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见凌宇神色落寞,纷纷问他爱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两人的关系闹到哪一步,又劝他说既然不舍得,就好好改正,把人追回来。少年夫妻老来伴啊。
凌宇的目光再次落到许池身上,他很轻地说:“我还能把他追回来吗?”
这话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问村民,但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是说给许池听的。
同桌的人纷纷安慰他,许池垂下纤长的眼睫,喝着饮料,只当没听见。
凌宇很快后悔了,他还是第一次参加乡间的酒席,也是第一次见识村里人的热情。
他不该吐露心声的,吃饭的时候,大爷大妈就给他传授夫妻相处之道,等到宴席结束了,还拉着他,大有说到天黑的架势。
凌宇起初还认真听着,这些老一辈相处的经验,有些地方确实值得学习,然而等到他回头,发现许池不见了,就再也坐不住了。他随意找了个借口,快速闪人。
这山村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算很大,凌宇沿着回许池住地的道路一路找过去,很快看到了许池。
许池此刻正坐在地上,他的身边围了一群小孩子。角度的缘故,凌宇看不清许池的表情,却能看到孩子们一个个满脸担忧,他心下一紧,快速走了过去。
“许池,怎么了?”凌宇大步上前,他一出声就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
“是凌叔叔!”这些孩子们平日里就爱满村子跑,凌宇那里他们也去过。凌宇爱笑,会逗人开心,所以他们并不讨厌凌宇,甚至还有点亲近。
孩子们此刻一见凌宇,就像是见到了救星:“凌叔叔,许叔叔的脚扭伤了,你帮帮忙好不好。”
一个年级稍小的孩子满脸愧疚:“是我调皮,差点从坡上摔下来,许叔叔是为了救我才扭伤的。”
在他们旁边,确实有一个斜坡,这里平时是孩子们的乐园。
许池怜惜地摸摸那孩子的头,说:“跟你没关系,是叔叔不小心。”他尝试站起身,一动就钻心的疼,只好又坐了回去。
凌宇蹲下身,轻轻碰了下许池的脚踝,换来“嘶”地一声,看着许池紧皱的眉头,凌宇赶紧松手,他问孩子们:“最近的医院在哪?”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告诉他,正经的医院要开车去县里,怎么也得一两个小时才能到,村子里也有医生,是一家小诊所,平日里村民有些头疼脑热的,医生都能看。
凌宇看向许池:“我带你去县里的医院?”
许池摇头:“就是扭伤,没必要,小诊所就能看。”
山道难行,出去一趟不容易,许池的情况他自己清楚,没必要小题大做,跑这一趟。
凌宇点点头,他一手搂过许池的肩,另一条手臂穿过许池的膝弯,将人打横抱起。
许池惊呼一声,下意识把手臂搭在凌宇的肩头,他拧眉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别逞能,你都试过了,哪里能走,当心变的更严重。”凌宇乌黑修长的眉宇微微拧起,他收紧了手臂,“搂着我。”
然后对孩子们说:“麻烦你们给叔叔带个路。”
45、背
孩子们的世界非常单纯,他们现在正处在七八岁,整日打疯狗的年纪,对凌宇抱着许池的举动,没有任何暧昧的想法。
孩子们满心想的都是, 凌叔叔真是个好人, 还有凌叔叔好厉害, 竟然可以如此轻松就抱起一个人。
他们平日也不是没有这么玩过,完全抱不动小伙伴。
凌宇抱着许池,迈步向前。这是他们离婚后,第一次亲密接触。凌宇却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他只觉的手上的重量太轻了。
许池好似又瘦了些,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凌宇心里难过,马上过年了,所有人都在添膘,许池还是这么瘦,他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吗?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许池总是叮嘱他好好吃饭,现在到了自己身上, 倒是忘记了。
得好好给他补补才行。
凌宇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跟在孩子们身后。六七个孩子在前面带路,个个神情严肃,脚步飞快。
午后的阳光带着融融的暖意,村里大部分人都是刚从酒宴上下来,酒足饭饱正是舒服的时候,也没有睡意,一个个搬着小板凳在家门口坐着,嗑瓜子聊天。
村民看到孩子们这么大的阵势,后面凌宇又抱着许池,不由好奇,见了都扯着嗓子喊住他们,问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去。
根本不用许池和凌宇开口,孩子们就大声回答了:“许叔叔脚扭伤了,我们拜托凌叔叔送他去看医生。”
一连几次被喊住后,许池原本有些苍白的脸泛起了一层薄红,就连那白皙的耳朵尖也变得通红,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抬手扯住羽绒服的帽子把自己罩起来,缩在凌宇怀里装鹌鹑。
凌宇见此,心里觉得可怜又可爱,不由更加收紧了手臂。
村医是名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为人和蔼,今天酒宴他也去了,考虑到下午还要工作,就没有碰酒。
医生捏着许池受伤的脚踝检查了一遍,说:“问题不大,给你开瓶红花油,回去揉揉,这几天别下地,好好歇着。”
医生给许池做了一遍示范,让他回去就按这种手法揉就行。凌宇在一旁看的认真,不时还请教几句。
医生见许池是凌宇送来的,凌宇又一脸担忧,便以为他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索性教起了凌宇。
“这样,很简单的,你来试一试?”医生对凌宇说。
凌宇点点头,占据了医生让出来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捧住许池发红发烫的脚踝。许池受伤的脚不由一动,被凌宇握住了,“别动,我轻轻的。”
不仅是医生在旁边盯着,就是那几个领路的孩子还睁着大眼睛瞧着凌宇的动作。
医院房间里还有其他病人,且看病要紧,许池也不好不配合,他就那样拧着眉,咬着牙任由凌宇揉搓他的伤处。
直到凌宇的动作变得规范,医生才点头:“对,就是这样,回去记得每天也这样。”
许池拒绝了凌宇要帮他穿袜子的提议,自己吸着气把鞋袜穿好,可要如何回去,他犯了难。
山路难走,且这里距离他住的地方还很远,以许池现在的情况,绝不可能自己走回去。
凌宇道:“我送你回去。”
许池看了眼凌宇,又看看等在旁边的几个小孩子。他自己不能走,这几个孩子这么小,也帮不上忙,若是去叫其他人,来回折腾没必要,眼下的最优选确实只有凌宇。
可是,他真的要和凌宇继续牵扯不清吗?
好不容易才划清的界限。
不等许池想清楚,门外又有新的病人进来。
这间小诊所面积本来就小,许池和凌宇两个大人加几个孩子差不多把这里挤得满满当当。
不能再磨蹭下去了,许池看了凌宇一眼,在心里说,这是最后一次,等回去了,他们还是跟之前一样,毫无关系。
凌宇一见许池的表情,就知道他同意了,神色不由微微一松。他走上前,许池往旁边一避,神情严肃地盯着他:“不要抱。”
凌宇一怔,随后轻笑起来。
不得不说,凌宇的模样和气质都极好,他在商场打拼这么多年,那股子属于成功人士的自信完美的融刻进他的骨子里,那是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
凌宇背对着许池蹲下,微微侧过头,唇边牵着一抹浅笑:“上来。”
许池盯着凌宇唇边的那抹笑,有些不自在,但其他几名病人等在门口,着急看病,他只好向前倾身,搂住了凌宇的脖子。
凌宇的双手自然的搂过许池的双腿,起身带着他出了诊所的大门。孩子们依然在前面替他们开道。
跟来时不同,医生检查过了,孩子们不再担心,笑容重新出现在他们脸上。回去的路上,孩子们很快被其他事情分散了注意力,一个个你追我赶的。
凌宇见他们的心都飘出去了,笑道:“你们去玩吧,我送你们的许池叔叔回家。”
孩子们欢呼一声,跟两人挥手再见,跑远了。
凌宇背着许池行走在山道间,只觉天地辽阔,四周寂静,这是离婚这三年来,凌宇第一次感到如此安心。
他想,要是这条路没有尽头就好了,就让他背着许池,一直走到永远。
那样他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
许是走神的缘故,凌宇脚下一滑,身形猛地一晃,许池下意识收紧了手臂,搂紧了凌宇的脖子,他低声道:“你小心一点。”
凌宇把许池往肩上颠了下,轻声安抚:“放心,不会摔了你。”
走出一段距离后,凌宇再次开口:“许池,你还记得大一的时候,咱们班组织活动去山上玩吗?当时我们俩一组,负责捡柴火。你不小心滑下陡坡,我去救你扭伤了脚,回来你一直照顾我。”
其实不必凌宇提起,类似的环境和类似的扭伤,就算许池再怎么控制,脑海中也已经自动回想起了那段往事。
凌宇说:“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是装的,我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但你看起来太难接近了,我就想着要找机会跟你多多相处。”
事情确实如凌宇期待的那样,对他的伤,许池很内疚,一直照顾到他痊愈。两人的关系就是在那时迅速拉近的。
沉默的走出一段,就在凌宇以为许池不会回应的时候,他听见背后传来很轻的声音:“我知道。”
凌宇脚步微微一顿,他看着远处延伸的道路,眼眶不知怎么就红了。他早该想到的,许池这样的性格,如果不是对他有好感,怎么可能耐着性子照顾他那么久。
许池早就看穿了他的小把戏,并给予他无限的包容。
在那包容背后,是爱。
凌宇咧了咧嘴角,他重新迈步:“你当时应该觉得很奇怪吧,不过是扭伤个脚,怎么个把月还没好呢。”
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出口 ,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来,凌宇用手背擦了一下,继续向前。
许池没有再接话,他像是没有听出凌宇话音中异样的颤抖和哽咽,轻轻闭上了眼睛。
很快,许池的房子出现在眼前。
许池从凌宇背上下来,用钥匙开了锁,他没有请凌宇进去,只留下一句麻烦你了,就带上了院门。
凌宇站在门外,并未离开。他听着门内的动静,知道许池同样还待在门后,他轻声道:“你我之间不同这么客气,许池,你可以随意使唤我,我甘之如饴。”
许池扭伤脚的事, 邻里很快就知道了。
他们都带着东西来探望许池,倒是弄的许池不好意思起来。
为了方便邻居上门,也省的他自己来回跑动,对脚造成负担,许池的院门白日里索性都虚掩着,邻里若是有事,自己直接推门进来就行。
扭伤的第二天,许池吃了隔壁婶子送来的晚饭, 歇息片刻就去了洗手间。
很快浴室内的水声停了,许池换了干净的睡衣出来,他先用干毛巾将头发擦的半干,然后坐在床边,拿过床头的红花油倒在手心里。
红花油的味道有些刺激,菲多嗅觉灵敏,不太喜欢,但它没有出去,而是趴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盯着许池动作。
许池揉搓着掌心的红花油,直搓到掌心发热,才按在伤处,但他试了几次,都没有勇气用力。
昨天在诊所,医生给他揉搓伤处, 最初疼痛难忍, 揉开了就舒服了。许池知道这事儿咬咬牙就过去了,但自己动手总是有所顾忌,他总是会记起那钻心的痛感, 下不去手。
从诊所回来后,这几次都是许池自己动手,动手前,总是要做许久的心理建设。
今天显然也是同样。
果然啊,前辈们总结的是对的,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就再吃不得苦了。许池心想,要是放在十多年前,他还在读书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就是扭伤他也不会吭一声,现在这种程度都受不了了。
许池坐在床上,掌心贴着伤处,久久不动,他转动目光,跟趴在地上的菲多对上了视线。
“你别看我。”许池开始甩锅,“看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菲多见主人跟自己说话,摇着尾巴欢快的冲他汪了一声,许池轻叹口气,掌下一用力,不由嘶了一声,立即撤开手。
疼的钻心。
怎么两天了还是没有好转,许池拧眉盯着自己的伤处,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叩门声,许池这才记起他忘记锁上院门了。
这么晚了,是邻居?
许池没多想,说道:“进来。”
房门闪开一道缝隙,凌宇带着满身寒风走了进来。许池见到是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房间里满是红花油的味道,凌宇的目光从许池身上扫过,落在他裸露受伤的右脚脚踝上。
等许池回过神来的时候,凌宇已经拉着小板凳坐到了床边,并拉过他受伤的脚踝放在膝上,另一只手抓过红花油倒在掌心之中。
突然的触碰让许池嘶了一声,他拧着眉冷声问:“谁让你进来的?”
话音刚落,被风带上的房门再次被推开,许池抬头就见隔壁的婶子提着两个袋子走了进来。
婶子围裙护袖,全副武装,浑身上下都带着在厨房忙碌的烟火气,许池注意到,婶子另一只手还牵着蹒跚学步的小孙女儿。
婶子带上房门,冲许池笑道:“我见小凌在院门外站着,想着他应该是来看望你的,就叫他一道进来了。”
婶子刚刚顾着照看小孙女儿,没注意到许池话中的冷意。她知道还是凌宇送许池去的诊所,且她也知道凌宇跟许池之前就认识。
具体的关系虽不清楚,但既然能送许池去诊所,关系不会差到哪里去。
婶子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许池:“我刚跟老汉炸了些果子,给你送过来一些,趁热吃。”
许池轻声道谢,下一刻,凌宇涂满红花油的发烫掌心就落到了他的脚踝上,他不由抽了口气,躯体也跟着紧绷起来,然后随着伤处被搓揉出的舒畅感,逐渐放松下来。
婶子在旁边瞧着,笑说:“你们先忙着,我去给小凌再装一份果子。”
凌宇手上动作不停,回头道:“花婶,不用麻烦,我不用。”
“哎呀,不麻烦。”花婶笑道,“我做了很多呢,等着我啊,一会儿就回来。”
花婶做事风风火火的,说完抱着小孙女儿就出了门,卧室里只剩下许池跟凌宇两人。
“还行吗?”凌宇一边揉搓,一边观察着许池的脸色。
许池垂落眼眸,轻轻嗯了声,凌宇的手法是经过医生指点的,确实很舒服。等到揉搓好了,许池第一时间把脚收了回去。
凌宇长着两只手:“我能用一下洗手间吗?”
许池指了指卧室外面,凌宇起身出门,很快冲了手回来。
凌宇刚忙自己按摩伤处,许池也不好张口赶人,房间里一片死寂,有点尴尬。
许池满脑子想的都是,花婶怎么还不回来。
身前传来细微的声响,许池抬眼,就见凌宇从口袋里掏出被油纸包着的烤鸡腿,红薯还有板栗。
凌宇脸上带着点笑,把东西送到许池面前:“村子里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打牌,烧烤,我带了一些过来,你尝尝。”
村子里平日年轻人不多,但一到过年,游子们都会赶回来。
距离新年没几天了,村子里外出谋生的年轻人差不多都回来了。山里的生活不像大城市那么多姿多彩,也没有那么多闪亮的霓虹灯,入了夜,除了住户家中,其余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年轻人爱熬夜,是不可能早睡的,为了消磨漫漫长夜,他们会凑在一起打牌,然后琢磨弄些好吃的。
凌宇刚刚说的烧烤不是烧烤店里,架着架子用煤炭烤的那种,而是像电视剧里架起柴火堆,把东西架在上面烤,然后火堆里还埋着红薯和板栗。光是想想,就知道那滋味必定十分美味。
许池倒是没想到,凌宇不仅受村子里老年人的喜欢,还融入到年轻人的队伍里了。
对于在大城市生活了多年的凌宇来说,这些东西算不得贵重,但是看到这些东西,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拿给许池补补身子。
凌宇提前退场,连夜给许池送来了。
许池没接,他觉得凌宇脸上带着故意讨好的笑容很刺眼,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凌宇尽可以站在高处,俯视一切,没必要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许池硬邦邦道:“你带回去,我……”
正说着,婶子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了,一进门就看到了凌宇手里的东西,立刻笑道:“哎呦,我说呢,小凌原来是给你送吃的,真香,我这闻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许池立刻说:“那正好,花婶你带回去给孩子吃。”
“那哪能啊。”花婶摆手道,“是小凌特意给你送来的,我可不能拿,等我明天自己也弄一些。”
凌宇把油纸包放到床头,接过花婶手里的东西说:“那我跟花婶一起回去了,许池,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第二天,凌宇果然又来了,很巧的是,他还是和花婶一起来的。许池就是想赶人,都没办法。
花婶做事利索,她昨晚说要做好吃的,第二天果然就做了。
食材还是那三样食材,红薯依然是烤的,就是那鸡和栗子炖在一起,成了一锅香喷喷的栗子鸡汤。
花婶另外还拿了馒头过来,她笑着跟许池说:“炖了鸡汤给你补补身子,正好小凌也在,你们一起吃。我就先回去了。”
花婶走后,凌宇给许池揉了伤口,洗完手也离开了。他知道许池不会留他下来用餐的,也不在这里讨嫌。
等到第三天,许池提前把院门插上了,奈何到了下午五点钟,孩子们一齐来敲门。
许池一手撑着棍子稳住身形,他站在门后,有些头疼的看着门外欢呼雀跃的孩子,还有……凌宇。
孩子的手里都捧着东西,有烤红薯和烤板栗。
孩子们说,是凌叔叔带他们一起烤的,要过来跟许池一起分享。
当着孩子们的面,许池不好发作,只好放他们进门,凌宇在队伍的最后头。凌宇带上院门,视线落在许池的右脚上,他很自然的搀扶许池的手臂,问:“好些了吗?”
许池想要抽回手,余光注意到前面的孩子正回头眼巴巴的瞧着他们。许池无法,只好拧着眉在凌宇的搀扶下进了屋。
人多,就没进卧室,而是待在堂屋。
许池入住这里后,屋子精心改造布置了一遍,堂屋有沙发,电视,还有空调和暖气片。暖气和空调同时开起来,屋子里很快温暖起来。
许池开了电视,孩子们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动画片,很快他们的小手和小嘴巴都吃的黑乎乎的。孩子们瞧着伙伴,互相嘲笑对方。
许池让他们排队去洗手间洗干净,孩子们听话的去了。
那些孩子一离开,沙发一下子空了下来,只剩下许池和凌宇两个人。许池手里还拿着遥控器,他看向凌宇,声音很轻:“凌总出息了,利用小孩子。”
今天要不是孩子们过来,凌宇绝对进不了他的门。
凌宇闻言,苦笑医生,他说:“我真的是带孩子们玩的,来这里找你是他们提的。”
许池怀疑的瞧着他,凌宇就差举手发誓了,他说:“我承认我想见你,但不会做让你更讨厌我的事。”
许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
见许池没有反驳讨厌自己这句话,凌宇的心底泛起一阵苦涩。
洗手间就在堂屋边上,门是开着的,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许池的目光落在电视机上,用不会引起孩子们注意的声音说:“你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乡间苦寒,你也待不惯,没必要在这里熬,回去吧。”
凌宇坚定的摇头,恰好孩子们洗好手回来,许池只好暂时收声。
又一集动画片结束, 许池让孩子们外出活动一下,歇歇眼睛。
直到打开房门,孩子们才发现, 外面竟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那景色极美,孩子们高兴坏了,哇哇叫着冲出了屋子,在院子里伸出手臂接住雪花,然后看着雪花在掌心融化。
许池也起身走到门边,发现地面上已经覆了一层霜白,看起来这雪下了有一会儿了。
凌宇待在屋子里,并没有第一时间跟出来, 直到许池回头看他,才起身走上前。
风卷着飞雪想要侵入室内,恰好被站在门口的许池和凌宇挡住。凌宇望着空中飘飞的雪花,神情并不欣喜,反倒有些难过。
院子里,孩子们已经开始用地上的落雪团雪球打雪仗了。
许池想起来林爽寄给他的东西里,有专门用来玩雪的铲子,小桶还有雪夹子,便回身去找。一回头看到凌宇脸上的表情,随口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记得凌宇可是很喜欢下雪天的,现在怎么一副落寞模样。
凌宇看着许池的背影,苦笑一声说:“没什么,只是看到雪,总是会想起当初你离开家的那天,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雪。”
许池没想到会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 他没有回头,甚至脚步也不曾停顿半分:“是吗,我都忘了。”
太久远了,他已经忘记了他从零宇身边逃离的那天,是什么天气。
凌宇眼眸闪过一抹悲伤,他没有忘,且永远也不会忘。
许池很快拿来玩雪的工具,逐一发给孩子们,孩子们高兴坏了,顶着天空纷纷扬扬的雪花在院子里玩了起来。不多时,许池的院子里就排满了小鸭子、雪葫芦、小雪人还有小爱心……
那些夹子夹出来的可爱造型拍着长队,像是守护神,欢声笑语不断从院子里传出去,许池也难得展颜,跟孩子们一起堆了个小雪人。
托这些孩子的福,凌宇第一次能够在许池的家里待这么长时间,他非常珍惜,目光几乎一刻未从许池身上移开。
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家长呼唤孩子吃晚饭,孩子们才意犹未尽的跟许池道别。
许池把铲雪的工具送给他们,笑着跟他们挥手说再见。
凌宇本想留下给许池做晚饭,许池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可以。”
凌宇没有勉强,他说:“好。”然后拿过旁边的手套和围巾戴上。
“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这场年前大雪的到来,起初众人是欢喜的,但是很快,就察觉到不对了。
狂风肆虐,飞雪连天,已经下了一天一夜,这雪却还没有要停的架势。洁白的雪花覆盖了山间小道,很快就到了及膝的深度。
孩子们被困在家里出不了门,整个村庄寂静一片。许池耳边难得一整天清净,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很快,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村子里那些年久失修的老屋,有很多被积雪压塌了。
村子里的壮劳力在村委会的组织下,全副武装的出门帮忙,他们将受灾的老人暂时安置在热心的邻居家中。
凌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他身强体壮,困在家里没事可做,就响应村里的号召,一起帮忙。
许是有事可做,时间过的飞快,不过一眨眼,一天就过去了,晚饭是在村部吃的大锅饭,等到晚上回到家,凌宇发现家里停电了。
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检查一番,才发现院后的树枝被雪压塌,直接砸断了电线。
凌宇拧紧眉头,时间已经很晚了,等明天再找人来看吧。这一晚,就先忍忍吧。
屋子里只有手机电筒的光,凌宇往掌心呵着气,他第一次知道,没有暖气的农村屋子,竟是这样冷,简直像冰窖一样。
难怪人们总说乡村艰苦,确实如此。
凌宇烧了热水简单洗漱后,搓着发红的手拉过被子闭上了眼睛。
许是白日里体力透支,再加上夜里寒凉,第二天凌宇醒来,就发现自己发烧了。他浑身酸软发疼,就连呼吸都是烫的。
凌宇暗道一声糟糕,他来时匆忙,并没有准备那些常备药,只好强撑着咬牙起身,去了一趟诊所。
大雪天,再加上扭伤的脚踝尚未完全痊愈,出不了门,许池就待在家里读书。
忽听趴在堂屋门口的菲多警觉地汪了两声,许池放下书,走了出来:“菲多,有人?”
菲多冲许池摇摇尾巴,朝院门走去。
许池跟了上去,打开门,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倒是门上挂着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退烧药,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
是凌宇。
许池扭伤的这几天,凌宇每天往他这里跑,那信就没写了,许池想着也正常,哪里有那么多的话写呢,没想到今天,凌宇的信又出现了。
他捏着那封信,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
这段时间,凌宇不会放过任何跟他见面的机会,今天竟然没有露面,有些奇怪。
许池拿着袋子,更往外探了探身,他想顺着脚印判断凌宇离开的方位,可惜风雪肆虐,转眼间就抚平了雪地上留存的所有痕迹。
许池没看到凌宇,倒是跟隔壁抱着孙女看雪的花婶对上了视线。
花婶笑着跟许池打招呼。
许池又往外迈了几步,更方便交谈一些。就见花婶怀里的小孙女儿裹得跟小球一样,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十分可爱,
花婶的目光落在许池手中的袋子上,笑着说:“是小凌刚刚过来了,你这朋友呀,贴心。”
许池捏着袋子里的退烧药,眼神有些复杂。他屋子里常年备着常用药,凌宇其实没必要走着一趟。
他转念又想到,凌宇跟他在一起生活那么久,是知道他的习惯的,凌宇还走这一趟,只是为了稳妥——万一他没存药了呢?
就在这时,隔壁花婶的丈夫和儿子回来了。
两人今天照例出去帮忙,他们的肩头和帽子上都落满了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来,神色疲惫。他们见花婶跟许池聊天,气氛和谐,就笑着说:“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