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不渝by公子轻尘/靡宝/煮字疗饥
公子轻尘/靡宝/煮字疗饥  发于:2025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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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慌张,以至于当等待的嘟嘟声响起时,才意识到自己拨的是裴将臣的电话。
正犹豫着是否要挂断时,电话被接通了。
裴将臣怒气冲冲的声音蹦了出来:“你在哪里?”
数分钟前——
五艘新型快艇正在海面上列队行驶,螺旋桨掀起滚滚白浪。
随着嗡地一声,数十台雪白的无人机从快艇中起飞,如鸟群飞翔在沧海碧波之上。
无人机不断灵活地变换着队形,展示着对船只的追踪和空中打击功能。大型的无人机还能执行对落水人员的营救工作。
这场面声势浩大,异常震撼。宾客们都纷纷鼓掌。
展示这一高科技的正是梁氏军工。
梁禹昌亲自向众人讲解着产品。
此人在私生活上各种不靠谱,于公却是个可靠的商人和老板。他对产品了如指掌,对其中涉及的各种科技也能侃侃而谈。
“这宝贝最高载重可达八十公斤,可以轻松搭载一个成年人进行长距离飞行。”
梁禹昌将那一台重载无人机调到了军舰上,让嘉宾们就近观看,一边熟练地介绍着它的各项性能。
“最关键的是,它还有水下功能,可以作为水下助推器使用,动力十分强劲……”
裴将臣站在宾客之中,心不在焉地听着,忽然见李哥摁了一下耳麦。
梁禹昌呱噪的声音瞬间消失,裴将臣眼睁睁看李哥眉心紧锁,然后大步朝自己走来。
必然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这一瞬,无数个海难新闻掠过裴将臣的脑海。
西装内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响起了闻书玉来电专用的铃声。
这铃声似圣音梵咒,让裴将臣脑海瞬间清明。
裴将臣立刻掏出手机接通,喝道:“你在哪里?”
手机另一端传来支吾声。
裴将臣的眉毛用力一下压,转身朝安静处快步走去。
“你怎么了?受伤了?说话!”
那头终于传出清晰的声音。
“臣少,我是郭曼妮!”阿曼达带着哭腔大喊,“我们出事了,臣少!我们的船被劫了……”
特勤们已围了过来。裴将臣点开了手机的公放。
“冷静点!”裴将臣沉声道,“从头说清楚!”
阿曼达深吸了一口气,流畅地说:“大概十来分钟前,书玉告诉我,说船偏离了航向,正在朝西南方向行驶,卫星信号也突然没了……”
随着阿曼达的叙述,裴将臣的脸色如乌金西沉后的大地,一分一分地阴沉了下去。
“所以,”裴将臣最后问,“书玉还在船上?”
一船二十来个员工,你就只认识闻书玉一个人吗?阿曼达心累。
“是的。目前只有我一个人逃出来了。”
“知道了。”裴将臣冷静得近乎漠然,“救援队正在过去的路上。你保持手机开机,待在原地别乱跑!”
阿曼达左右看了看逼仄的逃生舱,嘀咕:“我还能去哪儿?”
一旦被带离了游艇,信号不再被屏蔽,代表着闻书玉的那个小绿点重新出现在了裴家的监控软件上。
可是,等等!绿点正在朝西南方向移动!
这只说明一个情况:书玉被劫持船的人带走了!
“我这就让人追过去!”李哥说。
“来不及的。”裴将臣将手机一收,转身朝徐宗铭走去。
将人请去了一旁,裴将臣开门见山地说:“实不相瞒,我家搭载员工的船在公海上遇到了一些不大友好的人,眼下正需要支援。我出使贡林,身边只带着特勤。不知道徐副司长能否帮我借一些装备?”
徐宗铭的官职不算很高,但是他这次的会务负责人,其父还是贡林海军中将。
“这不难。但是——”徐宗铭惊讶,“裴少这是要亲自去?海警没有出动吗?”
裴家太子爷居然要亲自去救员工,这领导做得让同处高位的徐宗铭汗颜。
裴将臣解释:“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就在船上。我不放心他。”
原来是去救心上人的。徐宗铭恍然大悟,立刻停止了自省。
近半个小时的飞行,直升飞机追赶上了一艘正全速航行的远洋货轮。
闻书玉和何瑞一路被押送进了一个宽敞的船舱里。
在货轮上,这间舱房的条件已算得上奢华。通向露台的落地门是敞开着的,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在看着手机。
他穿得很休闲,米灰色的亚麻西装,黑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军靴。
男人比记忆中要瘦些,可见牢狱生活到底不是酒店度假。但看得出他浑身的肌肉依旧健壮精悍,还保持在最佳的状态。
手机里的声音随风送进室内。
“挖槽!他把孩子拉住了!”
“太牛了!他居然一下就爬上去了!”
男子终于关了手机,施施然转过了身。
年近四旬的壮年男子,典型的马里人长相:
方正硬朗的脸庞,黑粗微卷的短发,深深的眼窝和略带鹰钩的鼻,金蜜色的肌肤。
男人嘴唇丰厚,倒是冲淡了一点深刻的眼鼻带来的阴鸷感。但他无机质的目光却又给人有一种被捕食者打量的颤栗。
他的鬓角已夹杂着少许白霜,额头、眼角的纹路也深了许多。
虽然口头从未承认过。但耗时半生将父亲传给自己的帝国发展壮大,又亲眼见其毁于一旦,对龙昆的打击绝对不小。
“昆哥。”万里山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用马里语说,“两个都是助理,都给您带来了。”
龙昆那如爬行动物般的目光先是自何瑞壮实的身材和方脸上扫过,并未停留,又落在了闻书玉身上。
不同于抖如筛糠的何瑞,闻书玉垂眉顺目,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无所谓。
龙昆将闻书玉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又点开了那个救孩子的视频。
“视频里,”龙昆的英语是标准的牛津腔,“这人是谁?”
“是他!”何瑞迫不及待地朝闻书玉抬下巴,“就是他!闻书玉,你快回答呀!”
闻书玉平静道:“是我。”
龙昆微微侧头,似乎在辨认着他的嗓音。然后他突然下令:“扒了他们的裤子。”
几个手下一拥而上,将闻书玉他们摁倒在地。
这一出对何瑞这钢铁直男来说是在太刺激。他挣扎尖叫,如一头将被屠宰的年猪。
闻书玉知道龙昆为什么要扒他们的裤子。
当年海皇岛大决战时,闻书玉在和龙昆的弟弟龙骏搏斗时,被龙骏在左大腿外侧扎的一刀。龙昆想找这个特殊的伤疤。
组织里的医生已尽可能地去消除这个伤疤,但如今的医疗科技还未能做到让肌肤彻底恢复如初。
有心人,如龙昆,有意在这个位子寻找,不难将其发现。
“够了。”闻书玉以马里语低喝,“龙昆,你这是多此一举。”
龙昆眼中闪过微光。
万里山察言观色,抬手一摆,手下们这才收了手。
万里山吩咐马仔把何瑞给拖了出去。屋内一时只剩下他和另外一名手下守在屋角。
闻书玉翻身坐起,就着双手被反捆的姿势,盘腿坐在了地上。姿态放松,神色自若,全无阶下囚该有的惊恐。
万里山搬来一张凳子,龙昆翘着腿坐在了闻书玉的面前。
“老规矩,小远。”龙昆俯瞰着这个面目陌生的熟人,“你搞什么小动作,或者逃,我的人就爆了你同事的脑袋。”
闻书玉不言不语。
“你现在叫什么名字?”问完,龙昆随即又摇头,“算了,我还是叫你小远吧。没有想到我们还有重逢的一天,是不是?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闻书玉依旧不说话。
龙昆身体前倾,那笑容如蛇吐信:“消息是从你们内部泄露出来的。是你们自己人背叛了你!”
闻书玉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就像一个进入待机状态的机器人。
龙昆也不急。
血海深仇和漫长的等待已将他打磨成了一把利刃。现在,他要做的是慢慢地凌迟敌人,削肉断骨,而不是一刀致命。
“过去的每一天,我都会想起你。”貌似温柔的话语背后却是令人悚然的仇恨,“我想着怎么抓到你。想着抓到你后要对你做什么?”
龙昆半跪在了闻书玉身前,一把揪住他的头发,逼着他抬起脸。
“你知道我打算对你做什么吗?”龙昆带着烟和烈酒的气息喷在闻书玉脸上,“我要把你带到你战友们的墓前,当着你战友的面,狠狠地草你!”
闻书玉黑琉璃似的眼睛注视着龙昆扭曲的、细微颤抖的脸。
“我要让你的战友们,你的那个组织都看着,你这个‘英雄’的下场!”龙昆目光疯狂且恶毒。
闻书玉噗嗤一笑,满脸戏谑。
“我记得你以前不好这一口的呀,昆哥。看来进了一趟监狱,让你增加了不少新体验!”
作者有话说
PS,我看大家看了楔子都以为死遁后只分别了一年。
其实是很多年啦。阿臣后来都混到上校了。一年里就算坐火箭也混不到上校的!

军事演习最不缺的就是武器,有徐宗铭作保,裴将臣很快就将需要的装备借齐了。
徐宗铭还让军方派了一支八人的海军陆战队,协助兼监督裴将臣的行动。
有几位苏曼的外交官坐镇演习现场,裴将臣的离去没有引起嘉宾太多关注。
除了梁禹昌。
“你手下出事了是不是?”梁禹昌拦住了正要去更衣的裴将臣,“我听说你家搭载职员的船失联了。书玉在船上是吗?书玉没事吧?”
裴将臣将梁禹昌一把推开,鄙夷道:“一船二十来个人,你就只关心书玉一个人吗?”
“???”面对如此荒谬的指责,梁禹昌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回应的好。
不过梁禹昌至少可以确认,他的猜测是对的,闻书玉确实出事了。
比起裴将臣,梁禹昌有着先天优势:他家带来参加演习的军备和雇佣军,眼下正可以派上用场。
尤其是梁家的新型远航快艇,如果列队出发,那气势浩浩荡荡,绝对会给在场的潜在买家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书玉看到自己乘风破浪地来营救他,也一定会很感动吧。
梁禹昌不顾秘书苦劝,点兵点将,还让人向贡林军方借了真弹药。
所以,就在裴将臣带着特勤团走上军舰甲班的时候,就见梁禹昌也带着一群雇佣军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双方都全副武装,荷枪实弹,隆重得仿佛真的要奔赴战场。
徐宗铭见梁禹昌也要去,十分惊讶。
梁禹昌解释:“有一个我很在意的人在船上,我要去救他。”
“啊,你也是呀……”徐宗铭心道这也太巧了,这船是专程搭载女友的吗。
裴将臣却是一看到梁禹昌就烦:“你来凑什么热闹?”
梁禹昌理直气壮:“我也关心书玉,怎么就不能去救他了?”
作为一名准职业军人,裴将臣完全瞧不起梁禹昌这个“洗澡兵”,更是对他在军营里的所作所为鄙夷不已。
但书玉失联,处境不明,多一个人搜救也算多一份力量——虽然裴将臣并不觉得梁禹昌这个绣花枕头能派得上什么用场。
“行,想来就来呗。”裴将臣说,“现在的情况是,书玉很有可能被那一伙人带走了,正往西南方向走。但这也有可能是对方的障眼法。所以我们需要兵分两路,一路去追定位,一路去找失联的游艇。”
裴将臣掏出一枚硬币一抛,拍在虎口上。
“谁去追定位。梁兄先选吧。”
梁禹昌非常果决地:“头像!”
裴将臣挪开手掌,字的一面朝上。
“……”梁禹昌再一次觉得老天爷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
徐宗铭在一旁感慨不已,心想这名叫“淑玉”的女孩竟然让两个顶尖的豪门继承人为她出生入死,不知是怎样一位佳人。
梁家的快艇战队已在军舰附近集合,屋四艘蓝白涂装的舰艇飘荡在墨蓝色的海面上,蓄势待发,异常醒目。
“你的船还没来吗?”梁禹昌还假惺惺地关怀了裴将臣一句,“需要我分你一只船不?我家的新型快艇可以跑远程呢。”
裴将臣抄着手冷眼一瞥,并没回应。
梁禹昌正要追问,忽然,众人纷纷抬头。
就见两架SH-60黑鹰直升飞机掀起烈烈海风,如玄色神鸟掠过军舰上方,缓缓降落在甲板上。
裴将臣站在狂风之中,朝梁禹昌露出一个傲慢、张狂的笑。
他从哪里搞来黑鹰的?这是梁禹昌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就是:裴将臣你真特么是个Bking!
货轮舱房里,闻书玉扑跌在地毯上,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
挨了一拳的脸颊飞速红肿。
“你还是这么不耐揍。”龙昆抓着闻书玉的头发把他拽起来,“偏偏嘴又那么硬。小远,我记得以前的你,可是很温顺乖巧的呀。”
闻书玉笑喘着:“打工人的嘴,你也信?”
龙昆冷哼一声将闻书玉丢开,问万里山:“ 都搜过了。”
“搜过了。”万里山说,“有定位装置的东西都已经丢了。”
在直升飞机上时,万里山就亲自把闻书玉和何瑞搜了个遍。
何瑞还好。闻书玉的身上却是搜出足足三个定位装置。
一个在手表里,一个在鞋子里,还有一个居然缝在西装领子里。
不说万里山,闻书玉看见马仔从自己的领子里掏出一个定位装置,都吃了一惊。
“扒了衣服。”龙昆吩咐,“我要亲自检查。”
万里山和手下当即将闻书玉摁在地毯上,将他衣裤全都扒了下来。
最后还剩一条白色底裤的时候,万里山以目光询问龙昆。
龙昆没有回应,而是从脚踝处抽出了一把战术匕首。
闻书玉天生体毛疏淡,洁白的肌肤被深色的地毯一衬,宛如由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
因为太白了,尽管他肌肉削健结实,也依旧难给人很强的力量感。这一点也让他非常有欺骗性。
匕首在肌肤上一寸寸滑过,刀尖所过之处,现出一道绯红的划痕。
龙昆一手捏着闻书玉的下颌,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就这张脸,把裴家那个太子爷迷得神魂颠倒。你是奉命去保护他的吧,却保护到了床上,你可真是出息了。那小白脸是模样太好看,还是活儿太好,让你居然这么公私不分?”
闻书玉用舌头顶了顶被揍的那边脸颊,笑道:“昆哥,你不该趁机逼我交代一点情报吗?现在这样,搞得你不像个黑帮教父,倒像个娱乐八卦的主编。”
万里山愤怒地用马里语大骂。
龙昆摆了摆手,笑着:“你放心,我们后面多得是时间相处。我想知道的,都会一点点从你嘴里撬出来。”
匕首停在大腿那个旧疤上。
龙昆眸光暗沉,手一用力,刀尖便没入了肌肤中。
鲜血立刻涌出。
闻书玉紧咬了牙关,一动不动。
刀尖在伤口里粗暴地翻搅着,鲜血沿着大腿汩汩淌下,触目惊心。
闻书玉浑身的肌肉都在抵抗剧痛中阵阵痉挛,额角鼻尖还有后背已覆着一层冷汗。
紧接着,龙昆将匕首一翻。一枚裹着血的胶囊被挑了出来,落在地板上。
万里山立刻把那个定位胶囊一脚踩碎。
两架黑鹰正一前一后地飞翔在茫茫大海之中。藤黄坐在一架直升机中,低头看着特制的战术手表。
藤黄的眉心一抽:表盘液晶屏幕显示的定位卫星地图上,闪烁的蓝点消失了。
这说明靛蓝皮下植入的定位也被破坏了。
“长官,”驾驶员向裴将臣汇报,“我们已经抵达了定位附近!”
众人举目四望,只见一望无垠的大海,不见半点船只的影子。
藤黄还是第一次在裴将臣脸上看到这么难看的表情。
很显然,绑匪发现了闻书玉身上的定位,把装置给摘下来了。
“臣少,这天气很暖和,就算落水了问题也不大。”大刘安慰裴将臣,“我记得闻助理水性挺好的……”
他不说还好,说了裴将臣的脸色更黑了一层。
上次落江里,如果不是自己拼命去救,闻书玉早就做了水鬼!
“游艇那边有什么消息?”裴将臣问李哥,“找到郭曼妮了吗?直升飞机是朝哪个方向飞去的?”
但就眼下的情况看,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直升飞机的飞行方向并不重要了。搜索一定范围内的船只才是当务之急。
此刻,游艇上被困的职员们也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救援。
梁家的快艇队风驰电掣,掀着滚滚白浪,竟然赶在海警和裴家救援队之前找到了这一艘抛锚的游艇。
“书玉!”梁禹昌大老远地就拿着高音喇叭喊,“闻书玉,我来救你啦!!!”
“……”工作人员们正喜出望外,听闻这一阵呼喊后,后不由面面相觑。
一个女职员是在看不过,讪讪地说:“闻书玉和何瑞被那群人抓走了。”
虽早有了准备,梁禹昌心还是猛地一沉。
但他这一趟并没有白走。那个被闻书玉打晕后丢在机房里的马仔被同伙落在了船上,这下便落进了梁禹昌的手里。
梁禹昌自诩是个生意人,不会亲自动手严刑拷打,但是他带来的雇佣兵都精通审讯。
那马仔也不是一个硬骨头,稍微被揍了一下,便交代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你要是撒谎……”梁禹昌抓着那马仔的头发,“看到这位大哥了吗?我留他在船上了。要是你撒谎,我就让他在你身上划个十八刀,丢你进海里喂鲨鱼!”
马仔痛哭流涕,再三发誓自己句句属实。
丢下马仔,梁禹昌大步走出船舱,直接从游艇的甲板上跳到了快艇里。
“掉头!”他朝吩咐手下,“往西南方向走。顺便联系裴将臣,我这里有新情报!”
一船的职员们眼巴巴地看着快艇队抵达,又眼巴巴地看他们扬长而去,除了给他们送了些水和食物,啥都没做!
全速航行的货轮比较颠簸,闻书玉不得不使劲全身力气来维持平衡。
但这对他来说几乎没有意义。
因为他正双手捆着被吊在一间内舱房里,必须用力垫着脚尖才能站立,就像一块悬挂在屋檐下的腊肉。
闻书玉腿上的伤口被草草地包扎了一下,勉强止了血,但被扒去的衣服没有再给他穿上。他现在全身只有一条白色四角短裤,肌肤因室内阴冷的温度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舱房逼仄,没有开灯。海浪声被机房的噪音替代,人也失去了对时间和方向的感知。
但闻书玉的心里有一张地图。
就货轮行驶的方向,他们应该正朝着和贡林隔海相望的国家孟丹前进。
龙昆在孟丹的残余势力不小,进入孟丹后就真正的鱼入大海,即便孟丹的警方都很难找到他。
至于在闻书玉的战友们墓前上演N18场景的话,听听就算了。眼下这局势,别说偷渡,下帖子请龙昆去亚星,龙昆都不敢接。
闻书玉估量着,从当前的位置到抵达孟丹,最多不过六七个小时。
所以,在这几个小时里,自己需要从这间舱房里逃脱出去,找到被关押在别处的何瑞,然后想办法逃生。
哦,他还得先找一套衣服穿上。
想起当初裴将臣被绑架后也曾被扒光衣服,自己还讥笑过他,闻书玉就觉得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昏暗中,青年无声地笑了。
冥冥之中有一股强大、无形的力量,每次都在自己要离开裴将臣的时候,又将他强行拽了回去。
命运女神仿佛在通过这一系列的现象,暗示着闻书玉什么。
闻书玉猜不透女神的想法,但丰富的经验给了他不好的预感。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要面临生死考验了!
看守舱房的马仔在聊天。
“……那一个呢?”
“他吵死了。我们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隔壁大喊大叫。万爷干脆把他打晕了。”
闻书玉心里有了数。
何瑞应该被关押在食堂附近。而自己被关押在底层机房里。
如何逃离和救何瑞,已渐渐在闻书玉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的草稿。
闻书玉深吸一口气,将呼吸放缓,忘却身上的疼痛,进入了入定状态。
他在等待。
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梁禹昌从马仔嘴里审出来的情报,很快就到了裴将臣的手中。
马仔虽也是马里人,但和那个叫万爷的人并不是一伙儿,而是临时招来凑数的。马仔只知道,万爷和他的手下都是专程从马里赶来,他们上面还有头儿,不知道叫什么,也从来没出现过。
他们在两日前就锁定了这一艘游轮,绑架了船长和大副的家小要挟,藏在了船上一道出海。
至于为什么指明抓裴将臣的助理,马仔便不知道了。
马里。这个落后,闭塞,充斥着黑帮、毒贩和腐败政客的混乱国度……
“……排除不能降落直升机的船型,就剩四艘货轮,一艘大型捕捞船,和一艘豪华游艇。都不去马里。”
黑鹰上,副驾正和裴将臣商讨着接下来的航线。
资源和时间都有限,他们不可能把每一艘有嫌疑的船都搜一遍。
让裴将臣苦恼的是,绑匪至今也没联系裴家,表明身份或者提出诉求。
裴将臣不知道对方是谁,为什么要抓他的助理。这也让他无法对对方的行动作出预判。
“臣少,”藤黄建议,“我觉得货轮嫌疑最大。”
因为靛蓝的信号就消失在其中一艘货轮上。
“出事地点离岸相当远,直升飞机肯定是随船出港的。渔船和游艇带着一个直升飞机出港的可能性不大。”
裴将臣点头:“货轮的目的地都是哪些?”
副驾说:“两艘去孟丹,两艘是远洋货轮,去亚星。”
“追去孟丹的两艘货轮!”裴将臣拿定了主意。
孟丹的国情虽比马里要好一些,但两国共享着大量的黑帮和毒贩。歹徒劫持了闻书玉,逃去孟丹十分合理。
“就这两艘,去孟丹的货轮!”同一时间,贴着海面疾驰入飞的快艇上,梁禹昌也对手下领队下了命令。
比起裴将臣那边经过再三分析才制定策略,梁禹昌的想法就简单很多。
硬币一抛,梁禹昌就定下了目标。
领队提醒:“大少爷,两艘货轮相隔有点远,两艘都追,我们的燃料就不够回程了。”
“老婆都要没了还管什么回程!”梁禹昌大怒,“追!”
老婆是你的吗?
领队瞥了梁禹昌一眼,只得遵命。
黑鹰直升机在天空中翱翔,快艇如飞鱼在海面上滑行。
一个乘风,一个破浪,都一往无前地向前冲。
双方虽没有沟通过,却心有灵犀一般,先各朝着一艘货轮而去。
作者有话说
黑鹰直升机,老美最爱的武装直升机。
其实一架就够用了,搞两架纯粹是为了在情敌面前装逼……

台风过后,工厂的院子里满地狼藉。
好几株树都被狂风连根拔起。其中一株树像错过了靶子的标枪,把厂房的窗户扎得稀巴烂。
“陆远”正和一个小工拿着电锯在处理这些树。
“动作快一点!”主管催促,“老板的船就要到了。在他来前,一定要把这里收拾干净。”
那个小工怨声载道,陆远却闷头干着活。
“你瞧瞧人家阿远。”主管说,“干活从来不用催,做得又快又好。”
小工讥嘲:“要不是钱叔摔了腰,他还没有机会来上工呢。读过书,会做账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仇家被追得躲到岛上来了?”
“你整日饭吃那么多,也没见你多干活!”
主管正骂着,一个马仔飞奔而来:“陈哥,三爷到了!”
“这么早?”主管心急火燎地去码头迎接。
“靛蓝”记得那是一个湿润凉爽的晴天,是他作为“陆远”潜入海皇岛的第三天。
海皇岛,一座位于马里西海中的私人岛屿。
这座面积3.1平方公里的亚热带岛屿有一座死火山,以及充足的淡水资源。马里最大的黑帮兼毒枭龙氏家族将这座远离大陆的岛屿打造成了一个秘密基地。
火山的南面临海的山崖上,有一座极高端的、专门研发新型毒品的实验室,北面有着一片景色优美的海滩和珊瑚橘,龙氏家族堪比皇宫的豪宅就修建在海滩边。
这一次,靛蓝潜入岛上,并不是为了捣毁毒品实验室或者窃取机密资料,而是为了营救一位被绑架囚禁在此的化学家。
上岛三天,靛蓝已将化学家的所在位置摸清楚了,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能带着人撤离。
没想这一天,本应该在美国的龙昆突然来到了岛上。
龙家这位年轻的掌门人以远超父辈的果决狠辣在短短六年的时间就将家族生意的规模扩大了近两倍,本人也以精明狡猾、极端谨慎让警方非常头疼。
靛蓝没有和这个龙昆碰面的计划。他只想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完成任务。
但今日风大浪高,导致龙昆搭乘的快艇一时无法靠岸,需要岸上的人抛绳牵引。“陆远”被点了名去干活。
在绳索的拉扯牵引下,游艇很顺利地靠了岸。
可就在龙昆走上甲班,将要上岸之际,变故突发——
另外一名拉绳索的小工突然掏出一把枪,瞄准了龙昆。
“沙鲁图先生向你问好——”
靛蓝手中的绳索正好绕在这个小工脚边。他来不及思考,将绳索用力一拽。
小工被绊倒,子弹射向天空。龙昆也被保镖们扑倒在甲班上。
大半个小时后,龙家如水晶龙宫般的别墅里,龙昆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陆远”。
清瘦单薄、稚气未消,容貌普通但白净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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