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铎尔看着他:“等我夜里回来帮你。”
余白连忙摇头:“这些杂活交给我来就好,你每天冒着风雪搭新屋子已经很累了。”
说着,轻轻推了推那条大花臂,催促道:“先吃东西。”
灶上留火,石锅保温性能比陶锅好,所以余白把早上煮好的肉菇汤储在石锅里,火炭底下还烤了几个野薯。
他用石刀切开野薯,紫心的,很香,大部分都推到兽人面前,他用小一点的陶碗单独吃一份。
为了尽快建好屋子,霍铎尔每天从早忙到晚,只有正午过后回来陪他吃东西,相处片刻,吃饱了又赶去部落主城。
余白送走霍铎尔,寒风吹得他直眯眼。等到再也看不见兽人背影,这才把门关上,搓了搓冻僵的手,继续专注地剥麻。
下午,余白总算剥完沤过的麻藤韧皮。
他抱起分量颇重的一篓纤维,将纤维慢慢放进石锅。
锅里添水,加大火烧热,一锅麻藤纤维煮上至少半个小时,煮过后回更加具有韧性。
余白忙了一天,精神有些发蔫。
他坐在石块上捧着碗热水慢慢喝,又拿起中午没吃完的烤野薯吃了几块,勉强恢复了一点体力。
木门哐啷地晃了几下,余白吓一跳。
他小心打开门,墙外传来几道兽人说话的杂声。
小屋临河,部落附近打水的兽人都会经过周围。
快到准备晚饭的时候,兽人们都陆续去河边打水了。
余白重新把门关上。
他回到灶前看火,时间差不多了,抽出火棍,慢慢捞出煮过后的韧皮纤维。
叩叩——
门外忽然来了人敲门,余白闻声赶去。
不是霍铎尔,也不是阿力,而是一名角牛雄兽。
余白悄悄打量对方,依稀有点印象。
他跟随兽人小队外出搜寻物资时,队里有这么个兽人,对方似乎当着他的面蛐蛐过他。
余白小脸一绷,就要把门合上。
角牛雄兽抵着门:“别啊,别关。”
他眼底绽出精光,眼神肆意的逮着余白的脸看,像发现了一块美味的肉,嘿嘿发笑,舔了舔嘴角。
“原来你长这副样子,不愧叫老子惦记了那么久。”
余白力气远不如兽人,角牛雄兽一个劲,立刻把门推开了。
“你——”他脸色微愠,话到嘴边,肩膀一紧,又被对方推了个趔趄。
角牛雄兽笑得不怀好意:“那么白的身子,屁股也很白吧,虽然长得不肥,不过都跟了那个巨人族那么久,肯定耐操。”
不堪入耳的话叫余白怒视而瞪,很少有像此刻这么生气的时候。
兽人愈发得意:“就是这副样子,”
可怜又有韧性,让他看得浑身梆紧。
余白身上一轻,无论怎么抗斗,居然直接被对方一把抄起来。
他使劲垂打角牛雄兽的肩膀,薅扯对方的头发:“滚开——!”
“对,就这样,继续啊!”
角牛雄兽满脸兴奋,黑黄的脸孔挤出扭曲的笑容。
“看你们还嫌弃老子,老子就是要把你们干服帖!”
木门不堪兽人推挤,砰地震动,吱呀晃了晃。
“什么声音响了?”
连日下雪,等河岸结冰后就不好打水了,所以阿力和塔克来回打了好几趟水带回家里储存。
他们又一次经过小屋,发现门居然是打开的,院子还有响动。
阿力探了个脑袋朝里头张望,脸上挂着笑:“白……”
他双眼大睁,笑僵在嘴角,话没说完连忙跑了进去。
身后的塔克直觉不妙,紧跟着进门。
角牛雄兽双眼赤红,按着拼命反抗的亚雌兽,用力一甩,跟着压上床头。
他掐住余白的腰,隔着兽袍都能摸到一手的纤细,嘿嘿直笑,抖了抖兽袍下摆,兽心大起。
雄兽就要强硬地抬起余白那双乱蹬的腿时,背后哐地一沉,痛得他闷哼。
阿力拎着装水的石罐直接朝角牛雄兽砸了过去。
“阿实,你疯啦!”
阿力冲塔克喊:“快来跟我一起制住他!”
阿实是个正值壮年的角牛雄兽,力气大,颇有狩猎经验。
阿力和塔克刚成年不久,还年轻,搏斗技术没有阿实老练,两个年轻雄兽合起来制住阿实,联手把他压在灶头上。
阿力怒道:“你对白动手动脚干什么?!欺负一个没有还手能力的亚雌兽,算什么雄兽?”
阿实怒嚎,奋力扭着身体,塔克和阿力怕他挣脱,手劲丝毫不敢放松一分。
最后,两人一起把阿实撵了出去。
阿力和塔克回到屋内,有些无措地围在床边。
“白,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阿实太过分了,居然欺负你。”
余白心有余悸,胸口闷痛。
他浑身止不住发颤,唇动了动,想说话,可他舌头都是抖的,压根发不出声,好一会儿才勉强平息下来。
阿力半蹲,担心地看着他,又挠挠头,说道:“我去找霍铎尔过来?”
“别……”余白嗓子哑得厉害,他舔了舔唇角,努力吸着气,抽了抽鼻子,“先别告诉霍铎尔。”
“为什么?”
余白垂落眼睫,心里沉沉的。
他打起精神,身子还有些颤抖:“刚才你们已经教训过他了,下次我不会……”
话说到一半,视线停在门外拉长的影子上。
他愕然地迎上投来的那道目光,故作的坚强和淡定顷刻间消散,涌出一股委屈和后怕。
霍铎尔不知道几时回来的,此刻目无表情,兽瞳直直望着余白。
什么都没说,但余白直觉对方很生气,径直过来将他一把抱起。
霍铎尔拿起兽皮抖了抖,把余白从头到脚兜得严严实实,一言不发地抱着他出门。
“霍铎尔?”
沉默蔓延,风从耳旁刮过。
余白扶上霍铎尔的肩膀,也不吭气,知道这事不会就这样算了。
阿力和塔克相互对视,拎起石罐走在前头引路。
部落四周做杂活的兽人瞧着气氛不对,纷纷把手里的活停了,好奇地跟了上来。
“阿力,你们要去哪里?”
“塔克,和我们说说呀。”
阿力和塔克都没应话。
凑热闹的兽人们问不出个所以然,直到停在阿实的家门外,这才慢慢琢磨出来了。
霍铎尔观望四周,把怀里的余白放在附近的树干后,屈着膝半蹲,拍了拍他的肩膀:“白,接下去的事别看。”
担心吓到余白,霍铎尔让他回避。可自己的亚雌兽遭受欺负,作为兽侣,绝不可能退步,有仇当场必须报了。
霍铎尔走进木棚,没多久,将角牛雄兽阿实拖了出来。
角牛雄兽是羱族部落里最强壮的兽族了,霍铎尔却能左手将他拎起,引的围观的兽人忌惮又唏嘘,连连后退了一圈。
阿实挣着身体,嘴上怒骂:“松开老子,有种和老子啊啊——”
话都没说完,就叫霍铎尔按着后脑压在地上,吃了一嘴巴泥土。
霍铎尔目光又沉又阴,抓起土壤草屑直接往阿实嘴里塞,堵得他满面黑红,目眦欲裂。
前来围看的兽人越来越多,见这架势,谁都不敢出声或者阻止。
他们怕惹麻烦,另外也不太愿意帮阿实说话,尤其是亚雌兽。
阿实在部落的名声并不好,常常动手动脚,先前被其他雄兽收拾过,后来不敢招惹雌兽了,就把目标放到亚雌兽身上。
亚雌兽不起眼,被欺负了也没人替他们出头,这会儿看到阿实被巨人族雄兽收拾,心里别提多痛快。
脑袋被按在地上的阿实奋力挣扎,奈何力气天上就不如巨人族。他手掌隔空挥拳,很快发出痛嚎,竟是被霍铎尔一脚踩到手背。
霍铎尔面如寒冰,踩压着阿实的手背重重碾下去。
“啊———”
“我不敢了,我不敢啦——”
旁的兽族噤声。
哀呼响了很久,霍铎尔松手,抽出别在腰侧的石刀。
阿实这才真的开始害怕:“求你饶了我这次,我错了,真的错了,以后不敢再犯……”
边上的角牛兽人看不下去,想开口求情。
虽然阿实手脚平时不干净,还总找机会欺负亚雌兽,但毕竟作为族人,被霍铎尔欺辱到这份上,传出去名声不太好。
“阿实他……”
霍铎尔抬眉,眼神阴沉锐利,那眼睛好像在说谁帮他求情就一起揍。
于是想替阿实求情的角牛兽族也不敢开口了。
“以后再敢欺负弱小……”
话一顿,霍铎尔把阿实的头重新按回地上,紧接着手起刀落,砰——!
“嗷——!!”
阿实痛呼不止,围观的兽人猛地吸了一口冷气,脊背发寒。
他们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巨人族兽人竟然凭借力量,用石刀硬生生割去阿实右半截牛角!
不等他们回神,又是一刀下去,左半截牛角也被割了下来。
霍铎尔不顾痛得在地上打滚哀哭的角牛兽人,抛了抛掌心的两截牛角,把刚才的话接着说完。
“不服尽管来找我,如果下次再欺辱弱小,这把石刀割的就是其他地方。”
盯着阿实脖子上的血管撂下狠话,霍铎尔目光落向树干。
旁边的兽人连接给他让道,霍铎尔一身肃杀的走到余白面前,重新把他抱了起来。
“白,我们回去。”
余白攀在霍铎尔肩膀,借着身高的优势,远远看到在瘫在地上打滚的阿实。
原地围观的兽人们依旧一脸震愕。
像阿实这种不老实,喜欢占亚雌兽的雄兽不在少数,可也因为类似的事情经常发生,所以他们并不觉得新奇,谁会想到阿实会被巨人族兽人这样教训。
渐渐地,冒出一些声音。
“这也太过分了吧。”
“要不要告诉酋长?”
阿力双手抱胸,呵呵冷笑。
他性格直,一向快言快语,平时遇到阿实嘴巴或者动作不干净时,最多口头上挤兑几句,没有动手。
角牛族是羱族部落里人数比较多的兽族之一,加上阿姆特别叮嘱过,成年不久的阿力平时也不敢贸然顶撞。
可这次白被阿实上门欺负,而且霍铎尔竟然当着那么多兽人的面重重教训了阿实,年轻气盛的阿力受到鼓舞,多了几分无畏直前的勇气。
他道:“那不都是阿实自找苦吃?他原先净逮着亚雌兽欺负,如今被报复,都是恶有恶报。”
“塔克,你也是角牛族,怎么和阿力站一边了?”
塔克一脸正直憨厚:“我可从来不欺负弱小的兽人。”
这头议论纷纷,另一边,霍铎尔始终沉默地抱着余白。
两人一路没开口,到了小屋后,余白率先主动打破这份寂静。
“霍铎尔,你……”话音一转,他捧起兽人左手腕,“怎么出血了?”
“刚才伤到的吗?”
不等他自责,霍铎尔打消了他的猜测。
“干活的时候擦了下,不疼。”
下午开始,霍铎尔总是有点心神不宁,一直想着余白在做什么。
所以他返回来看看,结果居然碰到刚才那一幕。
霍铎尔拉着余白,让他坐在床上,自己则蹲下看着对方。
“白,刚才发生的事你不想告诉我,对不对?为什么?”
余白:“……”
亚雌兽垂眉安静的样子很乖巧,如果放在平常,霍铎尔一颗心早就软了。
但他此刻有些心痛,没有让余白回避过去。
“白,告诉我原因,”
余白:“……”
他见糊弄不过,又不擅长撒谎,悄声道:“不想给你添那么多麻烦,角牛族在部落里势力不小,我怕生更多冲突,怕他们报复你,而且阿力已经用罐子打过对方了……”
“白,”霍铎尔盯着余白的眉眼:“看着我。”
余白掀大双眼,屏气凝神。
“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告诉我,巨人族不惧任何困难,更不会让谁欺负我们的人。”
霍铎尔浅灰色的兽目里烧着一簇光,余白怔怔的,多了几分无畏的勇气。
“我答应你。”
霍铎尔肩膀被木头擦伤,光着膀子让余白替他清理。
余白往上吹了吹:“疼么?”
霍铎尔摇头,反手握住余白的腕子:“还怕不怕?”
余白不好意思地点头,又摇头。
“其实刚才挺害怕的,看到你来了以后,整颗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当夜,两人把手上的活都停了。
余白吃饱喝药,又烧了两锅热水把全身洗干净。
他早早躺进床里,乖乖等霍铎尔进屋。
一身水汽的兽人回来,合上门,没有立刻躺下,而是望着余白,道:“我想看看。”
余白:“诶?”
“他有没有伤到你。”
余白连连摇头:“阿力和塔克来得及时,我没什么事。”
僵持半晌。
霍铎尔态度坚定,又是出于关心自己的原因,余白不好拒绝,手微微哆嗦,把兽袍揭开。
只见白净温软的腰肢、腿上和胳膊都有被兽人用力掐出来的痕迹。
“真、真的没伤到,只是看起来有点夸张……”
余白小心拢了拢兽袍,脸不自在地埋向兽褥里。
“我们早点睡觉吧。”
霍铎尔目光深,原始的本能趋势他将自己兽侣身上的痕迹覆盖。
他低低应了声,等余白在怀里睡熟后,一点一点掀开拢起的兽袍。
余白全然信任霍铎尔,睡颜安静,没有丝毫的挣扎。
在梦里,他被迫打开手脚,梦到一头巨大的野兽把自己舔了个遍。
霍铎尔收回舌头,打量怀里的小亚雌兽,低头到处嗅了嗅。
嗅着余白身上都是自己的气味,这才露出松缓的神情。
第二天下了一场大雪,余白推开小屋的门,遥望满天飞落的雪花,久久没回过神。
直到凛冽的风灌进门内,身后一条花臂将他往回带。
余白抬头,和兽人四目相对,很快露出腼腆的笑意。
他捂着两只手反复搓了搓,暖和了往脸上贴。
“风雪太大,先别去主城忙了,休息一天怎么样?”
霍铎尔低沉应着:“好。”
昨天发生那件事,霍铎尔不想放任余白独自待着。
闲着没事,余白打算做点吃的,吃饱以后就在屋内搓麻绳。
储存的水见了底,霍铎尔单手拎着两个石罐子,站在门外,身躯把风都挡了去。
余白把灰毛帽子戴好,也抱了个石罐跟上。
“走吧。”
霍铎尔目光闪了闪,余白唇边浮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外面积了那么多雪,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想出去走走。”
他裹了几层兽皮,身形笨拙,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声音藏在围脖里,说话嗡嗡闷闷的。
刚出门,立刻“哇”一声,发出了没见识的惊呼。
余白是个地道的南方人,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雪,此刻新奇不已,原地绕着圈踩来踩去。
只一夜,部落四周就积了一层半掌深的雪,天地以白色相连,漫无边际。
他伸手挖了些许放在手心,童心一起,往兽人腿边轻轻砸去。
霍铎尔没什么反应,垂目看着他玩,过了一会儿,才道:“白,别冻到手了。”
余白清楚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很快适可而止。
他眉眼俱是笑意,挨紧霍铎尔一步一步跟着走,来到河边,发现水面已经结冰了。
余白左右张望,试图找根坚硬的树枝把冰面戳开。
却见霍铎尔径直走到河岸,手握成拳,照着冰捶击,瞬间徒手把结冰的地方砸开。
余白瞪大双眸,赶到边上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手看。
“没事。”霍铎尔低声安抚,拎起石罐打水。
外面天冷,他不想余白在冰天雪地里停留太久,打完水后一手提起两罐,另一手拖起余白抱起来。
余白怀里捧着一罐水,怕水洒了也不敢动,他小声道:“我能自己走,下次别这样了。”
“就算力气大,也不能这么使呀,万一弄伤怎么办?还是备根棍子比较好。”
霍铎尔垂下兽目,看着他露出的一双眼睛:“嗯,这次例外,外头风太大了。”
余白脸色微赧,但霍铎尔预料准确,刚回小屋,又扬起了一阵大风,屋檐上的雪花纷纷洒洒的落下。
寒风像刀子似的,无孔不入往脸上扎,余白嘴里“嘶嘶”地吐气,用力搓了搓僵冷的手,坐在火堆前取暖。
霍铎尔放下水后准备去土窑割块肉上来,余白说道:“今天我们不出去,煮顿好的菜尝一尝。”
他让霍铎尔把猪蹄割上来,打算炖一锅猪蹄。
霍铎尔自然答应,下土窑时,余白抽空准备别的食材。
除了常用的土姜等配料和蔬菜,罐子里还没碾成粉末的粉粉豆也舀了两大碗,备着放进锅里和猪蹄一起炖。
不久,霍铎尔拎起割好的四条猪蹄回屋,语气难得有些不确定。
“白,真的只吃这个?”
兽族很少食禽畜的脚,不如胸腹上的肉多,处理起来也麻烦,吃不过瘾。
余白点头:“给我清理吧。”
霍铎尔已经适应且接受了亚雌兽千奇百怪的想法,他抬了抬沾着油和血污掌心:“我来弄,你教我。”
于是余白坐在铺着兽皮垫子的石块上,指挥霍铎尔先用火把四条猪蹄上的毛烤了。
霍铎尔处理猪蹄时,余白正在烧水。
等锅里的水烧得温热,他拿起烤过的猪蹄,将其整个浸入温水,反复几遍,用小一点的石刀继续刮除表皮的杂毛,接着用石刀将蹄子分成两半。
一轮下来,余白忙得空不出手。
他继续烧热第二锅水,这回把处理过的猪蹄再度放下去烫,彻底烫熟,拿刀继续沿着表皮刮,
余白拿不住热水烫熟的蹄子,人靠近锅口,热乎乎的水汽直往脸上喷,没一会儿,脸颊潮乎乎的。
霍铎尔看不下去,接走石刀,拿起猪蹄照着他的动作刮猪蹄。
余白原地笑了一下,继续跑去添柴烧水。
最后,他再烧一大锅水,烧开后放入烫熟的猪蹄,土姜咸豆等香料,以及切好的配菜,粉粉豆,盖上木盖,炖成一大锅。
他舒了口气,眉眼亮滢滢的,多了几分期待。
“炖软了就能吃了。”
霍铎尔欲言又止,可那些话最终还是咽回口中,没有多问。
不管余白过去怎么样,从哪里来,结了契,就只是他的兽侣。
霍铎尔打了盆凉水,准备到外面扯些草洗去手上油污。
余白追上去,望着茫茫雪地,喊道:“等一等。”
说着,跑回角落,把上次阴干的猪胰子拿出来,冲兽人晃了晃。
“以后洗手不用特意出去摘草,用这个猪胰子。”
余白手里也是油垢,一把抓起霍铎尔油腻的手掌,和他在凉水里冲了冲,接着打湿猪胰子,沿着油乎乎的两只手里抹。
霍铎尔曲起五指,包裹着余白的手。
余白抬头,朝蹲在面前的兽人浅笑,继续仔细认真地用猪胰子搓两人的手。
“这样就能洗干净了,是不是方便很多?”
霍铎尔:“嗯。”
“我上次做了好几块猪胰子,洗澡的时候也能用。”
“白……”霍铎尔迟疑,最后只用沾着水珠的掌心在他脸上轻轻一碰。
余白疑惑:“怎么了?”
霍铎尔:“白很聪明。”
余白一怔:“都、都是老兽人教的。”
他不善长撒谎,话刚说完连忙低头,眼睫对着火堆,心脏飞快地跳。
直到热腾腾的猪蹄出锅,余白转移话题,先取出柴火,然后照着锅下筷子。
他先尝了一口,只觉嘴里的猪蹄炖得软烂,入口滑润细腻。
余白脸上溢出愉悦之色,立刻招呼霍铎尔尝尝。
霍铎尔坐在他身侧,不太熟练地用筷子夹了块肉,入嘴的猪蹄软滑可口,忍不住又夹起一筷子。
两人分食一大锅猪蹄,余白摸着微微发鼓的肚子,意犹未尽。
霍铎尔也很喜欢这道炖猪蹄,整口石锅的菜都被他吃干净了,吃完主动把周围收拾干净,从屋外回来时,肩头落了些雪花。
余白隔着门探出小脸张望,耳旁风声呼啸,风迎面直接吹,眼睛都睁不开。
他刚呛了口冷气,腰后立刻横出一条手臂圈着他,双脚离地,就这么被霍铎尔拎进屋内。
霍铎尔落下挡在门后的树皮帘子,余白笑呵呵地:“今天风雪太大了,不出门是最好的。”
又商量道:“下次可以不要像刚才那样拎着我走来走去吗?”
自尊心怪受打击的。
他虽然只有一米七二,但在南方城市里勉强属于中等身高,还算可以了。
自从来到兽人异世后,这个身高根本不够看,这里的兽人动不动都一米八九起或者两米,更甚至像霍铎尔超出两米多,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
他有些气馁,心想自己今年十九岁,努力把身子养好,多吸收一些营养,应该还有长高的余地。
霍铎尔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说道:“下次抱着。”
余白“哎”一声,支支吾吾地应:“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不想纠结身高这个问题,抱出昨天煮好的韧皮,坐在火边开始搓麻绳。
霍铎尔坐近,个头太高了,露出兽袍的两条腿只能曲开,学着余白搓麻绳。
霍铎尔观察能力很强,摸了一手韧皮纤维就摸出不同。
“白,这些麻藤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余白笑着解释:“我把这些麻藤泡了两天,又用热水煮过,煮出来的麻藤纤维更有韧性,其他兽人制作麻绳的办法和这种法子比较,会显得粗糙一点。”
他余光扫过霍铎尔腿毛浓曲的小腿,讪讪地移开视线。
搓出质量好点的麻绳,制成麻布,做出来布穿在身上自然舒服点。
兽人们都习惯直接穿兽袍,麻袍,余白来的时候浑身光秃秃,最多在里面围块短布,太简陋了。
让他尴尬的是和霍铎尔一起睡之后,对方总是光着胸膛,胯骨围兽袍。
只要姿势稍微不对,那狂野的黑丛立刻就跑出来了,余白有时睡醒,都会看得心有余悸。
等这些麻绳搓好,先把两人的贴身短裤做好,减少类似的尴尬事情发生。
落大雪的午后,余白和霍铎尔哪都没去,一直在小屋里搓绳。
忙了整个下午,余白天刚黑就困得厉害。
吃完蛋蒸粉粉豆,又灌了碗驱寒的姜汤,他洗漱之后很快躺进床里睡觉。
夜色降临,霍铎尔把简陋的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又用热水擦身。
热水擦身是最近养成的习惯,他的兽侣很干净,畏寒喜暖,把身上弄暖和点,睡觉的时候小亚雌兽就会挨紧自己。
待浑身透了股火热的温度,霍铎尔一把掀开兽褥,侧着身躯睡在余白身旁。
亚雌兽睡得香沉,霍铎尔抱着他,昨天乱了一天的心此刻趋于安稳。
想着,掀开余白身上的兽袍,目光沉沉地巡视,看到没消褪的痕迹,心口顿时烦闷。
他俯低头颅,贴着皮肉上的那些痕迹试图继续留点什么。
余白睡意朦胧的,觉得好像有蚊子咬,很痒。
他下意识伸手推了一下,没什么力气,指腹软软地贴在霍铎尔脸上。
睡意惺忪的眼眸掀开,神情茫然。
“你,你在干什么……?”
霍铎尔握住他的手腕。
“我闻一闻。”
夜色太深,余白被睡意围绕,完全没意识到霍铎尔在做什么。
“闻?”他一脸好奇地问:“闻哪里?”
说着,贴在兽人面庞的手心被大掌包起来,两只手都被反压在头顶。
一张深邃锋利的面孔凑近,挺拔的鼻梁凑到脖子上,若有若无地碰着细腻的皮肉。
余白眼神迷离,弯了弯眼睛:“好痒……”
他轻轻遏制着嗓音笑,渐渐地,不太笑得出来了。
柔软的脸颊腾地涨红,气息也变得急促。
停留在颈部的痒沿着他的胳膊往下蔓延。
一直蔓延到平滑纤细的腰腹,连挡在腰跨下的袍子都微微松开了。
余白蓦然睁大濡湿的眼睛,意识到不对后,猛地曲起膝盖。
兽人的发丝刮着他的膝盖弯,他整个身子从兽褥里弹起来,死死并紧双腿。
余白推了推宽阔的肩膀,挡开那副充满侵略性的面孔。
他完全傻眼了,拉起兽褥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你,你干嘛呀?!”
霍铎尔闻一闻他的脖子就算了,怎么还……
这也太过分了些。
余白红着脸瞪人,紧接着背过身,留给对方一个后脑勺。
他扬了声:“睡觉!”
霍铎尔舔舐舌尖,喷出的气息格外火热。
他俯身靠向余白,横出手臂试着揽了一把,没遭到推拒,这才和平时一样把这具纤细的身子搂入怀里,
“白,我……”
余白扭头,睁大双眼瞪他,非要听听怎么解释。
“我想这样。”
“……”
“白,你不喜欢吗?”
兽人过于真挚的坦诚反而让他觉得是自己态度有问题。
余白觉得不可思议,恨不得变小了缩进地缝里。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为、为什么要喜欢……这样不正常,我和你都不是那种关系……这样搞不好呀……”
霍铎尔“嗯”的应下,像听进心里了,什么都没说,兽目垂着,看起来无端添了几分落寞与黯然。
余白摇摇头:“休、休息吧……”
原以为他一整夜都睡不着,但霍铎尔的胸膛实在太温暖了,余白很快就松懈了,眼皮止不住地下沉,完全依靠在这具暖和的身躯里入睡。
次日,屋檐盖着一层雪。
余白卷着兽褥从床上坐起来,迷离的视线转了一圈,停在兽人的背影上。
霍铎尔把菌菇鸡蛋肉汤煮好了,见他清醒,往旁边的石盆里倒了些热水,石杯和猪毛小牙刷也给他摆好了,完全不需要他做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