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猛地破出海面,另一只手扣死了他的脖颈,那股无可抵御的力量终于将他彻底淹没在海水中,在猎物的脱力中,雪亮的刀锋饱尝心头热血。海浪毫无感情地起伏,把所有声音气味好颜色全部吞噬,没有任何证据留存。
但这些都落在了另一双人类的眼睛中。
工藤新一看着他自如地穿过月光和海面向自己走来,沙滩使脚步悄无声息,那个滴落着水迹的身影第一次高大得想让他后退。诡异地生存能力,毫无波动的杀人行为,他不想承认他是曾经和自己为了一杯鸡尾酒讨价还价的人,曾当着他的面保证会保护他的人……
“老师?”但他的声带背叛了理智,在那双无机质的琥珀里,所有理智都被蒸发殆尽。
那个漫长的影子也淹没了他,心脏震颤,惊疑不定的战栗,一只冰冷的手忽然盖住了他的眼睛,他感到湿润的气流吹入他的耳朵:“抱歉。”
“但,最后一次。”
这会是你最后一次,在这场蔓延了一个世纪的红黑战争中亲眼看到人的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三位人选是泰吉、巴吉拉、图伊加!但其实谢幕的人不止这三位啊,鹤见业的身体不要以常人判断,能在液氮里活了普通海水毫无压力
◎亲爱的朋友,你为什么不开枪◎
如果自己偷偷溜出来的代价是亲眼见到鹤见业杀人,工藤新一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选择同一个选项。
弗朗索瓦的那几刀导致他被有希子按在床上强令休息。但局势不是一个母亲的心碎能阻拦的,他还是很快返回到了工作中,和工藤优作他们一起解决FBI剩余的烂摊子,找出那些潜逃的组织残党。
而当从赤井秀一那里听说了迦南俱乐部的消息后,好奇心蠢蠢欲动的名侦探很快申请了任务随行的副指挥,真正的指挥是赤井的同事,正儿八经的FBI,对他的人身安危起保障的关键……其实往日里担任这个位置的是鹤见业。但作为前组织成员,布尔盖过多干涉FBI的内务总容易引起纠纷。尤其是在泰吉被处决后,工藤新一已经很久没有光明正大地见过他了。
然后他们就重逢在这片荒芜的沙地上。
在庄园外的车队里待命时工藤新一就察觉到了某种不妙,或许可以称得上是直觉,由生死与谎言中锤炼出来的直觉,下车的宾客如流水般涌入别墅。但不止是贝尔摩德,他们之中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乌鸦……整座别墅就像被填充进火药的火药桶,而那根引线没有人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燃烧。
而在别墅里传来骚乱的那一刻,FBI们整装待发,他们有自己的任务和线人,是持证的国家工作人员,只有等到了线人的暗号后才能发动突袭——但星俊介只是个局外人,不在他们的条例管理之内。
于是在和队长的谈判又一次无果后,他们的临时副指挥申请了单独行动,条件是自行承担所有后果。工藤新一不能忍耐在等待中放过机会。所以迂回观察的他在另一个角度看见了那个跳海的人——同时也在狂奔中看见了月下杀人者的背影。
美丽的,危险的,不合常理的……工藤新一提前上膛的枪还握在手心,却发现自己抬不起一根指头。他的理智告诉自己鹤见业没有理由杀他,但生物本能反在催促——
“枪不是这么拿的。”鹤见业轻松地捏稳了他手臂上的麻筋,那柄FBI制式配枪落在了他手里,“肌肉和手指太过紧绷只会导致走火。”他的话语依旧很平静,仿佛他们还在洛杉矶的庭院里,鹤见业正指点着他打靶。
“你杀了人。”这句话突如其来,说得倒比工藤新一想象得轻松,简直是鬼使神差,他死死地盯着鹤见业腰间的刀鞘,就是这节短刀刚刚抹杀了一条生命,“你杀了人。”
你摧毁了我之前所有兀自侥幸和平的可能。
鹤见业的影子离开了他,这个浑身湿透的男人终于退开几步,利落地退掉了所有子弹,它们叮当作响得让人烦乱:“回去吧,工藤新一,不要再涉及这边的世界。”连开枪杀人都难掩疑虑,你根本不适合这里——这里只收留疯子和狂徒。
所以,也别对疯子和狂徒抱有希望。
身为等在后勤的服务生,被FBI等待的线人没听见舞池里的混乱嘈杂,但他依旧陷入了某种混乱——因为手机上传来的一封邮件。
“塞科·埃雷拉诺,南二门左转,直走后第一个路口右转,那里会有你和FBI喜欢的乌鸦。”
没有署名,但塞科知道这是来自鹤见业的邮件,从那一贯的格式中可以看出。但问题已经不是鹤见业怎么在这里,怎么潜入连他都是碰巧成功的迦南俱乐部,而是后半句——什么是他和FBI都喜欢的乌鸦?
但这些天的合作与FBI内部清洗的胜利已经告诉他,这种时候最好听从邮件的指示。推上餐车假装前往大厅,金发的服务生挂起合格的笑容,顺便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和FBI再次确认联络,握紧口袋里的枪,只要右转他就会看见邮件里提到的目标——
“是塞科啊。”
那个人回头时疯狂的眼神忽然平和了下来,原本警戒的姿态放松得令人难以置信。太好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图伊加杀了巴吉拉,金麦酒会被血激怒,而图伊加借取的身份又来自于贝尔摩德,斯图亚特和组织的关系会再次难以言喻……而他只需要完成最后一个任务。
“克里斯托?”塞科看着楼梯上似熟悉似陌生的人影,一时间恍若梦中,回忆擅自替他识别出了姓名,“克里斯托·贝特里?”
“你——”他的话音未落,而眼前人已经沿楼梯飞奔而上,“等等!”
塞科下意识放弃了餐车直接追了上去,旋转的楼梯使他时刻能瞥到对方的一角。然而这旋转的一角却只能让他陷入更深刻的迷惑。是的,是他,是那个和自己一起在孤儿院待过的克里斯托,是那个被领养后再也没能找到的朋友——但为什么克里斯托会在这里,为什么会他是组织成员?
为什么他看见自己,却满怀喜悦?
这场追逐战和楼梯一样终有尽头,他们很快在顶楼停下了脚步,狂风从开阔的阳台涌入,衬衫猎猎作响,塞科第一时间逼自己架稳枪口:“克里斯托·贝特里,好久不见……你有代号吗?”
“康帕利,叫我康帕利就好。”被瞄准的人笑得堪称惬意,他坦荡地将枪口同样对准这位久别重逢后的朋友额头,“别那么紧张,虽然就算没等到你的消息,FBI们也很快就会突进这里,不过离巡查到顶楼还有一段时间呢,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叙旧。”
塞科短暂地语塞。其实他有很多问题想问问这个与过去判若两人的朋友,塞科·埃雷拉诺应该问问他后来经历了什么,后来在孤儿院过得还好吗。而FBI特聘顾问应该问问他为什么会加入组织,又在这里执行什么任务……
“你选的叙旧地点太烂了。”最终他拿这句话当了开场白,罕见地面无表情。
“这不是没办法嘛,组织盯我可是盯得很紧。”康帕利的语气像是在聊明天去哪里春游,“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在哪里见面?在某个街口偶然遇见,又哭又笑,像当年那个八岁的傻子,然后去酒吧里喝一杯?”别犯傻了,我亲爱的朋友,那样你第二天就会上组织的利用名单,而不是安安稳稳地活到加入FBI。
楼下的噪音忽然又翻倍了,是FBI的突袭。
塞科瞥了眼康帕利毫无动容的神情,再次扣紧了扳机:“既然你拿到了代号,也不是第一天加入组织的新人了,那么,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吧?”放下武装,等待审判,结局并不一定是死刑,不管克里斯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犯下什么样的罪刑,他曾经都是他唯一的朋友……而他也会按时去监狱里看望他的。
“怎么,埃雷拉诺警官,你不打算念米兰达警告?”然而康帕利还在开玩笑,轻佻的同时扳机上的手指同样收紧,“你清楚我做了什么吗,就这样轻易地规划了未来?”他完全读懂了塞科的想法,和十六年前的他依然是几乎无差的思维方式,不愧是被正常环境养大的孩子。
“就在刚才,我帮助一个组织成员在舞池里杀死了另一个,几天前我还刚刚解决了弗罗里达州的州长,用的是组织研发的毒药。哦对了,组织里的马斯提克也是我杀的,因为他惹到了我头上。”谁让他拿你当缪斯,康帕利恶劣地挑衅着,目光毫不忏悔地与金发侦探对视,他真正期待的是塞科的怒火,是的,就是这样,愤怒吧,“而且我——”
他忽然开了枪,7毫米的子弹旋转着奔向塞科!
于是塞科本能地扣下扳机!
一刹那的雷鸣,某人的胸膛钻出血花,康帕利的子弹徒劳地钻入墙壁,金发青年茫然地看着他的朋友笑着倒下去。那枚子弹从未瞄准过他的额头,而塞科·埃雷拉诺杀死了康帕利,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克里斯托完成了他的任务。
我亲爱的朋友,你会喜欢这份礼物吗?
“康帕利死了,塞科开的枪。”明石龙吾回到松雪幽身边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怒火藏在冷静之下,“但他死得应该挺高兴,毕竟金麦酒的暴怒已经与他无关了——一个人是不可能再死第二遍的。”所以要与暴怒的金麦酒打交道的,变成了剩下的活人。
谁也不知道康帕利和塞科·埃雷拉诺曾经竟然认识,松雪幽发那封邮件的本意是让塞科抓到康帕利后,而后作为他们和金麦酒沟通的筹码——但康帕利的死打乱了一切,他把自己当成功勋送给了重回FBI的塞科。
“他规划得倒是不错。”松雪幽俯视着大厅里的一片混乱被FBI控制,他们现在这个角落还没被发现,“作为美国计划里难得的非嫡系,涉及了那么多机密后康帕利本来就小命不保,何况还替塞科杀了马斯提克……他来这场晚宴的动机,最初就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别人是为了利益,而那个人只是为了报复。
他报复拿自己当一次性工具的组织并大添其乱,还要把项上人头送给最好的朋友。
明石龙吾磨了磨后槽牙,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当下:“该走了,金麦酒现在没有交易的心思,图伊加的资料也需要转移,这里已经没有了我们设局的插足之地——这场晚宴结束了。”
伴随着FBI的警笛声,迦南俱乐部的晚宴结束了。图伊加溺死在塞壬的怀抱,康帕利拥抱了朋友的枪声,卡斯珀带着那些军火远走高飞,等待金麦酒冷静后的交易,金麦酒和贝尔摩德成为少数幸存的乌鸦,一只因为追逐利益将不会是永恒的敌人,而另一只——
已经被国家的猎犬盯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预计有人没看懂那就在这里放一个总体解释:
金麦酒假装和图伊加进行交易但其实是要找人解决他。但康帕利联系到了卡斯珀把玫瑰枪换成了真的子弹导致图伊加杀了巴吉拉,图伊加逃跑后最终被埋伏在海里的鹤见业杀死,这一幕被追上来的工藤新一看见了,他本来因为鹤见业安静的表面即使知道他是组织成员也没有实感,一直认为是「朋友」。但鹤见业的表现等于警告他别妄想双方和平,这只是目标一致的暂时性联手而后塞科因为松雪幽的邮件发现了康帕利,康帕利当时其实是知道塞科在潜伏到处找他中,为的是故意激怒塞科使他杀了自己。因为他反正都必死无疑,组织和金麦酒都会杀他的。但松雪幽和明石龙吾本来打算拿康帕利和金麦酒换人情,通过利益让金麦酒站中立(参考神来社家),现在是泡汤了,不过康帕利搅局倒是也让金麦酒已经对组织观感糟糕
*康帕利和塞科的关系前面有一点点暗示,另外下章总结,然后就是番外啦
◎坚守在平凡之路◎
工藤新一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FBI总部的,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这个晚上就这样落幕了,深夜不见辉光,漫长的路上只有FBI的车灯雪亮,而他坐在后排座里摇摇晃晃,徒劳地一遍遍回忆那个人想传达给自己的告诫——
不要靠近,永远远离,从此把黑暗从生活里剥离。
“新——俊介?”温暖的手落在头上,他抬头是工藤优作疲惫而担忧的脸,“脸色怎么差成这个样子,熬夜别熬太狠,不然你妈妈又要说我了。”不远处站着的叼着烟的赤井秀一,冷峻的王牌搜查官把又一张照片贴上白板,顺便从办公桌的另一边投来关心的眼神。
原来他已经回到FBI总部了。工藤新一摇摇头,原本就狼狈的头发在工藤优作掌心里更加凌乱:“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胜利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触手可及,而真正的大头也即将到来,鹤见业的提醒是记合格的警钟,让年轻的名侦探想起在并肩作战后还有利益瓜分。朋友,那是什么,会议上刀光剑影的是他无法涉及的领域,现在投入的感情越多,未来就越伤人——而那个愈发临近的黎明前,工藤新一可耻地贪恋起这些难得的时间。
不用分道扬镳,没有冷眼相对,他可以与他们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战,把后背和信任一起托付。
“不用急着冒进,男孩,漩涡计划成功后FBI已经和MI6达成了正式的合作协议。”赤井秀一难得露出倦容,但那双眼睛却如违反生物本能般明亮,“这个月底,全球性的联合搜查即将秘密展开对接,我们将拥有统一批准的海关通行证和武器动用许可。”
以国家为后盾,只要能拿到那些文件和资源,他们这些人就能像赏金猎人般自由地穿梭在整个世界上,高效,坚定,跨过每一道山脉和河流追击逃窜的猎物,监狱和坟场会是乌鸦们统一的归宿。
“那迦南俱乐部呢?”工藤新一冷不丁出声,“里面的人很明显在和组织勾结,美国官方打算给什么表示吗?”他已经对那个回答有了预感——那是一年前的他不会接受的答案,但现在的他或许能平静以待。
下一秒,赤井秀一和他对上了眼神。
“工藤新一。”僵持得几秒钟里,搜查官的无奈逐渐显露在轻而易举读懂的最表层,他难得喊了他的全名,“有些问题并不合适直接说出来。”他们明明都心照不宣,但唯一的差别也许是其中一个还是十七岁的少年,他真的不甘心。
“迦南俱乐部里的人涉及美国的根基,这不是政府想或不想的事,黑暗不可能根除。但我们能进行剪除和平衡,让他们互相牵制。”赤井秀一把那支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语气毫无波澜。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他愿意成为FBI的那天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追寻正义不是有头脑或武力就能解决的任务,它要求人能忍受一切所谓现实的问题,不管是政治因素还是社会关系——而殉道者依然愿意信奉正义。
“猎犬行动是不是快开始了?”工藤优作忽然插话,凝滞的气氛略微缓和了下,“既然新一想帮忙,不如让他继续参加吧——有些经历一辈子也就一次,就算把他拦在外面,说不定他自己也会偷偷跑进去掺和。”好吧,父亲总是很了解儿子的,赤井秀一瞬间收到了少年半点不加掩饰的渴望眼神。
于是搜查官只好举手投降。世界对天才终究还是宽容的,免费的头脑不要白不要。
然而领了职位就得干活,所以第二天傍晚,刚补完觉的工藤新一就被赤井秀一拉出去陪他出外勤。
漆黑的雪佛兰强劲地咆哮着,从拥挤的街道里解放出来后车速明显快了许多,他们已经行驶在了纽约的郊区,视野中的绿色逐渐增多。风带来泥土的气息,工藤新一忍不住在副驾驶上打了个哈欠:“我们要去哪?”这里的地图和路线不在他的记忆里,但赤井秀一看上去对路线很熟悉。
“去拜访一个老朋友。”司机顺手一个漂移超车,原本用来生死时速的车技在这里简直小题大做,更多的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工藤新一惊讶地感受着对方难得不加掩饰的轻松。他以前还以为赤井秀一没法这样笑。
“所以这次的任务内容和对象是什么?”名侦探默默在加速的推背感中抓紧扶手,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南非的夜晚,库拉索心事重重地踩死油门,灰原和池青对着他的失态莫名其妙。
好吧,他领到的职位算是赤井的副手。但从上车到现在还没能从FBI那里收到任何书面或口头的解释。要不是最初旁敲侧击确定这是个真正的赤井秀一,在纽约市区他就已经跳车了——可纽约的郊区里能有什么样的任务?
赤井秀一耸了耸肩,没有直接回应:“别露出这个表情,去熟人那里拿个寄放的东西而已,又不是要你上战场,放轻松,当初被泰吉劫持的时候你脸色都没有现在这么难看。”
然而工藤新一的自尊心这时候如此强烈地昭示了存在感——所以为了把话题从疑似晕车上扯开,他选择返回赤井秀一自己提到的另一个话题:“泰吉最后到底是谁处决的,我记得我们本来打算留活口吧?”
当时鹤见业负责他的人身安全,专门从FBI的审查中给他偷渡了把军刀防身,结果后来好死不死落在了泰吉手里。而本来他在名侦探的暗示下会在停车场里等着泰吉,结果等工藤新一从病床上醒来后才发现泰吉成功从停车场里逃走了,鹤见业不知所踪——紧接着他就收到了泰吉的死亡确认。
是谁擅自违反了他们制定的计划,甚至说动了鹤见业?
被提问的人短暂地沉默了一刹那,而后提问者就收到了一个由第三方讲述的故事,冷静的叙述视角下三个人的友谊,支离破碎的时间线,谎言与真心交替……谁能拒绝一个绝望之人濒死般的请求?
“他会受到处分吗?”工藤新一委婉地询问了最轻的那个下场,爱德华的处境他也略偶耳闻,信任危机里还擅自行动破坏计划,处分或许已经是最轻的处罚。
“不会。”但赤井秀一一口断定,眼神没有落在他身上,“杀人的是布尔盖,破坏计划和合作的也是他,这一切和爱德华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提前说好统一口径而已,对莱伊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
死人可没法抗议真凶不符。
太阳被抛在身后,暮色余温在退去,风驰电掣下他们的目的地似乎就要抵达。不远处的小镇因为靠近纽约此刻仍然川流不息,雪佛兰静静地混入车流,最终停在了一家杂货店外,工藤新一进门时扫了眼店长,莫名有点眼熟。
那个憨厚魁梧的店长在看到赤井的第一反应是吃惊:“赤井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
“因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卡迈尔。”
他把这句话说得郑重而宽慰,此刻的赤井秀一只是一个合格的FBI,对另一位肩负着任务的同事宣告,“漩涡计划已经成功,FBI内部目前是安全的,不用守着这个据点了——安德雷·卡迈尔,你解放了,你可以离开这里去往任何地方开始新的人生。”
不用再替他守着那枚存储着高层政治丑闻的U盘,不用在这个小地方收集和传递信息。不用因为当时果断的辞职背负骂名,不用因为他的假死而坚守着这个暗无天日看不见尽头的任务……
卡迈尔猛地睁大了眼。呆滞了几秒钟后他忽然激动起来,近乎语无伦次,狂喜已经冲坏了他的理智:“您是说……成功?成功,真的吗,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我们真的解决了那些罪犯?!”
在死去的第一千零一个人后,在牺牲了第一千零一次后,在忍耐了第一千零一天的痛苦后,他们原来还能等到属于自己的黎明?
赤井秀一无言地锤上他的肩膀,一个坚定的眼神在此刻胜过千言万语——
于是工藤新一这辈子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喜极而泣。
FBI在倒计时后踹开大门,咆哮着封锁了走私仓库,茱蒂大声宣读着米兰达警告扫视全场,塞科无奈地对俘虏们施展攻心战术,爱德华冷静地收听着各个方位的汇报,知道有一杆狙击枪在不远处钉死了整片码头,瞄准镜后是森严的绿眸。
MI6交叉穿行在公寓走廊,警告室内的武装分子放下武器,回答是扫射和炸塌房间一角的手雷。因此激烈顽抗者死于一个银发女人的突进,妄图遁逃的人只会在翻窗前吃下狙击,巴尔萨遗憾地没法参与。所以事后的赤井玛丽只需要问责两个人的报告。
ICPO的警官们冷静地站在突击艇上包围了轮船,不断循环的扩音环绕着被围杀的庞然大物,缴械不杀,白手套不是保命理由,证据和情报是如此详细,而在那些大人物脸色骤变的时候,松雪幽正轻笑着敲下Enter。
新的小队整装待发,日本公安盖下鲜红的印章,曾经伪装成店长的眼镜早被卸下,眼睛里只剩凌厉冷淡的纯黑,黑田兵卫授予的权限攥在手心,走廊里擦肩而过的是降谷家的继承人,心照不宣地对视,前方的会议室里即是傲慢的名利场。
这一切都发生在所有的波澜掀起之前,在所有的纷争走向顶峰之时——而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全球联合搜查会议召开了,警衔锃亮,眼神交汇,它召集了从苦难里脱颖而出的人们,只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
这个五月就到此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担心完结,本文再整个三四十章大概还是有的,说不定就真的写到7.12了对吧(点头)
*预告一下,请牢记本番外有误导向,且最终的最终的确是HE,骗人是小狗(点头),另外总结一下本文已经出现过的各类世界线:
迷雾线(正文剧情,虽有黑暗终至黎明的HE)
善恶线(池青黑化if,表面欢声笑语实际绝望溺死的BE)
逆转线(警校组黑化if,未来的冲突与背叛早已注定的BE)
◎樱花酱能最大程度保留风味◎
“真的决定好了?虽然很多人盼着你去死,但根据数据统计,求你活下来的人也不少,比如说我。”
“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咳,这是我想不想咳咳……的事吗……”
“虽然按理来说我应该说一句好久不见——但现在的你,更需要我说的不是这句话吧?”
“是啊,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请拿走我的大脑。”
“我终究会返回高维世界,你确定要把记忆保存在我这里?”
“我确定。”
“即使——”
“我确定。”
于是QC伸出了机械手,稳定地在一具碳基遗体上操作,它已经是个高级而成熟的电子虚拟生命,不再是当初遵循每一条指令的AI,所以它不会告诉对方——它已经学会了背叛。
灯光猛地炸亮,眼前一片空白,从意识的漆黑走到苏醒,没有人知道这期间到底过去了多少时间,宽敞而精致的一家私人影院里,人们错落地间隔着,第一反应几乎都如出一辙的惊愕和迷惑——当然,有人面露警惕,有人眼含杀气。
世界的参差被强行汇聚在一个小小的空间中。不论是日常还是非日常都被操纵着安排,一视同仁,毫无例外。无论你在这家影院外是曾怎样的叱咤风云。如今都无法从椅子上起身一刻,而在这片活的黑暗里。哪怕有荧屏微光,连赤井秀一的视力也无法扫描全场,他们都只能感知到附近的人,但没有人能发出声响。
仿佛降临在这的只是灵魂,躯壳不过是不值一提的死物。
【东京时间18:00整,欢迎光临■■■@¥A#!】
刺耳的噪音忽然回荡在空间中,是日语,一个声音激情慷慨地播报着,好似热情招揽的影院前台介绍,每一个字音都破碎着来自不同的播音人口中,或男,或女。一个纯粹的剪贴货。而最前方原本空白的荧屏忽然泛起雪花斑,最后在扭曲中汇成了一行奇异的符号。
没有人认识的文字,但所有人都能读懂它的意思。
【在正式开播前,丹斯弗格影院将为您播放精彩片段的剪辑,您可以在欣赏完毕后挑选自己喜爱的电影进行品味,接下来是预告介绍——
18:37《樱花酱》为您上映!如果有耐心的话,18:36的《操心师》也是值得一看的选择。当然,喜爱动作片的顾客可以等到18:37的《杀死那个精神病人》,而偏爱文艺片的顾客可以留到18:38的《习惯》!最后,将是我们人人都爱的《Sp-licè·0.3.2.9f2》!】
滑稽而充满诱惑的音效卡顿了两下,最后忽然切换成呆板冰冷的电子机械音。
【东京时间18:07整,为您播放,《樱花酱》。】
在所有人的沉默里,影院陷入了黑暗。
他们第一眼看见的画面就是一张照片,镜头下光线饱满,展示出崭新的光滑,勾肩搭背的年轻人们对着镜头欢呼,打闹中歪斜的镜头昭示着某种快乐,彩色的图像在漆黑的影院里鲜亮得格格不入——
座位上的一部分人睁大了眼睛。
【“还没忘记?”
“我在努力。”
“努力,哈,祝你成功——这是今天的药。”
“谢谢。”】
对白突然出现,却完全没有任何起因,两个男性的对话时镜头仍然停留在那张照片上。这仿佛是一卷纪录片,自顾自地播放,而根据他指尖所停留的地方,人们很快猜测出他的身份究竟是谁——是那张照片上的第六个人,有些人记忆里不存在的人。
【即使曾经一无所有,但好歹,我也曾拥有过一个夏季。】
【所有人里第一个对我说你好的,是诸伏景光。】
镜头聚焦在企图拉架的猫眼青年脸上,旁边应景地打出了姓名,这个名字炸开新的波澜,瞬间证实了之前的推测。然而在所有人都被禁言的此刻,再怎么惊讶的脱口而出也不会被他人发觉。
下一秒影片似乎转向了回忆,光线一瞬间暗淡了下去,昏黑的小巷里有两个人正麻溜地逃跑着,其中一个手里还拎着叮当作响的购物袋,身后的追杀声越来越远,路灯一闪而过,他们认出那是诸伏景光和照片上凭空多出的第六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