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晟就着茶,将嘴里的枣花酥给吞咽下去,“你们是不知道,去霞城的那些日子,南倾的胃口就小鸡仔那么丁点大……估计胃口就是被阿笙给养叼了。”
 阿笙当即担忧地看着二爷。
 二爷在霞城吃得很少么?
 也是,二爷喜欢口味清淡的,霞城的食物大都重口。
 注意到阿笙眼底的忧色,谢放解释道:“明诚夸大其词罢了。”
 薛晟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我哪里……”
 桌子底下,他的脚被轻踢了下。
 薛晟:“……”
 成吧,他吃他的枣花酥。
 唔,果然还是阿笙的手艺深得他的脾胃!
 两碗葱花排骨面被端上来。
 大家伙也便默契地停止说话,好让谢放同薛晟两人能够安心地吃面条。
 待两人吃过饭,福禄将客房也收拾出来了。
 陶管事便安排福禄带薛晟去客房休息。
 因着谢放同薛晟两人的行李箱弃在了火车站,他的换洗衣物只能暂时借用谢放的。
 谢放的房间,照旧是定期都有人打理,阿笙亦是时不时会给二爷的房间通风。
 谢放回到房间,外头天色已经黑透。
 二爷的房间就对着楼下院子,院子里现如今支着帐篷,只要抬头,便会瞧见房间里的情况,到底不大方便。
 阿笙去将窗帘给拉上,回过身,“二爷可要先泡个澡?”
 “先不忙。”
 谢放在床上坐下,朝阿笙招了招手,“过来一下。”
 阿笙挨着二爷身边坐下。
 “阿笙现在话说得极好。”
 阿笙未曾料到,二爷叫他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夸他话说得极好,耳朵一时有些充血。
 谢放:“唤一声南倾听听。”
 阿笙倏地一怔,片刻,脸颊蓦地红透。
 阿笙“腾”一下,从床上坐起身,快步去了浴室。
 水声哗哗地响着,阿笙蹲在浴缸前,将手放在水里,感受着水温一点点地升高,神情很是有些懊恼。
 他方才跑什么?
 明明,明明在心里已经练习了无数次……
 水深渐渐地没过手腕,阿笙忽地想起自己进来得匆忙,二爷的换洗的衣物都忘了拿。
 手撑在浴缸上站起身,阿笙推开门。
 房门恰好被推开,阿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谢放手里捧着衣服,眼底噙笑,“我还以为你在这里面,不打算出来了。”
 二爷又揶揄他。
 “水差不多了,您,您看看,是不是还要再添水。我,先出去了。”
 阿笙羞恼地瞪了二爷一眼,红着脸,低头往外走。
 一只手抓住阿笙的手腕,谢放身体微倾,附在阿笙的耳后,“陪陪我。可好?”
 热气吹拂着阿笙的耳廓,耳朵上的温度骤然攀上。
 阿笙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脚步到底是没有迈出去。
 阿笙将二爷手中换洗的衣服放在高处,以免等会儿不下心被水给打湿。
 转过身,瞧见二爷在解外衫的扣子,修长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黄金圈戒。
 同他手上的戒指,是一对。
 二爷是什么时候戴上这枚戒指的?
 是出发去霞城的当日么?
 阿笙想到自己刚戴上戒指的那几日,不时有客人同他道喜,还有熟客问他可是同某家姑娘订了亲,直至爹爹谎称他已经同姑娘订了亲,才渐渐地没有人再打听他手上这枚戒指相……
 二爷呢?
 可有人问过二爷,是否家中已娶了亲?
 二爷当时又是作何回答的呢,会如何解释手上的这枚戒指?
 戒指在浴室的灯光下,泛着金色的光。
 其实,如果想要不被人问及,摘掉戒指便可。
 可这枚戒指,却还是配戴在二爷的手上。
 阿笙缓缓地走上前,将手放在二爷的扣子上。
 两人的手触碰到一起,两枚戒指终于挨到了一处。
 阿笙低头,轻轻地落下一个一吻。
 谢放眸光陡然转深,他倏地揽过阿笙的腰间,抬起阿笙的脸颊,亲了上去。
 自从在火车上,得知繁市遭到敌军空袭,谢放的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中。
 拿不准繁市眼下是何局面,不确定阿笙,方叔以及陶叔他们是否都还平安。
 恨不得火车快一点,再快一点,最好下一站便是繁市。
 防空警报响起,他拽着明诚往対街跑去的那一刻,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
 他还没有见到阿笙,他绝不能让自己出事。
 圈在阿笙腰间的手臂收拢,谢放加深了两人之间的吻,将这段时日的担心、害怕、思念……悉数倾诉在这个深吻里。
 这段时间,牵肠挂肚的人,又岂止是二爷一个?
 阿笙在繁市,对二爷的担忧同牵挂一点不比二爷少。
 忙起来还好,只要闲下来,便会疯狂地想念二爷,常常魂不守舍。用爹爹说的话就是,像是被勾了魂了。
 唇瓣相贴的那一刻,他方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像是魂魄终于归到了实处。
 阿笙的身体轻颤,却是没有任何闪躲,反而双手圈住二爷的脖颈,闭上眼,将自己的身子愈发地贴向二爷,承接二爷的吻。
 阿笙身上的衣物被除去。
 身子被二爷抱进浴缸的那一刻,阿笙迷迷糊糊地想,明明是他给二爷放的洗澡水,怎么反而他先进了浴缸。
 眼下这场景,令他想起手受伤的那一段时间,二爷事无巨细地照顾他沐浴,想起二爷的指尖曾如何抚过他的肌肤……
 身子被从后面抱住,一个又一个炙热的吻,落在他的耳尖,耳后的肌肤。
 绵密的亲吻,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罩住,阿笙的回忆因此中断,他的大脑再没有办法一心两用,
 到后头,阿笙不知道是他被水温被泡得升高了温度,还是他体内的温度原本就在升高,明明外头寒风呼啸,平日里洗澡也是尽可能速战速决,可这会儿竟觉着热,甚至热得冒汗。
 谢放圈在阿笙腰间的手往下,阿笙的身子倏地一阵战栗,“唔……”
 阿笙发出后一声沙哑的闷吭。
 水波涌动,阿笙的呼吸愈发地急促,戴着戒指的那只手陡然抓紧二爷的手臂,戒指在水波里晃着金色的、暧昧的暖光。
 水波渐渐地平息,阿笙微张着嘴,向后倚在二爷的胸膛微喘着气,脸颊殷红,唇瓣微微有些红肿。
 阿笙泡在浴缸里,可他整个人却仿佛才从水上捞起一般,湿淋淋的,便是额头的几缕头发都给汗水所打湿。
 感觉到后背因出汗而有些黏腻,阿笙动了动。
 隐忍、克制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莫动。”
 阿笙当即停住了动作,不是因为听见这句话,而是因为两人的身子更加相贴。
 谢放声音沙哑,“阿笙可要先出去?”
 阿笙从水里起身。
 谢放眼底并未有任何意外或是失望神色,他的身子仍浸在水中,身子向后倚着在浴缸,双目闭着,呼吸灼|热。
 他在等阿笙出去。
 否则,他怕自己竭力的忍耐会功亏一篑。
 为何没听见脚步声?
 脖子攀上一双手臂,谢放蓦地睁开眼。
 阿笙缓缓坐在二爷的腿上,分明羞得脖子都红了,迎向二爷的眼神却半点没有怯意。
 身子有部分不在水中,微微轻颤着。
 阿笙将身子贴向二爷取暖,唇瓣轻触后者的耳朵,“喜欢,南倾。”
 眼眶微红,谢放的手轻抚上阿笙的脸颊。
 他低下头,鼻尖轻抵着阿笙的鼻尖,“阿笙乖,再说一遍……”
 声音很轻,很轻,唯恐方才听见的那一句,不过是南柯一梦,稍微大声一点,梦境便会破碎如泡沫。
 阿笙注意到二爷发红的眼尾,不知怎的,阿笙心尖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尖锐地疼了疼。
 他轻轻地蹭了蹭二爷的鼻尖,看着二爷眼底倒映的自己,“喜欢,南……”
 “唔。”
 阿笙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重重地吻住。
 阿笙瞬间被熟悉的气息所罩住。
 他的后脑勺被扣住,他主动的回应,惹来进一步的攻城略地。
 阿笙能够感觉到二爷的亲吻较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像是某种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得到宣泄,令他莫名心疼。
 两人身形交叠着,浴缸又容易湿滑,阿笙身子有些失衡,他不得不用力地抱紧二爷,双腿盘上二爷的腰身,以稳住自己的身形。
 可如此一来,两人的身子也便更为紧密地贴在了一处。
 谢放箍在阿笙腰间的手骤然收拢,声音暗哑,像是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如果现在要走,还来得及。”
 对此,阿笙捧住二爷的脸颊,闭上眼,主动吻了上去。
 水温渐渐地变凉。
 两人出了浴缸。
 谢放拿进浴室的换洗衣衫披在了阿笙的身上,抱着阿笙出了浴室。
 阿笙被二爷抱着放在床上,意识到等会儿要发生什么,阿笙到底有些紧张,双手下意识地攥着二爷的衣裳,便是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为了缓解紧张,阿笙坐起身,将床上的被褥摊开,如此,待会儿二爷上床时,身子可以暖和一些。
 阿笙身上本就自披了件外衫,他这么一坐,披在身上的外衫便滑落了下来,露出脖颈以及锁骨处的点点绯色。
 他慌忙低头去拣,床身微陷,身子挨近一具温热身子,紧接着,阿笙便被一只手臂给圈在怀里,“觉着冷?”
 问话的同时,谢放手放在阿笙的身后,轻轻地上下摩挲着他的手臂同后背。
 阿笙心底的那点紧张随着二爷的这个体贴的动作,瞬间消散了不少。
 他原是觉着不冷的,想来是因为太过紧张,身体也便没有意识到冷,被二爷这么一问,才发觉手臂同身体确实有点起鸡皮疙瘩。
 他红着脸颊,“嗯,有,有点……”
 谢放拿过床上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抱着阿笙一起在床上躺下,他轻咬阿笙的耳朵,声音低哑,“等会儿便不冷了。”
 阿笙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心跳得快要跳出喉咙,他双手紧张地抵在二爷的肩上。
 察觉到阿笙的紧张,谢放耐心地亲吻他,亲吻他的眉眼、鼻尖、脸颊,最后落在他的唇上,不像先前在浴室里那样气势汹汹,而是温柔的,绵密的。
 阿笙的身子逐渐地放松下来。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阿笙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
 二爷果然没有诓人。
 他后头,的确再没有觉着冷过。
 “你过来抓我啊!”
 “哈哈哈,抓不到,抓不到!略略略……”
 “可恶!!我一定会抓到你的!”
 “嘘——不要扰了贵人们休息。”
 “可是娘亲,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贵人们还在休……唔——’
 阿笙睡得迷迷糊糊,听见小孩儿同妇人的声音,他困难地睁开眼睛。
 不知为何,他总觉着眼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还有脖子,也好酸啊。好像,不仅仅是脖子,是哪儿,哪儿都有点不舒服……
 难不成是昨晚上睡落枕了,以至于没睡好?
 阿笙勉强睁开眼,入眼的是一具结实的胸膛。
 昨晚的记忆一下子涌上脑海,血液瞬间涌向脸颊,阿笙面颊红透。
 昨晚上……他后来实在太困了,便,便睡了过去。
 难不成他一晚上,都睡在二爷的怀里?
 阿笙的脑袋,一点点地往上抬。
 他先是瞧见二爷的脖颈,喉结,接着便是下巴,然后,便瞧见了二爷圈着自己的胳膊。
 难,难怪他的脖子会这般酸,原来是枕在二爷的胳膊上。
 阿笙微微抬起头,想要将二爷的手臂给挪开,他自己脖子酸疼倒没有什么,他怕二爷醒来后手臂会麻。
 谁曾想,他稍稍起身时,下身忽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阿笙倒抽一口凉气,他撑在床上的手失了力道,跌在了回去,脑袋也重新枕回了二爷的手臂上。
 阿笙慌忙去看二爷,希望没把二爷吵醒才好。
 不期然,对上一双关切的眸子,“可是身子很疼?”
 谢放轻捏了下他的鼻尖,“撒谎。”
 若是不疼,方才如何会倒抽一口凉气,还因为力气不支,摔回床上。
 谢放浅叹口气,“怪我,昨晚没能很好地克制住自……”己。
 他依仗着过去的经验,想着应当不至于太弄疼阿笙。
 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起初尚且勉强能够左右自己,后头彻底失了控。
 阿笙刚开始没明白二爷口中所谓“克制”指的是什么,待反应过来,红着脸颊,慌忙捂上二爷的唇。
 力度有些大,身子又是一阵撕扯般地疼痛,阿笙拧了拧眉心。
 “还是很疼么?昨晚上我替你清理了下,只是没有备着药膏,回头我让福旺上街看看,可有药店还开着。开一些止疼消炎的药。”
 阿笙耳朵充血,恨不得将脸给埋进枕头里,他没二爷这般面不改色地谈论此等私密事情的当然本事,唯有涨红着脸颊,因着嘴皮不利索,憋了好半天,只蹦出四个字,“不许,说了。”
 见状,谢放是既心疼,难免又有些失笑。
 “好,不说。”轻笑了一声,谢放拿下捂在唇上的阿笙的手,珍重地吻了吻阿笙的掌心,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阿笙脸颊红透,脑袋不自觉地往二爷的怀里钻了钻。
 他的头发轻拂过谢放的胸膛,有些痒。
 谢放抚摸着阿笙的头发,相较于一个多月前,阿笙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这段时日可是很忙?”
 阿笙感受到二爷轻抚他头发的动作,也便猜到了二爷问的是什么,他点了点脑袋,“起初是薛先生不在,店里忙,忙起来总,总忘记要理发的事。后头……街上关门的店铺渐渐多了起来。”
 离得近的几家理发店也不营业了,其他街区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只是听说街上还在营业的店铺越来越少。
 租界里的理发店还开着,也是同胞开的店。
 可他不喜欢老板见着外国人便卑躬屈膝,过分谄媚,对待同胞却又爱答不理的两面做派,因此,宁可把头发给留长,也不愿去他那里理发。
 谢放的食指缠绕起阿笙的发丝,又松开,“阿笙若是不嫌弃,由我替你理发?”
 阿笙仰起脸,乌黑的眸子透着大大的惊讶,“二爷会,理发?”
 谢放没回答阿笙方才的问题,反倒是挑了挑眉,“怎的还叫二爷?”
 阿笙脸上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热意大有卷土重来的架势,他红着耳尖,好半天没能蹦出一个字。
 习,习惯了么。
 阿笙想到先前自己睡着时,迷迷糊糊似乎听见有小孩儿提及“中午”。
 他一向早起,鲜少有一觉睡到晌午的时候,总觉着应当是他听错了。
 阿笙问二爷,“二爷可知现在几点了?”
 担心经过昨夜的事,阿笙会发烧,谢放夜里醒过几次,天亮以后也摸过阿笙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才睡过去。
 期间,福旺轻敲过两次房门,都是问要不要送餐进来。
 最近的一次,他问过福旺时间,那时是在十一点左右。他想着阿笙应当也快醒了,便没有睡实,如果他估算得没错,现在应当是晌午左右了。
 谢放将时间说给阿笙听,“可是饿了?我让福旺送吃得上来?”
 阿笙猫眼瞪圆,竟当真已经是晌午了?
 怎的爹爹没上来叫醒他?
 阿笙忽地想到,他现在是在二爷的房中。
 爹爹今日没上来叫过他才好,要是爹爹上来过,发现他不在自己的房中,也不在画室里……
 虽说爹爹已经知晓了他同二爷的关系,可,可他也没把握,若是爹爹知晓他昨晚上在二爷房间里过了一夜,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阿笙现在其实不饿,确切来说,是身体的不舒服大过于饥饿感。
 “不,不用。我下去吃……”
 若是福旺将饭菜端上来,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在二爷房间里过了一夜?
 这,这哪行?!
 阿笙左手手肘撑在床上,努力地坐起身。
 谢放在他的肩上轻按了下,“别勉强,你的身子还没恢复过来,若是强行下楼,只会雪上加霜,我让福旺将吃的送上来。”
 不等阿笙回应,谢放便浅叹了口气,添了一句,“阿笙,他们知情。”
 阿笙掀开被子的动作一顿,他摸底转过头,去看二爷。
 大家知,知情是什么意思?
 谢放神情有些许无奈,“我们的关系,大家本就知情。今日,我同你双双未曾下过楼,你猜,大家会不会当真一无所知?”
 阿笙:“……”
 阿笙好不容易蓄起的力道如同破洞的筏子,瞬间没了力气。
 他躺回床上,双手捏着被子,盖过头顶——
 没脸见人了。
 谢放被阿笙的动作可爱到,隔着被子,他揉了揉阿笙的脑袋,“无事,相信我,你所担心的都不会发生。”
 阿笙攥着被子的指尖微微收拢,轻咬住下唇。
 二爷当真很懂他。
 知晓他在担心什么,亦知晓他在在意什么。
 阿笙最后还是接受了二爷的提议,由福旺将午餐送上房间。
 既是大家都已经知道,阿笙反倒没有下楼的勇气了。
 虽说二爷告诉他,他所担心的都不会发生,大家不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爹爹也不会说他,可他……可他自己脸皮薄,一时之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家才好。
 在福旺送吃的上楼前,将衣服给穿好,是阿笙对自己最低限度的要求。
 总不能被福旺瞧见衣衫不整,不,不对,是都没穿衣衫的自己,那样未免也太羞人了。
 结果,阿笙并没有见着福旺,因为福旺敲门之后,托盘是二爷亲自去拿的。
 福旺连门都没有迈进来过。
 阿笙坐姿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见只有二爷一人端了托盘进屋,骤然松了口气。
 放轻松的同时,才发觉自己方才坐姿太过紧绷,腰酸得厉害。
 “嘶——”
 酸疼地他抽了口冷气。
 见状,谢放忙将手上的托盘放在房间的圆桌上,他手揽在阿笙的腰间坐下,另一只手在他的腰上,力道适中地揉捏着,“这样可有好些?”
 其实还是有些疼,不过阿笙为了宽慰二爷,还是点了点脑袋。
 视线被放在托盘上的剪刀同推子所吸引,阿笙纳闷地转过脸,“二爷,这是……”
 谢放顺着阿笙的视线,解释道:“陶叔不喜欢上理发店,都是让福禄或者福旺给他推的头发。我找陶叔借的。等用过午餐,我给你理发。”
 先前,二爷说要给他理发,阿笙以为二爷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二爷竟是来真的。
 用过午饭,阿笙被抱着来到洗手间——
 他抗议过,要求二爷让他自己走,无奈被“温柔”地驳回。
 理由是,他身子还没完全恢复。
 谢放从房间里搬了张椅子,抱着阿笙在椅子上坐下,不仅如此,椅子上十分贴心地放了一个软垫,好让阿笙坐得舒服一些。
 椅子正对着镜子,阿笙能够清楚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以及在为他围毛巾的二爷。
 在推头发之前,阿笙心里头依然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想着若是实在不好看,再找福禄或者福旺替他修一修便是了。
 未曾想,二爷的动作竟还挺像模像样。
 阿笙看着镜子里头的二爷,“二爷之前,给人推过头发?”
 谢放停下手中的动作,同镜子里的阿笙对视,“有人给我推过,看多了,便会了。”
 他同阿笙刚开始生活的那段时日,他对自己毫不在意,是阿笙,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拿着推子,替他将头发理了,还会替他将胡须给剔一剔。
 清清爽爽,干干净净,从未蓬头垢面过。
 理发对于那时的他同阿笙而言无疑是一笔不必要的开销,后面,他也就学着给阿笙推头发。
 时日一长,自然也就会了。
 不愧是二爷,学什么都快。
 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渐渐剪短的头发,阿笙很是满意。
 蓦地,阿笙瞧见,二爷用剪刀在自己的发梢上骤然剪下一簇。
 阿笙吓了一跳,他转过头,“二爷,您这是做什……”
 谢放将自己方才剪下的头发,将阿笙的一撮头发拾起,分别放进一个小荷包里,将装有他的那一簇头发交由阿笙,“如今暂时不便举行仪式。待他日,稳定一些之后,我们再补办仪式。”
 阿笙怔怔地接过小荷包。
 他的脑海蓦地想起曾经在话本上读过的句子——
 “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
 他和二爷两人同为男子,能举办什么仪式?
 像是如今这般,爹爹同陶管事、福禄福旺他们都知情,却没有反对,亦无人拿异样眼光看待他们,他已是极为高兴的了。
 阿笙想着,二爷许是担心他会心里头有所芥蒂,才会这般宽慰他。
 可他真心觉得不打紧。
 能够像现在这般陪在二爷的身边,已是从前不敢想的了。
 阿笙珍重地将放有二爷头发的小荷包系在自己的腰间。
 谢放伸手去拿小荷包,阿笙提前一步将小荷包拿过,对二爷道:“我替您系上。”
 谢放语气无奈:“阿笙,对自己的丈夫不必说敬语。”
 “丈夫”两个字,令阿笙心尖一烫,他的脸颊迅速红透,低头系小荷包时,手紧张地微微发颤。
 丈夫……
 他同二爷算是私定终身么?
 应,应当不算吧?
 他同二爷手上的对戒,还,还是爹爹送的,爹爹应当是默许的意思了。
 阿笙脸红地想,差一个媒人,他同二爷便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呢。
 谢放注意到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握着他的手指,一同将荷包的系在腰间。
 阿笙的脑袋近乎埋在了胸口,只露出一双通红通红的耳朵。
 理过发,谢放同阿笙阿身上有些碎发。
 谢放便在浴缸里放了水,两人顺便泡个澡。
 主要是为了能够让阿笙舒服一些,温水有缓解肌肉的作用,他还能给阿笙按摩,放松,放松。
 两人都正当年,中途轻易便走了火。
 考虑到阿笙的身子,两人便这是用手互助了下。
 “叩叩叩……”
 阿笙坐在床上穿衣,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阿笙里衫的扣子都尚未系好,他慌忙加快了穿衣的动作,神情紧张。
 谢放手放在他的掌心揉了揉,“别担心,福禄、福旺不会擅自进来的。”
 闻言,阿笙这才骤然松了一口。
 也是,是他险些忘了,没有二爷的允许,这房子里,包括爹爹在内,谁也不会轻易地进来。
 两人都忘了,小洋楼除了方庆遥以及谢放身边的人,还住着一个薛晟。
 “南倾,你可总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我上午问了陶叔多少回,你醒了没……”
 薛晟有事同谢放相商,苦于南倾迟迟未曾下楼,问了陶叔同福禄、福旺他们,被告知南倾今日未曾下过楼。
 他们在霞城的那段时间,南倾从来都是起得比他早的,从未见南倾有过赖床的时候。
 想着许是刚回来,身体太累,故而今日才会睡到日上三竿都未醒,也便没有上楼打扰。
 方才他在客厅喝茶看报,听见陶叔在问福旺,送上楼的吃的可有都吃光,方知南倾醒了。
 这不,第一时间上了楼。
 实在是等了太久,加因此,没等谢放邀请他进来,薛晟便大步地走进房间。
 不期然,对上一双慌张的乌眸。
 且,阿笙的身上就只穿了件里衣。
 “对不住,对不住……”
 薛晟转过了脑袋,尴尬得面红耳赤,在心里头责怪自己怎可这般冒失,转身便要往外走。
 “回来——”
 谢放将人喊住。
 他将房门关上,“你喊的整栋楼都快听见了,你现在出去,旁人以为我同阿笙当真大白天在办事。”
 旁人怎么想,他自是无所谓,可阿笙脸皮薄,他总得顾及一些。
 谢放替阿笙将外衫给穿上。
 薛晟坐在会客椅上,是眼观鼻,鼻观心。
 阿笙羞得一句话不都说不出,只是一味地将头给埋胸前。
 “找我何事?”谢放将阿笙外衫的扣子扣好,方才抬起头,问薛晟道。
 阿笙亦是好奇地看着薛晟,薛先生究竟有何要事同二爷相商,才会这般迫不及待地进屋。
 薛晟双手撑在膝上在发呆,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南倾是在他同他说话,“噢,是这样的……我见阿笙同方掌柜不是收留了一些同胞么?所以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得想办法安置一下隆升员工的家属。咱们厂房在租界区,员工的性命固然无虞,可他们的家里人却是未必……”
 “你是想让隆升的员工迁到厂房里来?”谢放是何等聪明之人,不等薛晟说完,他便猜到了他的打算。
 薛晟点头,“你意下如何?”
 谢放:“这件事,便是你眼下不来找我,我也打算去办的。”
 薛晟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眼睛放光,“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谢放正色道:“自然。若是附近的百姓前来,隆升亦愿意大开方便之门。只一项,安全问题一定要做好。”
 人一多,就怕混入一些浑水摸鱼之辈。
 谢放的提醒,正中薛晟的下怀,“不瞒你说,我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回头我同人事部的人合计,合计,看这事咱们怎么可以给它办好。”
 “你们……你们理发了?”
 谈过正事,薛晟方才注意到,阿笙同谢放两人的头发都比昨日有所变化。
 尤其是阿笙,原先头发都过耳了,这会儿短了许多,愈发称得脸蛋小巧,瞧上去更青涩了。
 谢放:“嗯,向方叔借了下推子还有剪刀,简单地给阿笙理了一下。”
 “看不出啊,你这技术挺好。挺精神的,不错。”薛晟这话倒不完全是恭维,阿笙确实很适合这样的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