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逸宁看着他洗干净手,给他夹了一个,叮嘱道:“芯儿很热,小心别烫着。”
许逸安连连点头,用小手捧着,鼓着腮吹气,想要它快些降下温度。
小孩儿眉眼和许逸宁像极了,秦疏对他也多了几分疼宠:“喜欢吃,明年咱们就多种一些,让你吃个够。”
许逸安闻言,停下呼呼:“那还要好久好久哒。”
秦疏见许逸宁只给弟弟夹了一个,便去吃杂粮饼,便又给他夹了一个,“少不了你这口吃的,我只怕你到时候好东西吃多了,再看不上红薯。”
许逸宁却是不信,这样香甜软糯的东西,他就是吃上一辈子也不会吃够。
秦疏看出他不相信,含笑道:“今天就给你们做样好东西,保管比红薯好吃。”
兄弟俩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等到吃完饭,秦疏便将那个半成品风箱取了出来。
其实当世也已经有了鼓风装置,名为橐[tuó],主要有木环、圆板、皮革制成,只是用起来的效果不如秦疏同事做得这个好。
秦疏之前已经查看过,虽然这个风箱并没有完成,但只差最后两步而已,他命郭顺去寻鸡毛。
不过一刻钟,郭顺就回来了,也不知他去哪里找的,五颜六色的一大把,还挺好看。
许逸安年纪小,就喜欢颜色鲜亮的东西,眼巴巴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要。秦疏在里面扒拉着,挑了几根好看的递给他:“拿着去玩儿吧,以后想要什么就直接说,知道吗?”
“谢谢大人。”许逸安抿唇笑,宝贝似的捧着,一溜烟跑走了。
许逸宁忧心道:“安儿这性子,太腼腆了些。”
“无碍,他和你一般,最是坚韧不过,养养就好了。”秦疏是真心这么以为的,一个五岁的孩子,流放几千里还能安稳地活着,不哭不闹,会说会笑,以后必成大器。
许逸宁却是红了脸,秦疏最近特别喜欢夸赞他,让他又是欢喜,又是难为情。
他轻咳一声:“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秦疏还记得要上分,便拉着人坐在身侧,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将鸡毛塞入绳套中,解释道:“鸡毛就相当于活塞环,以后磨损了,还可以换新的,很方便。”
许逸宁心灵手巧,秦疏只示范了一次,他便学会了,秦疏便丢开手,打磨风箱缺失的部分。
其实风箱是专业性很强的木工活,技术含量比较高,一般人还真做不来,这里面当然不包括秦疏。
秦疏以前闲暇之际,最喜欢的便是看书,也因此看到了很多闲书,其中就有关于风箱制作方面的内容。他如今又是一等一的高手,便是没有工具,单凭眼力也能切割出符合要求的风板,所以,不过一刻钟便将东西打磨完毕了。
许逸宁看得稀奇,来来回回组装了好几遍。语气惊叹:“这个东西好,有了它,能省好多柴。”
秦疏含笑看着他忙活,有了风箱,好处可不单单是省柴,还可以拿来冶炼。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寻到铁矿,暂且还是不要和他说了。
有了风箱,秦疏就想要把它利用起来。他去灶房看了看,在灶台侧面找好位置,开了一个圆孔,然后将风箱的出风口塞了进去。
刚好采买的人回来,里面有他特意要求的面粉和鸡蛋,他已经说过要给兄弟俩做好东西,总不能食言。
然后,许逸宁就看到秦疏弄了两个盆,里面放了面粉,还有一半的精盐,顿时有些心疼了:“什么好东西竟然要耗费这么些精盐。”
秦疏看着他脸上真心实意的肉痛,也跟着心疼了,每个世界的妻子都会遇到一些倒霉事,但不管经历什么,还真没缺过钱。现在不过就是用了一点儿盐而已,竟然就这样不舍,他还是要多努力才行,让他有“败家”的底气。
“放心,不会浪费的。”秦疏将盐粉混合在一起,倒出一些在另一个盆里。看了一眼鸡蛋,不多不少,一共三十个。
他用鸡蛋在混合粉上面压出一个个半圆形的坑,将蛋清蛋黄分离,蛋黄被放入小坑里,等到三十个鸡蛋黄全部放了进去,又将之前盛出来的那部分混合粉铺在上面,找东西盖好,然后就放在一边不管了。
看到许逸宁还盯着盆看,秦疏解释道:“那个得后天才能好,我们今天吃海绵蛋糕。”
蛋清有些多了,秦疏留了一些出来,打算晚上做菜用,剩下的蛋清里面加了点蜂蜜,之后开始打发鸡蛋白,因为没有加糖,用的蛋清又很多,所以秦疏用了很长时间才将打成蛋白霜。
许逸宁亲眼看到其中的变化,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反应过来后忙跑回房间,找出路上那个记录的本子,他要把这个过程记录下来。
原本他用的是木板,后来秦疏看到,就将这个珍贵的本子给了他,本子只有巴掌大,却很厚,纸张十分光滑,比他曾经用过的还要好,许逸宁用得很珍惜。
夕阳西下,马百泉等人往郡守府而去,远远地便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馨香、醇厚,像是温暖宜人的春天。
等到走进了,才发现味道是从客院那边传来的。客院有单独进出的角门,此时院门外正有几人徘徊,看到他们过来,眨眼就全都溜走了,几人对视一眼,俱都咽了口口水。
大人在吃食方面一向大方,也许、可能、大概他们可以分到一点儿尝尝味儿呢?
他们确实分到了,不多,每人都只有手指长的一条,即便如此,他们也心满意足了。
同样分到的还有唐元益,没办法,他孙儿正是馋嘴的时候,自打那股香味儿传开,他就巴着客院的门不走了。蛋糕出锅后,秦疏便命人给唐元益那边送去了一大块。
剩下的便都是兄弟俩的了,这个时代,没有人能够扛得住甜味儿的诱惑,只一口,许逸宁就被这个味道俘获了。
“这个点心叫什么名字?”
“海绵蛋糕。”
许逸宁皱眉,秦疏这才想起,现在根本就没有海绵,连棉花都没有,便问他:“我随便起的,那你觉得叫什么好?”
许逸宁按了下蛋糕表面,很快那个小坑坑便又恢复原状,“不如,叫雪绵蛋糕。”
“好,就叫雪绵蛋糕。”
两人谁都没有想到,不过几日的功夫,雪绵蛋糕便在这勒石城中扬了名,还给他们带来了第一桶金。
许逸宁难得贪嘴,将蛋糕当成了正餐吃,一直到躺在床上还十分满足。
他看着身边的人,小心将被子边角都压在自己身下,秦疏看着他的动作,只暗自挑眉。
他才不急,只需等到后半夜,这人自会主动钻进他怀里。
不过,总睡床也不是办法,还是得趁早盘个火炕。秦疏心里想这事儿,就没有注意到许逸宁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
今天秦疏没有亲他,两人住在一起后还从来没有发生过,难道因为自己提出分开睡,对方生气了?许逸宁等啊等,直到睡着,也没等来那个吻。
第二天,天刚透亮许逸宁便醒来了,身边的触感有些不对,腰间横着一条手臂,手底是紧实的肌肉,他悄悄睁开眼,映入眼前的是男人优越的下颌线。视线上移,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早啊。”秦疏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下。
许逸宁原本还为自己苏醒的位置感到疑惑,现在顿时觉得圆满了。
第138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3
许逸安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吃饭了, 大人总能拿出一些特别的东西来。
兄长说,那是给他们单独开的小灶,万万不能对他人提及。许逸安听出兄长话里的慎重, 将这一点牢牢地记在心里。
今天, 他吃到了好吃的肉包。肉包好大, 他需要用两只手捧着才能够拿起来, 他只吃了一个就饱饱的。
许逸宁看弟弟开始擦嘴巴, 问道:“吃饱了?”
许逸安满足地点头,眼睛弯出可爱的弧度,他跳下椅子, 对两人道:“兄长,大人,我吃好了。”
秦疏点头:“那就回屋玩去吧。”
许逸安捞起呼呼大睡的貂儿, 转身回了房间。
许逸宁收回目光, “安儿好像看出什么来了。”
秦疏点头,“后悔吗?”
许逸宁摇头失笑:“不必试探我, 我只是——怕安儿多想。”
秦疏了然, 劝慰一句:“他是个聪明孩子,我如何待你, 他感受得到。”
说话间,许逸宁也吃好了,秦疏直接将剩下的全都吃进了肚子里。他们饭桌上的东西, 都不好让外人看到。
秦疏于厨艺十分精通,可有些东西不是厨艺好就能解释得了的,至少那些研磨得精细雪白的面粉,在勒石城就绝对买不到。
所以,秦疏直接让人在卧房后面另起了一个炉灶, 他若是有时间,便单独开火,也能给兄弟俩多补补。
秦疏想起一事:“一会儿房间里的东西先收一下,今天郭顺会带人过来盘火炕。”
许逸宁在流放路上冻怕了,秦疏早说过要盘火炕取暖,还给他看过火炕的图纸。想到过几日便能睡到暖烘烘的火炕,许逸宁就十分期待。
“可能会比较简陋,等到明年化冻,咱们建了自己的宅子再搭更好的。”秦疏打算到时候把砖窑建起来,再拿出水泥的配方,不只搞基建方便,还能多一笔收入。
“已经很好了。”许逸宁不是贪婪无度的人,几个月前,他还在担心自己兄弟二人能否活着走到勒石郡,如今不过百日,他的生活已经换了一副光景。他真心实意道:“秦疏,谢谢你。”
秦疏玩笑道:“就说一句谢谢,是不是有些太敷衍了。”
许逸宁对上他的眸子,起身,跨坐在他的腿上。秦疏没想到他会投怀送抱,这样的福利他自然不会拒绝,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两人啜吻着,绵绵密密,许逸宁眼里带着细碎的光,那样直白的欢喜让秦疏的心都跟着滚烫起来。他在对方的身上,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热切,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这个灵魂早已将他套牢。
绵长的一吻结束,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许逸宁歪在秦疏颈窝,伸手抚上秦疏俊美的侧脸,问出了困扰良久的问题:“你这到底是什么法门,为何我们看到的你是不一样的?”
秦疏亲了他一下:“天机不可泄露。”
许逸宁看着他,眼底带着探究:“难道你是哪座深山入世的高人?”
见秦疏不答,他又继续道:“或者,是渡劫的仙长?”
秦疏失笑:“你怎么不猜我是幽冥使者。”
许逸宁只以为他是避而不答,没有再问,他从秦疏腿上起来,结果刚跨开一步,便又被秦疏打横抱到了腿上。
许逸宁忙伸手环上他的脖子,两人视线相撞,浅浅地交换了一个吻,比起之前,少了急切,多了温情。一吻结束,两人便安静地抱在一处。
“不管你是谁,既然你许了我一生,便不许食言。”许逸宁轻声道。
秦疏语气郑重:“对你,我永远不会食言。”
许逸宁勾唇,眼底含笑。如果说从前他对秦疏是面对权威的被迫顺从,现在他却是真的将对方看成了终身相付的良人。曾经破碎的家,因为有了这个人,似乎渐渐弥合,重新变得完整。不管以后如何,这一刻秦疏的话绝对出自真心。而他,也不会给对方反悔的机会。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空气中细小的尘埃浮动,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秦疏今天要带队去山林里面狩猎,他现在要养三百多张嘴,路上带来的那点儿粮食根本就不够。
许逸宁提议:“要不,我们开个铺子卖盐吧。”
秦疏打趣道:“这个时候就不担心暴露了?”
许逸宁翻了个白眼:“不这样哪里配得上你的野心。”
秦疏用鼻尖轻蹭着他的耳廓:“不过是想要有个安稳的地方罢了。”
轻缓的气流让人耳朵发痒,许逸宁偏头避开,看着他神色认真:“你都已经把后路堵死了,我们不如放手一搏。你的身份就是最佳的保护伞,想来别人也不会来找铺子的麻烦,至少未来五个月是安全的。”
如果没有他,以秦疏的能力,哪怕真的回京,也能以周全的身份生活得很好。许逸宁也有野心,他希望自己能够与这个强大的男人并肩而行,而不是一味地躲在对方身后做米虫。他更不想别人提起他时,将他看作依附秦疏生活的金丝雀。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成为一个可有可无、随时会被取代的人。
秦疏读懂了他眼里的未尽之意,“铺子的事就麻烦你了,只是我们目前手里的盐也有限,并不能支撑铺子一直开下去,还需要你多费心。”
盐属于战略物资,只要开售,立马就会被疯抢。尤其是物资匮乏的勒石郡,有多少都不够卖的。
许逸宁并不是一时起意,他坦言道:“你不是要去打猎吗?野味、山货、皮毛,甚至是风箱、柴草,这些都可以放在铺子里,盐可以每日限量发售,将城中百姓吸引过来,如此既可以带动其他货物的销量,还可以打出名声。”
秦疏目露赞赏,这具身体里的灵魂自带吸金属性,只要给对方一个施展的空间,他便有能力聚敛大量的财富。
秦疏在他的发顶亲了亲:“好,以后咱们家的财政大权,就交给你了。”
许逸宁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燃起了昂扬的斗志,想要放手大干一场。
正在两人温情脉脉时,门外有人报告:“大人,王家坞那边出了点状况。”
两人对视一眼,走出门外,来人是肇和,他行了一礼,交代道:“今早张二发现储存的口粮少了,我们立即开始排查,发现是偷窃之人是王家坞于金水,共盗取粟米三斤,腊肉两块。”
“于金水?”许逸宁记性很好,他不记得犯人里有这个名字。
“于金水是五年前被流放过来的,如今已是自由民。”肇和解释道。
“胆子够大的,竟然敢偷东西。”秦疏语气淡淡,又瞥了肇和一眼,“关键还真让他偷到了。”
肇和汗颜,单膝跪地,谢罪道:“属下无能,还请大人责罚。”
这确实是他们的失职,只是大人杀伐决断,眼里容不得一点儿沙子,这一路上腊肉背在那些人的背上,都没人敢偷吃一口,谁能想到那个于金水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回头自己去领板子,也长个记性。”
肇和松了一口气,“谢大人。”大人只是让他去领板子,就是还会用他。
肇和这个人还算得用,所以秦疏只是小惩大诫,经过这一次,想必以后对方处事也会更加周全。
“这件事怎么处理清楚吧。”
肇和当即道:“属下明白。”大人赏罚分明,今日便用于金水来立威。
王家坞的人全部被聚集在一起,他们终于见到都监大人,同时还有被绑缚在地的于金水。都监大人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目光如电,让人不敢直视。
气氛沉凝,肇和上前一步,宣读了于金水的罪状,“于金水偷窃监管所,罚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围观众人俱是倒吸一口凉气,五十大板下去,哪里还有命在。于金水更是肝胆俱裂,他没田没地,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因为手脚不干净,大家伙也不待见他。这两天一到饭点,监管所那边就有香气飘散,于金水如今已是自由民,当然吃不得监管所的饭食,实在馋得不行,这才起了偷窃的心思。
因为怕被发现,昨晚他没敢多偷,没想到这么快便被发现,还要因此丢了性命。
两个手持刑杖的人越众而出,于金水跪地求饶不止:“大人饶命,小民知错了,小民知错了,还请大人从轻发落,饶我一条贱命。”
于金水的告饶自然是无用的,秦疏要的就是震慑,务必要将盗窃之风刹住,以后谁若是还敢起这样的心思,也要想一想今日于金水的下场。
两个兵卒将于金水绑缚在长椅上,之后便噼里啪啦地打起板子来。
于金水疼得嗷嗷直叫,眼角余光看到太师椅上那位,都监大人全程一言不发,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整个人如一尊煞神。
于金水知道,自己的小命全然掌握在对方手中,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被打死,他必须得想法子自救。
他也顾不得太多,竹筒倒豆子一般道:“大人,大人,我有用,我知道很多事情的大人。孙耀的小舅子强占了王从善的孙女,还想要吃绝户。史校尉背着家里的母老虎在外面养了小。郡丞借职务之便,将库房里的新米倒手换成了自家铺子的陈米……千钟山里藏着偷跑的流放犯……”
秦疏一摆手,两名兵卒立马停下。
于金水嘴里还在喃喃,直到他的面前出现一双靴子,于金水这才察觉到板子停下了,然后就听都监大人道:“千钟山,流放犯,你知道他们藏身的具体位置?”
他顺着靴子往上看,对上黝黑的眉眼,于金水心肝一颤,于金水不敢撒谎,他咽了口唾沫:“我,我不知道。”
见大人要转身,于金水忙道:“我只知道其中有的人和青山族联姻了。”
秦疏终于听到了感兴趣的东西,他看了一眼周围,然后命人将他搬到屋里去。于金水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必催促,便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青山族的位置并不深,距离勒石郡大概两天的路程,我知道的那几个人都是和我一道被流放过来的,他们趁守卫不备,钻进了林子深处,有两个被抓了回来,后来都被处死了。跑掉的那两个一个叫王一,另一个叫陈成,寻了一天也没搜到,后来便报说他们被山里的野兽吃掉了。”
秦疏:“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于金水嘴巴蠕动两下,终于还是说了实话:“这件事是我们几个一起策划的。”
秦疏对此并不意外:“那你怎么没跑?”
“我,我没敢。”他其实是想跑的,可是到最后一刻却改了主意,他这人就是这么没出息,做事总是瞻前顾后,没个决断。
秦疏一针见血:“那你又从何处得知他们现在在青山族?”
于金水不敢隐瞒:“青山族的人偶尔会入城换购东西,我曾经跟踪过他们,被发现后,他们将我抓住,还想要处死我,王一刚好出现,帮我求了情。我听他称呼那人为舅兄。”
秦疏哼笑一声,于金水将头埋得低低的。
“你先养伤,伤好后我给你个将功赎过的机会,只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谢大人。”等到人走后,于金水委顿在地。
处理好了这个小风波,秦疏便领着狩猎小队出了城,一路疾驰,踏进了那片幽深的山林。
林子外围能够看到许多进出的脚印,看来勒石城中的猎户并不少。
秦疏并没有在林子外围停留,一路前行,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他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或踪迹。锐利的目光犹如鹰隼一般,扫视着山林的每一个角落。行至纵深处后,终于缓下步子。
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绝佳的耳力如同随身装了雷达,可以让他更快地锁定猎物。
同时不忘指点其他人如何追踪、识别猎物的踪迹,以及如何利用周围的环境进行掩护和埋伏。能够得到大人的教导,这些士兵听得都很认真。这不单单是狩猎的技巧,更是在野外生存的本领。
空气中传来动物特有的腥臊之气,有野猪出没,而且不止一只,他们看不到野猪凶猛的獠牙,只看到了行走的肥肉。
秦疏冷静地指挥着大家展开包围。
这一天,他们满载而归。
晚间,唐元益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野猪肉,看向客院的方向,神色复杂。若是早知道周大人来了就不走了,他绝不会将对方安置在自家府邸。
心里叹了一回,他对老妻说:“明日备些回礼送过去吧。”
第139章 落魄少爷的影卫老攻14
临近年关, 附近村坞中的人都出来采买年货,勒石城热闹了许多。
东城门附近,“利民杂货铺”不时有人进出, 远远就能听到里面的喧嚷声。
许逸宁最近每天都在铺子里坐镇, 他之前没管理过铺子, 总担心自己做的不好。许逸宁有自己的骄傲, 他既然跟秦疏要了这个差事, 总不好最后真的让对方替他兜底。
外面已经有人开始排队,许逸宁看火候差不多了,就给伙计打了个眼色。
很快, 杂货铺内就是一声铜锣响,声音过后,是一声悠长的吆喝:“今日食盐已售罄~”
尚未买到的顾客扼腕叹息, 看来明日还是要早些出门才是。有人离开, 但留下的更多。
虽然盐是买不到了,但来都来了, 顺便看看有什么合用的东西。灯油、毛皮、肉、风箱、扫帚、木柴、脂膏等等, 东西很杂,却也很实用。
正在大家伙讨价还价的时候, 有一队人在杂货铺外面停了下来,他们穿着官差的服饰,原本想要进入铺子里的人停住了脚步, 心里泛起了嘀咕。
本以为他们是来找麻烦的,没成想看到他们从马车上抬下来两头麋鹿,搬着往铺子里去了。
“许少,大人命我等过来送货,您看这个放在哪儿合适?”
“正愁今日肉不够卖呢, 可巧你们就送了东西过来。大的这头放在案板上,另一头搬去后院库房,那边有热汤,你们喝完再走。”许逸宁叮嘱道。
两人感激地应了。
从山里过来这一路也没甚遮挡,着实冷得很,即便如此,大家也抢着过来,为的就是后院的那口热汤。那汤也不知里面放了何物,又香又辣,喝到胃里全身都暖烘烘的。
等到他们离开,杂货铺里顿时又热闹起来。
利民杂货铺从开张到现在已经半月有余,老客都知道,杂货铺里的商品流动快,有些东西能不能买到全凭运气。
鹿肉绝对是好东西,就是价钱也好得很,一斤鹿肉便要700钱。
一听这价格,直接就吓退了一拨人,围在案板附近的都是不差钱的主,王从善就是其中之一。
说来他与秦疏等人也颇有些渊源。入城前的那一夜,他们就是借住在王从善的庄子里。后来于金水又供出孙耀小舅子强占王从善孙女,秦疏透了点风声,孙耀将小舅子痛斥一顿,内里两家如何协商的不清楚,总归王家女顺利归家,已经打算坐产招婿。
王从善是勒石城少有的大商户,消息灵通得很,知道这里面有都监大人的手笔,一直想要报答。后来还从许逸宁这里买了雪绵蛋糕的方子,对方出价一百银,王从善都没还价,就是不想放过这个交好的机会,没想到那糕做出来竟然意外的好卖,勒石郡虽然穷困,两年内也足够回本,若是卖往他处,利润定然更加可观。
他原本想要回报一二,如今反倒似占了便宜,所以在利民杂货铺开张之后,便不时过来消费。
案板后面,潘屠户手起刀落,剥皮拆骨,手法十分老到。
与一般屠户不同,潘屠户瘦得麻秆一样,脸颊都凹陷下去,只因他也是王家坞的。他为了给老娘报仇,杀了人,官府念在事出有因,酌情判了流放。
他是今年恢复的自由身,就在秋后。他身无长物,又无米粮,想要重操旧业,只是勒石城里并不缺屠户,日常只能靠砍柴维持生计,这几个月过得格外艰难。
他老家还有妻儿,原本打算天气暖和之后,攒些银钱,随着商队回去,或是跟在押解的官爷后面,没想到天上掉馅饼,让他得了这个好差事。不只有工钱拿,东家还管一顿午食,如今王家坞里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他。
王从善买过鹿肉,还特意过来与许逸宁打了招呼,态度十分客气,这种客气并不是因为许逸宁曾经的身份,而是源于秦疏对他的态度。
目送对方离开,许逸宁心想:果然背靠大树好乘凉。
利民杂货铺开张以来生意十分红火,平均下来,每日都有十两银进账,对于普通店铺,一月十两银的亦是十分常见,但许逸宁却并不满足。
他们杂货铺大多都是无本买卖,需要付出的不外乎是一些口粮,但那是三百多张嘴,就是省着吃一天也要二百斤米,但从这些日子粮食的消耗来看,二百斤根本打不住。
而且,他们想要掌控的是整个勒石郡,收拢人心势在必行。尽管目前能用的人手有限,却也要花费心思。想要他们真心实意地干活,需要解决的可不只是口粮问题。
寒风瑟瑟,总要有御寒的衣物,住的房子都是四处漏风,也要修补。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了也不能放着不管,需要延医问药。每一样都要钱,每一样都拖延不得。
许逸宁跟铺子里的伙计说了一声,之后就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许逸安原本坐在小凳子上玩,看到兄长起身,立马小尾巴一样地跟了上去。
许逸宁蹲下身子:“安儿,兄长要去找货源,要不,送你去唐家,你和跃轩玩?”
许逸安仰着小脑袋:“兄长不能带着我一起吗?”
许逸宁觉得男孩子不应该如此黏人,到底怜他年幼,便点头允了。
夜半,王家坞响起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秦宣娘推了下丈夫:“正哥,小郎尿了。”
严正起身,很快,一豆火光亮起,婴儿的啼哭渐渐停了。夜,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是,却有很多人久久无法入眠。
王家坞,真的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哭声了,那样扰人清梦的哭声,愣是能把人的心给哭软了,同时也哭醒了尘封的向往。
这种变化是由内而外的,很快勒石城的人发现王家坞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那些流放犯依然要每天干活,只是再不似以往的行尸走肉,就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灵魂,这种变化让人啧啧称奇。
寒风鼓噪,偶尔会掀翻他们的衣角,但葛衣之下,不再只是稻草,还有柔软的皮毛。
今日这是他们年前的最后一次狩猎,收获直接影响到他们接下来半个月的伙食,所有人都铆着一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