍然已过去一个时辰。
“考试暂停,戳迎检查。”杂役说完便推门进入,看了一眼他桌上的考卷,拿起印章在他目前答题的位置盖下。
此举也是为了防作弊。如果考生前期答得太慢,试卷一片空白,阅考官后期就会怀疑他是否有找邻桌代考的嫌疑。
这些四书题目主要是考验记忆力,以及考生对儒家内涵的理解能力。
陆雩答得很快,仅一个时辰功夫,他就把四书题目全部写完了,现在正在琢磨作诗。
因为他老挠头,发束不知何时掉落,一头墨发直直散落下来。
加之面色苍白,姿容闫丽,路过的县令黄志伯都有点移不开眼。
这年头考生长得好看也是有加分的。毕竟若考上举人要当官,面貌气质也是决定其官位大小的因素之一。
黄志伯当对陆雩心生好感,转头询问差役他叫什么名字。
陆雩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县令考官的注意。
背书写策论是陆雩的强项,可他本人恰恰是个作诗苦手。
每次夫子都摇头晃脑,拿他编写的五言律诗出来公开处刑。
陆雩也清楚这是自己的弱项,一直想要努力进步,但收效甚微。
毕竟作诗,主要靠天赋灵感。不是多写就能起作用的。
陆雩其实完全可以凭借后世那些名人诗句做个文抄公,惊艳世人。
但他不想这么做。所谓越菜越爱玩。他还是想自己写诗。
草纸上,这次的作诗题目《风光草际浮》赫然在目。
要求以此为题,作诗一首。
陆雩嘀咕了一声:“这次的考官可真文艺。”
害得他冥思苦想,差点想破脑袋。
据他解析,此诗意为作春日风光之景色,没有过多陷阱,但要写的出众却很难。
中间到午食时间,陆雩都不想吃饭,兀自坐在桌前涂涂改改。
这一想,眼见就是暮色黄昏,天快黑了。
若是天完全黑之后,考试即结束。考官不允许考生掌灯答题。
陆雩只得把自己刚想出的一首诗匆忙抄写上去。
其实这诗他并不甚满意,但是仓促之间,只能凑活用了。
他写道:【香发王孙草,春生君子风。光摇低偃处,影散艳阳中。
稍稍移蘋末,微微转蕙丛。浮烟倾绿野,远色澹晴空。
泛彩池塘媚,含芳景气融。清晖谁不挹,几许赏心同。】
写完之后,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墨。
待墨迹全干之后,陆雩才搁笔放好答题纸,静等巡考人员来收卷。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睡前陆雩烧火做饭, 煮了一锅热汤,下一把面条,加了些青菜和盐简单就肉干下肚。
其实他也完全可以吃干粮果腹, 但为保持最好的精神气, 他不想亏待自己。
天黑收卷后,考房内渐渐扬起炊烟饭香。
显然不止一个人是像陆雩这样想的。号舍内住宿条件极差, 只有吃好喝好睡好,才能有足够的精力去面对接下来的四场考试。
吃过饭, 简单收拾一下陆雩就上床睡觉了。
所谓的“床”, 其实就是一张硬木板,上面铺着稻草和一层脏兮兮的被褥。
他不想盖那层不知被多少人使用过的脏被子, 就将其垫在身下, 盖着棉衣外套和衣而眠。
附近号房乒乒乓乓的响动这时也渐消止。
陆雩隐约听到隔壁似乎有彼此认识的两个考生在交谈说话, 但很快就被巡考人员厉声喝止。
“考院内禁止交谈!再说话,取消你们的考试资格。”
四周一下鸦雀无声。
但可能是骤然来到陌生环境, 或是时间尚早, 陆雩躺在床上一时半会睡不着。
他在脑海里想着季半夏, 边数星星, 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
“吱吱吱……”冷不丁听到微弱尖细的叫声,感到有软热乎乎的玩意爬过自己身上,陆雩给吓醒了。在看清黑夜中那双黑红提溜的眼睛后, 他差点喊出来。
怎的还有老鼠……
这一夜注定无眠了。
穿越古代,虽然生活条件下降, 但陆雩还从来没有在家里碰到过老鼠。
说实话他对老鼠蟑螂蛇这种玩意很发憷。
次日天亮, 陆雩顶着两个黑眼圈检查考篮,发现自己干粮被啃掉了大半。
陆雩:“……”
可恶的老鼠!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插曲,陆雩接连两天都显得有气无力, 下午勉强答题考完,不自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还是巡考助官走进来敲了敲桌子,提醒他。
陆雩迷迷糊糊睁眼一看,发现对方竟是之前给自己检查验身的杂役。
“继续考试。”见他醒了,杂役指着试卷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离开。
陆雩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把诗题答案写在草纸上,还未来得及抄写上去。
若不是这位杂役好心提醒,或许等他醒来就会耽误交卷。
陆雩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忙提笔蘸墨在纸上飞快抄写起来。
一月天气严寒,又一天过去他夜里还冻感冒了,直打喷嚏。
而这些都还不算什么。
最让陆雩感到窒息的是这里的茅厕。他第一天光是在门口闻到那味儿,就恶心地当场把饭吐了出来。再看号房附近的几个考生,个个面如菜色。
他远远地看了伏成周一眼,感觉对方状态看起来非常差。
后来陆雩只能控制自己尽量少吃,他实在不想去上那个可怕的厕所。
这一切种种也让陆雩亲身体验到,科举绝非易事。
那些经历层层选拔获取功名的人,运气、实力、体力,缺一不可。
主要还是他这具身体太孱弱,从娘胎里带出的病弱根子。
陆雩想,若不是这一年间他有坚持锻炼,兴许考到一半就会晕厥过去。
还是要回去多加运动,养生。
一晃五天过去,等卷子全部交上去,县令主考官宣布考试结束时,陆雩真的有一种虚脱般的感觉。他提着自己的考篮,脚步迟缓地跟随人群走出考院。
考院门口早就围着人山人海的亲友在等候,大门被堵得水泄不通。
陆雩一眼就看到了季半夏和李孝雨,忙招手喊道:“半夏!云璟!”旋即向他们走去。
“陆哥,你还好吧?”李孝雨一脸担忧接过他手里的考篮。
陆雩面色苍白,捂唇咳嗽了几声道:“还行,就是在里头有点染上了风寒。”
季半夏看到他这副虚弱的模样就蹙眉,“快些回去,我给你熬些姜汤喝。”
“嗯。”陆雩被她搀扶着,走出主街区后上了一辆马车。
伏成周也看到了他,本想打招呼,但他自己现在这个情况,一身臭味,周围路过人无不避之,他也只能匆匆上了自家马车打算赶紧回家清洗一番。
因为出考场时天色已晚,陆雩和季半夏,李孝雨当天便宿在了祁县。
季半夏不知道从哪儿借的厨房,熬出了姜汤和一副药,让他服下。
陆雩吃了药,当夜裹着棉被发了汗,次日醒来身体便好转许多。
季半夏道:“你的身子还是太弱了,需要多食补物。”
陆雩躺在床上,默默地点了点头。
季半夏问:“考试怎么样?”
“还行。”陆雩旋即吐槽了考院里的耗子和茅厕,害得他睡不好吃不好,恐怕是因此病气才钻了空子。
“无妨。”季半夏抚了抚他的发顶,安慰道:“你能坚持下来已经很厉害了,就算此次考不上,还有下次。左右你还年轻。”
陆雩叹了口气。
若是没有这遭坎坷,或许他还有把握冲一冲前排名次,现在怕是悬。
不过这童生功名,应当还是能考上的。
李孝雨很快也知晓了陆雩在考场中经历的磨难,很是同情。
他本还以为陆哥肯定能考上童生……哎,世事难料。
似乎是怕陆雩不开心,他还提议要不要在祁县多住一日,大家出门逛逛,散散心。
陆雩和季半夏商量后同意了。
他们还预备在祁县附近找找有无房子商铺出售,之后考虑搬到县里来居住。
毕竟祁县热闹繁华,要做生意的话利润也更高。
他们在客栈多住了一夜。第二天伏成周早早上门拜访,拉着陆雩就直吐苦水。
“陆兄,你知道吗?我在那茅厕前的号房待了五日,感觉自己已经像腌菜一样被腌入味了。昨日我整整洗了七遍澡!七遍啊,还是感觉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味道……”
陆雩凑近闻了闻,下意识后退两步。
“呃,伏兄,好像是还有那味儿。”
“啊啊啊。”伏成周欲哭无泪。
陆雩问他考得怎样,他摇头道:“我就写了四书几道,后面几乎一片空白。”
在那样的恶劣环境中,人根本难以集中注意力。伏成周到后面就干脆摆烂了。
季半夏在打量着他道:“你瘦了。”
原本伏成周胖胖的身材,眼下稍缩短了半截。
“可不是嘛!”伏成周抱怨道:“我那五天在考院里根本吃不下饭!我看陆兄也一样,第一天还直接在茅厕门口吐了出来。”
“那茅厕有那么臭?”季半夏诧异地看了陆雩一眼。
陆雩沉痛地点头。
古代的厕所,都挺一言难尽。
不过季半夏爱洁,他们在溪源镇家中的茅厕后来被他托人改建成了斜坡青石板砖式样的,这样每次方便过后都能用水冲洗,味道没那么大。
大概这次县试给伏成周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他当即决定放弃科考,哪怕这次忤逆爹娘,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学了。
“我想去做生意。”他对陆雩道。
陆雩:“你想做何营生?”
伏成周沉吟片刻,道:“暂时还未想好,我有些私房钱,暂时先做点小本生意。”
他已经做好了被赶出家门自力更生的准备。
陆雩见状也没再劝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或许伏成周真不是读书那块料。
“要不你与我合伙?我今后想与半夏在县里开吃食店。”
伏成周问:“卖朝食?”
陆雩:“不一定,我想开个酒楼。”
朝食生意虽挣钱,但太辛苦了。他不想让半夏太操心,还是打算做个轻松的营生。
伏成周讶然,旋即兴奋道:“不错!开酒楼不错。但重要的是厨子和菜谱,有好酒好菜才能吸引人来。”
陆雩:“这个你不用担心,食谱我有。”他脑海里那么多前世的名菜做法,完全可以拿出来实践。
而光是火锅这一项,就能秒杀祁县所有酒楼。
伏成周大概也觉得这个项目可行,当即与陆雩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两人在客栈楼下点了一壶茶,一份茶点,一直聊到天黑伏成周才告辞离开。临走前,他和陆雩约定好,等陆雩下次来祁县时,他们再商量具体开店事宜。
季半夏问陆雩:“你们开酒楼打算卖什么?”
他倒并不是很看好这项营生。主要祁县人财力消费有限,好菜物价成本又高,若是到了京城,那才能赚钱。
陆雩卖了个关子,笑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回溪源镇之前,陆雩又买了几斤糖果糕点打算去探望姐姐陆月怡。他问季半夏要不要一起去,但被她拒绝了。对方似乎并不愿见陆月怡。
陆雩便自己去。
姐弟俩见面,陆月怡一开口自免不了问他:“考得如何?”
陆雩说:“还成。”她就不再追问。
若是没考上,等下伤了弟弟的自尊心。
“姐夫呢?”陆雩问。
陆月怡抱着孩子哄,回道:“他在铺子里忙。”
家里就她和二女儿周桃、以及小儿子在。
但周桃性子怯怯的,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陆雩过去给她拿了一块桃酥,她小声道:“谢谢舅舅。”
陆月怡:“舅舅都来了,你还躲在房间里干嘛呢?”
周桃脱了鞋爬到床上,直接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陆雩走出去,掩上门,没再打扰她。
一岁大的奶娃白白胖胖,两只伸出的肉手就像半截圆藕。
陆雩看着好玩,抬手逗弄了他两下。男娃娃也不哭,反而看着他笑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吱呀叫唤。
陆月怡:“叫舅舅。”
被取名叫周鑫宇的男娃笨拙地开口:“酒,酒……”
陆雩大笑起来。
“舅舅!”刚到家的周乐乐一看到陆雩就眉开眼笑地扑过来。跟羞怯自闭的妹妹相比,她的性格要外向热情许多。
“呦,乐乐。”陆雩本来想把她抱起来转两圈,试了一下发现自己抱不动,只得讪讪放下她。
陆月怡笑骂道:“你这丫头,又跑哪里去野了。”
周乐乐扮了个鬼脸,旋即就跟跟屁虫似的围着陆雩。陆雩经常会给她讲故事,她很喜欢这个长得好看又幽默有趣的舅舅。
得知陆雩前几日在祁县科考,她不禁好奇道:“舅舅,我也能参加科考吗?”
陆雩摸了摸她的头,道:“现在还不行。不过你可以先开始读书识字。”
“因为我是女子?女孩不能科举对吧?”周乐乐耷拉着肩膀,有点失落道:“爹就不允许我识字。他不给我买书,上次还撕坏了你送给我的读本!他总说女孩子只要学好女红做饭,以后安分找个好人家嫁了就行……”
“谁说的?你也可以识字。”陆雩皱眉,心想下次得找这个姐夫好好说说。
在他看来,不止周乐乐,等周桃长再几岁后也应该一并识字学习。
因傍晚还要赶回溪源镇,陆雩并未在周家久待。
他要走的时候周英毅还没回来,他便跟陆月怡讲了这件事。
“姐,你有没有想过送乐乐和桃桃去读书?”

就算是她也从来没想过要让乐乐和桃桃去读书。
陆雩看到她这副神情便猜想到封建荼毒对女子之深, 不禁摇了摇头。
陆家这样天然有免费教育资源的家庭,也只是简单教会了陆月怡识字,而没有让她参与读书。
“她们俩是丫头, 送她们去读书有何用?能识几个字, 不至于做睁眼瞎就成。若要读书,你姐夫肯定不会同意的。他连鑫宇读书都不想送。”说到这里陆月怡深深叹了口气。她生长在陆家, 从小受的教育观念就是科举兴家,功名至上。这并非虚言。爹娘总说, 陆爷爷当初就是靠考上秀才改变了人生, 从土里刨食的农民搬到镇上,让他们一家人过上了衣食无忧、不会被人看不起的好日子。
陆月怡亲眼见到过那些私塾学生的家长们逢年过节给爷爷送礼, 巴结爷爷, 只求他能教导自己儿子。
还有遇到县令、镇长等官员时, 爷爷不用下跪。也因为爷爷的秀才功名,他们一家可免除徭役。且家里经营的朝食铺子, 不用交税。
陆爷爷那会还抱着她和陆雩讲故事, 讲谁谁考上举人后平步青云当了大官, 谁谁光宗耀祖, 整个村的祠堂至今供奉着他的石像……
这些都给陆月怡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刻印象。
故而哪怕从小家里有什么好吃好喝都紧着弟弟陆雩先,她也没有任何怨言。
因为她知道就像娘亲所说,只有弟弟考上科举有了功名, 她才能沾光过得更好。
可之后嫁进周家,周家就完全没有这个观念。
周家基本没有任何考科举的亲戚, 他们家亲戚要么卖鱼要么就是卖柴种地, 都是商、农、屠户。
因而周英毅并不认为科考有大用。在他看来,这是一项投资与回报完全不成正比的生意。
与此倾家荡产扶持自家下一代去科考,倒不如老老实实在家杀猪卖肉, 吃穿不愁,日子过得也很惬意。
陆雩:“读书的作用可多了。姐,你该送他们去读。大的小的,无论男女,三小只都应当去读。”
“不成,成不了的。”陆月怡神情难为。
送三个孩子读书,那可不是一笔小开销。
但,倒不是周家缺钱,而是财政大权都掌握在周英毅手中。他若是不同意,她也没法子。
至于说服他同意,那更是难于登天。
陆雩:“钱的问题吗?若是,姐你不用担心,我可资助他们读书。”
陆月怡连忙摇头。她哪儿能让弟弟资助自己,在她看来,要考科举的弟弟反而需要自己的帮助呢!
“别说了,就算要送她们读书,时今又哪里来的女夫子?”她话音刚落,似是怕陆雩开口要当三小只的老师,仓促摆手道:“行了,莫要再言,你且回家去。”
陆雩并不气馁,临走前还道:“我听闻政策,时今女皇在京招收女官,要求精通学识。眼下正是缺人的时候。若乐乐去读书识了字,往后长大了说不定能通过考试成为一名女官呢。”
陆月怡闻言一愣。她以前从未听说过此新政,但陆雩这番的话,却在她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回到溪源镇之后,陆雩先养了一段时间的身体。
考试完他暂时给自己放一个短假。
待他风寒好转后,季半夏则变着花样地给他熬汤大补。
可能是补太多了,陆雩嘴唇上方都上火长出了燎泡。
他还是有点在意自己形象的,每回照镜子都十分忧虑。
可惜古代没有祛痘的护肤产品。
季半夏端着补汤进来时见他拿着自己的铜镜还在照,便道:“你那只是长了粒面疱,不是天花,用不着担心。”
陆雩摸了摸脸颊,委屈道:“我是怕我变丑,你就不要我了。”
“说什么呢。”季半夏把补汤搁在他身旁桌上,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笑了。
陆雩放下镜子,拿起勺子在汤里搅拌两圈,道:“你放心,我早晚会恢复的,不会一直这样。”
他想起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灰色运动裤和脸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人颜控是本能。所以陆雩上辈子就格外注意保养,也坚持健身。
“难道你以为我要嫁给你是因为你的长相?”季半夏挑眉。
陆雩:“当然不是啦,是因为我们有婚约。”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季半夏忽而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不是原来那个软弱无能,色眯眯的陆雩,而是眼前这具身体里鲜活的另一个灵魂。
陆雩怔住,心脏似停了一拍,而后鼓擂般快速震动。
天啊……人生第一次,他喜欢的女生也跟他告白了!
这就是双向奔赴的感觉吗?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那层暧。昧的窗户纸就这样被捅破。
陆雩确信自己应该给出回应。
他与半夏对视,犹如云开见山面,终于鼓起勇气道:“我也喜欢你。”
“是吗?”季半夏垂眸。长而浓密的眼睫遮去了他琥珀色眸底那难以察觉的情愫,透着一丝欢喜,几分黯然,七分冷意。
陆雩喜欢的,恐怕只是他扮演出来的那个“她”吧。
他懊恼于自己那不受控制的心。
季半夏从未想过自己会动心。
一开始,他注意上陆雩,决定留他性命,不过是因为对方的才华。
再到后来,对方愈渐展露出来的能力,让他想得到这个人,为己所用。
本是利益的初始,不知从何时起,竟变了味……
这次县试成绩还没出来,不少镇民们来买朝食时,都会问起他此次情况如何,是否能考上童生。
“陆家小子都连考三年啦!这回怎么的也能考中吧?”李大娘笑道。
类似的调侃不断。
对此,陆雩笑而不语。
有一些镇民见状,觉得他应该是又考不中,再次落榜,不由得替他惋惜。
要照他们说啊,陆雩就好好守着家里这间朝食铺,和踏实能干的童养媳好好过日子得了,何必花钱耗精力再去受科考这个罪。
兴许他是真的没有这方面天赋。
而就算陆雩考中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有个大娘就说他们隔壁镇有个老大伯,年近六十了,考了不知道多少次都没有考上秀才,至今穷困潦倒未娶妻生子。就是执意做这个科举梦,把一生都毁了。
陆雩听到这些例子,反而更加坚定了科考的决心。
他前世上大学时就热衷于各种极限运动,高空跳伞、攀岩、徒步爬山等等都尝试过,也喜欢环游世界,到处去旅游。
他内里的灵魂就是不甘于平凡,不愿屈居于这座小镇,他想向上爬,见一见这古代更高的风景。
而眼下,在与季半夏互相表白心迹后,陆雩更是认为自己要有所作为。
二月县试,四月府试,六月院试。
若一切顺利的话,半年后三场连捷,即可获得秀才功名。
县试考完要大半个月左右才能出成绩。
期间陆雩没有懈怠,每日依旧天不亮就起床读书,记、背,临摹策论。
季半夏本有心想试探他些问题,但见陆雩专注学习,便也暂且把自己那些想法搁置一旁。
这日严瑞珍来寻他,也是问陆雩能否过县考。
季半夏:“考上童生那不是很容易么?”
“那陆雩之前怎么三次都未考中?”严瑞珍不服气。
季半夏便沉默了。
其实听了陆雩在考院中的遭遇,他心里也没底。
若是陆雩这次没考上,等往后他登基了,一定下令拨款将这些破破烂烂的考院通通改革!
圣科重地,怎的能出现耗子这等肮脏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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