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逐压住岑谐,如他所愿的,对他很好。
他知道在什么时机贴住他能让他颤抖,他知道在他激动到什么程度的时候给出灵魂一击可以一发入魂直接攀登极乐。
什么韵律,什么节奏,这些不用摸索学习,习与天成,梳理他的曲线、沟壑、褶皱,在他兴奋的极致,陡然插上胜利的旗帜换来欢畅的尖叫。
无性之花的涌绽……
最后,应逐喘着气和岑谐相拥。他觉得omega之间的爱,就像无花果之爱,无性之花的涌绽。
无花,无果,却要爱。
岑谐果然待了一晚上就走了,他起来洗漱的时候,应逐还埋在被窝里。听着浴室传来的动静,心累。
也不知道岑谐的体力怎么能那么好,昨晚被自己压着弄了一回后,他居然还有力气攻回来,而且还是两次,而且还是全程暴君模式。
omega的持久度真的,没话说。
岑谐从浴室出来,见他睁着眼,说:“还不起来?我陪你吃了早饭再走?”
应逐牙碜,翻了个身蒙上被子:“你赶紧走,我这不管饭。”
岑谐坐着穿鞋:“好吧,我去街上买饭团吃,奶奶给我的零花钱还没有花完。”
应逐闻言,又翻身转过来,看着他。
岑谐:“怎么了?你也想吃饭团吗?”
应逐:“你注意安全。”
岑谐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歪着:“知道,我还得回来坐牢呢。”
应逐哼了一声。
岑谐凑上前:“亲一个,我走了。”
应逐撇开脸:“别闹,我还没刷牙。”
像一只讨欢不成的春猫,岑谐扎在他怀里不满地哼唧了几声,然后才起身离开。
岑谐在街边买了几个小饭团装到兜里,边走边吃。他懒散惯了,小时候也没人计较他的用餐礼仪。然后他想到应逐,这个人肯定不会干边走边吃这种事,改天逼他试试。
想到应逐,手里的咸肉松饭团都变成甜的了。
哎呀,好喜欢他。
来到仓库门口的车上,让陈九回去休息。岑谐看四下无人,就想试一下9731做的那个破解软件到底好不好用。他走到仓库门口,用手机打开软件,贴在电子锁的感应器上。
软件开始识别电子锁型号,然后制作虚拟门卡,全程也就几秒钟时间,滴滴——
仓库门开了。
岑谐忍不住感慨,9731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这玩意儿太厉害了。
他本来只是想试一下破解软件,这会儿又想着门开都开了,干脆直接进去看看。
仓库不算大,里面放的都是昨天到的那一批实验用器械,还有很多纸箱装着的药剂,外面印的全是外文名。
岑谐看不出什么名堂,准备先行离开,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仓库门再次打开的声音。
有人来了。
仓库只有那一个出入口,岑谐来不及细想,看到自己身边是一个看起来像紧急避险舱的舱室,干脆打开门进去躲藏。
来人大概有四五个,在说什么装车的事。
岑谐躲在舱室里屏住呼吸,装车?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准备把这些东西运走了吗?那可太好了,自己正好被一起运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没什么声音了,岑谐刚松了口气,舱门就从外面被打开了,岑谐抬眼只看到一只枪口对着自己。
然后才看清舱门外的人,是童南。
童南看到是他,表情很惊讶,眼神中并没有杀意。
两两沉默片刻后,岑谐先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童南:“检测到有可疑热源,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吗?”
岑谐想到兜里那个还没吃完的饭团,心里骂了句,童南这死狐狸也太谨慎了。
童南看了他一会儿后,伸手把他拉了出来,语气温和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岑谐看了看他手里的枪,没说话。
童南哦了一声:“抱歉。”然后把枪收了起来。
岑谐见状才开口问:“你和席宴山什么关系?这个仓库又是怎么回事?”
童南愣了下,语气依旧温和:“你问这个做什么?”
岑谐:“我知道你跟席宴山有来往,我不关心那个,也不是冲着你。童南,你跟我说实话,这个仓库的东西是不是跟席宴山有关系?”
童南:“是。”
岑谐:“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童南耸耸肩:“不清楚,我也没兴趣知道。我只是帮他从码头接货,然后转运到他指定的地点。”
岑谐:“运到哪里?我待会儿跟你一起去。”
童南:“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
岑谐:“那你想怎么样?”
童南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好吧,嚣张是美人的特权,我愿意被你欺负。”
岑谐有点怀疑:“你就这样把席宴山给卖了?”
童南:“我和他只有利益,没有情义。而且说真的,我正打算抽身,我觉得席宴山有点疯,我不爱跟情绪不稳定的人合作。”
刚才和童南一起进来的几人很快带着工具返回,利落地开始装车。
岑谐跟着一起上了车,见方向是往更远的郊外去,就问:“这是去哪?”
童南好脾气地解释:“席宴山给我的地址是林里的一个小木屋,我怀疑下面有密道通往他的实验室。”
岑谐:“怀疑?”
童南:“你看了就知道。”
小木屋距离仓库不远,几人在童南的指挥下卸货。卸完货,童南摁下墙上一个按钮,半边地板缓缓下降,岑谐这次发现地板是升降的。
地板下降后,下面还有一扇门,不知道通往哪里,这应该就是童南说的密道,门锁也是电子锁。
童南展示完,说:“东西我都是给他放在这里就不管了,回头席宴山自己会运走。”
岑谐看着那个门,问:“你进去过吗?”
童南:“没有,我劝你也别进去,席宴山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可怕的东西,离这种人远点比较好。”
岑谐没打算听劝,但还是说了声谢。
童南没离开,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你的beta伴侣呢?他就让你一个人来做这么危险的事?”
岑谐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童南:“我们都是beta,他到底比我强在哪里?”
他居然到现在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岑谐还是没说话。
童南语气幽怨:“因为他是公务员?我就输在没编制?”
岑谐:“不是……不是这个原因。”
他赶紧否认,怕童南一气之下去考公。这人刚帮了自己忙,岑谐也不好说太伤人的话。
目送童南离开后,岑谐再次回到那扇门前,用破解软件开了锁,后面果然是一条密道。
密道迂回且曲折,像是故意要把人的方向感搞乱似的。岑谐走了许久,手机都快没电了。两个多小时后他才走到底,又是一扇门。
9731做的破解器帮了大忙,趁着手机还有最后一点电量,岑谐把锁打开走了进去。
门后还是长长的甬道,走出几百米后眼前骤然开阔,灯光大亮,眼睛一时有些不适应。
这是一个大厅样子的圆形空间,被无数个玻璃房间围起来。
岑谐走进去,走到正中间,看着四周玻璃房里的场景不禁感到毛骨悚然,眼睛越睁越大。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身,到席宴山从暗影中走出。
席宴山看到岑谐也愣住了,片刻后,他缓缓开口:“你居然自己送上门,祝星这次不能怪我了。”
应逐接到陈九的电话时已经是下午了。
岑谐的电话打不通,陈九问到了童南那里,得知情况后就立刻告知了应逐。
应逐匆匆赶到木屋,发现木屋已经被炸了。看来席宴山早就做好了万一被发现的准备,就直接把密道炸毁。
如果找人在这里挖下去,没有一个礼拜时间也挖不出原来的密道。
怎么办?
应逐思考只用了几秒钟时间,然后一点没耽搁,直接驱车回城。
他冲到席宴山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保镖在门口就位,席宴山明显猜到他会怎么做,暂时抽不开身,只能先派了保镖过来拖延。
很好,只要席宴山够宝贝祝星,那就说明自己的思路没错。
保镖从业者几乎都是alpha,alpha干这行有先天优势。应逐直接使用了精神力压制,砰砰砰几枪将人放倒,几乎是畅通无阻地冲进屋里找到了祝星。
祝星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半个西瓜正在挖着吃。
应逐走过去,二话不说掀了他的瓜。
祝星:“?”
“跟我走。”应逐拽着他,往楼梯方向去。
祝星毫不反抗地站起来跟着他走,可积极了。他和应逐并肩走着,根本不需要应逐拽着,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应逐冷着脸:“席宴山抓了岑谐,我要拿你换他。”
到了楼顶后,考虑到祝星身体不好,应逐找了个椅子让他坐着,然后把他捆了起来。
祝星从头到尾没有反抗,甚至在应逐往他身上绕绳子的时候配合着他的动作收紧手臂。
席宴山得知消息后,没有回家,而是到了不远处一栋大楼的楼顶,身边还带了一名狙击手。
祝星的手机响了起来,应逐从他兜里掏出手机接起来,那头是席宴山。
两人各自站在楼顶遥遥相望,应逐冷声道:“把岑谐放了。”
席宴山:“把电话给祝星。”
应逐把手机放到祝星耳边,不知道席宴山对他说了什么,祝星只是听着,一句话都没说。
很快,应逐就没有了耐心,拿过电话说:“席宴山,我再说一遍,把岑谐……”
嘟嘟嘟——
忙音传来,席宴山居然直接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席宴山拿起望远镜看着自家的楼顶,祝星被捆在椅子上左顾右盼,看不出在想什么。漫长到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开口:“开枪。”
子弹破空而出,直接正中祝星的心脏,祝星头部后仰着猛地一弹,血液瞬间从他胸口蔓延,洇透了衣服。
应逐不可置信地往席宴山的方向看去。
“呃啊……”祝星吐出一口痛极无力的气,他拼劲全力抬起头,看着对面大楼的楼顶,和席宴山遥遥相望。
应逐愕然地转头看着濒死的祝星,不可置信地问:“怎么……怎么会这样?”
席宴山怎么会开枪!!!
第36章 先知
祝星双眼紧闭,额头青筋直冒,重喘一口气后睁开眼,仿佛下定某种决心,语气沉着:“带我下二楼,那里有急救针,给我打一针。”
应逐回神,连忙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说:“你撑一撑,我帮你叫医生。”
祝星语气哀竭:“没用,我心脏中弹必死无疑。应逐,你听着,其实我早就死了。”
应逐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
祝星缓缓抬手,和他一起费劲地扯着身上缠绕的绳子:“我死了很多年了,你现在看到只是一具克隆体。”
应逐咬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星:“你应该知道我当年在战场上受了很重的伤,当时战地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席宴山跟军事监狱的监狱长买了一个死刑犯,挖出他的人工海马体。把我的人工海马体改造后放了进去,我就这样在死刑犯的身体里重生了。”
这简直骇人听闻,应逐不可置信地问:“这能成功?”
绳子已经全部扒下来,他抱起祝星往楼下去。
祝星在他怀里颠簸,嘴角溢出血沫,声音含混不清:“刚开始我确实‘醒’了过来。因为人工海马体中保留着我所有的记忆。”
“应逐,你觉得人是什么?这个问题真的谈论起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如果我觉得我是我,那我就真的是我了吗?”
应逐没心情听他说绕口令,问:“然后呢?”
祝星扯了扯嘴角:“排斥了。”
应逐没说话。
祝星:“那种电影小说里,一个人在另一具身体中醒来并且适应良好的情况,根本不存在。”
“性别、年龄、身高、体重、反应速度、激素指标、内脏情况,每个人都不一样。”
“记忆不认同身体,身体也无法协调记忆。引入变异意味着大脑必须适应,但它又不是我的大脑!那么多的变化让大脑根本无法应付,我那段时间完全就是一个残疾的可悲的无骨软糖。”
祝星歇了歇,接着说:“身体结构相同,感官信息正确,能做到这些的只有克隆体。”
应逐看着怀里这个人,他的体貌发肤,他身上的每一处细节,在此时都变得诡异起来。
这时他们来到二楼,在祝星的指示下,应逐从一个药箱中取出急救针,给他注射。
急救针能抢回的时间有限,祝星硬撑着,语速极快:“从头开始太耗费时间,席宴山找到一个私下做克隆研究的老科学家,买断了他的研究进度,接手了过去。我的第一具克隆体从人造子宫出来后,只存活了不到三个小时。”
“经历了几次失败后,席宴山终于成功了。然而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克隆体的生长速度。克隆体生长的时候我也在生长,他永远不能赶上我的速度。于是……”
他喘了口气,接着说:“于是席宴山又开始研究细胞,实验过程很惨烈,很多克隆体出现了畸形。”
他像是回忆一场噩梦,瞳孔都在颤抖,但还是继续说:“细胞分裂速度加快,克隆体的成长周期变短,席宴山终于培育出了和我匹配的克隆体。”
应逐想到祝星这些年反反复复一直生病,于是问:“可是结果还是不行吗?”
祝星点点头:“没错。”
他笑了下:“所以我觉得人类每一步的进程都是计算好的,逆势而行不会有好结果。”
“这样培育出来的克隆体免疫力低下,衰败速度极快,各种疾病接踵而来,席宴山只能不停为我更换克隆体,但是坚持最久的那具克隆体也只是被我寄居了一年而已。”
应逐想起这些年见到祝星,难怪他总是病恹恹的,难怪他久病缠身却一直不老。
这时急救针已经注射完,祝星吸了口气,说:“席宴山现在肯定在往这边赶,快带我走。”
应逐再次把他抱起来,祝星身上的血已经流遍全身,应逐问:“去哪里?”
祝星咳嗽一声:“无所谓,只要在席宴山抢回我的尸体前拖延点时间,让我把能说的都告诉你。”
应逐抱着他疾步走到车前,把他放到副驾驶,自己上来后立刻启动车辆,一边转方向盘一边问:“你知不知道岑谐现在在哪里?”
祝星摇头:“我不知道,但不管在哪里,席宴山肯定会把他带到实验室。”
应逐刚开出几米,就有一群保镖上前拦车,甚至有人直接扑到车身上,试图将他们逼停。应逐猛地扭转方向盘,将人从车身上甩下,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为了抢时间,整个过程祝星一直在说:“你可能想象不到,一个克隆体的成本是多少。这么多年,席宴山为了让我活下去,把昂贵的克隆体当耗材用。”
“克隆人实验在私人领域是严令禁止的,所以没办法用公司帐上的钱,一直花的都是席宴山的私产。纵使他家财万贯,这么多年也耗费得差不多了。我发现前段时间他甚至开始私下接触黑帮,做了很多违法的事,就是为了弄钱。黑钱挣进来,又黑着花出去,就靠这样来供养克隆研究。”
应逐想到童南,想到电子大麻,想到那个仓库,所有事情都有了解释。
祝星:“这次选举,席宴山支持的那个alpha议员就是一个人体实验的拥护者,曾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一旦他上台便会开放克隆人的研究实验。到时候席宴山以手里的研究进度可以轻易拉到赞助,那会是一场大灾难。”
应逐怔愣:“席宴山他疯了。”
纵然这么多年间已经成了怨偶,可是从别人嘴里听到对席宴山不堪的评价,祝星还是无法不触动。他声音嘶哑,像个破风箱:“他确实是疯了。”
这时,应逐已经开车来到了别墅区的大门口,出了大门后,席宴山的车也匆匆赶到,直接追了上来。
祝星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身后穷追不舍的席宴山,疲惫地收回视线,说:“感情是依附在记忆之上的吗?我想是的。可是为什么你和岑谐都不记得了,却还是相爱了。而我和席宴山明明记忆还在,感情却消失了。”
应逐心脏一抽,问:“这么多年,你没有试图阻止席宴山吗?”
祝星:“我当然试过,你以为我想这样活着?你知不知道想死却死不了的感觉有多绝望?”
“你知道我自杀过多少次吗?可每次死去,我都会在一具新的克隆体里醒来。这些年,我数不清我换了多少具克隆体。所有人类能得的病,我几乎都得过了。”
“人只有一条命,却可以死成百上千次。”
席宴山在后方加快了车速,终于勉强和他们的车身齐平,他透过车窗冲应逐怒吼:“把车停下!”
应逐怒不可遏,直接将车身飘过去撞了他一下。两辆车缠绊着撞上路障,轮胎和地表摩擦出巨大的刺耳声。
车头处明晃晃的火花闪起,又扑簌着落地。
路障整个嵌进车头,反而让应逐率先稳住车身,他先是倒车,又扭转方向盘继续往前开,车身破破烂烂,鼻尖萦绕着浓烈的机油味。
席宴山的车几个打旋后,被他远远落下。
祝星无悲无喜地看了后面的席宴山一眼,说:“有一次我为了不让他找到我的尸体取出人工海马体,独自一人开车去了很远的山上,我爬到山顶,然后跳崖。”
“我如愿死去,可是半年后,我又一次在克隆体里活了过来。”
“他还是找到了我的尸体,花了半年时间。因为我的人工人海马体是特制的,所以重新和大脑连接后,我发现我在崖底的记忆也被人工海马体保留了。”
“我回忆起了自己死后在崖底的点点滴滴,我的尸体如何一点点腐烂,被虫子啃噬殆尽,被分解,每一个细节清晰无比。那段时间我痛不欲生,直到现在偶尔还会做噩梦。”
身后,席宴山又追了上来。他将车速加到极致,引擎声犹如脱缰的猛兽咆哮。
应逐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导航,在前面的路口左转,问:“为什么不让席宴山把那些记忆帮你提取出来呢?”
祝星:“我说了,我之所以是我,是我的意识告诉我的。席宴山已经控制我的生死,我不允许他再随意篡改我的记忆,哪怕是最痛苦的记忆我也要求保留,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应逐问:“那,宴会那天……”
祝星虚弱地笑了笑:“对,那天晚上我就死了,席宴山封锁了消息,又给我换了一具克隆体。”
难怪,昨天第一眼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他觉得祝星看起来精神了很多,甚至还怀疑是不是回光返照。
始终无法将车逼停的席宴山暴躁如雷,直接一个飞冲追尾,撞了上来。
车身剧烈晃动一下,两人在车里猛地一个前倾,祝星的安全带勒到了前胸伤口,他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吐血。
应逐这么好的涵养都忍不住骂起了脏话,再次加速前冲。
祝星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看起来已经是强弩之末,说:“这就是为什么他刚才可以毫无顾虑地让人对我开枪,因为他手里还有很多具为我准备的克隆体。”
应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他抓住了重点,问:“如果不让席宴山抢回你的尸体取出人工海马体,是不是你就可以不用一直复活了?”
祝星摇头:“我跳崖之后,为了再防止我跑到没人的地方自杀,席宴山已经把我的人工海马体连接了云端。现在我就算死在无人区找不到尸体,他也能将全部记忆转到新的克隆体,将我再一次复活。”
“现在他之所以要抢回尸体,是不能让人知道我死了。”
这个世界上不能同时存在一个死去的祝星,和一个活着的祝星。
身后的车还在呼啸狂追,祝星脸色惨白,嘴唇也不剩一丝血色。他声音中满是悲怆,眼睛红得吓人。
“为什么现在我对他只有满腔的愤恨?为什么他可以让人朝我开枪?曾经那么美好的感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席宴山再度将车齐平赶上,愤怒地让应逐把车停下,应逐看都不看他一眼。
祝星坐在副驾驶上,微微偏头看着愤怒异常的席宴山,语气平静:“我到现在还记得和他的初见,那是一个仲夏夜的晚会,我站在露台上乘凉,他从人群中看见我,然后走过来跟我打招呼。后来他说他对我是一见钟情。”
“家里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可是经过很多磨难和波折,我们还是相爱了。热恋、结婚,然后就是战争和死亡。”
他的声音逐渐凝涩,看眼前的席宴山身上怎么也找不到当年的影子。
应逐想起他们怪异的相处模式,忍不住长长吐了口气。
祝星奄奄一息地歪在副驾驶上看着席宴山,突然开始流泪,轻声说:“人类建造的巴别塔被神祇毁去,众生的语言从此不再相通。”
他收回视线,费力地转头看向应逐,说:“席宴山这个老家伙现在根本听不懂人话,当年我的死亡让他陷入疯狂,他已经偏执得无法沟通。应逐,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毁掉他的实验室。”
应逐砸了下方向盘,前方路灯即将转红,他往后看了眼路况,变道穿过路口。
而席宴山慢了一步,红灯亮起,所有车辆都停了下来,他前后左右被车辆挡了个严严实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应逐的车消失在车流中。
应逐把这些要紧的情况了解差不多后,终于问:“我和岑谐为什么失去记忆?曾经发生过什么?”
祝星看着他,沉默了好几秒,说:“如果我说这是当初你们自己要求的呢?”
“我们自己,要求的?”应逐猛地转头看向他。心中惊痛,信念崩塌如雪崩。
“应逐,你们真的给我出了好大的一个难题。”祝星捂着眼苦笑,眼泪从手心后流出来。
这时,车突然熄火了,在路边慢慢停了下来。
祝星问:“怎么了?”
应逐面无表情:“车撞坏了。”
刚才那几下让这辆昂贵却不耐撞的车彻底熄火。
他转头问祝星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祝星又吐了一大口血,急救针抢回的进度条即将到底,他攥住应逐的手臂:“我不行了,你现在该纠结的不是这些问题,你要找到席宴山的实验室,毁掉它,把岑谐救回来,他现在很危险。”
“把我放在这儿,你快走,你目睹了我的死亡,席宴山过来后不会放过你。”
应逐瞳孔一缩,没有离开,而是质问:“席宴山打算对岑谐做什么?”
祝星闭上眼,嘴唇嚅嗫了几下,回答:“这很好猜不是吗,岑谐的异能是恢复,你觉得席宴山想干什么?”
应逐后背发凉,睁大双眼:“你们怎么会知道岑谐的异能?我和岑谐的记忆真的是你们动的手脚?”
急救针只能为抢救争取宝贵时间,并不是真正的抢救,祝星已经开始有生命从体内流失的感觉,这种熟悉的,他经历过无数次的,死亡感。
那是一种又凉又悲又痛的感觉,眼中光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了下去。
祝星气若游丝:“过去怎么样不是你现在该关注的重点。你现在要做的是毁了席宴山的实验室,救回岑谐。”
应逐崩溃:“我去哪里救他?我现在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能找到的。”祝星瞳孔逐渐失焦、暗淡,随着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他呢喃出最后一句话。
“你忘记了吗?你是先知。”
祝星死了,又死了。
应逐从破烂不堪的车上下来,身上都是祝星的血。
祝星几乎被血浸透,垂着头,坐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席宴山很快就会赶上来带走他的尸体,封锁消息,把一切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应逐茫然地走在街头,任由身边人对他指指点点。
他还有那么多问题想问,当年为什么要阻止岑谐转业?校庆那天他们去了哪里?自己要求的又是什么意思?
应逐让自己停下,祝星有一点说的很对,这不是他现在该纠结的东西,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岑谐出来。
席宴山这个疯子!!!
可是去哪找?
连祝星都不知道席宴山的实验室在哪里,可见他藏得有多好。
来之前他已经让陈秘书全城范围搜寻,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席宴山能控制岑谐,自己和他硬碰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只能确定实验室的位置,再带上足够的人和武器过去。
可是实验室到底在哪???
应逐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一个十字路口。
空气中的光质突然变成一种非明非暗的奇异质感,大街上的人纷纷停下脚步,热烈又惊异地交谈,隐隐听到有人说日食。
今天是23号,时针指到了14:23,日食开始了。
天狗在吞噬太阳。
冰冷的阳光中,银尘璀璨,空气慢慢升腾。全世界陷入一场静默,等待某个时刻的来临。在静默中,应逐仿佛听到了一点声音。
那似乎是谁的梦醒了,悠长地在他耳边叹了一口气。
祝星的最后一句话也在耳边响起。
“你忘记了吗?你是先知。”
一眼万年的凝固,风中有沙,带来古怪的诗意。应逐突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天狗吞日。
先知降世。
天狗在吞噬太阳。
应逐抬头望着天空,太阳的缺口越来越大,光芒却更加刺眼,眼睛突然发出如焚五脏的剧痛。
可他还是睁着眼,看着一点点被吞噬的太阳,一瞬不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