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经纪人手册作家:好耐唔见
  发于:2025年03月01日

关灯
护眼

清虚子答:“没有人救世,业果自然就是世道当亡。”
吴桥一愣,清虚子说世道当亡。
可是、可是真的是那样的吗?没有人试图做任何事,好的或者坏的,就让因果自然的产生了……真的是那样吗?
他突然下意识地又问:“那如果,有人不愿意看着它亡呢?”
“吴桥!”
背后许师宪很快出声想要打断他,可惜迟了一点,或者说,他又怎么打断的了吴桥脑中已经继续如野火般疯长的臆测呢?
前头的清虚子没再接话,吴桥也知道自己现在完全是口不择言,因为一重「新的因果」,他的思绪变得好乱,如果有人不愿意就这样看此世将亡,却又算不到救城救民之神,要怎么办?
成神,还是……造神?
吴桥被这种猜测怵了一下,清虚子没回答他的臆测,只是往里走去。
可吴小怂蛋这时却像是吞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几步快走上前拦住清虚真人震声问道:“造城隍,你们,在造城隍,对不对?”
……造城隍。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吴桥也不知道。
只是,造一个因,谋一个果,比起救世,这不管怎么看都更像是在害人……
“够了,吴桥。”许师宪的声音几乎冷硬得像太平间的冰,“你没必要搞清楚那种事情。”
“有必要!”
听他那么说,吴桥却突然激动起来,“当然有必要!你是为了保护这座城池才下山的?然后因为吴家的那口棺材而死?或者,被那口棺害死?还是什么?为什么?那为什么现在又……”
他的话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逻辑,只是一些胡乱的语句拼凑,发泄情绪一样的吐出来。
可是清虚子叹了口气重新点燃新打好的香篆,当降真香的细烟飘上来的时候,清虚道长停在一尊细窄的棺椁前立身驻足。
清虚子说:“去做你应该做的事,玉显。”
应该做的事,是什么?吴桥像个点燃的炮仗那样又要问,却发现自己突然没法开口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为什么?
许师宪也站在棺椁前,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在清虚道长说完后便施力掀开了那口细窄的棺。
吴桥下意识地眯缝起眼睛,而后却惊觉,那棺材里躺着的不是某人或某物的尸身,而是一柄剑。
一柄冒着森冷寒气的法剑。
什么剑?吴桥一下子想起许师宪后脊的剑,想要去拉住他,可是已经来不及。
只见许天师猛地抬手,又一次从脊骨背后抽出那柄与棺材中如出一辙的法剑,剑刃银光一闪似削皮剜骨般嗡鸣着带着飞溅的血肉出鞘。
他妈的,邪的叫人心惊。
吴桥甚至在一瞬间以为自己听到了无比真切,那种血与肉、筋膜断裂的撕扯声,血管被斩断,然后从心脏向外泵出的血就像没有开关的喷泉那样发出骇人的噗哧声。
在这个瞬间,吴桥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那不是一柄没有剑鞘的剑。
可是,他疼不疼啊?
吴桥打了个寒颤,没有真切实体却弥天盖地的血雾涌出来,无比诡异的场景刹时吓得他几乎要停止呼吸。
可那头的许师宪却果真像没有知觉那样,连表情都未变过一丝一毫。
他伸手向前一挥,两柄法剑便在血海中融为一体,然后爆发出强烈到无法叫人忽视的嗡鸣。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你会死吗?许师宪,你会死吗!”吴桥喉口腥甜,气急攻心差点也要呕出血来,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突然又可以开口说话的,只知道用力地拽着许师宪的胳膊,很用力很用力,用力到连指关节都泛白。
许天师一手握着剑,一手被吴桥抓着,有些窘迫地抬起头说:“天天,我早就死了……”
“那我问你他娘的会不会再死一次啊!我问你会不会消失!我问你会不会痛!我问你会不会也觉得哀恸!我问你……”
吴桥又气又怨掉下半滴眼泪来,然后声音变得颤抖,“我问你为什么不答啊?”
为什么不回答啊……为什么,那么多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回答?
“以前不会的。”
许师宪突然因为某个瞬间察觉到一阵心颤,他放下剑,这次只是规规矩矩的背在身后,然后抬起手用指腹抹掉吴桥只有一点点的眼泪,“以前不会的,天天,游魂不会有痛,不会哀恸,更不会掉眼泪。”
温热、柔软、然后从干涩变得潮湿。
意识到那个的瞬间,吴桥只感觉大脑突然嗡地一下,为什么会有这种触感?
他猛地抬起头,撞进许天师那双如湖中夏末一池滥荷般的眼睛里,然后又一次说不出话。
游魂不会痛,不会悲伤,不会掉泪……
但如果是人呢?
人会痛,人会无止尽地感受到比痛更难耐的悲伤和无助,人会止不住地流下泪来。
鬼在失去那些东西之前,也都还是人啊。
吴桥转过头想找清虚道长,却发现清虚子已经不知道在何时离开了香室,只剩下烧了一半的一小篆降真香,正飘飘渺渺升起缕缕纤细的烟。
“你要做什么?”
吴桥瞪着眼睛问:“许师宪,你要去做什么?你应该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许师宪不想答他的,可是不知怎么,他突然眨眼锁了下眉说:“天天,那个,放松一点……”
吴桥闻言低下头看,他没有觉察,没有觉察到自己的指甲已经几乎用力到要嵌入许师宪掌心的软肉中去了。
许师宪大概被他拽得很痛吧?
“对不起”,吴桥说着,却没有放手,只是把许师宪又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然后低下头,轻轻地朝他掌心的红痕吹了口气后说:“但是,许哥,告诉我。先告诉我是什么,为什么。”
许师宪心头又是一颤,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感受了某种如轻风拂低杨柳,湖面荡起圈圈层层不痛不痒微小涟漪的错觉。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痒……和抓不住。
“没、没有什么不对的其实……”许师宪想收拢手掌,可那颗好像重新跳动起来的心却一颤一颤地不听话。
“你要和我说什么电车难题吗?救一个人还是救十个人?我不关心。”
“不是,我是说,这是命,天天。”
许师宪叹了口气,那双眼睛暗下去又亮起来,香篆的烟往这边飘,他似乎终于下定某种决心般开始认真地解释道。
“我的命就是这样,我的命太轻,又天生少情……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人的魂都好轻,所以要靠一副七情六欲的锁链栓住才能成活,会很重,但是很安全。”
他说着说着蹙了蹙眉,吴桥知道许师宪大概担心他听不懂这话的意思,所以他小心地抚了一下许天师的掌心说,“我明白,我明白。”
许师宪却突然转过脸不看他,自顾自地接着说:“我的命太轻了,本就是要死的。师父也想过很多办法,可是时运不济,正值天下多变之乱世,一切都只是刚好而已。”
“刚好?什么刚好?”吴桥问,“刚好你很容易死掉,所以干脆要用你轻飘飘的命去换那些不容易死掉的命?为什么,凭什么?本来就是大家都要死,这不是强盗是什么?”
“我不介意”,许师宪打断他说:“就凭我不介意。”
“没有人愿意被逼着去做,但是我感觉不到所谓不情愿或者不甘心的情绪,对「生」没有牵挂,对「死」这件事也根本没有恐惧,就凭这个。”
吴桥语塞。
这就好比是,因为耳聋的人听不见声音,所以干脆就要他去住在最吵闹的高架立交桥边上,然后说这样对大家都好。
好……好。
失聪者因为听不到所以没有意见,可是,烟呢?霾呢?情绪呢?
这些难道都不重要吗?
因为听不到,所以理所当然的不需要被考虑……这难道不是某种暴力吗?
吴桥抿着唇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种微妙的暴力,只觉得有点委屈。
可是许师宪根本不理解委屈是一种什么心情的,所以他替他觉得委屈,作为一个听力健全的人替他听到一声自己都未曾察觉隐匿的啜泣声。
“但就算是这样,我没有做到,吴桥,我没办到。”许师宪说着说着竟然垂下眼睛难过起来,“我没有做到就白白死掉了……”
吴桥腾地醒过神来把什么都抛去脑后,他捧起白娘子的脸蛋强硬地让那双眼睛重新对准自己,两江湖水碰撞的时候,掀起矮矮的浪尖陡然打湿了湖岸边低垂的柳条。
“那不是你的错,许哥。”
吴桥抚着他的脸,再一次,又一次,叹了口气后小心翼翼地说:“那不是合该叫你去做的,许师宪,明白吗?你是因为没有办法才去做的,你是因为没有办法才死掉的,这不是你的错,没有办法不是罪过。”

……其实根本就没有人在哭啊!
吴桥收回手转头向外看去,卓云流正倚在院门柱旁仰头打着个哈切朝这边招手道:“先生,不好意思打搅你……但陈小姐叫我来请人啊,还是我先去同她讲说老板还需要点时间?”
他吊儿郎当地搓了搓眼睛,然后定睛一看瞬间冒出冷汗来:“我艹。”
卓云流像撞鬼那样向后猛退两步,大声道:“搞什么啊?大变活人?这要做什么?啊?”
搞什么?cosplay祖师爷复活?不肖徒孙被吓得半死啊!
但卓道长这会儿是剑也没棍也没,赤手空拳斩鬼打人一样办不到,于是下意识拔腿要跑,没想到跑也没跑成,被吴桥一把拦住,窝囊的要死。
卓道长又仰起头大声:“做啥啊……!”
“果然吧?果然吧!”
吴桥一边拉着想跑的卓云流,一边转头看向许师宪,“怎么回事,那剑有问题!那剑……现在是怎么搞的,哈?为什么你突然从鬼变人?算什么因果?有什么代价?”
他说着又转向卓云流问:“清虚道长呢?我问你清虚道长去哪儿了?”
“靠,我哪里知道啊!找人也没必要拽着我不放吧!”卓道长只想快跑,后了大悔答应陈姜去找吴桥,“师父带着卓风下山了啊,就刚刚,说是要去找什么东西来着?我没在意……”
“他妈的。”三好市民吴桥难得爆粗,“刚走?去哪儿?他们要去哪儿你总知道吧?”
“我不知道啊!”
卓云流也好无奈:“我怎么会知道,我比窦娥冤啊先生,那种事情师父只会带着卓风去啊……”
“为什么?为什么?”
吴桥也知道卓云流没必要说谎,可这时候心乱如麻比起逼问他更是像泄愤般地喊道:“你为什么会不知道?你不也是这个道院的皈依弟子吗?卓风喊你一句师兄,你怎么敢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不是啊!”卓云流也大声喊,不知道吴桥在激动什么东西:“我不是啊,先生,我是俗居道士啊!卓风是皈依弟子没错,但我不是啊!到底谁会同意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去皈依啊!我做喃呒是为了讨生活,死掉的话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是?
吴桥愣了一下,等等,死掉?他说了死掉?
好像突然被那句话点醒,吴桥倒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再问,却突然被口袋里的电话震动打断。
“喂,大佬,怎么还不回啊?”
是陈姜打来的,声音有点不耐烦:“我就知道卓云流那家伙不靠谱……你们在哪儿?发个定位来啊我去找你们。”
“不用了”,吴桥一边回一边拉着许师宪往道院门口走,“我见到他了,我们马上就过去。”
陈姜在那头哼了声,“十分钟啊。”
“好,十分钟。”
卓云流狗狗祟祟跟上他俩,“先生,十分钟,要用跑的啊。”
吴桥捂着听筒翻了个白眼,然后耐心地问:“十五分钟行不行?”
“问我哦?”陈姜笑了笑,“那就不行,十分钟,我马上开计时。”
她讲完就挂了电话,连半点再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给吴桥。
“喂、喂!”吴桥叹气,“这家伙……”
“没赶到会怎样?”卓云流问。
吴桥瞥他一眼:“她很烦,你不会想知道的。”
许师宪转过头:“往哪边?”
卓云流:“啊?”
“问你往哪边走啊!”吴桥又叹一口气,时间已经过去一分钟。
“哦、哦”,卓云流后知后觉地指了指下山的路说,“他们是往蛤蟆峰去的啦,走游客道,路上应该能碰到……”
还真是有够不靠谱的。
吴桥懒得讲他,看了眼许师宪,可许师宪只是点了点头,从腰间摸出一只罗盘看了眼说:“走吧。”
“哪儿来的?”吴老板惊讶:“许哥,你哆啦A梦哦?”
“走吧,还剩不到七分钟。”
像在催又没在催的……
吴桥也觉得奇怪,难道非得等他说“好”吗?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好……喂!”
吴老板话音未落,就被许天师拽着往前去了。
许师宪手长腿长只看了眼罗盘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知道位置,总之吴桥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又被用力扶稳。
很安全的不太安全!
“也不用真的那么急啦我开玩笑的!”
许师宪明明只是面无表情很平常地往前走,可吴桥就是莫名觉得他走得好急好快,做什么连走路都要火急火燎,那未免也活得太辛苦,大不了被姜姜骂一下咯。
“还有……五分钟。”许师宪说。
“迟到也没关系啦。”
“她真的在计时。”
“这你都知道哦!”吴桥惊讶,“没错啊,她肯定会计的,然后捧着手机念好久,「迟到了迟到了啊」!然后要求给她认错道歉这种……”
“现在跑一下的话还来得及……”
“来不及也没关系!”吴桥打断他,“偶尔辜负一下他人的期待也没关系啦!”
吴桥突然慢下脚步,这次轮到许师宪被他一拽,可吴老板力气根本不大,许天师竟然就像是被什么拴住那样往后倒了下来。
“喂,碰瓷哦许哥?”
吴桥笑了笑接住他,然后继续往前走去,“让她念一下就好了啊,十分钟内赶不到不会真的发生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的,作为人来讲,会有办不到的事情很正常啊!”
他虽然这么说着,却也没有真的停下来,只是稍微放慢了一点步调,然后捏了捏许师宪有点凉的掌心接着赶路。
“要降温了哦,不过只是暂时的了啦,再过一周又还会再升温的,反反复复,然后一直要到十二月开始才会真的结束夏天。”
结束夏天哦,秋老虎,秋天像老虎一样,把夏的热一起吃掉,然后变成一只闷热老虎,到一点也不剩的时候才还给冬来下雪。
许师宪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笑了下说:“没有秋天了吗?”
“对于在意的人来说就有啊”,吴桥理所当然道,他指了指左手边,山下的北山街说:“梧桐叶马上就要开始变黄了不是吗?还有满觉陇的桂花,要我说的话,杭市的秋一定就是桂花味啦。”
许师宪转过头:“那为什么说十二月才结束「夏天」?”
吴桥也笑了笑:“因为今年的夏天很特别啊,特别到让我没有心思去在意一个短暂的秋天,特别到连桂花的气味都暂时闻不到……你听嘛,树上还有蝉在叫呢。”
树上还有蝉叫。
残喘着活过秋天的蝉,夏季的影子,如果一定要去找的话,就算是雪花已经飘下来的时候,这个世界上一定也会在某个角落留着一点点夏日遗迹的。
“或许明年我会在意秋天”,吴桥说着,很不文明地摘了朵山上路边的木芙蓉,“或许后年会在意春天,总之,世界是会因为被注视而改变的,你的在意很重要,不是吗?因为这是你的世界。”
吴桥把花瓣整理好后递给许师宪,许天师有点不明所以地接了下来,看看他。
粉白的柔软花瓣在他的掌心被风吹动,缱绻的芙蓉只一朵便是花团锦簇。
“说起来,木芙蓉也叫拒霜花诶,打了霜反而开得更鲜艳”,吴桥笑着说:“这个是木芙蓉,西湖里的残荷是水芙蓉,相逢不语,芙蓉著秋雨……”
许师宪大概听不明白,可事实上,吴老板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东西,所以许天师只是看着掌心的芙蓉花,然后提醒吴桥左转。
“偶尔驼背也没关系的”,吴桥说,“偶尔走得慢也没关系,偶尔觉得抬着头很累也没关系,偶尔委屈或者难过到想要耍赖也没关系……”
说着说着,他突然自己觉得不是滋味起来,摸了摸口袋找到烟盒,推一根出来叼着,山上的风太大,打火机怎么也点不着。
“想要什么东西,偶尔也要试着去抢抢看才行”,吴桥边说边皱着眉甩了甩打火机,还是点不着火,“包括命也是,想要的话,抢回来啊。”
然后他顿了一下,记起许师宪大概不懂「想要」是一种什么心情。
……呲。
什么声音?吴桥抬起头,只见许天师搓了个响指,一闪的火就跳上他的指尖,他停下来,拉着吴桥也停下。
许师宪背过身帮他挡住风,然后用指尖跳动的火点燃他唇间的烟,火星燃起来,灭下去,一缕烟很快就被漏进来的风吹得散了。
吴老板笑:“这么好用?其实也不需要那么做啦,我只是……”
“只是我想做而已。”许师宪说。
“什么?”
“嗯,走吧。”
吴桥不明所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许师宪似乎说了「我想」。
心砰砰地跳,他突然有点悸动,蹦了几步吐出口烟笑两下,有点蠢。
“那个……”
“喂!”
是陈姜的声音,气鼓鼓地跑过来准备兴师问罪,然后定睛一看猛地愣住,“老板,他是哪位啊?请你喝茶的朋友?那卓道长去哪儿了?”
“还有!上山吸烟罚款二百啊!”

又跑去哪里?真是自说自话。
吴桥叹一口气,什么都还没问明白,人就一个接一个地找不见,世事如浮岚蒙瞽,人也扑朔迷离。
“那个……”他张了张口想解释许师宪的身份,一时之间却又愣住,不知道该怎么讲。
这种事,太离奇了,不足为人道。
“帅哥哦”,陈姜似乎没觉察到老板的欲言又止,眼珠子一亮上下看了看许天师,往前两步调侃:“体态真的很好欸……”
她说着突然转过头,朝林小姐笑着扬声道:“诶嘉敏姐,我说如果那部仙侠剧的男主角也能站这么直的话,大概也不会被骂那么惨了吧。”
林嘉敏端着茶杯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放下手里的红茶,很商务地朝许师宪伸出手笑了笑:“您好,我是林嘉敏,明天殡仪服务公司的业务经理。”
许天师也点头示意,很自然地握了握她的手道:“许师宪,您好。”
吴桥在一旁打断他俩问:“诶,我说公司什么时候还有经理这个职务了啊?怎么没人通知老板?”
“你很神经诶吴桥”,陈姜白他一眼:“那你要大家出去对接客户的时候讲什么?讲我们公司其实根本毫无组织架构,但由于全公司算上财务也只有不到十个人所以无所谓啦?”
还没等吴桥回嘴,陈姜就挤了进来摊开手掌挨个介绍起公司成员,李顾问,徐部长,林经理……然后她自己是客户运营总监。
明明是全公司出动的规模,听上去却像是中高层聚会。
吴桥听得也笑了一下,真可惜,许师宪其实本来就天天在公司里待着诶,不然还真有可能相信那种话,毕竟陈姜真的很擅长撑场面。
“许先生和我们是有……业务合作?”
徐部长休息日也架着台笔记本电脑,见吴桥带人回来,立刻很有眼色地打开了备忘录。
“没有。”许师宪摇头,“没有。”
Kevin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吴桥,“那就是老板的私人行程安排?”
“欸,那种事情不需要特别记录啦!”
突然被cue的吴桥搓了搓胳膊讪讪道:“又不是什么总裁特助,不要什么都记啦很渗人诶……”
“没人有在记那种事情啦”,陈姜挥了挥手,然后指着草地上大家登山野餐的装备道:“话说这也太寒酸了吧老板!好歹请客去吃楼外楼啊……”
怎么又是楼外楼?楼外楼广告哦?
吴桥无奈道:“我看你们不是挺开心的。”
“屁嘞!是谁有在开心?”
“你啊!”吴老板退后一步,理所当然地指了指手里还拿着烤三文治的陈姜,“我看就是你最开心了。”
陈姜太阳穴跳了跳:“那是两码事啦!”
他们正聊得起劲,那边卓云流回来,准备悄无声息偷偷混入人群,结果一个对视被猪队友李叙毫不留情地出卖。
因为Kevin仔业务繁忙,所以相机被李顾问继承,卓云流回来的时候,李叙正颇有兴致地研究他的尼康相机拍西湖,一只手托着焦距镜头一只手贴着快门,一转过头,长枪短炮就把鬼鬼祟祟的卓云流逮个正着。
咔嚓一声后,他抿唇笑着扬声道:“欸,卓道长,怎么现在才回?去到哪里这么乐不思蜀……唔。”
“蜀个屁!”
众人闻声回头看去,卓云流正准备堵死李叙的破嘴杀人灭口,陈姜立马蹬蹬蹬跑过去兴师问罪顺带英雄救美:“我叫你去喊老板你喊哪里去了?怎么搞半天自己跑没影,简讯也不回一个?你晓不晓得我差点报119啊!”
吴桥乐了一下:“为什么是119?”
陈姜又翻了一个大白眼:“他这种的应该要找宠物的部门负责吧?真的有达到人类的智力水平吗?”
“喂喂喂!”卓云流虽然人怂志短,但也不真是面团捏的,“不会讲话我替你打120啊陈小姐?”
陈姜脑门血管又是一跳:“你完蛋了。”
“欸”,李叙放下相机用手肘拐了拐卓道长:“敢惹肱骨大臣,你不知道公司茶水也都是陈总监负责的哦?惹了她是真的没有好果子吃。”
卓云流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幸灾乐祸的李叙,然后又转过头看看吴桥。
吴桥赶忙撇清关系:“这个老板不负责解决。”
于是卓云流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另一位肱骨大臣Kevin徐:“靓仔,说句话啊。”
Kevin斜他一眼,偏过头讲电话去了。
一旁的许师宪突然低声笑了笑,卓云流更是被吓得一身鸡皮疙瘩问吴老板:“那、那、那、先生,不会以后,那个……”
“嗯”,吴桥点了点头,“以后许先生也会加入我们明天殡仪服务公司……那个,姜姜,帮我想下还有什么职务可以分配的?”
搞什么,当分蛋糕啊?陈姜无语:“那这位许先生都做点乜事啊老板?”
做事?啊……做事。
说起来,公司招人是要来做嘢的哦。
许师宪这算不算关系户入职?
吴桥神游片刻,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卓云流夸张的惊呼声打断:“哈?真的假的啊?不要啊!”
李叙不明所以:“你那么激动干嘛?人抢你饭碗啊?”
……那还不就是。
但又不能讲,卓云流是哑巴吞黄连,有苦难言。
吴桥倒是又想了想,对啊,做点什么呢?
许天师从前不是习丧葬法事的火居道长,他也没有真要丢开卓云流的意思。
“许哥,你打算做什么?”
想不出来,于是吴桥干脆直接转过头问。
“我?”许师宪眨了眨眼,“要问我吗?”
他这么一说,吴老板突然又想起被这群人插科打诨一下就抛去脑后的什么「你该完成的事」,于是赶忙摇头又摆手撤回道:“算了,你别想,就继续跟住我吧。”
然后他又沉默片刻,猛地打了个响指笑着看向陈姜说:“喏,总裁助理,这下有咯。”
什么东西啊!陈姜噗地笑了起来,她没忍住,一旁的林小姐忍住了,但表情也不太好看。
“讲真的啊老板?”陈姜一只手捂着嘴另一手撑着吴桥的肩膀抬起头看他,“可是,你那点行程真的需要助理来对接记录吗?再说,公司还养得起新人哦?”
“我自己养嘛。”
吴老板转了转眼珠,没察觉这话说得有什么不对,“所有,财务问题不需要担心……”
“喂,请来干嘛?请来记录你一日三餐有没有按时吃饭乜十三点?”
陈姜皱着眉打断他,鉴于轧是非的对象还在面前,于是她很小声地凑在吴老板耳边抿着唇说:“包养小白脸……被人下咗蛊啊你?要不要给你请帮道士来啊蠢仔?”
谁……谁!个十三点!
吴桥打开她的手想反驳,但憋了半天没讲出话来。
许师宪其实听到了,但他没太懂那是什么意思,也没太懂陈姜为什么像法海恨白蛇精一样讨厌他,于是蛇精只是看向吴桥,又眨了眨那双秋水一样的眼睛。
吴老板随后泄气一笑,心想自己哪是被人下蛊,根本就是鬼上身。
但是他对陈姜说:“你别管,我有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就是被人骗光钱然后去找棵歪脖子树吊死啊白痴!”
陈总监咬着牙恨铁不成钢,曲起食指关节准备给老板吃个剁栗子醒醒神,结果还没敲下去就被人挡住。
陈姜抬头吓了一跳,发现许师宪此人瓷菩萨一样的脸色骤然沉了几分,冲眼一看凉得要命,叫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赶忙收回手,陈总监莫名其妙转头看了眼一旁卓云流,卓道长一脸同情地朝她闭眼点了点头,没说话。
莫名其妙!
陈总监一个头两个大,这群人都发什么神经!
吴桥心虚,其实陈姜说得也没错,只不过他不是被人骗钱,是自己掏空家底后是被鬼送钱。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