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养权by三拾叁
三拾叁  发于:2025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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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暮秋单方面切断联系,厉明深只能通过其他渠道去了解他的状况,他找到了民宿的网页,看到有新房客入住后的评论。
评论里晒了图,房间布置一新,是他住过的房间,但属于他的所有痕迹都被抹去了。
新房客留言说:【老板真好,去村口接我们还下厨,我们找不到地方还亲自开车带我们去玩。】
厉明深忽然意识到,梁暮秋正通过这种方式忘掉他,慢慢地回归原来没有他的生活。
他原先觉得梁暮秋性格温和,耳根子软不懂拒绝,这样的人爱得单纯热烈,为爱可以不顾一切。一旦他决定不爱了,会比任何人都要果断抽身。
这件事是他错,错就要认,就要弥补,厉明深向来是个行动派。
想清楚的第二天,厉明深就出现在了孟金良的餐厅里。
孟金良正在后厨,听说有人找他还奇怪,见到厉明深脸色当场就有些不好看。
开门做生意,他就算再不欢迎厉明深也不能赶他走,冷淡地招呼:“厉总啊,稀客,有何贵干?”
厉明深事后复盘自己怎么“露馅”,答案应该就是孟金良的那几个朋友,无非最近他太高调,让全城律师都知道他跟厉環因为一个孩子的抚养权斗得不可开交。
厉明深说:“我来吃饭,孟老板开门做生意,难道不欢迎我吗?”
孟金良皮笑肉不笑:“欢迎,当然欢迎。”
厉明深说:“你不用对我这么大敌意,我不是来找事,也不会影响你做生意,我只需要几分钟时间。”
说着他抬手,对孟金良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孟金良在心里骂娘,厉明深隐瞒身份在梁暮秋身边那么久,可见心机之深。
他最烦跟这种人打交道,但厉明深他得罪不起,只好在对面坐下,耐着性子听厉明深想说什么。
厉明深转着茶杯,问:“你怎么知道的我是谁?”
孟金良也不怕告诉他,跟厉明深想得差不多,他沉吟片刻又问道:“既然你那位律师朋友认得我,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想打抚养权官司的是我妈,我不过是想要阻止她。”
孟金良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他事后的确仔仔细细了解过,想打官司抢抚养权的是梁宸安那个奶奶,厉明深的确是在阻止她。
“那又怎么样?”孟金良说,“这能改变你欺骗小秋的事实吗?”
话既然说到这里,孟金良也是不吐不快。
“今天我也把话敞开了说,你们一家真是……”他想说够奇葩的,话到嘴边忍住了,“梁暮秋的姐姐难产,他一边承受丧亲之痛,一边把冬冬抚养长大,这么多年有太多太多的不容易,你们说抢就要抢,想过他的感受吗?是,你们家大业大,我们普通人比不了,就活该被你们玩在手心里吗?”
听到梁暮秋的名字,厉明深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情绪,他并没有急于辩解,只说了一句。
“我爱梁暮秋。”
孟金良一怔,剩下的话被尽数堵了回去。
厉明深说:“我承认我最初去小梨村是为了冬冬的抚养权,但阴差阳错让我提前见到了他,见到他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谁。隐瞒身份是我的错,我有很多种其他方法可以选,我选了最卑鄙的欺骗。”
原先他只是对梁暮秋这个人感到好奇,抱着观察的态度留下来,却难以控制地被吸引,一步步沦陷。
厉明深说:“我爱上了他。”
小芸来加水,闻言手一抖,眼睛都睁圆了,旁边桌的客人也悄然看过来。厉明深就这么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地承认了他对梁暮秋的感情。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孟金良有些烦躁,“你爱他你还骗他?”
“这件事是我的错。”
“所以呢,你找我干什么呢?想找我帮忙那绝对不行。”孟金良说,“我不会给你机会再伤害他。”
厉明深默了片刻,开口说:“梁暮秋以前的事我大概了解,他遭受流言蜚语所以无法再进行设计,但内心深处一直都想重新开始,我可以为他提供我所能给的一切。”
孟金良哼道:“用不着。”
说完之后他猛然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地瞪着厉明深:“那个找他设计房子的人该不会也是你吧。”
“是我。”
厉明深勾着嘴角一笑,说:“你可以选择告诉他,但现阶段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
孟金良当然知道不能,如果梁暮秋知道那套房子是厉明深的,依照他的性格一定不会再继续,好不容易决定重新开始,决不能半途而废。
但厉明深现在告诉了他……
孟金良对上那双深沉的眼睛,忽然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汗毛都竖起来。厉明深这是强行把他绑上船,让他下不来,只能跟他一起配合。
孟金良喉结滚动,重重地吞咽一口唾液,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厉明深心思的可怕。厉明深要是动了真格,梁暮秋恐怕插上翅膀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厉明深从孟金良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接着刚才的话继续:“事业上我可以为他提供我所能给的一切,同时,如果他想要冬冬留在身边,我就去阻止我妈,阻止任何想把冬冬抢走的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接着用沉缓的语气字字郑重地继续说道:“我有足够的能力支撑梁暮秋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我有足够的能力为他遮挡一切的风雨。”
我还有一颗爱他的心,厉明深在心里说。
小芸抱着水壶听傻了,旁边桌的客人连饭都不吃了,纷纷看过来。别说旁人,孟金良一个大男人听了都心动。
“你说的都是真的?”孟金良问。
“当然是真的。”厉明深说,“我以性命起誓。”

第56章
刚出生的小猫不知道轻重,逮着母猫的咪咪使劲儿嘬,所以很多猫咪会在怀孕生崽后患上乳腺炎。
梁暮秋头天夜里发现小花胸口红肿,隔天再看就有液体溢出,像是脓肿发炎。
他心道不好,赶紧拍照片发给宠物诊所的医生,对方回复就是乳腺发炎,让他最好带小花过去一趟。
梁宸安想跟着去,但他要上学,更舍不得一窝小猫,只好目送梁暮秋上车,站在驾驶室外踮脚亲他的脸,让他早点回家。
这几日来,尽管梁暮秋在梁宸安面前表现得同往常一般,但总会在不经意的瞬间流露出真实情绪。
好比他正在做一件事,会忽然恍神,双目没有焦距地盯着某处,直到很久之后才能回神。
有时候梁宸安跟他一起看萌宠视频,明明很搞笑,梁暮秋也在笑,但笑容未及眼底,很快就消失了。
再比如很多个深夜里,梁宸安会听到他睡不着翻身的动静。
小孩子拥有小动物般敏锐的直觉,所以梁宸安这段时间格外粘着梁暮秋,一起看书或者一起照顾小猫的时候,梁宸安会忽然亲他一口,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转过头。
梁暮秋能感受得到,就像他能猜到梁宸安的想法,梁宸安也能感知他的情绪,这或许就是血缘的牵绊,是这么多年他们共同生活形成的默契。
梁暮秋下定决心,哪怕跟厉明深鱼死网破,他都绝不可能放弃梁宸安的抚养权。
带上小花,梁暮秋开车直奔宠物诊所,检查过后确认乳腺发炎,医生开了内服的药,又将小花胸前雪白的毛发剃掉,喷了些除菌消肿的喷剂。
这年头宠物看病比人贵,一兜子药加检查花掉小一千。
正好诊所在搞活动,发朋友圈帮忙宣传可以打八折,梁暮秋抓着小花的爪子拍了一张照片,连着一通真心实意的好评一起发到了朋友圈。
刚发出去不到十分钟,孟金良的电话就来了,问他是不是来城里了。
梁暮秋说是,孟金良立刻说:“你办完事先别走,晚上来我这儿吃饭。”
“我就不去了吧。”梁暮秋本想推了,谁知电话又被孟金良的老婆接了过去。
孟金良的老婆梁暮秋也熟,当年被孟金良颠勺的手艺征服。比起他这个临时顶班的编外教师,孟嫂可是正经的大学教授,白天在实验室穿白大褂,晚上回家白大褂一脱小教鞭一抽,把孟金良拿捏得死死的。
别看孟金良平时对孟浩庭吆三喝四,唯独怕他老婆。梁暮秋也有些怕,立刻放下翘着的腿,挺直后背坐得板板正正。
“嫂子好,是是,我带猫来看病,我怕不方便。嗯嗯好好,我过去,我一定过去,我……保证一定过去。”
挂断电话,梁暮秋手心微汗,长出一口气。孟金良老婆发话,他不去也得去。
等小花治疗完,梁暮秋带它又奔孟金良的餐厅,它大概对梁暮秋十分信任,不吵不闹,乖乖地趴在猫包里。
梁暮秋在晚高峰之前抵达,老位置停好车,刚从车上下去就看到了那棵梧桐树,忽然感到心脏一紧。
他如今发现,或许人的大脑是理性的,可以控制想什么不想什么,但身体是感性的,某些瞬间的生理性反应是无法控制的。
这也是他不想来的真正原因。
梁暮秋很快收回视线,没有停留,从后座拎起猫包就直接往餐厅走,进去后才知道不止是吃饭这么简单。
孟金良给他安排了相亲。
“相亲?”梁暮秋啼笑皆非,“你是要改行开婚介所拿我试水吗?”
“严肃点。”孟金良说,“哥以前不是不能确定你喜欢什么样的吗?现在确定了,那还不好办?”
援引他老婆原话——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多的是?
“小秋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都能给他弄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一个我都能保证不重样!”
孟金良那会儿正在家拖地,看他老婆站在客厅中央双手叉腰义愤填膺,立刻“是是是对对对老婆英明”。
那天厉明深找上门,孟金良被逼无奈,答应给他做内应,但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不甘心就这样被厉明深牵着鼻子走,辗转反侧到半夜把他老婆吵醒,问怎么回事。
他老婆听完,眼中厉光闪过,冷冷一笑。
一句道破梦中人,孟金良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他要给梁暮秋介绍相亲,不管成不成,先隔应死厉明深!
孟金良拉梁暮秋到吧台,手指往大堂靠窗的一张沙发座一点,说:“看到那个了没?”
梁暮秋抬眼看过去,有个男人坐在那里,沙发座偏高,勉强看到个背影,短发挺利落,身材似乎也很高。
孟金良继续说:“这是你嫂子他们学校里最年轻的副教授,海归,一表人才,关键是人品端正!”
最后一句着意加了重音,仿佛暗暗讽刺那谁。
梁暮秋有些无力:“我现在没这个想法。”
孟金良早知他会这么说:“没想法也可以跟人聊聊,成不成另说,就当多认识个朋友,又没坏处。”
梁暮秋实在不想去,做最后的挣扎:“我的猫……”
孟金良立刻说:“我帮你看着。”
梁暮秋没办法,跟孟金良说让他喂点清淡的鱼汤给小花,便朝那张桌子走过去。
孟金良满意了,很快又发愁地叹了口气,在吧台底下拿出手机,飞快编辑好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梁暮秋走到那张桌子前,做了自我介绍。
那位副教授正看菜单,闻声抬起头,先是一愣,眼中迅速闪过难掩的惊艳,忙不迭起身同梁暮秋握手。
梁暮秋也伸出手,心里吐槽怎么搞得像是商务会面。他很快收回手,在对面坐下。
这位副教授也做了自我介绍,叫李源青,大概紧张,开头说话有点结巴。梁暮秋便笑了笑,李源青也一笑,随后放松下来。
不想人家误会,梁暮秋委婉地表明自己现在没有发展感情的打算。
李源青一愣,说道:“没事,就当多认识个朋友,朋友之间也是可以一起吃饭的对吧。”
吧台那头,孟金良冲梁暮秋隔空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梁暮秋心想今天这顿饭是非吃不可了,于是说:“对,朋友之间也要吃饭的,今天这顿我请。”
李源青按铃点餐,来的正好是小芸,轻快地喊“暮秋哥”,又往对面看一眼,露出明显好奇又讶异的表情。
餐厅新推出双人餐,包含前菜例汤和甜品,主菜是牛排。
李源青询问梁暮秋意见,梁暮秋说都行。小芸麻利地点完餐,又将一块“已预订”的木牌摆在了隔一个走道的旁边那张桌子上。
摆好之后她还特意冲梁暮秋眨了眨眼。
梁暮秋也冲她笑笑,瞥一眼那桌牌,没往心里去。
大概从孟金良那里知道了梁暮秋是设计师,等餐的功夫,李源青有意将话题往这方面引,谈起餐厅设计和曾经在国外留学时去过的博物馆和艺术展。
室内设计对设计师的审美有一定要求,梁暮秋从前也喜欢逛博物馆和艺术展,和李源青聊了起来。
李源青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紧张,旁征博引姿态舒展,时不时配合一些手势,声音也很娓娓动听。梁暮秋却有些无法集中注意力,无意间偏头一瞥,忽然就怔住了。
不知不觉暮色降临,天空染上深邃的紫,晚霞如火如涂地绽放。街边霓虹同路灯车灯交相辉映,共同点亮了城市的夜晚。
交织的人流之中,梁暮秋一眼就捕捉到了一个身影,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侧影,妥帖的衬衫和西裤包裹着高大的身躯,双腿修长步伐宽阔,正疾步向前奔去,似乎着急去见什么人,一刻也等不及。
梁暮秋无意识地将身体前倾,想看得更清楚,但碍于视角限制,他很快就看不到了。
对面问了两声,梁暮秋才回神,表情空白了好几秒,说了句“不好意思”。
李源青问:“你看起来有些累,最近没休息好吗?”
梁暮秋的确累,要构思山水墅的设计,要画图,要照顾梁宸安和小猫,要接待新的房客。
他陀螺似的转个不停,一刻也不让自己喘息,高强度运转让身体和精神处于超负荷的状态。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他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但无论他怎么翻身,再不会有人在隔壁敲墙,不会有人给他发信息,不会有人在走廊等他。
“大概吧,是有点累。”梁暮秋说,端起玻璃杯喝一口热水,沾了水的嘴唇变得湿润,却依旧没什么血色。
就是在这时,餐厅的玻璃门朝里被推开,小芸候在门口,笑着说“欢迎光临”。
梁暮秋应声抬眼,刚才他看到的那个人竟然走了进来,停下脚步同小芸说话,紧接着转身,朝他的方向直直地看过来。
梁暮秋一怔,猛地握紧了玻璃杯。

第57章
梁暮秋飞快垂下眼,嘴唇贴在玻璃杯上继续喝水。很快,低垂的视野里出现两条修长的腿。
厉明深穿过两排桌子的过道走来,擦身而过时忽然停下,梁暮秋的心脏随之一提,就见他在旁边的那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小芸拿着菜单跟在后面,等厉明深落座后问点什么。
厉明深没翻菜单,记得上次跟梁暮秋一起来,梁暮秋点的是一份炸鱼排,直接要了一份。
小芸走了,过道空下来,两张桌子之间再没有阻隔。
梁暮秋放下玻璃杯,努力让目光不偏不倚,然而旁边的那道身影太过强势,无论拿杯子喝水还是低头看手机,总是在试图占据他的注意力。
套餐上来了,梁暮秋埋下头,角力似的又将那身影从余光中强行挤出去。他拿着勺子专注喝汤,汤喝得干干净净,前菜的沙拉也全部吃光,看得对面的李源青有些震惊。
但等牛排端上来的时候,梁暮秋才发现已经吃饱,吃不下了。
李源青见他举着刀叉半天未动,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他喜欢吃鱼。”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听着有些冷,含着股不明的意味,李源青不由朝发出声音的人看去。
打从厉明深一落座他就注意到了,样貌身材俱佳,穿着低调贵气,这样的男人想不关注都难,只是气场过强,让李源青感到不舒服。
他往厉明深看一眼,又转向对面的梁暮秋问道:“你认得?”
梁暮秋没有回答。
“小秋。”
厉明深忽然喊了一声,梁暮秋依旧没有反应,反倒是李源青露出更为诧异的表情。
如果没听错,厉明深这一声不同刚才,嗓音压得很低,明显是在服软。
梁暮秋充耳未闻,切下一块牛排送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咀嚼,咽下,然后对李源青说:“味道很好。”
李源青笑了笑。
他是个聪明人,看得出梁暮秋认得旁边的男人,两人八成还有感情纠葛,难怪梁暮秋一上来就开诚布公地说不打算发展感情。
一般这种情况他就主动放弃了,但梁暮秋这样相貌出众、性格又好的人实在可遇不可求。李源青不太甘心,在心中暗自同厉明深对比,又觉得并无胜算。
他有心表现,也有心刺激厉明深,端过梁暮秋那份牛排帮他切好,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梁暮秋垂着眼看他做这一切,没有拒绝。
李源青把盘子搁回梁暮秋面前,接着设计方面又聊了一会儿,李源青忽然说:“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可以。”梁暮秋抬起头,“你问。”
“你对未来伴侣有什么要求吗?”
梁暮秋迟疑一瞬,很快回答:“真诚最重要,我接受不了欺骗。”
话音刚落,李源青就见到厉明深的腮骨明显地绷紧。
甜品上来前,梁暮秋去看了一眼小花,李源青貌似很感兴趣,问了他很多关于小花的问题。
“三花吗?”李源青说,“三花可是猫中美人,果然什么人养什么猫。”
梁暮秋笑了笑,没接话。
从客观角度评价,李源青的确是个很优秀的人,不仅在自己的领域有所建树,其他当面也多少涉猎,言谈得体举止绅士,说话时会恰到好处的温柔看着对方的眼睛。
梁暮秋却找不到心动的感觉。
“方便加个微信吗?”等到甜品也吃完了,李源青终于问,“我新买了套房子,准备自己设计,如果不太打扰的话是不是可以请教你?”
“好。”
梁暮秋回答的同时,厉明深突然站了起来。
椅子拖地发出不小的动静,周围不少人看过来,梁暮秋却放佛没听见,低头点开手机。
厉明深刚才一直在看手机,此刻手机握在掌心,紧锁着眉,目光微冷地扫了一眼身侧,随后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身影眨眼之间就融入夜色中。
梁暮秋点开二维码,在李源青加好友的功夫,余光不受控制地偏移,看到了厉明深只吃了一半的鱼排。
他滑动喉结,生涩地咽下了什么,等李源青那头发送申请后点了通过。
这顿饭是梁暮秋结账,李源青没跟他客气,只说下次回请,但两人都知道大概没有下一次了。
“要不要送你?”从餐厅出来,李源青问。
“不用,我开车了。”梁暮秋说。
李源青也不勉强,告别后往路旁停着的一辆路虎走去。
梁暮秋也往停车的地方走,先打开后座车门把小花安顿好,又从车头绕到驾驶室,目光不经意扫向旁边,忽然一愣。
挨着他停的是辆黑色轿跑,尾号是连着的“678”,梁暮秋有印象,是厉明深的车。
厉明深不是走了吗?
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梁暮秋脚步跟着一顿,他很快回神,眸色微微一冷,正要上车,忽然听到有人问:“你确定是这辆车?”
过几秒,另一道声音回答:“肯定是,我见他开过,错不了。”
语气听着不善,梁暮秋开门的动作一顿,微微侧头,看到了墙边阴影里站着的两个人。
那两人黑衣黑裤,帽子兜着头,几乎完全隐在黑暗中,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刚才不是出来了吗,怎么还不过来?跑对面干什么?”
“哼,这谁知道。”
安静几秒,第一个人又道:“要不我们干脆把车胎扎了,就当是教训他了。”
另一人往地上狠啐一口,愤恨道:“扎个车胎不疼不痒,今天必须好好教训他,他妈的高高在上谁都瞧不起,打一顿让他知道厉害他以后就老实了。”
“算了吧。”第一个人还是犹豫,“表姑现在可就他一个儿子。”
“表姑又不喜欢他,再说等那个小孩子回来,还有他什么位置?”
两人用的是底下某个村子的方言,估计是觉得没人能听懂,声音也没遮掩。梁暮秋勉强听了个大概,也足以让他心惊。
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是冲厉明深来的。
梁暮秋上下摸口袋假装找东西,甩上车门又快步走回餐厅,找到孟金良问厉明深在哪儿。
“我哪儿知道他啊。”孟金良心虚,低着头噼里啪啦按着计算机假装算账,生怕被梁暮秋发现是他给厉明深通风报信。
刚才吃饭的时候梁暮秋就想明白了,他刚到没多久厉明深就出现,还坐在旁边一张“已预留”的桌子上,怎么都不是巧合二字能解释得了的。
时间紧迫,他没拆穿,只问:“他到底去哪儿了。”
“唉不是,你找他干什么?”这回轮到孟金良不明白了,“先跟我说说你跟那个副教授聊得怎么样。”
梁暮秋神情严肃,往餐厅里望一圈,他和厉明深刚才坐的那两张桌子已经被收拾干净,厉明深应当没在这里,于是不顾孟金良的追问又赶紧从餐厅走了出去。
边走他边把厉明深从黑名单放出来,拨出电话,那头却提示已关机,梁暮秋忍着焦躁又给他发信息——
【你车旁边有人,小心。】
该做的都做了,他还是不放心,一想到那两人恶狠狠的语气,太阳穴就突突地跳。
周遭霓虹闪动,人流熙攘,正是夜晚最热闹的时候,却遍寻不得厉明深的影子。
梁暮秋有些六神无主,忽然想起刚才那两人说厉明深去了对面,于是穿过马路往对面跑。
他没头苍蝇似的在人群中穿行,每路过一家店都要停下,透过玻璃往里看,经过两栋建筑之间的一条窄巷,里头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臂弯将他拉了进去。
梁暮秋吓了一跳,心跳一瞬间到顶,当看清那人的脸后,又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接电话?”顾不上喘匀气息,梁暮秋质问道,语气罕见得有些严厉。
“你给我打电话了?我手机没电了。”厉明深从西裤口袋摸出手机,按两下果然是黑屏。
“今天在外面一天,没来得及充电,如果是你的电话我不会不接。”厉明深说。
回公司路上他的电量就告急,收到孟金良信息,立刻调转车头赶了过来。
梁暮秋平复呼吸,逐渐冷静下来,把刚才听到的对话复述给厉明深:“那两个人好像在等你,你先别过去。”
厉明深忽然离开餐厅就是因为这件事。他的手机连着车载警报,收到提示说有人频繁靠近,自动录像设备启动拍下对方的脸,正是先前在大宅被厉環找来想阻止他离开的那个所谓表兄,另一个则是去小梨村跟踪梁宸安的人。
因而他只吃一半就走了,站在餐厅门口远远看一眼,随即报警,打完电话手机就彻底没电。
之后他便走到对街,进一家便利店买了包烟,混在一群人之中出来,快速闪进这处巷子里。
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他的车,厉明深眯起眼睛,视线一偏,忽然就看到了梁暮秋。
灯火明亮的餐厅里,梁暮秋和那个陌生男人坐在窗边,时不时微笑,看起来相谈甚欢。
厉明深靠在墙壁上,昂贵的西装蹭到肮脏的墙面也不在意,点燃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视线牢牢地定格在梁暮秋身上,忽然生出一种自虐般的快感。
“我报警了。”厉明深收回思绪,说,“放心。”
梁暮秋点点头,既然厉明深已经知道,他便没什么好说的,转身就要走。
厉明深拉住他的臂弯:“你在担心我。”
笃定的语气,梁暮秋一顿,立即否认:“我没有。”
厉明深似乎心情不错,笑了一下,自顾说:“刚才不是还装不认得我?”
他看着梁暮秋和那个男人离开餐厅,微微恍神的功夫,梁暮秋就不见了,再看到的时候便是梁暮秋从车流中疾步穿行,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他看准时机,等梁暮秋经过时一把拉住。
现在他知道了,梁暮秋原来在找他。
因为剧烈的跑动,梁暮秋的胸口依旧有些起伏,呼吸也不稳,说不担心实在没有说服力。
厉明深向他靠近,低声问:“如果不是担心我,为什么要提醒我?干脆让我被人打死好了,为什么还要打电话通知我?电话打不通就到处找我?过马路的时候那么多车,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巷子狭窄逼仄,厉明深步步紧逼,梁暮秋不自觉后退,后背抵上了墙壁。
“因为我这个人道德感比较高。”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说,“做不到见死不救。”
厉明深沉默下来。
一步之外就是热闹喧嚣的繁华天地,这处幽深的巷子却仿佛被屏蔽,气氛格外安静,只有远方高处一盏昏暗路灯,照着静默相对两个人。
“放开我。”梁暮秋低声说。
厉明深一根根松开手指,放开了梁暮秋的手臂,手缓缓垂在身侧。他低声喊道:“小秋。”
梁暮秋睫毛动了动,没有回应。
“那个人是谁?”厉明深又问。
梁暮秋这才动了一下,抬起头目视前方,并没有看厉明深,冷漠的语气反问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跟我没关系?”
梁暮秋深吸一口气,依旧没看厉明深,“你我连陌生人都不是,我也不想跟你有牵扯。如果以后要打官司,那就法庭上见,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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