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种—— by一个巨大的坑
一个巨大的坑  发于:2025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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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顺着楚平的额角留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的脏腑似乎挪了位,从体内传来一阵巨大的疼痛,更糟糕的是,楚平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也所剩无几了。
而残余的魔君虽然折损了两个同伴,但也多亏他的两名同伴铺路,他的状态明显比楚平好上太多了,他面带恶意的看着楚平,怒道:“你一个只配用破剑的修士,竟敢对我等如此不敬,看我断了你的剑,割下你的头,祭我的兄弟。”
而此时,楚平甚至连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到这里了吗?”楚平无奈地想着。他想起黎阳曾评他“剑招练得再好有什么用”。
今日方知,黎阳所言非虚。
是啊,他终究不是小师叔,也不是薛师兄,那两个是山尖尖上的人物,而他楚平呢?既不出色,也不聪明。实在是追赶不上。
若是他们在这里,应该轻易便能打败面前的三名魔君吧。
可楚平办不到,办不到便只能死了。
死不可怕,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信守诺言才是真的可怕。
可人到临死,能不能信守诺言还有那么重要吗?
有那么一瞬间,一个念头浮现在楚平的脑海中:“我可能真的是个笨蛋。”
其实很多事情,楚平也是隐约知道的。比如薛师兄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比如他可能要为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死在这里了。
但很多事情楚平不是弄不明白,是他实在不愿意想太多。他只想回报别人对他的好,有什么错呢?
在上清宗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嫌弃楚平笨,能看得上楚平的人不多,薛师兄算其中一个,小师叔也算一个。
为自己的朋友拼上性命,怎么算得上笨呢?
愿为愚人,自守本心。
他近乎执拗地挥着自己的剑,如同千百万次在上清宗练剑时一样。他想,若这是此生最后一次挥剑,那必得要挥得完美才行。楚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剑绕着周身打了个转,抡出了一道浑圆的剑气。挟风带雨地朝着那最后一名魔君奔袭而去。
他看向手中那把外观平平无奇的剑,在心中默默对它说道:“希望你不会后悔选我这么一个笨蛋当了主人。”
回应楚平的,是长剑的一声低吟。
其实普通人离天才很遥远,遥远到穷极一生追赶,也只能赶上天才的一个背影;又也许普通人离天才其实很近,近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是在精疲力竭时,有没有再跨出一步的勇气。
他看着楚平发出的那道剑气,发出了一声无情的嘲笑:“呵,垂死挣扎。”
可是很快,魔君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那剑气竟在行径的路上逐渐凝练,而后,竟演化成了一道磅礴的剑意。魔君只感觉一股山岳耸峙般的威压朝自己袭来,将他的头重重地压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到了此刻,那魔将才看清楚,那柄糟到他蹋嫌弃的素朴长剑上似乎写了两个字。原本在这雨夜中看得不甚清晰,如今,魔修的鲜血侵上了长剑,倒叫这两个字越发清晰了。本不过最寻常的两个字,却因着身上那让他连手都抬不起来的厚重剑意而让他心生敬畏。
这次怕不是遇到硬茬了……
曾经剑冢里那人人都瞧不起的剑,如今也终于绽放了它应有的光彩。
其名,昆仑。
而城外的洞穴之中,战事亦到了灼热之处。
灵脉被断之后,原本泛着幽蓝荧光的湖水也渐渐黯淡了下去,如同月曜渐渐消散的三魂。
薛野的脖子已经落入的夜暝的手里,似乎下一个瞬间便会被利落地折断。
“咳咳。”窒息的感觉让薛野极为难受,但到了这种时候,他还能极为小人得志地朝魔尊扬起一个笑脸:“世伯再怎么喊打喊杀,如今怕是也晚了。”
而此刻的夜暝可以说是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的眼白充斥着红血丝,只留下了无边的杀意。失了风度的夜暝看起来宛如恶鬼修罗,他紧紧地盯着薛野那张胀得青紫的脸,嘴上冰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找死!”
徐白见状,赶紧调集两道剑意和烛照,同往夜暝的方向而去。
“铮”的一声,与之前一样。剑意和烛照都被夜暝的护身法阵给挡了回来。
“谁说,我是来找死的。”眼看着薛野就要活不成了,竟还有余力扯出个得逞的笑来。只见他挑衅地看着夜暝,嘴里气若游丝地倒数道:“三,二……”
夜暝直觉不对。
伴随着薛野如同低吟般的一声:“一。”
夜暝顿时觉得腹中翻腾不止,丹田中的灵力也随着疼痛被一并吸走。

第106章
魔尊不愧是魔尊,纵是腹内翻涌,面上依旧是滴水不漏,只擒着薛野脖子的手放松了些许力道。他看着薛野,扯着嘴角露出了个轻笑来,道:“贤侄真是好手段啊。”
薛野倒也谦虚,回以一个乍看之下仿佛真心实意的笑容来,道:“自是不及世伯。”转而又像是个向长辈叙述见闻的小辈一般,和煦问道,“不知世伯可曾听闻过最近在中州肆虐的血肉灵芝?”
那语气,若不是现下薛野的脖子尚在夜暝手里,倒真听上去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恭敬。
夜暝听了这话不由地眯起了眼睛,似在细细思索着什么:“哦?血肉灵芝?”他似乎游刃有余,丝毫没有被腹中那不停吸收灵力的蛊所影响。但薛野有把握,魔尊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世伯不好奇,我从哪里得来的血肉灵芝吗?”
夜暝似乎已经对血肉灵芝的来历有了十足的把握,用笃定的语气说道:“曾耳闻此物在中州肆虐,稀奇得很,料想寻常修士没这个本事,必是高人所为。而世上最好的蛊师,应是内子,阿芜。”
薛野赞同地笑了笑,道:“世伯所料不错。”
得到了“阿芜”这个名字之后,夜暝便了然地说道:“既是阿芜所为,那这东西,多半是特地为我炮制的了。”
夜暝竟然能如此冷静地分析自己发妻的目的,倒是令薛野着实意外,不由地在心中“啐”了一声,暗道一句这两夫妻当真是天生一对。面上,仍是恭恭敬敬地对夜暝说道:“世伯英明。”
夜暝却笑了:“你相信阿芜?真觉得小小蛊虫就可以杀了我。”
薛野实话实说:“世伯乃是魔尊,侄儿怎敢大意。借这小小蛊虫,只是为破世伯的护身法阵罢了。”说罢,原本还笑盈盈的薛野突然敛了眉目,扭头向着徐白的方向喊道,“徐白!”
说这话的同时,薛野暗自催动着藏于自己的芥子囊中的栖寒枝,引得魔尊腹内的蛊虫迅速成长。几乎是霎时之间,夜暝的腹腔迅速涨大,且那皮肉之下似有什么东西正在不规则的挣扎扭动,简直像是随时要冲破腹腔一般。
血肉灵芝以被寄宿者的灵力为食,在灵力越强的寄宿者身上,成长得越快。对于血肉灵芝来说,夜暝的丹田简直是绝好的温养地,它扎根于此,近乎贪婪地吮吸着夜暝经脉之中的每一寸灵力,并毫不客气地看着它们一丝丝地转化为自己逐渐舒展的伞盖。甚至不需要十个月,顷刻间便成长到了可以脱离母体的大小。同时,由于伞盖的扩大,夜暝的丹田很快便容不下这已经长大的血肉灵芝了。不多时他的腹部便出现了第一道裂痕,紧接着,鲜血如同泼墨一般落了满地。吸饱了灵力的血肉灵芝如同浸满了鲜血的红色伞面,从夜暝的腹部脱胎而出,缓缓张开。那已经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疼痛了,但是夜暝却也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头,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吼叫。
“找死!”夜暝心里十分清楚,如今情势对他十分不利,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拖延,唯一要做的便是直接拧断薛野的脖子。
然而正在夜暝手上发力的同时,倏尔两道剑意便从他的身后穿梭袭来,夜暝一心只想快速拧断薛野的脖子,避闪不及,那两道剑意轻易便刺穿了夜暝用来擒着薛野脖子的右手腕。
不用想,正是徐白前来英雄救美,应该说他和薛野配合得极好,几乎在薛野喊他的一瞬间便立刻明白了自己需要做什么。
夜暝吃痛,右手条件反射一般放开了薛野的脖子。然而没等薛野撤身,又用左手便一把锁住了薛野的肩膀。夜暝看得很清楚:在这场战斗里谁是指挥者,谁又是谁的软肋。他甚至还能忍着疼痛,有闲心将薛野之前嘲讽自己的话还回去:“还是贤侄说得对,擒贼先擒王。”
薛野虽然走不了,但好歹要害不在对面手里了,自然不可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听薛野大喝一声:“寒江雪。”
如同回应薛野的呼唤一般,第二寒江雪的剑刃之上生出了寒霜,几乎是一瞬之间,那寒霜如同烟花般炸裂,在整个地下洞穴中扩散开来。离薛野最近的夜暝被波及得最严重。瞬间的低温将他的整个左手冻得硬邦邦。而后早已飞至附近的烛照一尾巴甩在了夜暝的左手上,竟然将夜暝的整个左手手掌敲得粉碎。
右手被贯穿,左手被粉碎,夜暝一下子就失去了自己的两只手,腹部还被血肉灵芝开了个大洞。正当薛野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只见夜暝张大了嘴巴,从嗓子深处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咆哮。那声音,比起人类的嘶吼,更像是野兽的低吟,且带着一股巨大的威压,薛野只感觉自己鼻头一热,接着,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鼻孔里流了出来。滴落在了衣襟之上,晕染出一片刺目的红。
薛野抬手想擦,却发现自己的眼角也是湿润一片——他竟然被夜暝的一声嘶嚎给震得七窍流血了。
再看徐白,也比薛野好不了多少,都是满脸血污。甚至连烛照都呜咽了一声,落在了薛野旁边的地上。
据传从渊城诞生之初,是因夜暝单人匹马,斩落守渊恶兽。那畜生修为颇高,死后内丹亦被夜暝所炼化,料想这伤害颇高的兽吼便出于此。
好在薛野七窍流血的同时,一道剑意擦过了薛野的鬓角冲向夜暝,直直的贯穿了夜暝的肩膀。
强大的冲力之下,夜暝被撞得往后踉跄了几步,终于和薛野拉开了一段距离。也正是此时,薛野注意到夜暝的右手虽然早已经鲜血淋漓,但已然在蓄力之中,一团浓郁的灵气汇聚于手掌之上,看起来十分不祥。
那是一团黑红色的灵力。
血肉可以再生,命却只有一条。
夜暝深谙这个道理。
夜暝惋惜得看着道:“侄儿心机颇深,若再容你一些时日,怕是迟早能成气候,可惜你太沉不住气,盯上我的时间太早了。”说着,便要将这团黑色的灵力拍在薛野的脑门上。
徐白和烛照自然察觉出了不妙,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夜暝发动攻击。然而哪怕皮肉翻飞,血肉模糊夜暝的手掌依然一往无前地朝着薛野而去。
若是吃了这一招,薛野必得死无全尸,魂飞魄散不可。
徐白眼看着那团灵力离薛野越来越近,几乎是目眦欲裂。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的薄纱竟突然从洞穴入口的方向飞了过来,它就像是一道琢磨不透的烟雾,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又异常迅速地靠近,等到有人发现它的存在的时候,它已经出其不意地绕遍夜暝的全身,而后猛然收紧将夜暝整个人捆了个结结实实,连耳鼻都没有放过,只留下一双愤恨的眼睛。
同时,也确确实实地挡下了夜暝那将要砸在薛野身上的灵力。
这突然出现的帮手显然让徐白有些措手不及,但同时,也让他感到庆幸。他甚至不敢回想如果这道白绫没有出现,他将要面对什么,只能深吸一口气,朝着黑暗中扬声道:“何方道友,慷慨援手?”
像是回应徐白的话一般,黑暗中,一个女子的身影逐渐显现。她手上握着白绫,显然就是将夜暝给捆起来的意外帮手。
夜暝显然认识她,他被捆得结实,只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冒着红光,气得能喷出火来。
女子没有看徐白,反而直勾勾地看着夜暝,愤恨道:“夜暝,这么多年来我苦寻主上的尸身不得,果然是你利用灵脉隐匿了他的踪迹。”
原本,地下灵脉不光温养着月曜的三魂,还同时用充盈的灵气掩盖了月曜尸身的踪迹,而如今薛野断了灵脉,才让一切的蛛丝马迹得以显露出来。
话虽如此,但这女子来得如此迅速,显然是已在从极之渊找了月曜许多年了。而她尊称北境之主为主上,那么便可以得知,她必然是北境的人。再加上,此女子修为不低——要知道,想要紧靠一条白绫压制住魔尊,非大乘期不可为。
哪怕放眼北境,应该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就奇怪了,北境与外界的通路应该早已断绝,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号人物在从极之渊呢?
薛野皱眉,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而另一边,那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已经解开了束缚着夜暝嘴巴的白绫,似乎有话要问:“说,主上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夜暝显然认识此女子,只不屑地对她说道:“呵,三百年了,你竟还是想不通这个答案。哈哈哈哈哈,也对也对,你也不过是孤鸾的一条狗罢了。”
孤鸾,正是雪山神女的闺名。
女子听了这话,微微蹙起了眉头,她再次紧了紧手中的白绫,居高临下地看着夜暝道:“你少扯这种嘴皮。从前高高在上的魔尊,如今被两个小辈打的失了分寸,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你偷走主上尸身的账我还不曾与你清算,如今竟还敢在此口出狂言。”
这女子自顾自地声讨着夜暝,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与站在一旁的薛野和徐白。而夜暝似乎亦与她有旧怨,比起将自己打伤的薛野和徐白,竟反而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更为仇视。
只听夜暝冷哼一声:“偷?什么叫偷?昔年月曜与我有约,要于般若林决出谁才是这世间最强者,我苦等三年,他却未曾赴约,再听闻他的消息,便是讣告。他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什么“为求雪山神女一顾自散修为”,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你们北境还真是什么谎话都能编出来啊。”
“孤鸾大人亲自说的,怎会有假?”那女子冷哼了一声,似乎他们之间这样的争吵已出现过不止一次,她早就知道辩不出任何结果,只厌恶地看着夜暝,骂了一声:“武痴一个,说了也白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薛野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蹊跷的地方。
似乎,当年北境之主的死,另有隐情?
薛野还想继续听听更多细节,然而这两人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那名的女子好像说得累了,便在右手中幻化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高高举起,对着夜暝的天灵盖便要下手:“既然留你无用,那你这么多年的账,便在今日一起结了吧。”
薛野定睛一看,这怎么行?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于是,他的眼珠子转了转,赶紧制止道:“仙子且慢!”
那女子似乎没想到薛野会出声阻拦,惊讶之下竟真的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转头看向薛野,道:“你是何人?”
“我是一介散修,不顾挂齿,只是我这位朋友,仙子或许会觉得有几分眼熟。”说着,薛野指向了徐白。
女子闻言,看向了徐白,只一眼,便整个人不由地一怔。
若是薛野所料不错,这名女子与北境有渊源,定会对徐白的长相有所回应。
而事实也正如薛野预料的那样。
那女子细细端详着徐白的脸,嘴上还止不住地喃喃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只是听着那女子的自语声,薛野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撇嘴:“能不像吗?一看就知道是谁的种。”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附和,便听见一旁被绑着的夜暝陡然开口嘲讽道:“怎么了?玉枝姑姑,见了一张酷似月曜的脸,便又动了春心了吗?真是好不害臊,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还想老牛吃嫩草?你……”话里话外,似乎揭露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
可惜夜暝话还没说完,嘴便被这名交玉枝姑姑的女子用白绫再次堵了起来,同时,玉枝手中那锋利的匕首被再次抬高,看得出来,已是杀机必现。
薛野可不想让夜暝就这么死在玉枝受伤,赶紧趁机赶紧转移话题,指着徐白恭敬地向玉枝询问道,“可见故人之姿?”
玉枝姑姑但目光还放在夜暝身上,连眼神都没有分给薛野一个,只是下意识的回复着:“何止是故人之姿啊,这简直……”玉枝姑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后面的话,不曾言明。
薛野却提议道:“不如上前叙叙旧?至于这落了平阳的魔尊,便让晚辈代为处理吧,哪里需要脏了您的手?”
听了这话,玉枝姑姑似有迟疑——
“脏了手”?说得倒是有点道理。
薛野见状,赶紧再添上一把火,道:“他乡遇故知,是喜事啊,至于此等晦气之事,我来我来。”说着,走进两步,侧着身子对玉枝姑姑做了个请的动作。
玉枝虽说厌恶夜暝到了极点,但也不过是气夜暝口无遮拦和他偷盗月曜肉身之事。如今月曜肉身完整,夜暝又已是强弩之末,她早已消了气,也不是非要亲自杀了夜暝不可。
她见这小辈如此坚持,料想薛野是想拿了击杀魔尊的功绩,好出人头地。这种小辈,古往今来大浪淘沙,她不知见过繁几。她没有成人之美的爱好,只是既然如今出现了一张酷似主上的脸,而这张脸的主人又是薛野的朋友,那魔尊这条命,让给薛野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里,玉枝抬眸看了薛野一眼,应该是答应了薛野的请求,而后,并没有多说什么,留下了被白绫层层包裹的魔尊,抬脚向着徐白的方向走去。
而旁观了全过程徐白,只皱着眉头看向薛野,他似乎并不明白薛野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但是以他对薛野的了解,薛野作为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绝不会无端给一个刚刚见面的人帮忙的。
所以,徐白愿意配合。
成功劝走了玉枝姑姑的薛野于是终于掏出了藏在芥子囊中的栖寒枝,对着夜暝狞笑了一声,道:“世伯,别怪我,自古成王败寇,这个道理您比我懂。”
回答薛野的,是夜暝的一声冷哼。
薛野也不在意,他表情严肃地祭出了栖寒枝,栖寒枝凭空而起,飘至了夜暝的头顶,而后,薛野催动周身灵力朝着栖寒枝念了个黎阳教他的诀。乍然间,栖寒枝开始光芒大盛。
那光芒如鲜血一般极为骇人,猛地照在夜暝的身上,夜暝被那光照到的地方,肉身便开始溶解,而那些血水则被他腹腔中的那朵硕大的血肉灵芝尽数吸收。而那灵芝,也凭借着夜暝血肉的滋养茁壮成长,不消片刻的功夫,地面上便只剩下了一团染血的白绫,和一朵半人高的巨大灵芝。

第107章
话分两头,当薛野终于成功把夜暝这个传说中的魔尊变成一朵血肉灵芝的时候,玉枝姑姑正看着徐白的脸怔怔出神。
有时候不需要千言万语,只需要一张肖似故人的脸庞,便什么都明白了。
玉枝感觉自己的千言万语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开口只能发出嘶哑的呜咽。她半天没有说话,近乎贪婪地凝望着徐白那张脸。她的目光仿佛是落在徐白的脸上,又仿佛是在透过徐白,看着什么更遥远的东西,双眸中的情绪满得像要溢出来一般。可玉枝忍住了,她只是轻轻闭上了双眼,等再睁眼时,已经整理好了所有纷乱的情绪,平静地向徐白说道:“恭迎少主。”
玉枝的语气十分恭敬,恭敬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大乘期修士对后辈应有的态度。从玉枝的话和她的态度中,就可以极为清晰地看出她对徐白身份的认可。
面对这几乎是当头砸下的泼天富贵,徐白只是冰冷的回应道:“我不是什么少主。”
面对徐白断然的拒绝,玉枝才终于透露出了些许情绪,她急切地对徐白道:“如何不是?您与主人长得一模一样,定是他的后代。昔年主人离开北境的时候带走了北境之主的传承,这么多年来,哪怕雪山神女也只是代为执掌北境。北境,一直在等着它命定的主人回归。您作为主人血脉,才是堪当大任之人。”
即便不是为了北境之主的位置,玉枝也是个连月曜的尸身都找了整整三百年的衷心之人,怎会容得好不容易找到的少主流落在外。
但徐白显然对玉枝口中的“大任”并不感兴趣,反而问了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北境之主是什么时候死的?”
玉枝显然被问得一愣,但还是如实回答道:“三百年前。”
徐白冷静地分析道:“那便是了。人间已是三百年。即便我祖上确有北境之主的血脉,然三百年辗转流离,这血脉怕是也是十分稀薄了吧,与其执着于血脉,不如将北境交给真正关心它的人,岂不更好。”
“这……”徐白的话让玉枝也迟疑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便是如此,北境之主的择选也需由少主随我一同前往北境,一窥照影壁,方才作数。”
徐白看向玉枝,言明:“无我北境也以安稳了三百多年,何必多生事端?”
徐白的道心坚定,不为世俗所累,不为浮名所苦,但薛野却不然。
眼见玉枝好话说尽,徐白依旧不为所动,已将血肉灵芝收入囊中的薛野却灵光一闪,突然从这两人的对话中得到了什么提示。于是,薛野骤然开口向玉枝询问道:“北境之主的传承之物可是一枚玉佩。”
玉枝听了这话,先是一愣,而后扭头看向薛野,点头道:“正是。”
薛野闻言,道:“既然如此,那徐白与北境之主的关系,应该不假。”
先前无论说得多么笃定,玉枝始终心里没底,不知自己到底是不是认错了人。有了薛野这句话,玉枝才终是得了认证,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她眼中似有泪花,看着徐白问道:“那东西当真在你手上?”
徐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淡淡道:“我为上清宗弟子,与北境,毫不相关。”
说罢,也不管玉枝是什么态度,徐白对薛野说了一声:“走罢。”而后便兀自抬脚,率先离开了这个山洞,结束了这场对话。
只是离开之前,徐白那若有似无的余光,似乎十分碰巧地落到了月曜那被冰封着的面容之上,只是片刻,如同翩飞的蝴蝶轻轻落在了枝头上,又幽然远离,不着痕迹。
听着徐白渐渐远离的脚步声,玉枝显得十分急切,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少主,哪里愿意再次失散,忙不迭地提脚要追。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得身后传来了一声低唤:“玉枝姑姑留步。”
玉枝回身,便看见薛野正对着她笑哩。
薛野喊住玉枝,是因为他这次打算做一回好人,帮玉枝把徐白带回北境。
当然,不全是好人。
一来,若是帮了玉枝,薛野可以毫无顾忌地向玉枝讨要好处;二来,他隐约觉得,若是徐白此去北境,恐怕是凶多吉少。
简直是双喜临门。
从玉枝和夜暝先前的谈话中可以得知,北境之主的死怕是多有蹊跷。
要知道,堂堂一方尊主,死得不明不白倒也罢了,死后又被传出各种版本的香艳流言蜚语……如此污人清名,亲近之人岂会坐视不理?可北境的人不光没有追查,甚至这么多年来,连个斥责的论调都没有一星半吊,着实吊诡。可若是把这种种事件的始作俑者都想成是北境,便就一切都说的通了。
更奇怪的是,以玉枝的修为,在北境应当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在外徘徊三百年不止,竟悄无声息,如今还公然想带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继承人回去……
回去干什么?
可以想见,北境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以上种种都说明,若是徐白这么一个毫无根基,又名正言顺的预备掌权人回去,只怕想让他死的人,会比想让他活的人多更多。
薛野想通了这个道理,玉枝姑姑却似乎没有。她好像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正适合被用来借刀杀人。
在修为上,薛野眼看着追上徐白基本无望;在生活上,薛野又怕徐白真的叫他回上清宗结为道侣,正急于摆脱徐白。不料想,真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如今这玉枝姑姑突然冒出来,简直天助我也。”
想到这里,薛野的笑容越发亲切。若是熟悉他的人便应该知道,他这多半是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了。
可玉枝姑姑毫无察觉,她只听见面前笑得和蔼可亲的青年缓缓说道:“若是我能让徐白跟您回北境,不知,可有什么好处?”
薛野带着徐白和玉枝回到从渊城里的时候,黎阳正在帮着楚平把裸露在体外的肠子缝回去,楚平疼得龇牙咧嘴的,止不住得喊:“你这针脚是不是下的太密了,我感觉被多扎了好多下?”
楚平的伤是在对阵魔君的时候受的。三打一他确实讨不到什么好,等赢的时候基本上整个人就剩下半条命了,还好拖着一口真气回了城里,晕在了城门口,只怕是要在城被不知名的魔兽给吞个干净。
黎阳的缝针技术确实蹩脚,但他的嘴够硬。他正缝到一半,听到楚平的抱怨不由得白了楚平一眼,道:“你以为这是女红吗?若是不缝牢一点,他日再掉出来怎么办?”
而黎阳自己也是个伤患,他一边缝针还一边咳嗽,咳了没有两声,便“嗷”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实际上,黎阳之前与夜暝对阵时受的伤也还没有完全痊愈,而他也才刚刚解开了缠在自己心脉上的缠丝缚,正是虚弱的时候。
两人都已真气用尽,不然也不至于难兄难弟坐在一起,靠着最原始的手段缝缝补补。
尽管两人一派放松的姿态,但实际上,黎阳和楚平还不知道薛野与夜暝对战的结局。尽管如此,两人也都已觉得是胜是败也已经不再重要了。尽人事听天命,如此而已。
但好在,天命没有辜负他们,薛野和徐白平安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不曾见过的玉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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