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这是租的房子,改鸡毛?
太阳穴的血管一跳一跳的疼,耳廓中嗡鸣声一片,明明一回来就打开了取暖器,可吴桥却还是没来由地感觉身上一阵阵地发起冷来。
临近十二月,要说冷倒也正常。
可吴桥却总觉得奇怪,说是冷,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那样,后颈发毛。
他看向取暖器烧得通红的管道,突然觉得四周好像越来越黑,因为严重的耳鸣,更是听不见其他一点声音。
但此刻吴桥连丝毫的害怕都觉察不到,脑子里的自动化思维停不下来的打着转,就像一列根本不会到站的火车那样,吭哧吭哧地碾压过大脑中的每一寸沟壑然后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毁的干干净净……
吴桥突然清醒了一瞬。
不能这样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本能地意识到,这是有问题的,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行,做点什么才能救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说是救?
发生了什么吗?
然后又是一阵无法忽视的头疼,必理痛就像是完全失效了那样,点连半点作用都没有。
难道……吴桥想要短暂地放弃思考来缓解那种疼痛的感觉,让嗡鸣声占据一切总好过被活活痛死吧?
会死吗?等等,会死吗?!
对!他要做点什么!那才是对的!
吴桥骤然醒过神来,头还是痛得不行,但他清楚地意识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去自救,阻止他思考,阻止他活下去!
霎时间,又是一阵冷汗。
吴桥突然抬起手,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小臂。
头疼没办法忽视,那如果有什么东西更痛呢?
他用力地几乎快要把自己的皮肉一起咬下来,却好像仍然不足够。
一点都觉察不到,为什么?
这样的疼痛不足以压过那种奇怪的头疼……他得做点别的什么才行!
更直接、更具体、更加疼痛的……
吴桥什么都思考不了,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正从刀具柜里拿起了最重的那把剔骨刀,正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快要用力地……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吴桥腾地又醒过来一次,他看见自己的身体正以一种相当诡异的姿势扭曲着,一手握着刀斩向自己的脖颈,而另一只手正向上掐着自己的颈项,反而以手臂挡下了刀挥下时的锋刃,只落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娘的,好恐怖。
吴桥在瞬间一阵脱力,刀落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
他娘的。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瞳孔震颤茫然之际,吴桥像是灵魂出窍那样听到自己的躯壳开口补上了《净心神咒》的最后一句。
这都是他娘的什么东西啊!
虽然接受了许师宪这个鬼真实存在的现状,但本质上来说还是完全唯物主义者的吴桥真的被这种超现实的状况吓懵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头顶的白炽灯几乎照亮一切,他看向窗外,一片漆黑。
……等等!
天不是早就亮了吗?
吴桥猛地睁眼,然后,好像又醒来一次。
第44章 坏事
吴桥猛地从床上弹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可他来不及感到疲惫,一掀被子就往窗边跑去。
没错,太阳,白天。
没错、这回没错……
然后他赶忙翻出手机,下午一点?
他睡着了吗?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上的床,什么时候睡着,什么时候……他真的醒过来了吗?
吴桥马上又是一阵恶寒。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啊!
这时候也没心思再睡,不,完全不敢再睡了。
吴桥赶忙披起衣服往公司赶去。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
他能想到的只有先去找卓云流——他唯一认识的,大概能稍微解释这些东西的人。
虽然原本说的是下午五点,但现在显然等不了那么久了。
吴桥边开车边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和许师宪分开的时候一切都还很正常,然后在公寓楼下吃面,回到公寓准备睡觉,睡不着,被王序叫走,打车去城西……
梳妆台?梳妆台!
吴桥突然想起他进门时看到的那个梳妆台,王序说赵青把那个盒子供在案台上,可是,他们家根本不可能有案台啊!
难道是那个吗?
吴桥很努力地回想,可当时只匆匆一瞥就被王序喊去喝酒,他实在想不起梳妆台上到底摆了些什么东西,那些东西里又到底有没有那只梨木盒子。
该死的。
等下,那王先生……?
吴桥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现在的王序还是王序吗?
他们所有人一开始都只觉得他正常了,没错,比起第一次在国清寺偶遇他时,比起被送去古荡病院的时候,比起那种明显能够叫人觉察的谵妄,现在看起来的确正常多了。
正常的交谈,正常的悲恸,正常的……
他妈的,正常人会在老婆死了后有心情找人喝酒吗?
但这也并不是完全没可能……吴桥被红灯拦下,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他真是疯了,越想越魔怔,原来什么都没觉察,现在只觉得什么都不对劲。
直到停了车往公司楼上赶的时候,吴桥才又想起,今天下午公司有生意要谈。
是吴家人,他不方面打照面,于是只能又拉开车门钻进车内给卓云流发消息。
吴桥:卓道长,醒了没?很急。
其实他根本也没抱什么期望,毕竟卓云流这人不靠谱也不是第一日。
不过今天倒奇怪,卓云流很快回复:醒了先生,何事找啊?
嘿,真是奇怪。
吴桥甩甩脑袋,把莫名其妙的疑心丢出去。他现在疑神疑鬼到快要发疯,只能先勉强自己不去多想,不然根本连半点事都没法做。
于是他一边在心中默念净心神咒,一边给卓云流发消息:地下车库,A区。
卓云流:好,我马上下来。
有人就好、有人就好。
吴桥摸了摸口袋翻出烟盒,只剩最后一支,他随手把空烟盒扔在车门储物格,有一下没一下地抽。
卓道长倒是很快赶了过来,见吴老板发愣,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一打开门就被烟味呛得止不住地咳嗽。
他眯起眼睛挥了挥烟气,“咳、咳。先生,少抽点吧,尼古丁致癌啊……”
话未说完,卓云流定睛一看,然后猛地大喊一声“卧槽”,冲上去打掉了吴桥手里烟。
吴桥一愣,这他娘的是干啥?
疑惑地抬起头只看见卓天师满脸惊恐的表情,然后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看,掉在地上的不是半截香烟,而是他妈的半截短线香!
吴桥骤然后背发毛,他转过身趴在储物格找出烟盒,竟然是满满一整盒的线香!
“这……这他妈的是什么啊?!”
吴桥真是发了懵,他想问卓云流,却发现卓云流的脸色更加难看,伸手颤颤巍巍地朝车后座指了指。
“先、先生……”卓云流盯着后座,嗓音有些颤抖,“那个,不会就是你说的盒子吧?”
霎时间,吴桥只觉得头皮一炸,然后全身上下所有的血都冷了下来,他根本就不敢转过身去!
吴桥咽了咽口水,“卓云流,卓道长,这到底怎么回事?”
卓云流壮着胆子又看了一眼,那个盒子确如先前吴桥形容般大小,珠光宝气华丽异常。
三清祖师爷保佑,许天师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得来!
“冷、冷静一点”,吴桥吐了口气,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卓云流,“你先别动,卓云流,咱俩复个盘。”
“还有那个必要吗?”
卓云流有些绝望,“咱们现在快点跑是不是更合适啊?”
“跑得掉吗?”吴桥问。
卓云流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吴桥很明确地知道,这玩意儿根本就不是他带来!
“那怎么办?现在能怎么办?”
卓云流这会儿也冷静了点,吴桥没有转头,他则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跨上了副驾驶。
当然也没敢直接去后座,瘆人得很。
“把安全带系上,”吴桥说着点火挂挡,“去灵羊道观找清虚真人。”
卓云流还是拧着脑袋,姿势有点怪异,但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盯着那个盒子才对。科学地来讲,就像是双缝干涉实验那样,被人注视着的时候,那些不规则的粒子才会按照原本的运动轨迹形成两道直线。
真是疯了……道长开始讲科学。
但目前没有更好的法子,吴桥边开车边和卓云流讲自己做得那个诡异的梦。
或许不是梦,但他搞不清楚,所以先用梦来指代。
卓云流越听心越沉,吴桥不像做梦,更像中邪。
或者说,降头。
有人要他死。
许天师生死未卜,他自认没那个本事在这种境地下保住吴桥,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没说完的前情和盘托出。
万一现在不说,往后没机会讲了怎么办?
吴桥要是死了,卓云流毫不怀疑许师宪就算是下地狱也要弄死他。
“善见城向南,鸡鸣之所,杀死魔波旬,”卓云流说:“还记得之前那个传说故事吗?赵青供奉的神是不动明王。她不仅仅是死于难产的,王先生猜得没错,许天师送她上路之前,她还留下这句话。”
向南?吴桥又开始头疼,他试图回想卓云流之前讲的传说,人间诞生活佛转世自称不动明王,一路南下传施佛法信众无数,在某一日梦见佛祖乔达摩的预言……
他还活着?!
杀死魔波旬,可是,魔罗是谁?
总不至于是他吧?
“我们去一趟南边,”吴桥说:“马上就去。”
“哪里?哪里算南边?”
“浙南,沿海。我以前曾经听人家说过,南边城市的庙不可随意参拜,因为野庙太多。”
吴桥说:“许师宪是因为一个棺材死的,那棺材现在在哪儿我不知道,但这一带从古至今行政区划早就改过百八十遍,我在想,以前的钱塘是不是不等于杭市,但应该也不至于远到福建广东,所以我想的是鹿城。”
这倒是新鲜话题,卓云流没听说过关于吴家金棺的事,两人七嘴八舌对完信息后俱是一阵沉默,事不宜迟,只能先往南边去看了再说。
很快车停到地,就算吴桥再不想面对也只好转过头,丝毫没有惊喜发生,端正放着的果真就是和他记忆中如出一辙的那只梨木盒子。
“我来吧,”吴桥说。
卓云流这时候倒也没和他争,只是点了点头拉开车门。
吴桥抱起那只盒子,很轻,他回想了一下,却怎么也记不得之前的重量。
两人带着这邪物上山,别说人了,连他娘的半个鬼影都没见着。
好不容易爬到了道观门前,却仍然没见到任何人。
灵羊道观大门紧闭,就像上一次他们走时那样,连门口的落叶都没清扫。
清虚道长还没回来?
“你有办法开门吗?”吴桥问。
卓云流想了想,“有是有,就是不太道德……”
“都他妈的这时候了还想道德呢?”吴桥瞪大了眼睛,“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道德水平这么高尚?”
“哈哈……”卓云流干笑两声,“一直如此,先生,良民啊我是。”
“滚你丫的,”吴桥手上抱着梨木盒,抬起脚踹他屁股,“别耍宝了,快开门。”
卓云流低下头吸了口气,然后猛地出拳砰地砸向道院大门一角,随着一声巨响,那扇金属合页居然叮呤哐啷地掉了下来。
吴桥骤然看得傻眼:“我去,卓道长,你还有这本事呢?”
物理超度?道院还教跆拳道?这他娘的是道观还是道馆啊?
“没……”卓云流不好意思地笑笑,把门板卸下来搬到一边:“那扇合页是我粘的,师父叫我下山找锁匠修门,我懒得去,这地方八百年都没人来一次更没小偷,就干脆拿胶粘上算完。”
他说完也觉得惊讶:“居然一直都没人发现哦。”
吴桥有些汗颜,“算了,办正事要紧。”
两人跨过门槛进入殿内,明明没半个人,道院内却燃着飘飘渺渺的香。
吴桥和卓云流循着那烟找过去,竟然越走越深,一直来到了那间清虚真人取剑的密室。
这对吗?吴桥朝卓云流看了一眼,发现他也一样懵逼,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问。
反正问了也等于没问。
还是卓道长先开口:“先生,这东西怎么办?”
是啊,道院没人,难不成再把这盒子搬回去吗?
那岂不是神经病……
吴桥想了想,把盒子朝香案前一扔,“走吧。”
卓云流傻眼:“这对吗?”
“不然怎么办?”吴桥反问:“你带走?你敢吗?”
卓道长看那盒子一眼,秒怂:“不敢……”
“不敢就走吧,”吴桥想摸只烟抽,一翻口袋空空如也才想起,那盒挤满线香的烟盒,然后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走,去鹿城。”吴桥说。
“现在?”
“对,就是现在。”
卓云流蹙眉:“先生,五百多公里,电车开得过去?”
吴桥像看傻哔那样看他一眼:“怎么,高铁停运了?”
“哦,哦……”卓云流也觉得自己大概是发神经,快走两步跟上吴桥,“工作怎么办?”
说得也是,吴桥皱了皱眉,摸出手机想了又想。
程灿立时三刻是指望不上,所以他给金Jimin去了个电话。
“喂?”那边接的很快。
“帮我个忙,”吴桥也没心思和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我有急事去一趟外地,帮我关照两天公司业务。”
电话那头金Jimin一笑调侃道:“我?我算什么角色帮吴老板管公司啊?”
“你帮不帮?”
换做平时,吴桥还真乐意和他嘴贱两句,可眼下半点心情也没。
金Jimin听出他语气不对,这会儿也收了玩笑认真道:“去做什么,我能帮上忙吗?”
什么二百五……
吴桥叹口气重复:“帮我管公司。”
“好,”金Jimin也不再追问,“好。”
“多谢,得闲再会。”吴桥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转头和卓云流道,“搞定了。”
卓道长一脸不敢置信:“这能行吗,先生,就这么叫人家来管事?这对吗?”
“不然怎么办?”吴桥问:“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吴桥当然也知道他们大概对金Jimin不放心,但毕竟算是为数不多值得信任的朋友了,吴老板一时之间还真的没有更好的人选。
“没有……”卓云流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坏事,”吴桥一边在手机上为两人买好去鹿城的车票,一边给Kevin发了个简讯。
大概意思也差不多,总之就是自己有急事要离开杭市两天,一切多辛苦他们关照。
Kevin那里倒是来了半个好消息,陈姜的病情控制住了,虽然没检测出是什么细菌病毒,但不再发烧,稳定一些就可以出院,叫他不用担心。
交代完一切,吴桥抬起头看了看天,日头正一点点沉下去。
按照卓云流的传话,许师宪失联的第一个二十四小时,马上就要结束了。
吴桥和卓云流紧赶慢赶地跑去了东站,连行李都没带上半件,还好是赶上了车。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吴桥叫了高铁外卖,不过也没什么选择,两人凑合凑合吃点洋快餐算了。
等车到站,又搭了快一个钟头的出租才到市区。
倒不是鹿城多大,主要是堵。
不年不节的,但一到晚上就堵得不行,大概是城市规划有问题。
说起来,吴桥说要来鹿城,其实也并非全然只是一时起意。
他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好像是撞了邪,连续几天几夜高烧不退,医院都说没得治,爸妈就是带着他去了鹿城……
虽然说什么撞邪,吴桥自己现在连半点印象也无,但他还记得老妈以前说起这件事的表情。
“囝囝,我现在真相信这世界上有鬼神诶。”
吴妈妈那时候好认真的说:“你一直发高烧说胡话,在医院挂水屁用都没有,还是你爸有办法,说认识一个治病救人很灵的先生,我俩请了假带着你跑到鹿城去。说来也奇怪,找到一个老先生开药,说是药,但其实那老先生给了我们俩一张符纸,说是烧成灰后用水冲开给你喂下去就好。本来我是不信的,还埋怨你爸找的什么医生装神弄鬼……可杭市的医院都看不好,在鹿城更没法子,要么只能北上首都去,你爸说先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再说。没想到,那符水一灌下去,你马上就醒过来了,你说这神不神奇?”
神奇,真他娘的神奇。
吴桥现在只求老爸老妈保佑,那个老先生能再救他一次。
以前从没仔细想过这事……老爸不喜欢讲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明明是他先提议要去的,但老妈每次说起这事,只要他在,都会蹙着眉认真地制止她讲下去。
但老妈还是偷偷讲了好几遍,大概是真的觉得幸运。
可不是吗?天无绝人之路,怪病居然真的被一碗符箓水治好,是个人都会觉得好运的。
不过,那次撞邪,到底是几岁的时候啊?
吴桥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拍脑门心说,他娘的不会就是那次和程灿上山吧?
这是鬼还是巡航导弹,有这么精准吗只吓唬他不吓唬程灿?
算了,吴桥摇了摇头,这时候想这些干嘛。
这会儿天也晚了,他们两人随便找了间连锁酒店下榻,订了两间单人间。
吴桥想赶快闭眼睡会儿,可是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心跳得厉害,大概是神经衰弱。
没办法,只能又坐了起来给隔壁房间的卓云流发简讯。
结果这小子倒是好眠,白天睡了也不耽误夜里,连半句话都没回复。
夜很安静,很黑,吴桥突然很想念许师宪。
上次他睡不着的时候,许天师还给他念净心神咒,这会儿连个鬼影都不见。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男人的承诺就是这么不牢靠。
虽然许师宪好像根本没承诺过什么东西。
但吴桥不管,反正是睡不着,比起想那些让人汗毛倒立诅咒或者诡异,他宁愿想想许师宪。
他转了转手腕上的红绳,叹一口气,然后再一次尝试闭上眼睛。
然而直到再次天光大亮,吴老板又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卓云流打开门看见吴桥那张比死了三天还难看的脸的时候,脱口而出又是一句卧槽。
“卧槽,”卓云流瞪大了眼睛:“先生,你这是昨天晚上下地夹喇嘛去了啊?”
卓云流个道士还懂盗墓?
但吴桥真没力气和他耍宝,叹了口气说:“快走吧。”
“去哪儿啊?”卓云流问,“酒店含早啊先生,早餐不吃了吗?”
“吃、吃、吃!”
吴桥忍无可忍,抬起手就是一个爆栗:“剁栗子吃不吃?”
“错了错了,”卓云流笑了笑,“等我一下,先生,你身上的东西有点太多了。”
什么东西?吴桥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艹,那咋办?”
卓云流老神在在地把吴桥推回了房间,然后手掐剑诀念道:“北帝敕召,东震西兑,南离北坎。开天门,闭地户,留人门,塞鬼路。上不通风过,下不容水流。大魔神崇,风刀斩头。人来无踪,鬼来迷路……”
这么酷炫?!
吴桥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卓云流显神通,倒是有趣——如果作法对象不是他自己的话。
只听卓道长突然一喝:“谨请东方甲乙木,十万天丁锁地轴;南方丙丁火,十万天丁齐降赴。西方庚辛金,十万天丁尽降临。北方壬癸水,十万天丁食恶鬼;中央戊己土,十万天丁齐卫护。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诏令落下,吴桥骤然觉得自己重新耳聪目明。
就像是原本沾满油污的镜子一下子被擦得干干净净,甚至光亮到让人有些害怕起来。
“卧槽,”吴桥问:“这什么东西啊?”
“下罩咒。”卓云流一吐气,“让那些东西离你远一点……不过我本事不够,赶不走他们,只能先这样等许天师回来再说。”
“够,太够了,”忍受这种诡异脑雾快两天的吴桥骤然一身轻松,握着卓云流的手激动得快要掉眼泪,“卓天师,有这本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卓云流没回答,反而问道:“先生,你一直这么容易被缠上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吴桥不明所以,“也没有吧?还是我不知道?”
“不对,”吴桥突然皱了皱眉,“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可能……”
他以前不信这个,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大概真的是八字太轻。
“很严重?会死吗?”吴桥问。
“那倒还不至于,”卓云流摇头,“不过可能会很倒霉就是了。”
不死就行,吴桥点了点头说:“走吧。”
他们两人叫了辆车,吴桥凭记忆报了个地址给司机,司机却皱了皱眉提醒说:“小伙子,来这边,庙不好随便拜哦。”
那就是对了,吴桥安下心来,总归能找到从前那位老先生就是好事。
“为什么?”卓道长好奇问:“庙还有拜不得的?”
“当然,”司机说:“供奉正神的阳庙是无所谓,但如果是阴庙,就不好随意参拜。”
阴庙?这里有阴庙吗?
卓云流一惊,杭市对于宗教管理相当严苛,所有登记在册的佛寺庙宇都必须是供奉佛法道经中有名有姓神仙的才行,一般人也没有条件供奉祠堂家仙或别的什么乡野神仙。
“鹿城的寺庙遍地都是,但叫得上名字的只有那么几个,”司机说着随手指了指车窗外,“那个就是了。”
卓云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是一处庙宇,看着不太正规,大概是村民自己用泥石砖瓦垒的,看着有点怪异。
司机说:“不知道供什么的庙就别进去,对你自己不好。”
这么邪门?
吴桥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一拍卓云流肩膀说:“有什么奇怪,灵隐都有邪僧像啊。”
“哈?”
“盗掘南宋皇陵,修建镇南塔的杨琏真迦,”吴桥说:“飞来峰百佛龛就是他负责监制修建的,然后把自己的像混了进去。”
“这么牛逼?”司机笑了笑,“那岂不是真要让他受万民供奉朝拜登神成佛?”
“哪能啊?”吴桥也一笑:“他造的那尊清朝的时候就被张岱砸了,然后把石像的头部丢进了厕所,现在那尊是后来仿制的赝品。”
“砸都砸了,干嘛还要修回去?”
“谁知道啊?”
“这怎么可能让他成佛?”卓云流嗤笑一声,“那佛教是不是也太儿戏了点?”
“怎么?”吴桥也笑了笑,“卓道长有何高见呐?”
“没有,但你要问我的话,我只能说登神成圣不是一件好事。”
吴桥听完沉默了一下,他又想起许师宪。
没错,凡人成仙怎么会是好事呢?
他叹一口气不再说话,司机虽然有些兴趣,见气氛突然冷下来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一直等车到站都没人再开口。
鹿城不像杭市开发得那么广,除了市中心,周围的区还是以农田和自建房为主。
吴桥带着卓云流来的也是这么样的一个地方。
高山脚下,打开手机,甚至能收到自然风景区的欢迎短信。
“能算卦吗?”
站在城郊结合部一样的镇门口时,吴桥问卓云流,“虽然我知道用卦象找人有点荒谬,但老实说,我的记忆只到这里为止了。”
到这里都算是老爸老妈在天有灵保佑,再问那个老先生到底住几栋几单元几零几,吴桥也是真没本事想起来。
“直接问会不会更快一点?”卓云流指了指路过打量了他俩一眼的居民说。
“呃,也是。”吴桥点头,“不过那卦能算什么?这也不用那也不用,卓道长,你学这玩意儿为啥呢?”
卓云流闻言摸出三枚硬币往上一抛,然后啪地一拍手背接住说:“装逼。”
“……”吴桥,“这种时候,就别装了吧?”
“先生,”卓云流好认真地说:“我会装到死为止的。”
还没等吴桥骂他,一个年轻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们要找谁吗?”
这不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吗!
吴桥赶忙说:“是的,但我记得不太清楚,这里是不是有一位替人看事消灾的老先生,我大概十年以前见过他……”
他话还没说完,那个年轻男人就摇了摇头说:“如果你说的是吴老先生,他已经过世了。”
那个老先生也姓吴?!
吴桥突然感觉这一切简直就像是永远无法解开的克莱因瓶一样荒谬,倒出去的东西转个弯就又进了肚子里,因就是果,果就是因,生生世世,无有可解!
第46章 中邪
吴桥沉了沉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重新开口道:“大概十几年前,父亲带着我见过一老先生,或许是道长或萨满?当时他用一碗符箓水治好了我的高热,可父亲很少提起这件事。陈先生,你知不知晓吴老先生生前修习的是何种术法?住所在哪儿?家里又可还有人在啊?”
先前Jimin说吴桥聪明,其实也并非什么恭维的话,他是真的很聪明。
吴桥这话问得很有技巧,一开始他只说了小时候见过一位或许时道长或萨满的老先生,可能是年轻人口中的吴老先生。
提出的问题却是吴老先生生前修习何种术法。
以不确定的因素开头,最后却假定事实成立提问。这种问话技巧可以从回答者的语言逻辑或停顿中得到一些被隐藏的信息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