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恬挤眉弄眼的哭泣,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柳望舒可是绣衣司的总指挥使,绣衣司向来与金吾卫不和,他们权利相冲,互相制约,都想扳倒对方,如果有绣衣使柳望舒,还有副指挥使夏黎一起作证,在梁琛面前添油加醋,那么金吾卫大将军梁玷,必死无疑,绝无转还的可能性!
“呜呜呜……”廖恬越哭越委屈。
夏黎道:“楚皇子,如今这么多人在场,你若是受了委屈,只管说出来,不必惧怕忌惮任何人。”
廖恬抽噎,举起纤细玉手,陡然一指,大喊道:“是他!是这个老色批非礼我,欲图不轨!”
一时,四周鸦雀无声,便是吐息声都屏住,无论是内官还是宫女,面面相觑。
因为廖恬的手指,根本没有指向梁玷,而是分毫不差的指着——大鸿胪!
大鸿胪脸色僵硬,震惊的道:“六、六皇子,你在说什么?!”
廖恬也愣了:“……”是啊,我在说什么!?
廖恬本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指证梁玷猥亵侮辱自己,如此一来便可以让梁琛与梁玷离心,可是现在……
廖恬一开口,竟然指认了大鸿胪,还用“老色批”这等词汇。
廖恬惊慌开口:“不是!我刚才……我是说……”
廖恬的手指再次指向大鸿胪,根本不受控制,大喊着:“就是他!!就是这个老色批猥亵于我!呜呜呜我不活啦!”
但凡他一开口,就是大骂大鸿胪“老色批”,难听的不成体统。
廖恬:“???”
身边的宫人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是大将军羞辱了楚皇子,哪知道竟然是大鸿胪?”
“哎呦喂,这个大鸿胪,都一把年纪了,能做人家太爷爷了罢,怎么如此老不羞?”
“楚人都这么狂放的嘛?丢死人了。”
“看起来是个正经的,谁知道是个老不羞,都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怕猝症,再玩出个好歹。”
大鸿胪气得脸色铁青,他虽然听不见宫人们在议论什么,但那眼神,但那表情,完全不需要听清楚,大鸿胪已然猜测出一二。
“你!”大鸿胪的胡子都给气飞起来,呵斥道:“混账!你在说什么?”
廖恬呆若木鸡,喃喃自语:“是啊,我在……在说什么?”
便是连廖恬本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鬼使神差,嘴皮子一碰,奇怪的话便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不受控制一般,简直……简直像中了邪!
廖恬哪里知晓,他其实不是中邪,而是身为《绮襦风月》中的后补攻,被夏黎给控制了。
夏黎在话本中看到廖恬想要栽赃陷害梁玷,早有准备。
【廖恬哭得梨花带雨,如丧考妣,纤纤玉指一抖,哽咽的道:“是他,______。”】
夏黎略微思索,灵感犹如泉涌,笔锋不断,行云流水的写下——是他!是这个老色批非礼我,欲图不轨!
“我我我……”廖恬中邪了一般,满脸无辜,使劲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本来是想……”
他的手指指向梁玷,没来由“唰!”一下又指向大鸿胪,嘶声力竭的大吼着:“老色批!老色批!一把年纪了,你敢猥亵于我,摸我屁股,老不羞!”
“噗嗤……”夏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狗血的买股文话本,都快被改成搞笑文了。
“老色……唔唔唔!!”廖恬无奈之下,只得捂住自己的嘴巴,使劲摇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可嘴巴不似廖恬的一般,还是破口大骂,骂得难听。
大鸿胪年事已高,差点气撅过去,一口气没喘上来,咕咚跌坐在地上。
夏黎此时便站出来了,指挥着宫人道:“来人,快扶大鸿胪下去歇息。”
宫人们上前搀扶,架起大鸿胪,大鸿胪气得已然神志不清,浑浑噩噩便走了。
“不不不!”廖恬指着梁玷,道:“不是这么回事,我刚才是想……是想指认梁……”
不等他说完,夏黎已然微笑的打断,看起来是好言相劝,但其实带着一点点警告的意味:“楚皇子,今日之事怕是有什么误会,如今闹成这个模样,被这么多宫人都看在眼中,若是闹到陛下跟前,也不一定好看,楚皇子要不要再好好考虑考虑?”
廖恬的嗓音卡住了,的确,若是闹到梁琛面前,这么多宫人都看见自己大骂大鸿胪老色批,什么也说不清楚了。
廖恬支支吾吾,最好干脆一跺脚,掩面跑了。
夏黎朗声道:“既然误会一场,都散了罢。”
热闹结束,宫人们全都意犹未尽的散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柳望舒看了一眼梁玷,眼中有些狐疑,不过没有说话,他还有事情要做,忙碌得很,不便久留,亦是离开了。
一时只剩下夏黎与梁玷二人。
梁玷拱手道:“多谢夏开府。”
夏黎微微一笑:“大将军客气了,这是哪里话的,黎也没做什么。”
梁玷道:“方才若不是夏开府说话,恐怕此事会闹到陛下面前。”
夏黎道:“大将军身正不怕影斜,便是闹到陛下面前,也是站理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这几句话似乎令梁玷多有感叹,忍不住叨念了一声。
其实早年间,梁玷便是如此想的,只要自身没有做错,根本无所畏惧。可偏偏朝廷是一个大染缸,梁玷在其中沉浮,功高震主遭人诟病,便只能装出这幅跛足的颓丧模样。
“大将军?”夏黎见他出神,出言轻唤。
梁玷回过神来,道:“今日之事,还是要多谢夏开府,他日夏开府若是有事,梁某绝不推辞。”
夏黎点点头:“那黎便不与大将军客套了。”
夏黎的目的就是如此,想让梁玷卖给自己一个小小的人情,拉近一些干系,往后也好在朝廷中行走。毕竟,如今的夏黎,已然没有了国公府这个靠山。
梁玷还要去收拾下榻的屋舍,告辞之后便离开了,夏黎望着梁玷一瘸一拐远走的背影,忍不住挑起唇角。
“这么有趣儿?”一道低沉的嗓音从后背传来。
滚烫的吐息扫在夏黎的耳畔,烫得夏黎一个激灵,这嗓音,这温度何其耳熟?
“拜见陛下。”夏黎立刻转身,果不其然,那突然出现,犹如背后灵一般的人,正是梁琛!
方才那么大一场闹剧,梁琛也听到了动静,只不过他并没有现身,而是在暗处默默的看完了这场闹剧。
梁琛微微蹙眉,压下唇角,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巨大白花表情:“阿黎,你对旁人都是如此体贴温柔的么?你刚才与阿弟说话,还笑了两次,唯独对寡人冷冷淡淡。”
夏黎:“……”
梁琛慢慢的往前走,不断逼近夏黎,将他抵在院墙之上,轻声道:“寡人……都有些许嫉妒了。”
夏黎背靠着墙壁,抬起一些头看向梁琛,眼皮不可抑制的跳动了一下。
若是旁人恐怕已经被梁琛俊美又深情的情话所迷惑,可是夏黎……
夏黎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陛下……您又流鼻血了。”
梁琛:“……”
梁琛抬手一摸,鼻尖凉丝丝滑腻腻,还真是鼻血!如今已经不知是该厌恶这鼻血,还是该庆幸这不是大鼻涕……
梁琛深情的表情立刻龟裂,匆忙擦了擦鼻血,调头快速离开。
夏黎看着梁琛逃跑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道:“梁琛不会还在吃补药罢?”
“都滚!都滚出去!给老朽滚出去!!”
远处传来大鸿胪震怒的嗓音。
大鸿胪被扶走,很快有医官前来请脉,大鸿胪一向都享有贤臣名士的称号,哪里丢过这么大的脸面,恼羞成怒的将医官赶了出来。
常内官看着那些被赶出来的医官,平静的道:“楚鸿胪既然安然无恙,那陛下也可放心了,外臣这就回去向陛下复命。”
怪不得大鸿胪会如此动怒,梁琛方才虽然没有出面,但是让常内官带了医官前去给大鸿胪看诊,如此一来,岂不是分明在告诉大鸿胪,其实梁琛已经听说了此事,大鸿胪丢脸的事情人尽皆知!
梁琛这一招,简直便是骂人不带脏字儿。
常内官面色平静,仿佛石佛一般,一点子感情也不见,道:“外臣告退。”
“等一等!等一等!”大鸿胪颤巍巍的追出来。
夏黎正好路过,他并没有要偷听的意思,谁知道便是这么巧,大鸿胪没有注意到夏黎,颤声道:“长脩,是你么?是你么……”
夏黎不知晓常内官的名字,画本上也只是写“常内官”三个字,难道常脩是他的名字?
可是一个南楚的大鸿胪,怎么知晓大梁宫内官的名字?
夏黎的脚步一顿,默默驻足,将自己掩藏在假山之后,多留了一个心眼儿。
“长脩,我的儿!”大鸿胪果然没有让夏黎失望。
不同于大鸿胪的激动,常内官还是那副毫无表情的面容,犹如一潭止水,似乎什么事情也无法波动他的心弦。
常内官道:“楚鸿胪认错人了。”
“不、不会!你就是我的儿啊,长脩,是你!”大鸿胪握住常内官的手:“你姓楚,你叫楚长脩,是我的儿!”
常内官突然动了,一把甩开大鸿胪的手,冷冷一笑,笑容颇有些自嘲:“楚鸿胪说笑了,楚长脩这个人,早已经死了。”
夏黎挑眉,有故事。
他悄悄的从怀中掏出话本原稿,一面听着现场八卦,一面对照着话本补充。
话本上正在展开这一段的情节,还体贴的用旁白写出了常内官,也就是楚长脩的身世。
原来常内官并不姓常,他的名字唤作长脩,姓楚,乃是前楚的贵胄。
大鸿胪也姓楚,同样是前楚的贵胄,出身高贵,高风亮节,光风霁月,乃是南楚的楷模,闻名天下的贤士,无论是南楚还是大梁,学子们提起大鸿胪,那都只有敬仰的份儿。
十多年前,南楚发生了内乱,臣子叛变,刺杀了南楚的君王,也便是楚轻尘的父亲……
叛臣为了篡位,将南楚的贵胄赶尽杀绝,南楚的一干皇子全被诛杀,楚轻尘也在被追杀之列。那一年楚轻尘年纪还小,按理来说他根本无法逃脱,是楚轻尘的伴读,拼死将他护送出都城,杀出一条血路,为楚轻尘谋夺了生机。
那个人……便是大鸿胪的幺子——楚长脩。
只有几岁的楚轻尘,被楚长脩藏在一人多高的杂草从中,为了引开准备,楚长脩只身犯险,故意暴露行踪,最后自己被叛军抓住。
叛军逼问小皇子的下落,楚长脩宁死不肯吐露,被抓入牢狱审问,一番折磨之下,楚长脩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却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那些叛军心狠手辣,想到了更多折磨人的法子,可以令硬骨头的楚长脩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们后来干脆将楚长脩阉割,让他变成了一个可笑的废人……
“我的儿……”大鸿胪老泪纵横:“你怎么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是不是梁人!是不是他们把将你……”
“将我如何?”楚长脩回过头来,阴测测的凝视着大鸿胪:“将我阉割?”
大鸿胪哽咽,说不出一句话来。
楚长脩却道:“不是梁人,是楚人。”
“这怎么可能……”大鸿胪一脸震惊,久久不能回神。
楚长脩的表情变了,眉心压着眼眶,眼神中是浓浓的狠意,沙哑的道:“是那些廖楚的叛军,他们抓住我,折辱我……但我一刻也不敢忘记,父亲教导我的忠君之心,什么也不肯说,一个字也不肯透露……可是,可是结果呢……”
楚长脩笑起来,但他的笑容愈发狠戾:“结果我的好父亲,你……选择了投效廖楚!!”
“不不,不是这样的!”大鸿胪慌张的辩解:“他们用你的性命要挟为父,若不是如此,为父不会……不会……”
楚长脩的笑容扩大了:“若不是为了我,你便不会投效叛军?可笑,真是可笑!”
廖氏篡位之后,起初大鸿胪是宁死不肯归顺的,他被廖氏软禁了起来。廖氏杀了那么多人,百姓怨声载道,他们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的人,站出来安抚民心,而这个人选非大鸿胪不二。
大鸿胪被软禁了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他被放了出来,归顺了廖楚。
大鸿胪急切的道:“那是因为……当时廖楚已成定局,为父便算是负隅顽抗,结果也只能被叛军屠杀,再者……再者为父怎么忍心让叛军杀了你啊!”
“那现在呢?”楚长脩沙哑的道:“如今我成了这幅模样,流落在外,现在呢?大鸿胪是准备替廖楚卖命,还是准备反了廖氏?”
“这……这……”大鸿胪犹豫了,浑浊的眼珠子晃动,道:“长脩,我的儿……你听为父说,如今前楚的血脉已经断绝,你……你又成了这幅模样,再无法撼动廖氏,南楚经过这十几年,终于回归了平静,百姓安居乐业,难道……难道你忍心看着战火再起,百姓生灵涂炭么?”
啪啪啪!
楚长脩抚掌笑道:“好听,真好听,大鸿胪的言辞果然动听。什么为了我,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大鸿胪贪生怕死,苟求富贵,因而才打着为了我,为了百姓的旗号,投效了廖氏那帮畜生!”
他的笑容戛然而止,只剩下愤恨,冷冰冰的道:“楚鸿胪,我如今只是大梁宫中卑贱的内官,与您这样高贵的使臣说话,岂不是脏了您的耳朵,污染了您的眼目?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你我再无任何瓜葛。”
“长脩!!”大鸿胪一把拉住楚长脩,哀求道:“你……你怎么就不能再给为父一次机会,我们终究是父子啊,我是你的阿耶啊!”
楚长脩一瞬间有些动容,看着大鸿胪那混沌的泪水,扑簌簌流下来,他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脚步。
大鸿胪又道:“长脩,你回来罢,回到为父的身边,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只要你回来,你就是我大鸿胪之子……还有,长脩……”
大鸿胪压低了声音:“当年你帮助小皇子逃离,幼殿下可还活着?你若是知晓他在哪里,不如……不如告知为父,为父也好……”
楚长脩再一次甩开大鸿胪的手,道:“你好做什么?告知廖氏那些反贼,将幼殿下赶尽杀绝,是么?”
“为父……为父不是这个意思……”
【楚长脩最后一丝的希望已经被击碎,犹如一只破碎的镜鉴,残破不全……】
“我真是糊涂,”楚长脩冷声道:“还妄想相信你……”
他没有再看大鸿胪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夏黎看了一场狗血八卦,不怕站得远听不不清楚,对照着话本,可谓是“图文并茂”“生动活波”。
“这个大鸿胪,”夏黎感叹:“果然是个伪君子。”
常内官的身份不简单,竟然是南楚人,同样是南楚的贵胄,那么他同楚轻尘,或许是认识的,但二人目前一直没有过多的交际。
夏黎眼眸突然一动,楚长脩的身份如此不简单,简直便是一个“美强惨”的标杆,这样突出的人设,不会也是……
他喃喃自语:“不会也是买股文中的攻君之一罢?”
哗啦啦——
夏黎快速将书页翻到最前面,人物设定一栏果然浮现出了新的攻君。
姓名:______长脩
秉性:心如死灰,淡漠生死
身份:______之子
和夏黎想得一样,但凡长相看得过去,连郑惜卿都算是攻君之一,更别说比郑惜卿还要耐看的楚长脩了,即使他是一个……太监攻。
因为刚刚偷窥了八卦,楚长脩的人设空白可以算是给分题。
——楚长脩,南楚大鸿胪之子。
人物设定填写完毕,夏黎轻轻摩挲着话本,既然楚长脩也是可以控制的攻君之一,那么……不用白不用,正好夏黎有需要楚长脩帮忙的地方。
夏黎立刻回到自己的屋舍,找到笔墨,蘸饱墨汁,在话本上添上几笔。
温汤离宫晚间设有燕饮,楚长脩身为内官统领,自然需要去御膳房亲自走一趟,查看一番。
他走入御膳房,膳夫们立刻放下手头的活计:“拜见内官大人!”
楚长脩冷漠的扫视了一眼砧板上摆放的吃食,手指点了几样,道:“把这些小食换下去,换上雪花山楂、蜜煎金橘。”
“这……”膳夫有些为难:“启禀内官大人,这金橘眼下的品质十足酸涩,便是用蜜煎熬,还是酸涩不已,若是与雪花山楂一同作为小食,岂不是酸上加酸?这恐怕……”
“无妨。”楚长脩冷淡的道。
“是是是!”膳夫们不敢执拗,谁不知道如今内朝大换血,以前夏国公府的人全都被治罪,换了下来,如今上位的,自然是陛下的心腹,尤其是个内官统领,更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膳夫应声:“小臣这就按照内官大人的吩咐,立刻便换,立刻便换!”
楚长脩点点头,没有任何表情,转身离开了膳房。
楚长脩走出膳房,一瞬间有些恍惚,抬起手揉了揉额角,他刚才去了一趟膳房,审查燕饮的菜色,可是具体做了什么,好像记不太清楚。
“嘶……”楚长脩奇怪,好似是吩咐膳夫们换了菜色,换成了酸涩的口味。
梁琛对菜色没有太多的要求,但不喜欢太甜的,也不喜欢太酸了,按理来说,楚长脩跟着梁琛那么多年,应该了解他的口味,不会换这么多酸食上来才对。
楚长脩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方才为何要换那些酸食?好似一瞬间鬼使神差。
他哪里知晓,的确是鬼使神差,是夏黎在话本中更改了他的行为,让楚长脩进入膳房,将甜蜜的小食换下来,故意换成山楂、金橘这类酸涩的吃食。
廖恬与楚君私通,怀有廖楚的子嗣,如今怀孕还不明显,换句话说,胎儿还不稳定。孕期喜食酸味这是常有的事情,但是怀孕之人却不能食用太多酸食,酸主收敛,若是食用太多酸食,很可能导致胎儿不稳,流产也有可能。
夏黎利用楚长脩的便宜,故意将燕饮的吃食换成了酸食,他观察过了,廖恬平日里不算忌口,尤其喜欢酸味,这一顿饭吃下来,让他吃个够,说不定便会原形毕露。
届时夏黎便卖给梁琛一个人情,带着他去“抓奸”。
楚长脩百思不得其解,微微摇了摇头,因为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便没有逗留,抬步往远处走去。
离宫本就是享乐之地,修建的奢华壮丽。
宫中有一座湖水,名唤瑶池。乃是引后山之温汤水,人工开凿的胡泊,冬日里湖水温暖,冒着袅袅的仙气,临湖而立,一点子也不会觉得寒冷,因而得名。
瑶池之中建立着一个石头雕刻的巨大画舫,每次离宫摆宴,都会设立在画舫之上,气温宜人,风景绝佳,绝对是醉生梦死的不二之选。
夏黎登上画舫,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得不说,梁琛的父亲真是懂得享受,离宫修建的如此铺张浪费。
画舫之中弦乐幽幽,讴者翩然起舞,南楚的使团已经在座,夏黎入座不久,梁琛便也到了。
宫女鱼贯而入,将一个个精美的承槃端进来,分别布在众人的案几之上。
雪花山楂、蜜煎金橘,小食之中果然都是这些酸涩之物,因为是常内官亲自点名,并没有被换掉。
夏黎看着这些吃食,轻声偷笑,不由配
多看了一眼廖恬,吃罢,多食一些,等会儿便有好戏看了。
廖恬的面前摆着一道夏黎最喜欢的海错,嫌弃的直扇鼻子,娇气的道:“好腥!难闻死了,挪远一点!”
他随手捏起一颗雪花山楂,一口咬下去,登时眼睛雪亮,使劲点头:“唔!好吃,这个好吃!”
廖恬一连吃了三颗山楂,又看上了蜜煎金橘,用筷箸夹起来,蜜丝拔得很长,入口却不似外表那么甜蜜,金橘酸得十足上头。
“嘶!”廖恬的牙齿差点酸倒了,却十足过瘾,鸡哆米似的又吃了好几个。
柳望舒眼看着席间有自己最喜欢的蜜煎金橘,他在外表现的十足冷淡,忍耐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趁着众人歌舞升平,都没有注意的光景,快速夹了一颗,囫囵吞枣的塞入口中。
“好……”酸。
柳望舒的眉毛瞬间皱在一起,能打结的那种,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最后伸着脖子,咕咚给吞了下去,偏偏还噎到了,不上不下的卡着。
“噗嗤……”夏黎没忍住笑出声来,柳大人的表情何曾如此生动过,怕是已经把一整年的表情全部透支了。
夏黎赶紧倒了一盏乌梅汤递过去,又往里加入了一些石蜜,道:“这蜜煎金橘太酸了,柳大人试试这个。”
柳望舒接过来,大口饮下,将卡在嗓子里的金橘咽下去,这才感觉舒爽了一些,乌梅汤本身清爽略酸,但夏黎贴心的加入了大量的石蜜,甜蜜掩盖住了酸涩,意外的合乎柳望舒嗜甜的口味。
柳望舒的眼神透露着光芒,盯着那盏乌梅汤。
夏黎了然的道:“这乌梅汤味道甘中带酸,柳大人可以加入一些石蜜再饮用。”
“咳……”柳望舒轻咳一声,道:“多谢。”
梁琛坐在最上首,好似在看讴者的舞乐,实则目光一直盯在夏黎身上,眼看着夏黎与柳望舒说说笑笑,不知夏黎说了什么,竟是叫一向不苟言笑,冷如冰霜的柳司使突然红了脸。
梁琛随手捏起一颗雪花山楂,看也没看丢入口中。
“好酸。”酸得牙都要倒了,现在好了,从口中一直酸到心窍!
大鸿胪眼看着廖恬一直吃吃吃,低声呵斥:“别吃了!就知晓吃!还不快去给梁琛献舞?你若是无法将梁琛迷得神魂颠倒,看看如何交差!”
廖恬又在口中塞了一个山楂,这才起身,扭着细腰,踏着莲步,妖娆的走上前去。
“陛下——”廖恬娇滴滴的道:“恬儿愿为陛下献舞助兴。”
乐声响起,廖恬塌腰,扭臀,做出一副标准的骨盆前倾的动作,就在他即将舞起之时……
“哎呦!!”廖恬突然尖叫出声,咕咚倒在地上。
他怀孕还不足三个月,食了那么多酸食,外加献舞把外衣都脱了,只穿着单薄的纱衣,怎么可能不出事?
“哎呦……好疼……疼……我的肚子……”廖恬毫无征兆的摔倒在地上,活脱脱一个大虾米,蜷缩起来抱着自己的腹部。
旁人不知,还以为廖恬吃坏了肚子,但大鸿胪心知肚明,廖恬怀着楚君的孩子,突然肚子疼,那分明是滑胎的征兆啊!
大鸿胪面色惨白,大喊着:“快!快把六皇子扶起来。”
“陛下,”大鸿胪道:“真是对不住,六皇子身子抱恙,扫了陛下的雅兴。”
梁琛并不在意,随便摆了摆手,道:“六皇子的身子要紧,让医官给六皇子看看。”
“是是是!”大鸿胪道:“多谢陛下体恤!”
他这么说着,对身后的侍从挤眉弄眼:“还不把六皇子带回去好生歇养?”
侍从火急火燎,架着满脸冷汗的廖恬离开,好端端一场燕饮戛然而止,便这样结束了。
梁琛回到离宫的寝殿,准备沐浴更衣之后歇息。
“陛下,”楚长脩道:“夏开府有事求见。”
“夏黎?”梁琛一笑,道:“让他进来。”
楚长脩退出去,梁琛眼眸一动,他还未沐浴,衣衫尚且整齐,当即三两下扒下自己的外袍扔在一边,拨下冕旒头冠同样随手一扔,将自己的鬓发解开,摆出一副慵懒的造型,又低头看了看雪白的内袍,唰——将衣带一抽,敞开衣襟,露出那以引为傲的胸肌。
夏黎走进寝殿,拱手道:“黎拜见陛、陛下……”
夏黎的嗓音卡了一瞬,因为他一抬眼,便看到梁琛鬓发慵懒,衣襟散乱,旁边的热汤冒着袅袅的蒸汽,暧昧到了极点。
“呵呵……”梁琛轻笑一声,慢慢靠近夏黎,幽幽的道:“阿黎这么晚求见寡人,便不怕……寡人把持不住,对你做些什么?”
夏黎:“……”从未见过这么“烧”的攻。
第37章 一枚吻痕
就在夏黎呆愣的时候, 梁琛甚至轻轻拨弄了一下鸦黑的头发。丝丝黑发,发梢划过肩头,越过梁琛饱满的胸肌, 一点点垂散下来。
配合着暧昧的灯火, 简直……
夏黎:“……”没眼看。
梁琛一点子也不觉害羞,发出邀请道:“阿黎, 与寡人一同沐浴, 可好?”
夏黎无视了梁琛的孔雀开屏, 深吸了一口气, 道:“还请陛下更衣, 臣斗胆,想带陛下去看一出好戏。”
“哦?”梁琛挑眉:“好戏?”
“正是,”夏黎道:“是关于南楚的好戏, 难道陛下不想亲眼看一看么?”
梁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道:“寡人虽然也想看南楚的好戏, 可惜, 可惜了……”
他感叹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袍:“无法与阿黎共浴,岂不可惜?”
夏黎:“……”
“咳咳……”夏黎全当做没听见, 转身退到一边, 道:“陛下,此好戏机不可失, 还请陛下更衣。”
梁琛慢条条的道:“寡人乃一国之君, 何曾自己更衣?”
夏黎道:“那黎这便唤常内官前来……”
不等他说完, 梁琛已然握住了夏黎的手掌, 将人拽过来,沙哑的道:“不,阿黎你来替寡人更衣。”
夏黎:“……”
夏黎已然是第三次陷入了沉默, 这只巨大的孔雀到底要做什么?一定要现在开屏不成?难不成,是南楚人又给梁琛下药了?那他们下的一定是“烧药”,还是会把脑子烧坏的那种……
硬着头皮,夏黎火速拽过来一件外袍,直接将梁琛包裹上,唰唰唰下三五除二,也不管舒不舒服,反正给梁琛穿上便好,令他体面一些,免得袒胸露背,有伤风化。
“嘶……”梁琛发出一声痛呼,道:“阿黎,你太心急了,弄疼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