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科特拿出了纸和笔,“你怎么知道我随身带着?”
卡兰瑟用一种他判断是冷笑的表情说:“也就只有你会往身上塞和战斗无关的东西了!来吧,写。再耽误就没时间了。”
她突然看向了他,说:“德斯克,你也来。”
奥特科特分发了纸和笔,小声说:“这种感觉好奇怪,我还以为我们只会在甲板上喝酒聊天呢。”
卡兰瑟说:“少废话。”
奥特科特把纸和笔递给他的时候,问:“德斯克,你有想写的内容吗?”
卡兰瑟说:“自己写自己的,交头接耳什么呢!这种事情还有讨论的必要吗,又不是写作业。”
奥特科特冲她吐了吐舌头。
他拿着纸,不知道写什么。
一封写给家人或朋友的遗书?
奥特科特抓着笔,盯着白纸看了一分钟,然后说:“我不知道写什么,完全写不出来啊!我也没有想写给的对象……这样吧,我们写给对方吧。”
卡兰瑟说:“什么啊,好奇怪。”
“少废话,”奥特科特说,“就这么定了。写吧,我才不会偷看你的呢。”
他们三个背对背站着,开始写遗书。
他思考了很久,奥特科特和卡兰瑟都写完了才开始落笔,最后只写了一句话。
“好了,写完了吗?”奥特科特抖了抖手上墨迹未干的纸,笑着说,“现在让我们把遗书丢进海里吧。”
卡兰瑟说:“原来不互相看吗?我还写了让你多给我点雇佣费呢。”
奥特科特说:“放心好了,我死之前肯定提着最后一口气找拍卖会或者银行借一大笔钱,到时候全送给你。反正我死了就不需要还钱了。”
卡兰瑟说:“他们会找我还钱的,你的主意太不靠谱了。”
他说:“我写完了。”
奥特科特冲他眨了一下左眼,说:“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丢进海里吧。”
卡兰瑟说:“好好的传统被你改得好奇怪。”
“一!”
卡兰瑟说:“你喊快点,其他船员都看过来了,好丢人。”
“二、三!”
他和他们两人一起把遗书揉成一团丢进海里。
奥特科特哈哈大笑起来,趴在栏杆上,拖着下巴说:“我死了,就把遗产留给你们两个。”
“明明是你说不互相看的,现在怎么又告诉我们了。”卡兰瑟叹了一口气,“真是莫名其妙啊,奥特科特。”
奥特科特说:“和我一起写这种东西的你才莫名其妙呢。我们也没有互相看啊。我刚才只是在自言自语!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卡兰瑟又翻了一个白眼,说:“我死了就把负债送给你们。”
奥特科特哈哈大笑,“好啊!果然很有你的风格。”
卡兰瑟也笑了起来,“我可不像你,大少爷。我如果死了,你们就把我身上的那件古物拿去卖吧,那大概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奥特科特说:“我才不要,你自己收着吧。”
卡兰瑟对他说:“德斯克,你呢?”
他说:“如果你们会死,那一定是因为我先死了。”
奥特科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们都没说话,直到白雾蔓延上了甲板。
8月4日,雾。
他分不清现在是早晨还是下午,因为四周都是白雾。
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默默地航行着。
奥特科特敲响了他的门,问他:“德斯克,你为什么想来南冰洋呢?”
他诚实的回答道:“我要找一样东西。”
奥特科特说:“很重要吗?”
他说:“很重要。”
奥特科特笑着说:“那好,我会帮你找到它的。”
卡兰瑟突然找到他们,神色焦急的说:“船好像撞到东西了。”
奥特科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是触礁了吗?”
“如果附近有小岛的话,”卡兰瑟说,“海图上没有小岛。但如果这片海洋发生了变化的话,海图就不准确了。”
他们三个人来到甲板上。
卡兰瑟说:“唯一的好事,我们没有迷路。”
她手里握着指南针。这是一件一分为二的古物,会永远指向另一方的所在地,可以用来分清方向。
他靠近栏杆,往下看。
他们看不清撞到了什么,但他可以。
漆黑的海浪中,他看见无数张惨白的人脸。它们全都睁着眼睛,眼里没有神采,十分空洞。海水冲刷过漆黑的头发,有时会挡住眼睛。
没有一具身体里有灵魂。
这里大概有几百具空壳,如同报废的机器一样堆积如山,阻挡住了船只前进的步伐。
奥特科特皱着眉,问:“要开灯开一看吗?”
甲板上就有方便船只在黑暗中行驶的大灯,足以照亮前方。
卡兰瑟摇摇头:“不,还是小心为上吧。我们绕路,离开这里。”
奥特科特说:“好吧。”
他们已经做出了不会出现危险的决定,所以他并没有说话。
船重新调转方向,朝着反方向开去。
他站在船尾,看着那些死物般在海里起起伏伏的空壳。它们没有阻拦闯入者的离开,像一台台正在等待用户开启的电脑,屏幕上一片漆黑。
如果没有人用,就永远也不会动起来。
他收回视线,朝着远处看去。在涌动的白雾中,隐约有无数个庞然大物的轮廓。和它们比起来,船只就像是玩具。
它们并没有发现他们,正挥舞着无数的肢体,以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规律蠕动。海水因为它们的动作而掀起海浪,朝着远处扩散。
船身摇晃了一下。
他听见系统在提示:【san值-10】
奥特科特发现他不见了,低声呼唤道:“德斯克?”
他朝着青年声音的来源走去。
眼前出现了幻觉。
他不讨厌这种感觉,虽然会让他联想到机器故障。但让他感觉自己变得像人类一样。
这只是他们在南冰洋遇到的第一件事。
第107章 第二件事
在白雾当中航行,最开始奥特科特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是否有无数足以致命的危险在等着他们?会在他们松懈的时候猛地发动攻击?
如果是普通人,在知道自己之后将处于长期危险中,恐怕会精神紧绷到一定程度后突然崩溃。
但启明星船队里的人,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雇佣兵,就是像他这种不怕死的疯子。
他们并没有因为恐惧而停下脚步,反而继续前进。
奥特科特却比出乎自己意料的喜欢这种高压的环境,这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胸膛里的那颗心脏还在有力的跳动。
这种活着的感觉真是美好啊。
但卡兰瑟却并不这样觉得,她时不时会装作路过奥特科特门口,像是在确定青年今天还活得好好的。
奥特科特:……
够了,他难道是什么很脆弱的人吗?
“你难道没事做吗?”他真诚的发问。
卡兰瑟漫不经心的随口说:“这也是我工作的一环——确定今天的雇主还活着。”
奥特莱特心想,大可不必。
但好像自从他提议把遗书丢进海里后,卡兰瑟就出现了“说不定哪天这家伙也会跳进海里”的想法。
她身形虽然不高大强壮,但还是像一堵墙般拦在奥特科特的门前,死活不让对方离开。她一针见血的说:“你这种状态不行,奥特科特。”
“少说乱七八糟的话。”青年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满心都是先离开再说。
“不,我是认真的。”卡兰瑟瞥了他一眼,那双颜色很浅的灰色眼睛在认真起来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无情的冰冷感觉。
她伸出手,啪的一声拍在门框上。
一连串问题抛了出来:“你对未来的计划是什么?我知道你进南冰洋是为了帮德斯克找东西,但在找到之后呢?在成功从南冰洋活着回去之后呢,你又想过要做什么吗?”
“等等等等,你问得太多我没听清楚……”奥特科特拧着眉头,含糊不清的回答,“大概到时候会继续环游世界吧。因为最开始的计划就是去各种地方旅游。”
卡兰瑟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缓和,反而更严肃,“然后呢?一直旅游,直到你死?”
女人提到“死”这个字的时候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奥特科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终于认真的看向对方,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许他没注意到,在提到死亡的时候自己会态度大变。
就像之前绝口不提自己会死时的态度一样,总是在掩饰,哪怕当时的他在内心已经默认了这个结局。
“我……”到这个时候,卡兰瑟却有点词穷。
她早就看出了奥特科特的自毁倾向。
如果是其他地方还好,她能把这个一根筋倔脾气的家伙救回来,但偏偏是连她自身都难保的危险海域。卡兰瑟扪心自问,她能及时把这家伙救回来吗?
她不确定。
至于德斯克……那家伙也派不上用场,压根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症状更严重!
她脑子里想了七八种说法,但最后都被排除了。眼下只能选择直截了当,“我不希望你死。”
“奥特科特森*晚*整*理,你是我的朋友。你也把我和德斯克当做朋友吧?既然如此,那你就相信我们一次——我们会想办法在南冰洋找到救你的办法。”
“在那之前,你别死。”
类似的话卡兰瑟说过两三次。
但每次奥特科特都用灿烂的笑作为回应,像在告诉她:放弃吧,我都不觉得自己还有救。
此时的奥特科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橙色眼睛看着她。
卡兰瑟没由来的发火了。
她手握成拳,砰的一声砸向合金的墙壁,砸出一个拳印。
然后她拽住了青年的衣领,用一双非人的竖瞳凝视他,“我不允许你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难道我们会愿意眼睁睁看着你一天比一天虚弱?”
“开什么玩笑!”
卡兰瑟的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低吼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渗人:“有本事你把心里想的那些一五一十说给德斯克听,让他知道你早就想哪天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放弃抵抗自杀!”
奥特科特张张嘴:“你……”
“你有本事就去说!”卡兰瑟放开他,看着青年有些难受的捂住喉咙,一字一句说道,“我不会收你留给我的遗产的,直接丢进海里好了,别给我。”
不知道是高压的环境让卡兰瑟躁动不安,还是过去的忍耐在今天终于到了爆发点。她说完这些话之后,就转身离开,没管奥特科特的想法。
但走没了两步,就遇上德斯克。
卡兰瑟气还没有消,硬邦邦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德斯克说:“你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了,我听得到,所以过来了。你们是吵架了吗?”
“哈,连你都看出来了。”卡兰瑟阴阳怪气的说,抱胸靠在墙上,瞥了一眼奥特科特。
“所以是吵架了,对吗?”德斯克没听懂她的话,不得不重新确认了一遍。
“是又怎么样。”
“没有!”
后一句话是奥特莱特说的。
卡兰瑟看到他走了过来,不自觉避开眼神的对视。
奥特科特语气沉沉的重复了一遍:“我们没吵架。”
德斯克有点混乱了。他左右扭头看两人的表情:卡兰瑟拧着眉扯着嘴角,奥特科特脸上没有笑容。
他最终点点头:“好吧,你们没有吵架。”
卡兰瑟心情恶劣,终于忍不住说:“别听他的,他最会骗人了。”
奥特莱特瞪了她一眼,呵呵冷笑一声:“你别听卡兰瑟的,她在说胡话。我完全听不懂她要说什么。”
他这话引起了卡兰瑟还未平息的怒火。她站直身体,眯起眼睛,“我看某些人清楚得很,只是在装傻。”
奥特莱特:“我倒是觉得,有的人无理取闹倒打一耙。”
眼看两人间的火药味又变浓,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德斯克拦在了他们中间,怀疑的开口:“等等,你们在吵架吧。”
他这次没有听两人的话,有理有据的说:“人生气的时候是不会老老实实说真话的。你们两个的表现都很奇怪,我的判断是——你们在吵架。”
他说完这番话,又很不解的问:“但是为什么?”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却吵起来了。
人类真奇怪。
卡兰瑟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你问他好了!”
奥特科特又说:“我没什么好说的。”
经过了之前准确的判断,德斯克认为自己对人类的了解已经有一定深度。他的脸上露出认真的表情,张开手拦住两人,深沉的说:“我明白了,你们还是没说真话。”
既然双方都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德斯克认为此时是自己站出来的时候了。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少年决定了:“你们先回自己的房间,在冷静下来之前都不许见到对方。”
目送两人回到自己房间,德斯克觉得今天的自己做的非常好,有进步!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个神色焦急的水手匆匆赶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问他:“你、你有没有看到卡兰瑟……出、出事了!”
启明星船队的指挥是卡兰瑟。
德斯克下意识看向卡紧闭的房门。
卡兰瑟才吵完架,正是情绪糟糕的时候。按理来说他应该把对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缓一会。
自己该怎么做?德斯克难得有些茫然,没人教过他啊。
水手焦急的催促道:“我在船上都找了,都没找到!你知不知道卡兰瑟在哪?真的出事了。”
德斯克抿着嘴唇,收回视线,缓缓的说:“你带我去,我来处理。”
作为一个贴心的人类,他应该给朋友留出独处的空间。网上是这么说的。
他也照做了。
水手显然懵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但是……船长说、卡兰瑟她……啊算了!我现在就带你去驾驶室!”
他放弃了挣扎,转头带着德斯克往驾驶室走。
还没走到,里面就传出了船长如洪雷的声音:“卡兰瑟人去哪了?怎么关键时候人就不见了,到底搞什么!我可不是为了送命而来这里的。”
“咚咚咚。”德斯克敲了敲门,礼貌的说,“你们刚刚在谈卡兰瑟吗?她来不了,我替她来。”
他说完这番话,直接推门进去。
驾驶室里的人只有船长一个人,算上他和带路的水手满打满算也就三个。
德斯克之前来过几次这里,它并不在船舱里,而是单独坐落比甲板还要高一层的地方。这房间并不大,墙上钉着做满标记的海图,旁边还摆放着几份资料。进门右边就是特殊的透明玻璃窗,从这里能直接看到海面和大半个甲板的景象。
往下一点,就是复杂的操作台。上面布满各色的机械按钮,因为长期使用而有部分变成了深褐色。
这艘船的动力和市面上的大部分船只一样,靠的是蒸汽机。而添补燃料的动力房比较靠近底舱。整艘船就是由大量黄铜、合金和大大小小的齿轮构成的。
房间里有一股烟草和酒混合的味道。到处散放着零散物品,一眼看上去有些凌乱。
水手贴心的关上了门——为了方便进出,驾驶室两边都有门。
船长上下打量他一番,挥挥手说:“喂小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快把卡兰瑟叫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打开另一扇门旁边的窗户通气,好把烟味都赶出去。海水咸湿的气味趁机涌入,让他感觉清醒了几分。
作为历经风霜的男人,船长看人的眼光很毒辣,一眼就看出德斯克并不普通。
但这年纪也太小了,真的可靠吗?
相比起来,他更相信之前一直在带领船队的卡兰瑟。
水手被船长不威自怒的表情吓了一跳,人明明比德斯克高但缩着脖子躲在后面,颤颤巍巍的说:“要不,还是我现在去叫卡兰瑟吧?”
德斯克说:“不用。”
他走上前,站在船长面前,直截了当的问:“出什么事了,我来解决。”
德斯克在面对除了卡兰瑟和奥特科特之外的人时,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体贴人类的心情上,因此显得格外冷漠。连带那双绿色的眼睛也闪过无机质的光。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不像是在询问,更像是在命令。
那只挂着绿色残月的耳环微微晃动,连带着上面的细碎装饰品也在晃。花哨的装饰品并没有夺走他的光彩,反而衬出那张稚嫩的脸如精心雕刻般冷淡但并不阴沉、精致但并不虚假。
他不像是个正常少年。
连船长都被唬住,心里一时生出些惊讶。
“好、好吧,”船长大叔摸了摸下巴上冒头的胡须,服软般的说,“你要是因为逞强而死了,可不能赖我!我只是个无辜的打工人。”
“好的。”德斯克知道这是同意了。
船长看着那张年幼的脸,总觉得自己在雇佣未成年非法劳动。他暗自思考,把求生的希望放在德斯克身上真的靠谱吗?
他只知道德斯克和卡兰瑟都跟在那位多金作死的雇主身边。其中卡兰瑟是雇佣兵,而这位德斯克……谁出来冒险还带小孩啊?船长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认为德斯克有过人之处。
但在亲眼看到之前,他都会保持不解和怀疑。
船长简单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有水手在巡逻的时候发现船后面跟着东西,水面的浪花并不正常。那人最开始以为是有鱼跟在后面,这种事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我们也遇到过几次。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准备去看,却听到了古怪的笑声。”
“笑声?”德斯克重复了一次这个词。
“对,”船长也觉得这件事很古怪,他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最开始那个水手以为是幻觉,但是笑声却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近。他从船边往下看,在飘荡着淡薄雾气的漆黑海水上,看到了一张对他笑的脸。他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跑。”
男人的声音越发低沉,像在喃喃自语:“但是他没有跑掉。那张脸从海里浮了起来,脖子像蛇一样伸长,眨眼就出现在了他面前。然后那个怪物张开嘴,一口咬掉了水手的脖子!”
“它咔嚓咔嚓,在尖叫声从喉咙里冒出来之前,就咬碎了喉骨。在吃掉人头之后,它从海里爬上了船,把无头的尸体留在了甲板上。血水打湿了甲板,散发着阵阵怪味。”船长如此说,仿佛他亲眼所见。
德斯克听见身后的水手发出咔咔的声音,牙齿上下打架。
【san值-10。】
船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
男人不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
德斯克扭过头,从特殊玻璃窗往外看,甲板上空无一物,并没有那个惨死水手的身影。
但以他的视力,能清楚看见甲板上大片猩红的血迹。
【san值-10。】
德斯克收回视线,问船长:“你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那个水手已经死了,不可能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船长还是没有说话,死死的看着他。男人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夸张的笑,发出了尖锐刺耳的笑声:“嘻嘻。”
下一秒,他死了。
少年终于意识到他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自己背后。
是那个水手。
“啊,原来是这样,”他明白了,“它就在这里,是它在讲故事。”
他感觉有个东西靠近自己耳边,说:“嘻嘻。”
德斯克摸到了自己腰间的刀,然后猛地扭头看去。
一张惨白的人脸停留在原地,正冲他露出和船长一模一样的夸张笑脸。
正是它刚才趴在他耳边笑。
水手的脖子像蛇一样扭曲伸长,一直伸到了天花板上,几乎达到了三米长。在某个时刻,它彻底从那具水手尸体里钻了出来,只留下一个脖子上的大洞。
“砰!”尸体轰然倒地,却没有流出一滴血。
德斯克又听见自己san值降低的警告。面前的这个东西并不是普通的异化怪物,不然他的san值不会掉得那么快。
“沙沙沙……”怪物在天花板上飞速爬行,整体看起来像蛇一样,但尾部生长着又细又长的四条触手——有着人一样的五根手指,正是它们在操控尸体。
德斯克一脚踏在地上,跳起来用刀砍向怪物,却被触手缠住了手腕。触手一碰到皮肤就拼命往里面钻。
他并不着急把触手拔出去,而是趁机把怪物往地上摔。san值急速降低已经让他的身体发生了异化,生长出来的鳞片划伤了触手,怪物发出了痛苦的尖啸。
德斯克趁机把它按在地上,用刀一次次捅那双还保留人类模样的眼睛。
血溅得到处都是。
他花了不少功夫才杀死这只怪物,自己的血量也几乎掉光。
德斯克看了看一片狼藉的驾驶室,点点头:“嗯,替卡兰瑟解决好了。”
虽然杀死了跑到船上的怪物,但船长也死掉了。
德斯克有点为难。他虽然可以杀死强大的怪物,无视异化和san值降低的痛苦,但没办法复活一个死人。
人真的太脆弱了。
“卡兰瑟应该会比我做得更好。”他自言自语,情绪有些低落。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他把三具尸体拖到甲板上,准备丢下去。
任由它们留在船上的话,整艘船的人都会受到异化。
德斯克花了不少功夫解决驾驶室里残留的异化,此时他的san值已经降低到了25,一个相当危险的数字。
“扑通!”
“扑通!”
他把船长和水手的尸体丢了下去,看见水面泛起一阵阵波澜,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德斯克擦去手上的血,接着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弄脏了。
这是奥特科特买的。
他嘴角往下压了一点,转头看向那具蛇一样的尸体。
但在把它丢下去之前,德斯克端详了一番,总觉得那张似人非人的脸很眼熟。
他的反应与之前相比起来有些缓慢,花了两三秒才想起来——这张脸他见过,是数个小时前泡在海里的那些脸其中一个。
他明白了,“原来你追上来了啊。”
同时,这个怪物让德斯克想起之前在港口船坞前察觉到的危险气息,但是要弱上好几倍。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又没抓住转瞬即逝的线索。
“扑通!”
怪物的尸体也被丢了下去。
德斯克回到驾驶室,熟练地开始处理地板上和墙壁上的血迹。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复杂的按钮和操作盘,难得的感觉有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不会开船。
尤其是这种经过黑市改造的机械船。
“卡兰瑟应该会开船吧。”德斯克首先排除了大少爷奥特科特,然后把目标放在看起来万能的雇佣兵身上。
他离开驾驶室,一路走到卡兰瑟的门前。但在手碰到门之前,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把怪物上船告诉其他人。
少年眨了眨绿色的眼睛,迟钝的思考:自己的做法好像有点不对。
但具体不对在哪里呢?
“咚咚咚!”思考的同时并不妨碍德斯克敲门。
“找我做什么……”女人的灰色头发乱糟糟的堆在肩膀上,语气很冲。但在看到敲门的并不是奥特科特,而是德斯克后,她语气一变,温和的问:“怎么了,德斯克?”
站在门口的少年脸上溅了一滴血,但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我不会开船,你能教教我吗?”
德斯克最先学会的是隐瞒。
无论是突然消失只身前去消灭危险,还是目睹其他人看不见的恐怖,他经过思考,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没必要告诉他们。
事情既然已经结束,就不需要再提。
“什么?”卡兰瑟狐疑的打量他,质问道,“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血?”
这是个好问题。
德斯克还不太会撒谎,他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卡兰瑟看他这副模样,就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大概。她转头回房间拿了枪,然后把头发扎起来,作出一副准备战斗的姿态。
她直接了断的说:“是驾驶室出事了吧。”
德斯克:“嗯、嗯……是。”
卡兰瑟从他旁边走过,快步往驾驶室走,“船长死了吗?哦,应该是死了。不然你也不会问我会不会开船。”
德斯克想说他问的明明是能不能教自己开船,但来不及说出口。
因为卡兰瑟拦住了一个路过的水手,吩咐对方:“你去通知所有人都小心点,不要单独行动!对了,大副呢?把他给我叫到驾驶室来!”
水手被她说的话吓了一跳,不敢多问,匆匆跑走。
德斯克尝试说话:“卡兰……”
走在前面的女人却先停下脚步,喊了他的名字:“德斯克。现在船上很危险,我希望你去保护奥特科特,可以吗?我只能信任你了,一定不要让他遇到危险。”
德斯克立刻点头:“我会保护好他的。”
他一直秉承着“遇到危险时,不要离开奥特科特他们身边,这样才能保护他们”的想法,所以在卡兰瑟提出之后,他立刻就答应了。
卡兰瑟说:“好,交给你了。”
她转头气势汹汹走向驾驶室。
德斯克则转身回去找奥特科特。但在敲门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事!
他还没有问清楚卡兰瑟能不能教自己开船!
这可不行。
少年犹豫了一会。但“回去找卡兰瑟问清楚”和“保护奥特科特”这两件事中后者的优先度要更高,所以他还是继续站在原地等开门。
“怎么还知道来找我!你……哦,是德斯克啊。怎么来找我,是你饿了吗?”奥特科特语气突变,就像刚才发火的不是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