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寅清哑声回答:“我刚醒。”
他从一旁抽屉取了些面包,“先吃点东西。”
小木屋里食物不多, 只有许些面包。柏寅清不确定他们会在这里待多久, 不敢贸然碰仅剩不多的物资。
他撕开包装, 将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 喂给虞微年吃。
虞微年吃着吃着,突然问:“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
“真的?”
虞微年明显狐疑,再定眼一看, 情况不对。柏寅清的手明显在发抖,不知道是不是饿的。
“你是不是当我傻?”他看了眼空落落的垃圾桶, 拿走一只面包, 直接往柏寅清嘴里塞, “赶紧吃。”
说完, 虞微年便惊诧地发现,他在柏寅清面前好像总是收不住坏脾气。可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待所有人都很有风度, 只要不触碰到底线,他总是能演得很好……
“年年,我们没有多少主食和药。”柏寅清还是拒绝了,“我不饿, 我吃点零食就可以。”
他摸了摸虞微年的额头,“你还没退烧,等会还要吃药。”
虞微年才意识到,柏寅清准备的所有有备无患的物品, 其中包括他睡觉必抓的小毛巾,都只有他一个人的份儿。
他眼神愈发复杂,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柏寅清这种行为。
虞微年随便找着理由:“先随便吃一点,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段时间只有你照顾我。你要是身体垮了,谁照顾我?”
柏寅清定眼望着虞微年:“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让你吃就吃,哪来这么多废话?”
“年年,你对我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
虞微年一下语塞。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什么薄情渣男负心汉一样。
虽然他本来就是,他承认。
可最起码,他好说歹说过后,柏寅清终于愿意吃点东西了。柏寅清像知道现在自己很惹他厌烦,于是特地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仿佛一个受气包。
虞微年:“过来。”
柏寅清过来了。
他蹲在虞微年小腿跟前,虞微年似是不满他太高,于是抬了抬脚。
柏寅清却误以为虞微年要脱袜子,他顺手帮虞微年脱了白袜,大掌托住温热的足底。
虞微年:“……”
比起柏寅清惊人的举动,更让他意外的是,他居然完全不反感柏寅清的接触,甚至递脚的动作十分自然。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先一步传递出,他已经习惯,并接纳柏寅清的信号。
难道真**傻了?
虞微年一脸匪夷所思。
天气愈发恶劣,虞微年道:“一直等着不是办法,这里没有联系外界的设备吗?”
“没有。”柏寅清说。
虞微年皱了皱眉,不满地曲腿抬脚:“这时候应该有工作人员跟你联系,但他们联系不上你……如果他们来别墅看过,就会发现里面只有一只猫,估计也会开始寻找我们的踪迹。”
柏寅清盯着他的脚,喉结滚动,“嗯”了一声。
虞微年不满柏寅清的走神,把脚塞进大掌中,小惩大诫地踩了踩:“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有,我在听。”柏寅清反握住虞微年的脚,道,“而且房子里的监控设备,超过24小时没有检测到你,会自动报警。”
“……”虞微年瞪了过去,“你是变态吗你?这么爱装监控?”
他骂了声,见柏寅清明显起了反应,语噎,随后冷笑着,“疯狗。”
“嗯,我是。”柏寅清喉结滚动,没有被辱骂的耻辱,反而隐隐被调动情绪,因此变得十分亢奋。
经过一系列的事,虞微年竟丝毫不觉得意外,这还多亏了柏寅清帮他提高阈值。若是以往有人敢这么放肆地对他,他定不会给对方好果子吃。
“那只能祈祷24小时快点到……”虞微年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你捣鼓这些倒是在行。”
这算是对柏寅清专业技术的肯定。
他再一次解释:“所以年年,第一批被检查出来的劣质定位器不是我装的。那样粗制滥造的东西,不可能出自我手。”
“之后我去检查了一下,这几个定位器都是好几年前的旧款。”
不是柏寅清,还能是谁?
可看柏寅清表情,柏寅清应当没有撒谎。
所以,除柏寅清外,还有别人在他车上动过手脚?而且此人还不知不觉定位了他许多年……
他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到底是谁?他身边居然还有这种变态?
虞微年想破头都想不出可能有谁,他平日挑选车辆出行全靠心情,除去送车保养、让保安帮忙泊车、借朋友车等等,很少有人能有机会碰到他的车。
这人能是谁?
“这件事我之后会处理。”
虞微年神色渐冷,他也想知道,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又如此神通广大,居然敢在他身上动手脚。
“我可以帮你查。”柏寅清停顿片刻,道,“我不需要报酬,只要你……”
“不需要,我自己会解决好。”
虞微年甚至没耐心听柏寅清说完全部,都能猜出柏寅清想说什么。他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我没兴趣跟你玩藕断丝连的扮家家酒游戏。我困了,我要继续睡了。”
说着,虞微年像耐心耗尽,重新躺回床上。其实他不困,但他知道柏寅清接下来要说什么。
真是稀奇,最爱和前任藕断丝连的他,居然会干脆拒绝柏寅清的暧昧邀请。
虞微年熟练地背对柏寅清,抓着小毛巾装睡。
以往能够清晰分析虞微年微表情的柏寅清,当下这个能力像暂时丧失。他坐在原地,很久很久,才缓缓躺下。
“在我身边,你很痛苦吗?”
“……”
痛苦吗?虞微年反问自己,好像也说不上。世界各地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更别提是在谁身边,归根结底只是他暂时的栖息地而已。
他不会对某个地方或某个人产生特别的归属感,也不觉得家乡对自己有着不凡意义。
但他还是说:“是。”
反正柏寅清不是说了吗?他习惯性撒谎,所以也不差这一个了。
那一刹那,虞微年听见柏寅清陡然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那如擂鼓般的、剧烈心脏跳动声。
雨势渐渐变小,室内一片无声。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就在他们彼此都以为对方睡着了。虞微年才听见他说:“可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很痛苦。”
虞微年的睡眠质量不错,当下却罕见地失眠,毫无睡意。每个人做事都需要动机,不可能有毫无缘由的事。
柏寅清做的一系列行为与言语,动机是什么?理由是什么?
总不可能真是喜欢他、爱他吧?
想到这个答案,虞微年禁不住打了个鸡皮疙瘩。一个从来不相信爱的人,深思不出答案,竟会往这方面靠拢。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爱情,更没有永恒的爱情。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他也见过父母感情深厚,他也曾在儿时被父亲举过头顶,一家三口的照片其乐融融,无比美好。
可才过去多久?他父母频繁争吵,父亲快速移情别恋。
又或许,爱确实存在,只是爱有保质期。一旦过期,爱便不复存在。
假定现在柏寅清还喜欢他、爱他,他又无法理解,柏寅清爱他什么?他们之间已经彻底撕破脸皮,见过彼此最歇斯底里,也最负面的一面,他们应该成为仇人。
柏寅清究竟在执着什么?
虞微年只会爱一个人光鲜亮丽的一面,英俊的外表,高挑的身材,冷淡的气质……他绝对不可能在看到一个人的阴暗面,仍然选择无条件接纳。他不是蠢货,更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越想,虞微年越想不通,智商出群、出生以来从未吃过苦头的他,竟会栽在这个愚蠢的问题上。
他烦躁地睁开眼睛,正要去洗把脸,侧过身,借着即将燃尽的蜡烛,他看到柏寅清眉头紧锁。
柏寅清的脸色极其难看,额头布满细细密密的薄汗。他的呼吸频率明显异常,虞微年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心脏跳动的速度更是惊人。
虞微年有时候也会发现柏寅清的异常之处,可柏寅清总会找到合适的理由,他没有放在心上过,因为他也总是会生一些小病,既然他们开口说“没事”,态度又很平静,说明问题的确不大。
如果柏寅清真患上某些严重的、难以治愈的疾病,不是应该在他面前示弱、装可怜,来更好地达到目的吗?
但从刚才到现在,柏寅清一直没说他究竟怎么了,如今的虞微年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他可不想柏寅清真死在这小木屋里。
好歹前任一场,他还没那么残忍,能做到眼睁睁看着柏寅清出事。
虞微年给柏寅清测了**温,柏寅清有些不配合,电子体温计显示39.2度。他登时愣住,迅速去翻医药箱。
退烧药已经没了。
柏寅清一共就没带多少药,退烧药恐怕也是顺手放进去的,他们谁都想不到老天会开这样的玩笑,双双发烧,两个病人被关在一起……
“你刚刚有没有吃过退烧药?”虞微年拍着柏寅清的脸,试图让他清醒。
“别怕。”
柏寅清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眼前一片模糊,却能清晰感受到虞微年身上的焦灼情绪。他身形不稳地坐起,将虞微年面对面抱入怀里。
“别……怕。”他声线沙哑,断断续续道,“会没事的。”
心脏猛地过电一击,虞微年神色复杂,他愈发看不懂柏寅清了。柏寅清不高考状元吗?他原以为他们都是聪明人,沟通交流起来应当很方便。
但他现在真想打开柏寅清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一颗退烧药都没吃,都给我吃了?”
虞微年自下而上箍住柏寅清下巴,他居高临下,垂下的眼底带着愠色。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冷声开口,“回答我。”
“你撒谎,我会知道。”
“……”
哪怕烧得神志不清,柏寅清还是担心虞微年生气。他慢一拍地思索,拼凑组合成一句话,“我怕他们找不到我们……药不多。”
“你吃就好,我没吃。”
“我很擅长忍耐……”
对柏寅清而言,他很久很久,自有意识开始便在忍耐,他习惯性忍耐痛苦。痛苦总胜过麻木,能够让他更加清醒。
虞微年不是。
虞微年从小没吃过苦,他也不能让虞微年受苦。
“……”虞微年眼神晦涩,他实在不理解柏寅清的想法。
不管从哪个角度思索,他都无法理解。
虞微年一把推开柏寅清,在小木屋里翻箱倒柜地寻找。说不定小木屋里某个角落里还有药呢?亦或是联系外界的工具……
若是放任柏寅清这样下去,恐怕柏寅清脑子都要烧坏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柏寅清甘愿放弃唯一的药,又将所有可以生存下来的资源让给虞微年一人。
救援遥遥无期,他们两个人被困在这里,可以是幸存者,也可以是竞争者。
柏寅清是真的不怕死吗?
亦或是……比起自己出事,柏寅清更怕他有闪失?
虞微年被这个念头惊得浑身鸡皮疙瘩,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比起自己的生命安全,更担心他人安危?
这无论如何都不符合逻辑,血缘至亲尚可以为利益反目成仇,每个人都是自私自利的。
虞微年越是思索,越是不解,那个荒唐的、不可思议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回答反复出现,似乎提醒着他这就是正确答案。
他在屋内翻着抽屉,寻找可用药品或工具,毫无所获的成果令他愈发焦灼,最后连衣衫、发丝都变得凌乱。
虞微年很少、不,是几乎没有过这般混乱的时刻。
正当虞微年想回到床边检查下柏寅清的状态时,他敏锐听见天空传来一阵异响,仿若直升飞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透过灰蒙蒙的窗外,红光闪烁,警报声响亮。
是救援信号!
虞微年尚未做出什么反应,小木屋门便被一脚踹开。一行训练有素的武装人员蜂拥而入,他们皆手持枪械,模样极其夸张。
另一边是医疗团队,在看到虞微年之后,他们迅速上前,给虞微年套上厚实暖和的绒毯,测体温、检查伤势……
虞微年本想说他没事,迎面看到面容冷肃的虞简意自人群簇拥中走出。
她走到虞微年面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庞,涌现明显的怒火,似被挑衅的母狮,浑身散发危险气息。
“小虞总,这事是我们柏家对不住……”
另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面容端正严肃的中年男人自武装部队中走出,他浑身散发浸染权钱的、上位者的掌控气息。然而在面对虞微年和虞简意时,气质刻意收敛,而显现出几分弱态。
“是我没有教育好我的儿子,虞董,小虞总,你们需要什么补偿,我们都会做到……”
虞简意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伸手摸了摸虞微年的额头:“年年,你发烧了。”
那一刹那,虞微年愣住,眼眶下意识酸涩。哪怕再大的孩子,在母亲面前,仍然无法避免展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柏父被冷脸之后,自然有着许些不爽,他在京州呼风唤雨,谁敢这般待他?可想到眼前二人的身份,他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让人将柏寅清架过来,动作强硬粗鲁,丝毫不顾柏寅清的感受。
虞微年看到这个举动,眉尖微皱:“他在发高烧……”
“那是他自作自受!”
柏父语气陡然变得严苛,像一个铁血无情的法官。下一秒,他意识到和他说话的人是虞微年,这才调整了声线与表情,“小虞总你放心,就算这逆子发烧,我也绝对不会姑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真是疯了,居然敢对小虞总做出这种事。”
虞微年眉尖锁得更紧,很难描述这种不适的感觉。他从未听柏寅清提起过家里,唯一听柏寅清提过的,便是那位慈祥和蔼的外公。
他理所应当以为柏寅清的家人都像外公这般通情达理,却不曾想到是这样的。
虞简意安抚着他:“你放心,妈妈帮你做主。”
另一边,杭越和褚向易等人神色焦急。褚向易道:“你都不知道我们找到这里多不容易……幸好后来我们查到一段监控,不然也不会察觉到异常。”
监控?柏寅清这般缜密的人,居然也会留下漏网之鱼?
虞微年下意识看向柏寅清,柏寅清已经清醒了不少,只是脸色仍然难看,脚步虚浮。他像被抽走魂魄,如一具行尸走肉站立在那里。
唯独在望向他时,眼睛里才会逐渐亮起光彩。
在医疗团队与武装部队之中,在黑与白的簇拥之中,他们之间距离不远,却无法靠近。
柏父看了眼虞微年,随后才看向柏寅清:“你这是什么表情?还不给小虞总道歉,我从小到大就是这么教你的对吗?!”
言语苛责到严酷,仿佛柏寅清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需要判死刑的重罪。虞微年看着柏父朝柏寅清扬起手,而柏寅清神色平静如常,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幕。
“等等——”
虞微年冷然出声,“我说过要动手了吗?”
柏父本想借这个机会拉近一下虞微年的好感,好巧不巧,他最近眼红国外一个项目,而这个项目正好是虞简意持有。他们原本谈合作谈得好好的,结果柏寅清把人家唯一的宝贝儿子囚禁了!
利益面前,哪怕亲儿子都得让步。他不介意牺牲柏寅清,来获取更大的价值。
“别对他动手,他……”
虞微年看向柏寅清,表情复杂,他对一侧的医生说,“他也发烧了,不止39度,你们等会记得给他做个详细检查。”
“这些事他们会处理。”
虞简意扫了眼简陋的环境,眼中寒意更重。说,“我们先回飞机上,这里太冷了。”
虞微年应了一声,又说:“还有我的猫……他在别墅里。”
杭越:“你放心,久久我已经接走了。”
虞微年能清晰感觉到,柏寅清望来的目光有如实质地落在他身上。
他被人群簇拥,忽的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柏寅清在定定地望着他,眼神幽邃晦涩,黑眸色泽深重漆黑,涌动着让人看不透的暗色。
褚向易跟着虞微年回头,冷笑不止:“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
虞微年和柏寅清脑海中同时闪烁这个词语,虞微年从来不会后悔做一件事,柏寅清同样如此。若是能重来,他相信柏寅清一定还会这么做,绑走他、囚禁他,只是会善后得更好,不被他人察觉。
果然,那张冷淡面庞扯出嘲讽意味。柏寅清低低笑了一声,平静声线混合在风雨之中,更添几分阴冷潮湿。
他重复着:“后悔……”
空气仿若静止几秒。
虞微年被母亲拍了拍肩膀,示意他们该走了。
他正要转身,身后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响。
被一群特种兵按押的柏寅清,像一只奋力脱笼的凶兽,挣脱束缚他的铁链,越过圈禁他的围栏,在被手脚拉扯之中,踩着荆棘来到虞微年面前。
柏寅清手脚皆被人桎梏,颈侧手臂青筋暴起,他抬手用力扣住虞微年的后脑,另一手按住虞微年的后背,将虞微年往他的方向按。
乱糟糟的环境仿若一场荒唐的舞台剧,虞微年耳畔的声音却异常清晰:“我不后悔。”
“至少这段时间,你完全属于我。”
第61章 好友聚会
私人飞机在高空平稳飞行, 虞微年俯瞰云层,身边围着熟悉的亲朋好友,竟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梦境感。
虞微年先前的推测没错, 他所在海岛是马尔代夫的私人小岛,旅游业极其发达, 只接受提前预订。
之前他得出结论, 却反复怀疑, 理由很简单——太容易了。
虞微年不敢相信答案会如此简单, 他怀疑其中有诈。柏寅清在囚禁他,怎么可能带他来特征如此明显的地方?让他一眼便猜中?
这不合逻辑。
一个又一个仪器推来,详细检查虞微年的身体。他习惯了这种体检, 每年总是要来好几次。
在医生护士想检查他身体有没有伤口时,却被他推开阻止:“不用检查, 我没什么问题。”
这几天他没和柏寅清做, 但柏寅清之前留下来的痕迹, 还没有完全消散。他在母亲面前一直是乖孩子的形象, 他可不想被母亲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印记。
虞简意:“你确定?你们可以进房间检查,最好还是做一下吧。”
虞简意不是很赞同,但她总是最大限度尊重虞微年的个人意愿。她希望虞微年能做一个全面详细的检查, 可如果虞微年不愿意,她也不会坚持。
反正最该做的一些检查都已经做完,如今是检查被衣物遮挡住的皮外伤。
虞微年:“确定。”
他身上有没有伤口,他最明白。胸口、腿心附近最多咬痕与吻痕, 凭这些医生的敬业程度,恐怕都会往报告单上写。
虞微年无法想象虞简意看到报告单内容后的表情。
褚向易:“万一他打你了呢?这种被甩后就走极端的男人,很有可能有家暴倾向……还是多做下检查吧。”
虞微年皱了皱眉,褚向易见他不开心, 立刻噤声不语,也不敢继续说话了。
“这件事有些突然,我知道消息后,直接请专人调查,确定位置后,马上来找你了。”
虞简意看着一部分已经出来的报告单,神色凝重,直到确认数据正常,眉眼才稍稍缓和。
她言简意赅,“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有虞简意在,虞微年根本不需要出手,他惬意地躺在沙发间。
下一秒,他才意识到母亲还在这里,于是适当调整坐姿,不至于像先前那般坐无坐相。
虞微年自认调整得很好,其实前后并无多少差别。
虞简意看到他这些小动作,也都已经习惯了,从不出声提醒,反而觉得怪可爱的。
“柏家那边给我发消息了。”虞简意问,“你想怎么处理?”
虞微年想了想:“我们家在和柏家做什么生意?”
“金矿项目。柏家是京州老牌家族,有政府关系……”
“一直没谈成?他们不肯让利?”
“嗯,双方都咬得很紧。”
海外金矿项目,其利润极其惊人。柏家能疏通政府,为项目大开绿灯,但虞简意是生意人,她自然追求利益最大化。
双方最近一直在迂回,谁料出现这个变故。
虞微年低头喝了口水:“金矿……”
利益不小啊。
“柏家那边有说,愿意让多少利吗?”
虞简意没有直言,只是比了个手势。这个手势让周围人皆是一惊,近乎天文数字。
虞微年挑了挑眉:“不够,让他们加倍。”
虞简意看着他:“这些合作不是你要关心的,你只需要思考要怎么出气。”
“妈妈,我相信你……好吧,让我想想。”
虞微年故作思考,单手托腮,旋即懒洋洋吐出几个字,“不弄死就可以吧?”
半开玩笑的语调,似乎不掺杂多少情感。虞简意明白了,这是随便,闹多大都可以,不需要留情面。
她原本想着,虞微年会不会想要低调处理,又或是其它。她不赞同这种处理方式,因为没人能这么欺负她儿子。
“至于柏寅清……妈妈,你让我好好想想。”
虞微年侧着身,面向母亲,语气与表情变得柔和,半撒娇地开口,“他就交给我处理吧?”
柏寅清虽然背景雄厚,可说到底就是一个还在念书的年轻小伙。比起柏寅清,更难料理的还是柏寅清的老子。
“好。”虞简意答应得干脆,她也相信虞微年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所有报告都已经出来了,虞简意来到一旁,听医生详细说明情况。另外几个医生则调出了过往体检报告,进行对比查看。
虞简意一离开,褚向易终于忍不住了:“你为什么不让阿姨一起处理?不会因为柏寅清是你前任,你心软了吧?”
“怎么可能?”
虞微年一颗颗喂着猫冻干,语气漫不经心:“一码归一码。我是玩了他感情,但我不也被他关起来了?公平点来说,我们说不清谁欠谁。但是吧,我这人从来不会从公平角度看待问题。”
“这世上只有别人欠我的份儿。”
虞微年知道母亲会处理好一切,所以没有插手。虞简意能拥有如此财富地位,手段必然狠辣强硬。
而一直在虞简意身边长大,在耳濡目染之下,他也绝非心慈手软之辈。
不让虞简意处理柏寅清,有很大一点原因是,这太大材小用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点。
虞微年是极端精致利己主义,最擅长为自己谋利,哪怕牺牲别人利益也无所谓。他同样讨厌输,被柏寅清如此对待,他按理来说应该生气、不爽。
但看到柏寅清被父亲如此训斥后,称得上麻木的表情,他又有微妙的情绪滋生。
似乎是……可怜?
不,绝对不是可怜。他不是那种容易大发善心的人。
那应该是……好奇?
一颗又一颗冻干喂下,一小碟子很快便空了。纯白拿破仑尾巴一蜷,惬意地躺在虞微年腿上,嗲里嗲气地叫唤一声,便闭上眼睛睡觉。
虞微年抚摸着猫咪的后背,忽的道:“你说,如果有人为了留在另一个人身边,宁愿被打断双腿,失去自由……”
光是如此描述,虞微年便无法忍受。失去自由,等同于夺走他的性命。
果不其然,褚向易和杭越也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褚向易:“那不是有病吗?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虞微年打断:“如果是留在我身边呢?”
褚向易顿时停住,他与杭越同时看过来,神色竟不约而同凝重,似是在想象这个画面。
“不过话又说回来……”褚向易喉结滚动,“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话音刚落,气氛陡然变得怪异。飞机上一行人,都在用晦涩不明的眼神看他,特别是虞微年。
褚向易被看得极其不自在,特别是在虞微年那探究的目光注视下,他神经猛地一跳,产生一种仿佛被看穿的心虚感。
幸好,虞微年最后什么都没说。他看起来像累了,没精力再应付他们,而是选择睡一觉。
飞机降落时,杭越自然地上前接猫,却被虞微年躲开了。
“我带他回家。”
“什么?”
杭越惊诧不已,随后试探性道,“以后要我去你家喂猫的意思吗?”
“不是。”虞微年说,“我以后自己养。”
“我才意识到,他比我想象中的更需要我。”
虞微年总是喊久久小猫,但其实久久在猫中也不小了。猫的年龄有限,虞微年又能陪他多久?
“我选择了他,应该对他负责。”他说。
杭越一脸怪异。
负责……这居然是虞微年会说出来的话。
虞微年是全天下最不可能负责的人。
虞微年低头抚摸小猫的尾巴,看着怀中这么一大团毛茸茸,忽然有些恍惚。
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久久的画面。
其实早在一开始,虞微年就知道,久久是一只不好养的、容易生病的脆弱小猫。当时他朋友急着出国,家中母猫却下了一窝崽,于是让朋友们前来领养。
久久刚出生时,就是体重最轻的一只,哪怕人工喂养辅助,也还是瘦弱一只。虞微年当时来到朋友家中,所有小猫都在黏人地蹭他,像是在说“养我吧养我吧”。
只有久久呆呆滞滞地坐在角落,站姿端正,却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玩。
虞微年是从这时候注意到久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