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经纪人手册作家:好耐唔见
  发于:2025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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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么说呢?要怎么定义爱呢?
不管说什么话好像都只是在自大,因为爱本身就叫人没了三分的自信,然后再落掉一点点的自尊,去交换一个亲吻。
“那就是了。”
许师宪笑道:“可是,天天,爱不是应该对你好才对吗?我想要对你好,我觉得我应该让你走的,或者干脆叫你恨我,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受最少的伤害永远离开这个泥潭。”
吴桥听得皱眉,刚想开口时许师宪却话锋一转问道。
“可是,为什么我会舍不得放开?为什么我想要说,我后悔了,我后悔叫你出局,我后悔让你一个人活。我嫉妒能够在你身边的所有的活着的人,如果我不是其中的一个,那不如,我们一起死吧?”
他说,嫉妒。
一个失去了七情六欲的神明会嫉妒吗?
不,只有人才会嫉妒,会恨、会爱,会在情天恨海中翻出一个浪来,然后握着爱人的手说我们来生再见。
纵使人生百苦千愁,你我纠缠不息,来生再见。
吴桥心一颤,抬起头看见他的眼睛。
然后许师宪问:“一起死,好不好?”
“如果没有活路的话。”
吴桥顿了顿说:“好。”
他刚想再说一些什么珍惜生命的鬼话,可此刻突然电话铃又响,吴桥拿起手机一看,不是卓云流,Kevin徐来电。
“老板,”Kevin的声音有些焦急:“吴老太爷撑不到下周四了。”
“什么?”
吴桥陡然一惊,把听筒改为外放,连什么尴尬不尴尬的都忘了个干净,只把手机凑到了许师宪的面前说,“我刚刚才从第一医院出来,怎么这么急?亲属怎么说的?”
“就是刚才,医生那边通知了亲属,二氧化碳分压上升,血压掉的太快稳不住,瞳孔都扩了,大儿子说就算是上外循环机也要撑到下周四,可医生的意思是,老太爷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法上机器,手术刀没出来心跳血压就都停了,根本无意义。”
“呼吸心跳停止,血压归零……”
吴桥顿了一下,“马上要宣布死亡了,是吗?”
“不出意外的话。”Kevin有些为难,“看亲属的意思,是不论如何都留到下周举行葬礼。可人走了又不能安置在太平间……”
“家属想要用冰棺在家中停灵吗?”
吴桥有点惊讶,他记得当时Kevin发十二月杭市殡仪行业新规的时候,他点是点开看了一眼,但记得不太清楚。
“上城这种主城区,允许吗?”
“就是不允许啊,”Kevin叹气,“所以亲属希望,让先人在近郊的祖坟停灵。”
“近郊?”
政策上来说,可以是可以,但……
吴桥皱眉,“电呢?电怎么办?”
“移动电源和独立发电机,”Kevin回答,“总之,亲属心意已决,我们只能先参考李叙的经验去准备,钱不是问题,但麻烦是真的很麻烦……”
“好,”吴桥打断他,“把地址发给我,你和李叙把冰棺的电源问题搞定,我先去先人祖墓看看情况。”
Kevin“嗯”了声就挂了电话,没隔一会儿,一串很简单的地址传了过来。
输入导航一看,临平?吴越松径?
皋亭山,没错。
吴桥把地图翻给许师宪看,“吴家的祖墓,就在我捡到你的那座山上。”
一切的起点,或许不是最早的起点,但吴桥被卷进这一切的起点,就是在这座山上。
许师宪点了点头催促道,“走吧。”
吴桥倒是有些惊讶,这一次,许天师竟然没有再劝自己离开?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但只是下意识地勾起唇角拉着许师宪的手说,“走吧。”
“活人比神更贪婪,”吴桥小声地说,“许师宪,我从来没有给过你按部就班登神成圣的选择,怪就怪你自己选错了人要缠上我,拴你一条薄魂在人间……”
“不,”吴桥说着,突然笑了一下,他按了按许师宪的手心,“这么说也不对。”
“什么?”许天师从莫名其妙的沉思中回过神来。
吴桥仰起头说:“许天师,不如你自己看看,这半年的时间,我、陈姜、Kevin、李叙、林嘉敏,所有的人,所有的生死,往你那条轻飘飘的命里塞了多少的东西……你早就成不了仙了,许师宪。”
许师宪闻言也轻笑了一下说:“是吗?”
“当然了,”吴桥拉开车门把他塞进去,“当然,说得那么好听,其实你根本就舍不得去死的,对吧?”
吴桥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也在颤。
他根本不确定,只是莫名其妙地想那么说,脱口而出,没什么理由。
可许师宪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夸张,直到仰起头靠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连胸口都一下下地起伏。
“笑什么?”吴桥伸长手臂给他扣安全带,却被许师宪一把按下,倒在了他的身上。
“干嘛?”吴桥也笑,打趣他说:“车?震也看看时间,许哥,三分钟能解决吗?”
可许师宪还是笑,甚至分不出空理会他的黄色笑话,直到吴桥自己也觉得没劲起来,想要坐直身子开车,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许天师的钳制。
吴老板也是纳闷,趴在那人腿上生起闷气来,许天师平时看着瘦条的,怎么不显山不露水,这么有劲儿啊?
直到又过了一会儿,许师宪笑累了,垂下头,长长的鬓发落下来,扫在吴桥的脸侧,有点痒痒的。
许师宪小心地亲吻他的脸,从喉管里艰难地挤出一点细细密密的声响。
“舍不得,天天,没错,我舍不得呀。舍不得叫你忘了我,舍不得叫你去对所有人好,舍不得自己一个人去死。所以你不是自由的,吴桥,你爱的人太多了,我不甘心,不甘心还没能在你的心上留下名字就从此消失。”
许师宪说:“不许爱上别人,可怜我,恨我,别忘了我……都怪你。”
这下轮到吴桥趴在他的腿上闷闷地笑了起来。
他说:“没错,怪我。许哥,对不起……我对你负责,老公。”
“可以接吻吗?”吴桥笑着问。
许师宪没有回答,在说完那样的话后,突然红了脸。
“好吧,”吴桥低低地笑:“那可以拥抱吗?”
好像又过去了很久,久到吴桥以为他不会理会这个提问,也根本什么都不会回答的时候,许师宪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可以,天天,都可以。”

第60章 三身灭佛
两人在这生死性命攸关的时刻却为这点爱胡闹了一阵,又接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我爱你,”吴桥亲他,然后在双唇分开的时候,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落子无悔。”
许师宪「嗯」了声放开他说:“快点走吧。”
这么冷淡啊?
吴桥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握住了方向盘,他们要先把这件贯穿前世今生的大事解决,要先留下性命才能约定来世再见。
驱车远离市区往临平赶的时候,吴桥皱着眉一直在想,他于佛法不通,棺材,八开金棺……到底是什么意思?
“八开金棺。”
像是猜到吴桥在想什么那样,许师宪悠悠开口道:“棺材,事实上是一个须弥芥子,而须弥芥子的八个面分别对应八幅曼荼罗图,也就是八大尸陀林:无常、苦、空、无我、因果、涅槃、菩提、法界。”
“什么意思?”吴桥皱眉。
“一个佛教的概念,源自《大乘起信论》,”许师宪解释道:“须弥,就是须弥山,芥子指的是小千世界中的一粒。八大尸陀林生成于魔波旬被肢解的身体的八个部分,这八个部分进入金刚乘众多怒相神的坛城后,形成了八大尸陀林的外圈保护轮。”
许师宪说着也皱起眉:“与其说那是个棺材,不如说是个困魂守魄的法器。”
“祂就是用那个东西困住你的?”吴桥问,“用三千小世界留你一气,不死不灭跳离三界五行?”
许师宪点了点头,“嗯,我也是才发觉的。”
“怎么发现?为什么不说?”吴桥又皱眉,“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师宪笑一下,“卓云流来电我才意识到,那其实是个佛杀大阵。”
“佛杀?”
这话越说越玄乎,吴桥也没法立时三刻参悟大道,于是只同许师宪说:“那又是什么东西,怎么运作的?简单讲一下。”
车往近郊开去,室外的低温和暖气碰撞,在车窗上凝结成一团团的水渍。
雾气浓重,吴桥打开雨刮器,瞥见副驾驶的许师宪指尖在车窗凝雾上勾画须弥山的轮廓。
他似乎又想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是因果罗盘。当年智者乔达摩降下预言,明王转世想要破预言成佛,最好的方法就是分离法、应、报三身,法效仿魔佛波旬被金刚杵碎成八块,血肉化作尸陀林围护坛城,法身死后,以报身杀应身,应和预言却又破了贪嗔痴,最终坐地成佛。”
“法身,即诸佛所证清净法界,无形无相之究竟本体。报身,即功德圆满所显庄严身相。应身,乃是普渡众生根机示现的教化之身。”
他说着,悄悄攥住吴桥想要摸烟的手说,“明王法身归于虚空,自受用报身积攒智慧、功德和快乐。他们想要支开控制你,则是为了杀应身。度化也是杀戮,杀戮也是佛灭。”
“你是明王应身,报身是新托生的明王,那法身是谁?”
吴桥问:“躺在医院的那个老太爷吗?”
“很有可能,”许师宪说,“吴家世代供养须弥芥子,很难不让人怀疑,其实根本就是明王本人授意。”
“我总觉得不对,”吴桥啧了一下,“再怎么样,现在也是法治社会,根据你说的,明王法身是本体身,应该就是五百多年前那个得道的转世明王,他怎么可能一直在杭市活到现在呢?”
“他不一定是他,”许师宪说,“吴老太爷可能并不是一个人。”
他的意思是,明王法身其实也是不断更新交替的吗?
吴桥想不明白,“那如果你死了,佛还是佛吗?”
一个传说中肉身成佛的智者被一分为三?然后自己杀灭自己,只存蓄无上智慧的快乐身法相,真的还是佛吗?
可许师宪只说:“明王,还是明王。”
等两人抵达皋亭山,准备往上走的时候,却意外撞见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
是清虚真人。
残阳如血,将整座荒山染成绛紫色。而清虚道长正驻足在山道拐角,手持九节竹杖,杖头悬挂的铜铃竟无风自响。
吴桥没有废话问道:“卓云流在哪儿?”
清虚真人神色未变,也未回答。
吴桥见他淡然,想来也是知道他们已经觉察不对。
只见清虚道长看向许师宪口中默念了句什么,随后开口道:“无量慈悲相殡天,佛劫已至,玉显,不动明王法身、报身、应身三身噬佛,该做出决断了。”
竹杖在空中一甩,留下“受身无间”四个大字。
吴桥闻言嗤笑一声,“决断?他有得选吗?”
可清虚道长也是一笑,“世间因果万千,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从来无有可选。”
“放狗屁!”吴桥怒道:“你们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就死,这是谁的因果?这是你们的罪孽!”
他越说越激动,许师宪拦下往前几步的吴桥道:“清虚,我已非明王忿怒相,以我祭明王,本就是荒谬事一件。”
清虚真人的脸上还是那副笑意,看着不像道长,倒像弥勒。
“如何不是?佛身一体两面,一为慈悲相,一为忿怒相,二者本就是不可分的。”
他说着,挥一挥竹杖示意两人跟上。
吴桥虽然心有怀疑,却还是拉着许师宪跟了上去。
“看看他要说什么先,”吴桥小声地凑到许天师耳边讲了句,其实距离这么近,根本没必要装模作样的耳语。
“好,”许师宪笑了笑握紧他的手。
三人一路往山上走去,皋亭山虽然离市区并不算远,但却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荒山。
不仅没有砖石堆砌的山路可走,甚至连负责山林养护的人员都没有半个。
吴桥皱着眉往上走,一脚深一脚浅的。
也真是奇怪,杭市这几天明明没有下雨,秋冬又干燥,脱个毛衣都劈里啪啦起静电,怎么这会儿倒是满地的泥泞?
“无心、无情、无爱、无恨,”清虚真人停下脚步,在一处偏僻空地驻足,看向许师宪似乎很认真地询问道:“无我,玉显,其实你也知道自己早已没有可能作为人而降生了,何苦还要与因果作对呢?”
听他无缘无故又说这种鬼话,吴桥气得火冒,刚想开口就被许师宪拽了拽,示意他往身下看去。
什么意思?吴桥把气憋回去低下头一看。
那个细纹梨木镶嵌满翡翠珍宝的盒子……不,棺材、须弥芥子,正半露半显地出现在几人面前。
清虚真人问完了话倒也不在乎他们是否回应,自顾自地弯下身捧起那只盒子,然后打开。
里面赫然躺着一颗鲜活跳动着的心脏。
吴桥看傻了眼,“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玉显的心,”清虚真人又是状似悲悯一笑:“没有心脏的,如何能被称为人呢?”
吴桥猛地抓起许师宪的手,温热触感的肌肤之下,竟然真的没有脉搏跳动!
什么?吴桥被吓了一跳,脑子里只想到,他会死吗?他需要心跳吗?能怎么帮他?他、他……
不对,疯了,他真是疯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吴桥嗤笑一下理清思绪,许师宪本来就是鬼啊!
鬼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有什么不对?
鬼凭什么不能有爱?!
这时候许师宪开口,“清虚,别白费力气了。”
不知道是因为吴桥根本没在意眼前是人是鬼,还是许师宪的话,清虚道长神情似乎变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扬起了笑脸。
“好孩子,你就是作为明王忿怒相降生的,这是既定的因,何来白费力气一说呢?如今法、报、应三身齐聚,是时候顺应预言斩杀恶神,以此换来须弥一世千年万年的繁荣恒昌。”
“有事说事,何必用幻像魇他?”
许师宪说着从背后抽出法剑,吴桥一开始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可许天师食指一划剑刃,将血点在吴桥的眉心时,他腾地一下就醒了过来。
吴桥下意识抓住许师宪的手说:“做什么又要放血?”
他话音还没落就蓦地意识到,许师宪怎么没有心跳脉搏?他有啊!
“娘的你个鬼道……”
吴桥张口就骂,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叫他以为许师宪是邪祟?那有他娘的如何呢?!
叫他以为许师宪告诉他的爱是假的?
多可笑,许师宪根本没讲过什么爱,连他自己都还不相信啊!
只是吴桥还没骂尽兴,就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道。
“吴先生?”
来人是吴老太爷的小儿子吴怀瑾,他似乎有些诧异在这里见到吴桥,“家父已经于今日下午过身了,之前同徐先生聊过我们兄弟姊妹几个的意思,还是停灵到下周再出殡下葬,不知道是否有法子……”
吴桥听明白他的意思,这会儿有俗家客在场,几人也不好再聊什么神鬼佛的话,于是吴桥只点一点头说:“已经安排人去找可以提供足够电源的移动发电装置,如果可以保证冰棺供电的话,问题不大。吴先生,是否需要我现在安排员工去太平间接老先生遗体?”
吴怀瑾点了点头,“在医生宣布家父死讯之后就已经联络过林小姐,只是遗体运出太平间,可否直接上山,不再去殡仪馆一遭了?”
要说行,当然也行,只是……
吴桥还来得及同他解释,吴怀瑾这会儿却像是才注意到一旁的许师宪和清虚真人一样惊讶道:“道长,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清虚真人微微一笑,“老先生过世,我总是要过来的。”
听二人对话,吴桥心下一沉。
“吴先生,这位就是我们请来为家父举行超度法事的清虚道长,也是家父生前的至交好友。”
他说着朝清虚真人微鞠一躬,“先父的丧仪还请您多上心。”
清虚真人也点一点头,“老先生寿数已尽,寿终正寝,是为喜丧,不必悲恸。”
“是,”吴怀瑾擦一擦泪,伸手示意吴桥,“吴先生,借一步说话。”

“吴先生,”吴桥斟酌着开口,“不知老先生这是打算做七还是……”
人死了却停着棺,不守灵也不下葬,终究不是回事儿。
可吴怀瑾摇了摇头,“吴先生,说来也不怕您笑话,是先父清醒时留下话,必须在腊月初八出殡下葬。本来我们想着就先下葬再做七,可事发突然……现在时间怎么都不好,一切听道长的办吧。”
一定要在腊八?为什么?
吴桥皱眉:“冒昧问一句,先人和清虚道长,是什么关系啊?”
“这个,”吴怀瑾有些犹豫,“三两句话讲不清楚,总之,一切丧仪配合道长安排就是,费用不是问题。”
问不出来,这毕竟是别人家事,吴桥一时半刻寻不到更好的理由再往下谈,于是只点了点头,“好,吴先生,那我先去问问冰棺准备的怎么样了……”
他说着突然又想到,“灵堂需要我们的员工陪守吗?”
吴桥倒是有点私心的,如果能让他留下来,不管怎么样也能再多盘问几句那个清虚老道,实在不济,也可以再偷摸观察观察先人遗体,是否有什么不妥。
不过吴怀瑾还没答话,倒是清虚道长先开口了。
“贤侄,”他向吴怀瑾点头,伸手朝许师宪的方向伸了伸:“这位……许天师,是我的弟子。”
“道长的意思是,”吴怀瑾疑惑地问:“请这位许先生留下?”
清虚道长一笑点头,“没错,留他和我一起,为先人的生魂超度。”
吴桥一愣,下意识转头看许师宪。
“好的,老板。”
注意到他的目光,许师宪笑了一下,“我留下。”
“喂,”吴桥皱眉,“我没喊你留啊!”
“为公司办事,”许师宪又笑,“应该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吴桥被他呛得想骂人,他们这又不是跑码头的黑道社团,说得什么鬼话!
“太好了许先生……许天师。”
吴怀瑾见他应下倒是高兴,似乎很激动地拉着许师宪的手握了一下,“先父的丧仪,就拜托您了。”
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吴桥也不好意思再反对。
他当然知道许师宪想要自己去把一切纷乱的因果理个清楚,因为吴桥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我也留下,”吴桥说。
“不可,”清虚真人打断他,“小道友,此地不宜叫生魂久留,我等无暇顾及,恐叫你神魂不保。”
这就是威胁了。
吴桥皱眉,刚想开口却又被打断。
“吴先生,”见清虚道长反对,吴怀瑾也上前帮腔道:“不知灵堂法场准备的如何?若是一切妥当,趁着日落之前,我们也早些下山去吧。”
他说完又补了句,“这山开发的太浅,夜里下山多容易迷路,山上的气候也多变,都是变数。”
这话说得在理,入夜下山不安全,可现在留许师宪一个人在山上那是他娘的更更更不安全啊!
“吴先生……”
吴桥咬牙,还想再争论几句,可突然Kevin打来电话,他不好意思地朝众人挤出一个笑脸,然后跑到一边接起了电话来。
“老板,”Kevin说:“李叙已经整理好先人仪容,随时可以入棺。林小姐也已经联络好灵堂安置的相关设备,不知道那边怎么说?”
吴桥叹了口气,“先来,家属晚上要起法事,卓云流不在你们多看顾着点。”
“我知道。”
Kevin虽然奇怪为什么他突然说卓道长不在,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问,他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性子。
“吴先生,”吴桥挂了电话转过头,“为先人做法事,总要留一两个人帮手吧?”
听他这么说,吴怀瑾似乎也有些犹豫,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清虚道长。
“不必忧心,”清虚道长一笑,“早先我已起卦算到老先生阳寿将近,带着小弟子访遍世间宝地寻得护送老先生上路之秘宝十件,只是小子贪玩,近两日竟不知所踪。还好老先生有福,叫我在此地遇上玉显,助本道一同超度先人亡魂。”
卓风不见了?
吴桥面上不显,心里暗暗记下这一遭,又看了眼一旁只站着不言语的许师宪。
许师宪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笑,用口型说了句:别担心。
……啧。
真是见鬼。
他没寻到由头强留,只好等Kevin他们过来,几人一齐收拾好了先人道场。
Kevin仔和林小姐办事很体面,连先人遗像都准备了几份,吴家亲属两次三番来,兄弟姊妹几个各有想法,他们就一应都办了。
只是没想到,这番赶来,只见到吴怀瑾一人。
“吴先生,”Kevin和吴先生握了握手,“节哀。”
“请你们多费心,大哥大姐明后天就会过来,”吴怀瑾说着哽咽起来,“先父走得急,原本预计还有一周的时间可以处理,没想到……”
Kevin表示理解:“就算寿数将近,作为亲属来说,有些事早一天办都是不情愿的。”
这话说的没错,虽然吴家几个一再都是说提早做打算,未免届时手忙脚乱,可真的要去做那些准备又是不肯。
好像催着父亲走似的,多不孝,兄妹几个没人愿意在前头办这事。
于是还是等到老太爷去了,吴家的大哥大姐才开始处理一些遗产手续的程序,留下小儿子吴怀瑾主持父亲的丧仪。
说来,这个倒反而是最轻松,最不惹是非的了。
毕竟父亲去世前有过交代,几个小辈也早就商量过百八十遍,找好了殡仪公司帮手,还有父亲生前好友亲自主持超度法事。
看上去实在没有什么需要忧心的。
吴怀瑾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把钱、财、礼、义的事情都交给哥哥姐姐,自己安心地陪着父亲走过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程。
吴老先生的遗体运来时已经敛入了冰棺,家属在场,吴桥不便细瞧,只匆匆瞥到一眼。
只是……这么年轻?
逝者仿佛只有五六十岁一般,却看不清面容。
这也让人觉着奇怪。
按照李叙的业务水平,只是在医院重症病房抢救而产生创伤的遗体,怎么也应该能恢复到生前样貌的百分之八十才对。
怎么会连长得什么样都瞧不清楚?
实在奇怪。
“吴先生,”等灵堂法场一应布置完毕,吴怀瑾催促众人,“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下山,以免打扰道长法事,多有不便。”
吴桥倒是很认真地观察了这位吴先生,可是不管怎么看也只觉得,他除了应承清虚道长和严苛地遵守父亲生前的要求,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连半点的心虚都没有,这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吗?
吴桥觉得奇怪,这位吴先生就像对整个佛杀大阵一无所知那样,实在奇怪。
可是眼下又没法,就算放心不下,也只能先下山再寻个机会偷偷溜回来……
想到这里,吴桥招了招手喊许师宪道:“许天师,你来一下。”
他说着朝吴怀瑾一笑,“不好意思,吴先生,天色将晚,你们先走,我交代两句就跟上。”
吴怀瑾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摆了摆手说:“没事,我等等您。”
说着还看了眼表问:“二十分钟够吗?”
啧,真是麻烦的要死。
吴桥在心中默默骂娘,脸上却只能又扬起一个礼貌的笑来,“够,当然够,我很快就回来。”
他说着把许师宪拽到一遍,给Kevin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陪先人家属讲两句干话,别真叫客户等着。
Kevin是个有眼力见的,立马几步迎了上去,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了根中华给吴怀瑾。
社交礼仪,反正荒山也没有城管巡查。
吴桥则是趁机拉着许师宪小跑几步,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确认不会被那边的人注意到,然后才捧起许师宪的脸狠狠地冲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许师宪没想到他突然叫自己出来竟然是为了做这个,一下子愣在原地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吴桥倒是吻地投入,唇舌纠缠之间还有空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细微的血腥味顺着口腔粘膜和交织的吻被许师宪发觉时,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其实吴桥不是故意的,但他肯定不会告诉许师宪,不然怎么调侃他?
“干……干嘛?”许天师蓦地被他强吻,脸腾地就红透了,“天天,先、先工作。”
“我知道啊,”吴桥倒是坦然,他装作毫不经意的啐掉了口腔中残留的血沫笑了笑说:“多练习一下吧,许天师,吻技太烂了。”
许师宪也笑了一下,他怎么不知道是吴桥自己咬到舌尖,不过他猜的是吴老板想咬他,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好,”许师宪说,“对不起,天天。”
吴桥被他吓一跳,“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
许师宪没有回答,只是低低地笑了起来。
吴桥被他笑得突然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没一会儿连耳廓都红了个扁。
“喂,”吴桥佯装生气道:“不许笑了,快点,跟我保证,你不会死。”
许师宪忍不住,只是笑两声讲两句,断断续续地说道:“对、对不起,天天,我保证会好好练习……”
“等等!我说的是这回事吗!”
吴桥这下彻底红透了脸,怎么到头来被耍的是他啊!
显然吴老板半点没考虑到虽然许师宪天生缺情少爱,可事实上,他自己也是母胎单身的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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