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防演习将会在王都西面数百海里的一处海域进行。第三日早餐后,宾客们将登上军舰,前往演习海域。
军舰上的观看席有限,嘉宾们大部分的随行人员其实没有机会看到演习。
有些宾客比较财大气粗,比如裴家,会另外安排一艘船搭载文职人员,让他们既能在一旁待命,又可以欣赏这一盛大场面。
可这日一早,裴将臣没有等来闻书玉,只等来了一个战战兢兢,如上刑场的阿曼达。
“拉肚子?”裴将臣的头顶开始阴云汇聚。
“是。”阿曼达讪笑,“可能是早餐的海鲜有点问题。书玉怕在其他宾客前失礼,打算和同事们一条船。他让我跟着您……”
什么怕自己失礼,分明是怕被非礼!
“不用了。”裴将臣悻悻挥手,“我不需要!”
阿曼达也不想伺候这祖宗,如蒙大赦地退下了。
“等等!”裴将臣又把阿曼达唤了回来,“我记得你好像有很多男朋友?”
“???”阿曼达愣住了,心想您这是逮不到老婆,就对无关人员进行荡妇羞辱泄愤吗?
“你是怎么做到的?”裴将臣问。
“啊?”阿曼达这下彻底迷糊了。
裴将臣耐着性子解释:“你是怎么把那些男人追到手的?”
阿曼达被裴将臣这不耻下问的精神震撼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那个……首先……我会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
“我还不够好看吗?”裴将臣似反问,又似自言自语。
“电影明星都没您好看!”阿曼达忙拍马屁,“那个……我还会对喜欢的男生很温柔。他难过了安慰他,他高兴了也不扫他的兴……”
裴将臣再次在心里给自己大了一个勾。他对书玉可远比对旁人温柔百倍。
“我还会和男生聊天谈心,听他谈自己的理想……”
又是一个勾!前天才谈过!
“还会……”阿曼达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吻技也挺好的……”
一个大大的勾!
“差不多就这些。”阿曼达没词了。
裴将臣听完了更不理解了。自己每一条都符合,为什么书玉就是不肯继续爱他了呢?
阿曼达充满同情地看着裴将臣。
这个直男,有生以来第一次认真恋爱,却爱上了一个男人。日后让他苦恼不解的事还多着呢。
阿曼达走了几步,又壮着胆子补充了最后一句:“那个,臣少。我虽然男朋友多,但是我每次只谈一个。”
说完,她也像草原上的羚羊,撒蹄子跑不见了。
裴将臣却是如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一会儿。
阿曼达虎口脱身,见了闻书玉后感慨万千,拉住他的双手激动道:“难怪都说伴君如伴虎。你真的很不容易啊!”
闻书玉一头雾水,以为裴将臣又欺负这姑娘了,赶忙端了一杯香槟给阿曼达压惊。
可也不知是阿曼达激动之下手劲儿过大,还是杯子本身存在缺陷。只听咔嚓一声,香槟杯被捏成了两半,酒还洒在了闻书玉的袖子上。
“哟!这可真不是个好兆头。”混乱中有人说了一声。
阿曼达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气急败坏地瞪了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说风凉话的人正是何瑞。
何瑞从被调走后,给一位外交官做了秘书。
冤家总是路窄,该外交官这次也在访问团中,何瑞又同闻书玉碰了头。
过去两日,闻书玉和何瑞都当对方是隐形人。眼下大伙儿正搭乘游艇去演习海域,没有上级在一旁,何瑞又开始作妖。
裴家给文职安排的游艇,其奢华程度不比裴将臣的私人游艇差很远,还准备了点心酒水。
老板又不在。此时不狂欢,更待何时?一场派对拉开了帷幕。
闻书玉从不沾酒,只在一旁看同事们玩乐。
游艇正全速航行在贡林的西海中。
今日的风有些大,船身颠簸剧烈。闻书玉虽不晕船,却也被颠得有些不舒服。
他仰靠在柔软的沙发里,闭目养神,享受着海风拂遍全身的惬意。
这次回苏曼后,自己就会正式离职。
在过去,靛蓝主要执行护送重要人物,传送情报等时限较短的任务。保护裴将臣已是靛蓝执行过的时间最长的深潜了,对他的影响也非常大。
许多本属于“闻书玉”的习惯,现在也已成了“靛蓝”的。
比如,在干燥的北方长大的靛蓝,竟然也不再厌恶潮湿的热带海洋性气候。他连饮食口味都大改,吃得越发清淡。
我应该再多做一点玫瑰花酱的。闻书玉心想。
可紧接着,闻书玉命令自己停止想下去。
不要将虚拟人物的行为习惯保留下来。他要从现在开始脱离“闻书玉”这个人设,恢复成“靛蓝”!
只是……不知道裴将臣需要多少时间才会对自己的离去释然。
对于他这种控制欲极强的人来说,视为所有物的人这样忤逆和忽视他,必然相当难以忍受。
闻书玉觉得自己像一只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他不想弄明白裴将臣对自己的种种表现,究竟是独占欲,是单纯的性趣,还是有一点朦胧的感情。
“你对书玉才不过是一时兴趣!”梁禹昌顶着海风大声斥责。
他的对面,站着同样被海风吹得头发乱如鸡窝的裴将臣。
全速航行中的军舰有些颠簸,露台上海风烈烈,宾客们都躲进了室内。只有梁禹昌和裴将臣还留在室外,拖着特勤和保安作陪。
梁家作为南洲最大的军工企业之一,将会在本次演习中有重要的表演。
自打上次红崖湾飙车事件后,梁禹昌一直都想找机会和闻书玉见个面,挽回一下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却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和裴将臣凑巧在军舰上碰了面,梁禹昌便问了一句:“书玉怎么没跟过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裴将臣一肚子的火有了发泄的方向,当即冷嘲:“梁兄,你要玩小男孩,也请有点分寸。我的助理不是你能玩的。”
梁禹昌也早就憋了一肚子的埋怨,此刻正好对裴将臣输出。
“你也不过打算让他做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罢了。将来和你步入婚姻殿堂的,一起站在总统府的阳台上接受民众欢呼的,都是你未来的妻子,不会是书玉。他就是不想再为你无底限的付出,才要走的。你要是有良心,就该好好地放他走!”
“你说完了吗?”裴将臣不为所动,这成熟的举动让他看着和大自己几岁的梁禹昌像同龄人。
“没完。”梁禹昌也难得正经,“你就是个被惯坏了的,自私、傲慢的小子!你根本配不上书玉。我希望你好好地放书玉走,别做什么傻事,破坏了你在他心中最后那点好印象!”
两位少主吵得脸红脖子粗,双方的安保人员面无表情地各占据露台的一角,默默地互相传递着无奈的眼神。
刘波机智地和大刘换了岗位,站在一处避风的角落。
正看着戏,耳麦里传出一道特殊的来电铃声。刘波眼底的散漫骤然消失。
这是组织紧急联络时才用的铃声。
老宋语气严肃,开门见山地问:“藤黄,靛蓝曝光了!‘电鳗’掌握了他的情报。你和他在一起吗?”
“电鳗”,正是龙昆的代号!
刘波嘴唇不动,飞快地用华语回答:“靛蓝在另外一艘船上。什么情况?”
“内部情报泄露,我们正在紧急排查。但应该已经泄露了有一段时间了。”老宋恼怒,“‘电鳗’已经知道靛蓝在‘灰狼’身边,可能利用‘灰狼’来要挟靛蓝。你要把‘灰狼’看好了。”
“收到。”
结束了通话,刘波走到了大刘身边:“哥,换一下吧。你也去避避风。”
大刘感激地看了刘波一眼,和他交换了位置。
裴将臣正冲着梁禹昌眯眼轻笑。
他对眼前这位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准大舅子的男人,充满了对智障人士的包容。
在贡林觐见王室那一夜,裴将臣已向梁幼芳提起了订婚一事。
梁幼芳的反应和裴将臣当初一样,觉得有点太快了,但明显并不抵触,甚至还有几分兴奋。
能订婚,对她社交地位的提升和巩固比做女友要有用太多了。
“让我回去考虑一下吧。”梁幼芳理智地回答,“这里面有许多实际的问题需要斟酌。不过我想,我父母肯定是很乐意的……”
梁家唯一一个不乐意的,肯定是梁禹昌。
所以裴将臣请梁幼芳暂时不告诉梁禹昌,免他横生枝节。
梁幼芳很爽快地答应了。
一想到梁禹昌得知这婚事后的表情,裴将臣笑得更愉快了。
他拍了拍梁禹昌的肩:“梁兄,我保证,将来我结婚,一定请你坐主桌!”
“你先修改了贵国的婚姻法,再说办酒的话吧。”梁禹昌挥开了裴将臣的手,转身回了室内。
裴将臣其实也被风吹得脑袋有点疼,只是不想和梁禹昌一道进去,故意拖了片刻。
就这时,李哥接了一个电话,快步走到裴将臣身边。
“臣少,搭载员工的游艇失联了!”
游艇又剧烈颠簸了一下。
闻书玉自浅眠中惊醒,就见阳光正从顶棚斜照在甲板上,几乎要触碰到他的双脚。
闻书玉皱眉,立刻掏出手机查看罗盘。
他没估计错,船本应该朝着正西的方向行驶,现在却正向着西南250°的方向前行。
如果方向正确,距离抵达目标海域还有二十分钟。可他们这样航行了大概已有大半个小时,早就远离了目标海域,甚至可能已经进入了公海。
闻书玉的手机是改装过的,有军用卫星信号,在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都能联网。
但此刻,卫星信号的标志是灰色的,信号被屏蔽了!
船不是单纯因为导航失误而走错了方向。
闻书玉收起了手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同事们都还沉浸在派对的欢乐中。几名穿着制服的船员端着酒水穿梭在人群中,也神态自若。
至少大部分船员是没有问题的。不然闻书玉在一上船的时候就会发现不对劲。
那就说明,如果不是船长和大副被要挟,就是对方之前一直藏在某处,等出海后才动手。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船被劫持是肯定的了。对方还没有现身,只说明船还没有开到目的地罢了。
可等到了目的地自己再采取措施,那一切都晚了。
闻书玉伸了一个懒腰,起身朝阿曼达走去。
阿曼达虽热爱派对,却很有自控力。她只喝了两杯香槟便打住,坐在一旁晒太阳。
何瑞正在向两个女秘书卖弄着他为裴将臣工作时的一些趣闻,引得女孩频频惊呼。阿曼达在一旁不屑冷笑。
闻书玉就在这时走了过来,亲昵地搂住了阿曼达的腰。
“别紧张,继续笑。”闻书玉在阿曼达耳边低语,“船可能被劫持了。”
阿曼达端着果汁的手一僵,随即侧头朝闻书玉妩媚一笑。
“你确定?”
“船已经偏离航线很远了。”闻书玉轻柔地为阿曼达捋着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连卫星电话的信号都被屏蔽了。”
在裴家这样特殊的地方工作,负责的又是需要和黑白两道沟通的公关,阿曼达立刻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那我们该怎么办?”
“陪我下去。”闻书玉说。
阿曼达放下了杯子,亲昵地挽着闻书玉的胳膊,同他走进了室内。
何瑞望着这两人的背影,噗哧一声讥笑。
想不到这个闻书玉胆子还真大。趁着裴将臣不在,他竟勾搭起女人来了。
闻书玉和阿曼达扮做一对想找个僻静处幽会的情侣,朝楼下走。
通往船尾机房的门口,一个陌生的船员正抽着烟。见闻书玉他们走下来,船员立刻摆手。
“这里游客不能来!”
此人肌肉健壮,皮肤黝黑。说的是贡林语,但不论面相还是口音,都有一股浓浓的马里味。
闻书玉掏出一张大额的钞票递过去,朝阿曼达那处偏了偏头:“哥们儿,我们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行个方便。”
船员铁面无私:“不行。你们不能进去!”
闻书玉讪笑着收回了钞票,转身欲离去。
就在船员放松的一瞬,闻书玉旋风一般转身,虎口击喉锁住了对方的声音,再以一个拿背裸绞将人困住。
阿曼达杏目圆瞪,就见不过数秒,那船员就浑身瘫软,昏迷了过去。
不出所料,闻书玉在船员身上搜出了军刀和一把枪。哪个正经船员身上会带武器?此人是劫匪的一员。
确认了机房里无人后,闻书玉把捆结实了的船员丢在角落里,反锁上了机房的门。
“是贡林王室?还是莱亚人?”阿曼达紧张得直冒冷汗,“臣少又不在船上。我们只是一群员工,抓我们有什么意思?”
闻书玉有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此事或许和自己有关。但眼下他没法同阿曼达解释。
“我们现在首要的是联络总部。”闻书玉飞快地检查着机舱房,却没有发现任何类似屏蔽装置的东西。
他一路望船尾搜寻,目光落在了一个逃生舱上,又朝阿曼达看去。
“我不要跳船!”阿曼达急忙摆手,“我不想喂鲨鱼,更不想上演《派的奇幻漂流》!”
“你不会的。相信我一回!”闻书玉打开舱门把阿曼达推了进去,“这个逃生舱是防弹防水的,你在这里面很安全。”
逃生舱十分狭窄,只能搭载一人。阿曼达一把抓住了闻书玉的袖子。
“那你怎么办?”
“听着。”闻书玉将自己的手机和逃生包塞给阿曼达,握着她的肩,“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逃生舱远离了船后,就不受信号屏蔽影响了。我手机上这个符号会变成绿色。你用我的手机拨打卫星电话,密码是臣少的生日。记住!你要拨打李哥的电话,可别拨给臣少。他在看演习,没有空接电话。然后,你就在这里面等救援。明白了吗?”
“我明白。但是你……”
“我得上去。”
“不行!”阿曼达抓着闻书玉不放,“要真有坏人把你给抓了,我没法对臣少交代。”
“臣少还不至于为难你一个女孩子。”闻书玉笑容轻松,“我是这里级别最高的。如果真发生了什么,我得在上面主持大局。你不会指望何瑞能派上什么用场吧?”
“可是……”
“我会没事的!”闻书玉用力拥抱了阿曼达一下,“你别害怕。逃生舱和我的手机都有定位,包里有水和食物,李哥他们会及时找到你的!”
闻书玉关上了逃生舱的舱门关上。
阿曼达巴拉着门上的小窗,泪水涌出眼眶。
闻书玉盯着表。
救生舱一旦弹出,驾驶室就会接到通知。对方便知道他们的行动曝光了。
如果对方是一群有组织的犯罪团伙,他们会立刻控制人质,并且联络同伙来接应。
闻书玉不确定自己能在有众多人质的情况下解决掉对方,但他会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救援抵达。
手柄拉下,逃生舱坠入了船尾滚滚的浪花中,瞬间就被水流推出老远。
同一时间,驾驶舱操作台上,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众人惊讶,只有一名黑瘦的船员从容地问:“怎么回事?”
船长和大副惊恐万分:“是……是逃生舱弹出去了……”
男人从后腰拔出一把枪,咔嚓上膛,以英语吩咐一旁的手下:“通知我们的人,派对结束了!”
甲班上,一名站在角落里的船员收到了耳麦里的指令,掏出枪朝天扣动扳机。
砰砰砰——
巨响震撼天地。炮弹射出炮膛,拖着灰白色的尾烟划过碧海和蓝空,消失在海平线后。
军事演习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军舰上的客人们举着望远镜,一边观赏,一边通过耳麦听着解说。
勤务兵端着装着酒水的托盘,在客人中穿梭。
裴将臣正同这次会议的主办方负责人之一,贡林的一位外交部官员相谈甚欢。
贡林的权贵如今分成两派。
一派是保皇党,顽固保守,抵制民主运动。一派是革新派,支持君主立宪制,和民主派人士的关系也很好。
这位名叫徐宗铭的外交官就是后者。
徐宗铭的亚裔血统十分明显,让他比贡林本地人更加白皙高大,气质斯文儒雅,更像一名大学里的年轻讲师。
不过二十六七岁就能坐到外交官的位置,算年少有为了。俆氏家族在贡林是顶尖望族,王太子的长媳,就是徐宗铭的亲妹妹。
苏曼一直和贡林王室作对,和贡林的革新派关系还不错。裴将臣同徐宗铭虽然相差了几岁,却也聊得投缘。
直到徐宗铭有事走开,裴将臣才收了公式化的笑容,掏出了手机。
裴家专用的定位软件里,卫星地图上没有裴将臣心心念念的那个绿点。标注着“WEN”的用户头像也是一片灰色。
“还没消息?”裴将臣问李哥。
李哥也惴惴不安:“海警和我们家的救援队都在赶去失联地点的路上。目前估计是机械故障导致的。船上有食物和水,问题不大。”
裴将臣冷笑:“我在闻助理身上放了定位装置。船失联了,他也跟着失联了。这船是开进了百慕大三角了吗?”
竟然在助理兼绯闻男友身上放定位装置。不说李哥,一旁的大小刘都不禁侧目。
梁禹昌要是在现场听到了这番话,一定会捶胸顿足:我算什么Stalker?这位才是顶级的Stalker啊!
枪声响过,尖叫、惊呼充斥着整艘游艇。
音乐声停了,酒水点心撒满一地。职员们和部分船员被持枪的歹徒驱赶着,朝船头甲板聚集。
两名马仔奔到船尾,准备放下皮划艇,去追那个逃脱的逃生舱。
突然一道魅影闪电般掠过,顷刻间就将拿着小马达的那人连着马达一道踹进了海中。紧接着,闻书玉转身一记高扫踢,把另外一个马仔踹进了皮划艇里。
皮划艇顺着船尾的舢板滑入海中,眨眼就被船尾的海水推出去老远。
砰砰——
船头又传来枪声,人质惊恐大叫。
闻书玉快步折返。
他随身携带着裴将臣送给他的那把格洛克19,配两匣子弹。
但是在挤满了平民的船上,能不开枪还是不要开枪的好。
一个船员从后舱推门而出,同闻书玉打了个照面。
船员一眼就看到了闻书玉手中的枪,当即大喝,从后腰拔枪。
闻书玉双手扒住舱门,身体敏捷地在半空一荡,双脚狠踹对方的胸膛,将人踹得后仰飞出去。
就这时,头顶传来全船广播的声音,一个操着口音的男子以英语说:“现在还藏在船上各处的人注意了,放弃抵抗,自己出来。我们手里有登船人数。清点完后发现少了多少个人,我们就会杀掉你们多少个同事……”
闻书玉咬紧了牙关!
救生舱随着海浪翻滚了不知多少圈,终于渐渐稳了下来。
阿曼达没有系安全带,在舱房里跌来滚去,觉得自己就像滚筒洗衣机里的一团衣服。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阿曼达忍着强烈的晕眩和恶心,捡起了落在脚下的手机。
然后她傻了眼:一定是在之前的翻滚中被自己踩了一脚,手机屏幕碎成了一张蛛网。黑屏了。
“OH!NO!”阿曼达抓狂,“NO!NO!NO!NO!NO——”
阿曼达绝望地摁着开机键,手机黑漆漆的屏幕毫无反应。
游艇第二层的船头,武装人员持枪而立,正在清点人数。
人质们全都抱头缩脑地蹲坐在地上,有女孩低声啜泣。不断有藏在别处的职员被找到,带了过来。
闻书玉正攀在船舷外,一点点朝船头爬去。
那个黑瘦精干的男子站在人群中间,看着这群平民,同看死在岸边的鱼虾没有什么区别。
闻书玉远远望见那个黑瘦男子,瞳孔放大。他认识对方!
此人叫万里山,是龙昆的老心腹之一,当年跟着龙昆一道入狱。没想他也出狱了,而且还在为龙昆效力。
万里山高声道:“我们现在已经在公海,你们的人是赶不到了的。你们的命在我的手里。但是——”
万里山话锋一转:“我们的目标不是抓你们,而是找一个藏在你们中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
“男人,二十来岁,不会超过三十。他的职务很高,应该是你们之中最高的,是裴将臣的助理……”
众人的目光都唰唰地朝何瑞聚去。
何瑞霎时冷汗成河,不待反应就被两个歹徒拖了出去。
“不!不是我!”何瑞想挣扎,可手脚都软得使不上劲,“我……我已经调职了。裴将臣的助理是另外一个人!他也在船上!”
闻书玉早在万里山描述的时候就打算站出来了,但看到何瑞被拖了出去,又觉得不妨再等等。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闻书玉可以确定,自己的行踪在龙昆那里曝光了。
但也因此,闻书玉确定对方不会伤人命。
龙三本就行事相当谨慎,如今他元气大伤,更不会和裴家这样以国为靠山的家族为敌。只要抓到了自己,这些同事们就会脱险。
欣赏了一会儿何瑞涕泪横流、几乎要尿裤子的惨状,闻书玉觉得回本了,这才从外面翻了进来。
他将那把格洛克19和随身携带的战术匕首一并丢下,只将一枚特殊材质的万能钥匙放入口中,压在舌下。
做完准备工作,闻书玉才走上前,高声道:“是我!”
迎着歹徒的枪,闻书玉举起双手:“你们要抓的人是我!”
“对对!就是他!”何瑞忙不迭点头,指着闻书玉,“就是他!他还是裴将臣的男朋友!”
闻书玉:“……”
“裴将臣可喜欢他了!”何瑞声嘶力竭,“有他在,裴将臣一定会答应你们的要求……”
你还给歹徒做顾问?闻书玉无语。
就连许多同事也纷纷向何瑞递来鄙夷、责备的目光。
万里山上下打量着闻书玉,试图在他身上寻找“陆远”的痕迹。
四年过去,闻书玉的身高、体型、气质都有很大的变化,容貌更是修改过。
万里山有点不确定:“你不像。”
闻书玉假装不懂,义正言辞道:“雇佣你们的人肯定忽悠了你。这里有苏曼裴家最核心的员工,还有苏曼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我们在贡林出了事,苏曼和贡林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万里山咧嘴一笑,露出镶嵌着的银牙。
他压低了嗓音:“三爷要见你。”
闻书玉茫然,继续假装。
万里山不以为然,点了点闻书玉和何瑞:“这两个,一起带走!”
“不!和我没关系!我不是……”何瑞拼命挣扎。
眼见要波及无辜,闻书玉无法再假装下去了。
他用马里语对万里山说:“阿万,是我!和他无关,把他放了!”
万里山阴恻恻地盯着闻书玉,咧嘴笑了。
“你果真和昆哥说的一样。昆哥吩咐过,一定要抓一个人要挟你,不然你一有机会就会像耗子一样逃走。带走!”
救生舱里,阿曼达捧着依旧黑屏的手机,在拜完了菩萨、上帝后,开始拜妈祖。
“娘娘保佑我!保佑小闻!555……早知道我今天就跟着臣少上军舰了……”
正呜咽着,一个深色的物体自眼角余光中掠过。阿曼达定睛一看,就见一架直升飞机正从远处飞来。
“救援?”阿曼达大喜过望,用手机拼命拍着救生舱的门,“这里!我在这里——”
可直升飞机对救生舱视若无睹,径直飞过,很快就消失在了海平面后。
“草!”阿曼达气急败坏,“这么大个救生舱都看不到吗?天啊,我要死在……”
嗡地一声响,手机屏幕竟然亮了起来!
绝处逢生,阿曼达捧龙蛋似的把手机捧在掌中,满眼狂喜。
“谢谢妈祖娘娘!我回去就给您烧高香!开机密码……啊,等等!”
阿曼达茫然地望着天。
“裴将臣的生日是几号来着?”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游艇的船头甲班上,螺旋桨带起的狂风几乎能把人掀进海里。
闻书玉和何瑞被押了上去。
直升飞机再度从救生舱头顶掠过时,阿曼达还在同开机密码搏斗。
苏曼有自己的历法,称旧历。老百姓过生日都习惯按照旧历,裴将臣也不例外。
但阿曼达输入了旧历生日,手机显示密码错误。
“他公历生日是几号来着?”阿曼达抓狂,“慢着。我和他同一年的。我旧历生日是1月12,公历是……”
阿曼达根据自己两个生日的日差,掐着指头算出一个日期。
密码还是错误。系统甚至显示:“你还有1次机会。输入错误后系统锁定15分钟。”
“锁你妈!”阿曼达把脑门在逃生舱的舱壁上装得咚咚响。
“哦对了,那年闰二月!我多算了几天!”
阿曼达像输入炸弹密码一样,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将新算出来的数字输了进去。
最后一个数字还没摁下,眼角余光里有什么东西一闪,一股浓烟自海平面下方生气。
那是游艇的方向!
就在直升飞机升空后不久,游艇的驾驶舱和机房都发生了爆炸。
剩余的带徒们跳上一艘救生艇而去,文职人员就这么被困在了一艘失去动力,又和外界失联的船上。
阿曼达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却知道冒烟绝不是好事。
再也拖延不得了。她咬着牙,狠狠摁下了最后一个数字。
妈祖娘娘再一次显灵——屏幕解锁!屏幕右上角的卫星电话符号也是绿色的。
阿曼达喜极而泣,忙不迭拨打求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