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桥想试一下,这里的人到底知道多少东西,又愿不愿意提起这些。
还是……故意喂话给他?
明明自己只讲了半句看事消灾,这小子立马就上赶着同他说吴老先生已经过世了?
总之,吴桥觉得不对劲。
死马当活马医,他想,既然是吴家人,那是不是就说明这个老先生也和那口棺材有分不开的关联,对吧?
反正现在能够找到的线索只有这些。
他能做的只有抓着线的这头用力地拉,直到再也牵扯不出新的东西为止。
可那个男人突然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这……倒是,怎么说呢……”
吴桥心下一沉,他没有像刚才那样直接正面回答,而是稍微迂回了一下。
男人停顿一下接着说道:“术法什么的,你要问我我也闹不明白,只是居所是有的,家里人倒从未见过。”
很保守的回答,他没有否认那位吴老先生是术士,只说不明白术法是什么。
家人从未见过,但有居所,难道是独身?
那岂不是和杭市的吴家人无甚关联……
吴桥也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什么般摸出钱包抽了几百块塞到男人手中说:“先生,辛苦你带我们去一趟吴老先生居所。”
男人见他掏钱立马摆了摆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吴老先生去世之后,那个地方我们也不会过去。”
吴桥见状把钱塞进男人的口袋,然后顺手掏出名片递过去,“先生贵姓?”
“免贵姓陈,叫我陈瑞阳就好。”
陈先生接了名片,一时之间没腾出手,只好为难地开口道:“您不用这么做……”
可吴桥只是一笑,握了握他的手:“您好,杭市明天殡仪服务公司,吴桥。”
听他介绍,陈瑞阳突然眼前一亮,“你是做丧葬工作的?”
“是,”吴桥点了点头,听这话似乎是有生意做,不过眼下并不是什么谈工作的好时机,“陈先生,可以劳烦你带我去吴老先生生前的居所看一看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最好不要。”
“为什么?”
陈瑞阳说:“老人家们都说,那个宅子不太干净。”
不干净就对了!
吴桥赶忙一推卓云流道:“不必担心,这位是我司的喃呒先生,卓道长。”
什么玩意儿?卓云流瞪大眼睛,总不是要他现在去超度这位吴老先生的亡魂吧?
他娘的本事本事没有,装备装备没有,真过去了谁超度谁都不一定吧?
“您好,”陈瑞阳倒是毕恭毕敬地握了握卓云流的手,神情严肃道:“但我还是那句话,可以的话,最好不要过去。”
“谢谢您的好意,陈先生,”吴桥有些着急,“但我们的确有非去不可的理由,烦请您带路。”
见劝阻无效,陈先生点了点头,侧身说:“请,往山脚的方向一直走,然后在第一颗杨梅树的位置左转,再走大概五百米看见的那座庙就是。”
“庙?”吴桥问,“吴老先生的居所是一间庙?”
陈瑞阳点了点头,“是,吴老先生生前就住在那庙里,但是那庙供奉的什么,没有人知道。”
阴庙,吴桥心如明镜。
不用猜都知道,那一定是座不供正神的阴庙。
见陈瑞阳似乎并无意亲自带他们前去,吴桥摸出手机打开,“陈先生,不知可否加你个联络方式啊?”
陈瑞阳点了点头,他点开QRcode,吴桥一扫发现是只雁荡麻鸡的头像,看着像农副产品经销商,还怪接地气的。
两人加上好友,吴桥便拉着卓云流点头离开,朝山脚下去了。
明明不是上山,却突然起了雾。
山间的雾水很重,何况鹿城还是个海港城市,临海的雾气更是弥天盖地。
随着浓雾一起来的,还有可以查觉的降温。
好奇怪。
卓云流蹙着眉难得正经道:“先生,这个地方有问题……”
“废话,”吴桥瞥他一眼,“这他娘的有没有问题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好吗?”
一个位于山脚下,没什么人,却有很多不可说秘密的镇子。
不就是恐怖RPG游戏背景吗?!
雾太大了,虽然有山路,但还是容易走散。
明明两人中间只有堪堪一拳的距离,可当卓云流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抓吴桥的手臂时却扑了个空。
卓道长回过头,只见一旁的吴桥搓了搓胳膊上竖起的鸡皮疙瘩,突然问道:“卓道长,我们为什么突然跑来这里啊?”
什么?!
卓云流听他这么说,头皮一乍冷汗直冒,“不是先生,你……”
随后他陡然猛地怔了一下,对,吴桥其实根本没说过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会同意?卓云流突然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看向吴桥时的表情有点诡异。
他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为什么同意吴桥要来这里。
卓云流突然开始头痛,血管一跳一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马上要掀开自己的天灵盖,从脑子里钻出来那样。
他们应该留在杭市等许师宪才对啊!
许天师去追那东西,说48小时内返来,他们应该等他回来才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怪事?
是什么来着?
山下起了雾,两个大男人牵手上山好像有点恶心,所以为了以防走散,吴桥一直稍微侧着头看向卓云流的方向。
其实吴桥也觉得不对劲,卓云流平时话挺密的一个人,这会儿怎么连个屁都不放一下,装什么哑巴?
他这么想着,突然,卓道长像颗插进地里的钉子那样,直愣愣地怔在了原地。
吴桥一直看着他的方向,于是马上也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但是没有人回答。
卓云流只是低着头站定原地不动,跟木人偶似的,笔直、僵硬。
吴桥试着推了推他,还是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离开镇子,他们才走了没几分钟,可山路上连半个鬼影都没有,他抬起头四处看了看,更是没找到什么庙。
好特么冷。
吴桥搓了搓胳膊,又推卓云流,“卓道长,你、你怎么了?喂,别开玩笑啊这种时候……”
可是仍然没人回应。
雾越来越大,别说路,就连面对面站着的人脸都快要看不清。
吴桥下意识地拽着卓云流的手,却骤然起了一后背密密麻麻的冷汗。
卓云流的手冷得像在太平间冷库冻了三天那样,吴桥甫一碰到他的手背就想撒开,却好似冬天在室外舔铁棍那样,一下就被粘得死死的。
这特么的是什么啊!
吴桥觉得自己总算是胆子够大的了,但这会儿都有些后悔要寻到这鬼地方来。
卓道长显然是靠不住了,可是这会儿所有能救他的人,要么不知所踪,要么远在百里之外,远水解不了近渴。
想想办法、快点,吴桥吐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想想办法。
他先是很信任科学的感受了一下卓天师的脉搏,虽然微弱但起码还活着。
活着就好。
勉强松下半口气,吴桥用另一只手摸出手机,试图先用手电筒的光亮,提高一点点视线范围之内的能见度。
结果才刚一打开锁屏,立马又起了满背的冷汗!
原本应该是加上小陈先生好友的聊天界面竟然一片空白,他点进好友申请列表看,也完全查无此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卓云流从什么时候开始中邪的?
不,是卓云流中了邪还是自己中了邪?
吴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是早上那个咒起了作用让他得以保全神智,还是他们两人其实状况都无有分别。
他以为卓云流中邪,卓云流也以为是他中邪……
吴桥深呼吸之后又深呼吸,他想叫自己回想不合常理的地方,记忆一点一点往前倒推,却什么都没发现。
不对,不对,肯定有的。
肯定有什么地方被他忽略了,吴桥咬着牙,然后闭起眼睛很用力地转了转眼珠。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高铁、下塌酒店、晨起、卓云流给他的下罩咒、打车、司机、阴阳庙……
等等!吴桥突然眼前一亮。
那个司机为什么在他甫一报出地址的时候就对他们说庙不可随意参拜?
难道从他们进门开始,这所有的地方,就都是一座庙吗?!
对啊,对,镇子哪里来的门呢?
吴桥像是突然打通了某种关窍那样,壮着胆子举起手电筒抬头。
睁开眼,一尊硕大无比,周身呈现青蓝色,右手持消除魔障的智慧三钴剑,左手拿缚住邪恶烦恼的金刚锁,多臂多面,周身火焰的明王愤怒之法相赫然立在身前。
他娘的,猜对了。
“卓云流!”
吴桥试图喊醒卓道长,可身旁还是没半点声音。
他刚打算放下手电筒,原本愣在原地的卓云流却瞬间转头,看向他。
小剧场:
假如许师宪和卓云流被困,但吴桥只能救走一个的场合。
许师宪:吴……
吴桥:救卓云流。
许师宪:嗯。
卓云流:贼感动 先生……不过为什么?
吴桥:废话,为了咱们仨都能活下来,当然选你!
卓云流:不是老大,这有什么因果关系?
吴桥:白痴,许天师能保全自己,你行吗?
卓云流:……哦。喂,那你还去干嘛?
吴桥:废话,你都出来了,我去看看许师宪这二百五还在里面磨什么洋工?
许师宪:……马上。
吴桥被吓得一身冷汗,可是手上松不开,他也不敢松开。
他什么都没做,先是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手腕,许师宪绑在他手腕上的那条红绳还在。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到目前为止根本屁用没有,但吴桥在看到那个的瞬间还是莫名其妙地稍微安心了一点。
眼前这尊佛像邪的要命,他记得从前去川西旅游时好像听人说过,不动明王有两臂、四臂、六臂多个形象,但大多以两臂形象示人。
只有藏传密宗会铸造这种多面多臂的明王像。
当时那个导游自称是深入藏地多年的汉人,还拜入密宗大师门下修习佛法,为了诓他们去扎什伦布寺买天珠,讲了不少玄幻辛秘之事。
密宗又称喇嘛教。
相比起现在的正统佛教,融合了印度教和藏地原始苯教的密宗要更暴力血腥的多。
人皮唐卡、人骨念珠、嘎巴拉碗、佛母明妃……
按照现当代价值观来说,其中恶行,实在罄竹难书。
吴桥被一尊几乎压顶般矗立的佛像吓得打抖,人鬼神是一回事,宗教秘法又是一回事。
眼下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趟到底还能不能全须全尾的离开这鬼地方,又如何保得下被下了降头的卓云流?
难道真要死在这里?
刻不容缓,别说一天之后了,就算许师宪真的能找来,怕也只能给他俩收尸了。
吴桥除了冒冷汗大脑一片空白,卓云流那双眼睛没有意识,空洞洞地盯着他看,瘆人的要命,还不如继续低着头。
本以为是求援,没想到竟然是送死。
吴桥悔不当初,但现在后悔也没用,只能先继续想下去。
卓云流动不了,他可以动。
吴桥壮着胆子朝那佛像走了两步,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可他毕竟不是研究佛教的大师,何况还是藏传密宗,看了半天更是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环顾一下四周,周围也不再是山和山路,而是左右各两排长到几乎没有尽头的转经筒。
大乘佛教的寺庙大多有此类装设,是为叫来此地参拜的信众都得以口念万声六字真言,转万遍经,积无量福德。
吴桥又看了眼手机,诡异的是竟然还有信号。
能打给谁?
唯一可能解决这种超自然事物的卓道长正在他身边中邪,还有谁?
难不成打给许师宪?
死马当活马医,吴桥打出去,果真没人接听。
这种时候还能怎么办?
吴桥真可恨自己年轻的时候没多打几部RPG恐怖游戏,至少锻炼一下解题思维,总不至于一进门就卡关吧?
在他一筹莫展几乎准备原地等死的时候,突然从殿内走出了个人来。
吴桥眼前一亮,天无绝人之路啊!就算他不是解密游戏爱好者,但照理来说,主角在陷入僵局的时候,管他是人是鬼能有点东西出现那都是好的。
只有先把死水变活才有机会跑路!
“小子,你怎么进来的?”
一个看着有些年纪的僧人笑盈盈地拄着锡杖走到了吴桥的面前,看了眼站定不动的卓云流说:“他会参悟大道的。”
可密码的卓云流一个道士参悟个屁的佛法?
吴桥把吐槽憋回去,看了眼那个僧人说:“大师,我们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怎么离开?”僧人笑了笑,念句阿弥陀佛说:“怎么来的,就怎么出去。”
可问题就是,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来这个鬼地方的啊!
吴桥失语,可那僧人却问:“你来这里,为了寻什么事,找什么人?”
“找一位老先生,姓吴,”吴桥据实回答,说着说着却蹙了蹙眉:“他生前应该是位符箓道长,我想找庙,没成想却误入此寺。”
“寺和庙,有什么分别?”
那僧人脸上还是挂着笑,像大慈大悲的观世音,看向吴桥时没有任何一丝的诡异寒气。
吴桥倒是想强迫自己保持怀疑,可眼下怀不怀疑有什么分别?左右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只看动刀的人想不想宰了他。
“难道佛和道没有分别吗?”吴桥皱着眉问。
僧人摇了摇头:“没有,因就是果,果就是因。世间万法本就归一,圣贤无法不渡,又为什么要去区分佛、道、释呢?”
吴桥骤然觉得有点奇怪,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于是他只问:“那您是谁?您是哪位高僧大能?”
僧人但笑不语,一手作掌印,另一手将锡杖砸地,发出如鼓点般的咚咚震响。
吴桥听那响声只觉心烦,眉头越锁越紧,突然,他看见一个奇怪的法相从那僧人背后立起,逐渐与多面多臂之不动明王像重叠。
僧侣的声音像有九重回声般飘飘渺渺地传来:“当佛祖乔达摩坐于菩提树下即将参悟大道之时,被万恶的魔波旬发现。为避免其得证佛果脱离魔罗掌控,魔波旬带着无数大军赶往布达葛雅,势要阻挡乔达摩成佛。”
“魔波旬以狂风、洪水、石块、烈火、热灰、热砂、热泥、刀刃、黑暗整整九种秘法,都无法让乔达摩从那金刚宝座上移动分毫。乔达摩仅以十巴拉密的智慧便轻松化解了那些磨难,于菩提树下开悟,坐地成佛。”
传说中的佛魔之战?
吴桥想起卓云流告诉他的,赵女士魂魄离世前说:善见城向南,鸡鸣之所,杀死魔波旬。
“你是释迦牟尼?”吴桥蹙着眉疑惑地问。
可那僧人只是笑:“不是。”
不是特喵的说鸡毛!
吴桥实在搞不懂这群装神弄鬼的神棍到底要作甚,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何必折磨人呢?
可那僧人又说:“你受感召灵魂应往坛城,获封护法天王为明王斩蛇。”
蛇?什么乱七八糟的!
吴桥不理解,这僧侣刚才说卓云流要得道,这会儿又说他受感召。
多廉价的业果,这到底是传教还是传销?
“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吴桥蹙着眉又问,他现在根本不关心什么天王佛法,只想活着离开这地方。
可是那个僧人就像听不到似的,再一次重复道:“娑婆世界万事万物应当首尾相接,受诏之徒,你的灵魂应前往坛城,成为明王护法,抓住毒蛇,然后佛祖将会化乘白象降生……”
僧人一开始说的是中文,后来却变成了梵语,一遍一遍,吴桥试图努力地听了一下那些单词,叽里呱啦的一个字也搞不明白。
他抬腿想走,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动不了了。
草,这又是什么意思?
吴桥咬了咬后槽牙,今天这邪神是不信也得信是吧?
一阵阵奇怪的乐曲声让他又开始耳鸣,吴桥不敢去听那些音律,只好强迫自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尽可能忽略和不在意。
他就这样被迫听这狗屁和尚念经一样地重复,一开始还能神志清醒地思考要怎么办,怎么才能从这种诡异景象中抽离出去。
可是渐渐的,吴桥逐渐发现自己跟这具身体一样停住了,动不了。
大概是卓道长的法诀还算有效,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头疼到想要撞柱自裁,但这种大脑几乎要被完全控制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受,就算再怎么努力的想要挣脱,好像都完全白费。
突然,一个有点熟悉的单词掉进了吴桥的耳朵里。
曼荼罗。
坛城的梵语,音译过来即是曼荼罗。
什么?荣格?精神分析?
没想到居然是这玩意儿砸醒了他。
吴桥在意识到这个的骤然便清醒过来,倒不是想到了对策,只是好像催眠被打断了那样,混沌如鸡子的大脑突然之间清醒了过来。
吴桥立马定睛一看,山路还是原来的山路,镇子就在他身后的不远处。
没有雾,天气很好。
什么佛寺、僧侣、明王像,都仿佛从未出现过那样。
可是吴桥一点都没觉得松口气,反倒看着诸般景象越来越诡异了。
那个是真哪个假?
两重世界,两重生死。
他分不清,他根本就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
还是,全是假的?
吴桥突然福至心灵般地朝卓云流的方向转过头去。
他妈的,那个诡异的神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了卓云流的眼睛里,就这么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看。
在发觉红绳不见的瞬间,吴桥觉得自己真是蓦地就开始发起疯来。
看到那段破绳子不见,他比见到苯教明王尊像时还要更加的急躁。
可是他又不记得自己第一次进这个镇子的时候红绳在不在,天老爷,谁会想到那个!明明一切都……
不对,明明一切都很不正常,他应该想到的,他应该怀疑的,他应该保持警惕的,他应该……
吴桥突然开始觉得头痛,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像潮水般涌来,堵住他的口鼻,叫他几乎快要窒息。
做点什么,可是,怎么做?
吴桥想念净心神咒,却突然被一阵熟悉的电话铃声打断,他下意识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陈姜。
“喂?吴桥?你他娘的跑哪儿去了?”
吴桥被她骂懵了,但陈姜声音好像生气得要命,半点没打算停下:“两天两夜找不见你人,简讯不回电话也不接,十三点,你被拐去缅北搞诈骗了啊?”
两天?两天!
怎么就两天了?!
吴桥一时之间被惊得说不出话。
如果从陈姜生病开始算起的话,确实是两天。
他又转过头看卓云流,这小子居然正跟个没事人一样冲他眨了眨眼睛。
很正常的一双眼睛,黑眼仁白眼球,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了,先生?”卓云流问。
不是……?
吴桥懵了,电话那边陈姜还在骂骂咧咧地问他为什么不出声,到底在发什么羊癫疯,吴桥又抬起头,天气很好,太阳光打在脸上,有点刺眼。
他看着卓云流,突然很茫然地问:“卓道长,我们为什么突然跑来这里啊?”
吴桥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
可卓云流的反应很奇怪,他先是像听到什么莫名其妙的话那样笑了下,然后骤然神色一变:“不是先生,你……”
“卓云流,你是卓云流吗?”吴桥一把抓住卓云流地小臂,急切地问。
吴桥知道现在自己大概也不正常,可是他实在害怕,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实在想要得到哪怕一点点好的答案。
“我是,先生,我是,”豆大的冷汗从卓道长的额前落下,他如有心悸地颤抖着开口:“快跑吧,先生,跑不了也先跑了再说,这里太邪性了……”
“你看到了什么?”
吴桥抓着他问:“你看到庙了吗?你也看到那个和尚和一尊多面明王像对不对?”
“什么……”卓云流愣了愣,“不是,先生,我没有看到那个。”
吴桥心一凉,不管如何,至少卓云流没有否认他也遇到了诡异的幻像。
“你看到什么?”
“灵堂,”卓云流说:“一位老先生的灵堂,灵堂上有一张相片,大概五六十岁……”
“然后呢?”吴桥问,“还有什么?”
“棺椁,花圈,和所有灵堂一样的布置。”
卓云流说着突然愣了愣,“还有蛇。”
……蛇。
吴桥想起那个僧侣最后说的,抓住毒蛇,佛祖乘白象托生……
“我们到这里做什么?”
吴桥问:“你还记得吗?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卓云流被他问得又是一怔,然后很努力地想了又想,最后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但现在真的该跑了先生,不管为什么过来,不趁现在跑的话,说不定咱俩都得死这儿。”
听他这么说,吴桥的心又凉半截。
为什么不记得?那个盒子……他们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盒子过来的啊!
那个盒子突然出现,然后……
吴桥突然头皮一炸,竖起满背的鸡皮疙瘩。
那个盒子凭空出现,他为什么就想到要来鹿城?
就算来了能干嘛?找那个记忆里根本不知道靠不靠谱的老道士?
别扯淡了!
现在怎么想怎么离谱啊!
这根本不合逻辑,所以……
老妈真的有告诉过他,当时他们找到那个看事先生的镇子在哪儿吗?
不仅是心,吴桥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血都在瞬间静止了下来。
是「祂」叫自己过来的,吴桥终于意识到,是「祂」叫自己过来的!
所以自己才会突然莫名其妙地跑过来,甚至还自圆其说的编出一套根本不合常理的说辞……那个老道士真的存在过吗?
吴桥现在不管怎么都想不起,老妈以前真的说过那个故事吗?自己小的时候是真的撞过邪吗?那邪是真的只撞自己不撞程灿吗?
太JB诡异了。
“跑吧!”吴桥拉起卓云流撒腿就跑,“先他妈的跑了再说!”
更诡异的是,一路上根本没有任何东西阻挡。
他们两人不出十分钟就跑到大路上招手拦下一辆出租,一口气打车到南站,顺利到连堵车都没有。
买了最近的高铁车次回到杭市,落地东高铁站的时候,吴桥还觉得心有余悸。
“卓道长,我们回来了吗?”吴桥问。
卓云流也有点茫然:“回来了……吧?”
现在呢?现在又要做什么?
吴桥觉得自己真的需要一个任务指引的NPC,都说了不擅长一切角色扮演的冒险游戏啊!
对,对了!那个盒子!
吴桥拉着卓云流又是一路小跑到了地下车库,点火挂挡一气呵成,嗖地就开了出去。
“去哪儿啊?”卓云流不解地问,“公司吗?”
“去灵羊道观。”
吴桥的脸色很沉,他想去看看,那个盒子到底还在不在。
“去道观干嘛?”
卓云流的表情更疑惑了:“找清虚道长?”
吴桥问:“你还记得我们到鹿城前,去过一趟宝石山吗?”
卓云流皱着眉想了想,然后摇头:“一点印象也没。”
坏事……此话一出,吴桥的脸色简直比墨还黑。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想去确认一下那个。
于是一路开到西湖区,然后轻车熟路地跑上山去,看到道院被卸掉一半门板大门的时候,卓道长很给面子的大喊了一声「卧槽」。
“卧槽,”卓云流瞪大眼睛:“道观遭贼了?不是,哪儿来的贼这么猛,不卸锁硬拆门啊?”
吴桥看白痴一样瞥他一眼:“你。”
“哈?”卓云流疑惑转头。
吴桥无奈:“你卸的。”
这会儿饶是卓道长也发觉不对,掐着下巴低下头沉思起来。
可吴桥没心思管他心里头在风暴什么东西,三两步就往殿内走去,一路又是小跑进到香室的最深处,往香案前一看。
降真香灭了,那个珠光宝气的梨木盒子也不见。
“先生,”卓云流跟在后面进来,蹙着眉说:“咱俩复个小盘,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不得的?”
“有必要吗?”
吴桥叹口气,但还是问了句:“许师宪去哪儿了?”
“许天师?”卓云流想了想,“能去哪儿?不在公司?不然在公园遛弯啊?”
这话又是一道惊雷,吴桥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连许师宪也不不对劲了!
“我回去一趟,”吴桥咽了咽口水说,“你自己坐地铁去吧。”
卓云流为难:“按照恐怖片剧情来说,咱俩现在是不是不要拆队比较安全啊先生?”
可吴桥现在根本弄不明白,眼前这个卓云流究竟是不是真的,于是他摇了摇头说:“大难临头各自飞吧,一般来说恐怖片最后会留一个被救出来然后发疯进精神病院的,死了就算自己运气不好。”
卓云流好像也很认真地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两人在山下分开的时候,吴桥突然福至心灵般地想到,既然那个盒子又不见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家里的那只也不见了?
现在除了梨木盒子也没有更多的线索,只能先顺藤摸瓜的想下去了。
于是吴桥很快开车回到出租屋,一刻不停地就在收纳箱的最底格翻找了起来……
……还在。
还在,捧着那只梨木盒子的时候,吴桥只觉得自己的心正咚咚地跳得好重好重。
吴桥小心地打开它,定睛一看,骤然鸡皮满背冷汗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