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许池的身影消失, 凌宇才敢从暗处现身。他知道许池在服药,在接受心理治疗, 却没想到,他们两人的心理医师是同一个人。
许池为什么过来,他还没有痊愈吗?
不,不是。
凌宇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 因为刚刚许池跟心理医生相处的模式,不像是病人和医生, 倒像是老朋友。
凌宇在暗处站了许久,他没有进入诊所,而是离开了。他下了楼,没有回家, 而是去了学校。
很巧的是,他在那里遇到了大学时的辅导员。
凌宇的学生时代乐观开朗,性格不仅讨同龄人喜欢,更讨长辈的喜欢。辅导员对凌宇印象颇深,即便过去这么多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两人在学校食堂吃了午饭。辅导员并不知道许池跟凌宇离婚的消息, 不可避免的提起许池。
许池跟凌宇是他很骄傲的两个学生,他也知道他们的爱情,当初婚礼上, 他也应邀到场了。
凌宇夹菜的手不有一顿,心底漫上苦涩,他尽量自然的说:“我们分开了。”
辅导员有些意外,眉眼间显出几分遗憾:“这样啊,许池那孩子招人疼,家庭的原因,读书的时候他一直在做心理疏导,我以为你们会一直……”
凌宇猛地抬起头,许池读书的时候就在做心理疏导了?
可是他们婚后住在一起,对彼此的行程了如指掌,他不记得许池有见过心理医生。
辅导员被凌宇突然变化的脸色吓了一跳。他作为班级辅导员,做事从来都是尽心尽责的,班里学生的情况他都知道,也会根据学生的意愿,帮助学生保守秘密。
许池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见到凌宇的反应如此之大,像是对此完全不知情,辅导员意外道:“许池没跟你提过?”
凌宇神色紧绷,沉默不语。
辅导员心里有了答案,他摇头轻叹:“许池那样的性格,也确实不会跟你说。说来多亏了你,你们认识后,许池心态上更加积极,更加配合医生的治疗。虽然你们分开了,但是你们的相遇也是一段不错的缘分。”
凌宇一句话也说不出,手里的筷子险些被他拗断了,疼痛使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王老师,许池当初的心理辅导,是在哪里做的?”
“心海。”辅导员道,“就在学校附近,她跟我们学校常年合作,你应该知道。”
他指了一个方向,“从那边走就能看到。”
凌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学校的,他直奔心海心理诊疗室,他要去寻求一个答案。心理医生看着凌宇的眼神依然温柔慈爱,只是好像多了一层怜悯。
显然,她早就知道,凌宇跟许池的关系。
凌宇心里有无数疑问,他一一问了出来,心理医生没有否认,可也没有透露太多关于许池病情的消息。
她只告诉了凌宇一件事,那就是在他们婚前,许池来跟她告别,并送喜糖的事情。
凌宇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家的。当初离婚,许池把他的东西都带走了,所以哪怕凌宇这三年再如何维持,房子里许池存在过的痕迹,都已经消失了。
凌宇待在书房,神情痛苦颓废,他面前的书桌上摆放着之前被林爽丢进垃圾桶的合照。
他久久地凝望着照片里,青涩稚嫩的许池,心里痛恨的想,他都做了些什么。
许池不是在这几年的婚姻折磨下才有了心理问题,而是痊愈之后的复发——因为他。
想到心理医生的话,凌宇觉得心脏像是被刀子切割成了无数片。
许池当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跟医生告别的呢。
凌宇的眼前仿佛浮现出许池从诊所出来后,轻松快乐的背影。
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救赎,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却不知前方等待他的,是更深、更恐怖、更痛苦的深渊。
凌宇的五指陷入梳理的整齐的发丝中,他在无声的痛吼。
第一次,凌宇没有借酒精来麻痹自己,他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来消化着这些消息。
天将明时,凌宇出了书房,去了卫生间洗漱。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遍布着红血丝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
失去许池的这三年,凌宇一直龟缩在龟壳中,不敢面对。他畏惧自己给许池带来的伤害,每每想起都让他无地自容。
他也做不到放手。
就这样,畏畏缩缩,止步不前,不该这样的,凌宇望着镜中的自己,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怒吼,不该是这样的,这是懦夫行径!
他在商场上游刃有余,方案做错了就改,直到达到完美,怎么在面对感情,面对许池的时候,他就畏缩不前了?
他太害怕失去了,可是什么都不做,只会让他彻底失去。
这次许池结婚的消息是乌龙,那么下一次呢?
凌宇已经知道,自己绝对接受不了许池身边出现另一个人,那么他还要躲避龟缩到什么时候?
那些已经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就像破裂的镜面,揉成团的纸张,断掉的绳索一样,可是他努力拼凑,努力抚平,努力粘结,哪怕会留下痕迹,也好过他现在什么都不做。
许池已经彻底放下他,往前走了,那他就重新追求许池,让许池重新爱上他。
他会以全新的姿态和面貌重回许池的世界,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彻底消除那些留在许池心底的伤痕,但他可以用全新的爱去覆盖那些。
他要让许池永远沉浸在幸福中,不去想那些痛苦的曾经。
这一次,他会做的更好,更加懂得珍惜。
同时他也不会忘记那些伤害,他会时刻警醒自己,不许再辜负。
太阳终于跃出了地平线,而在这晨光乍起的冬日清晨,凌宇终于下定决心,他要重新把许池追回来。
在众人的期盼下,欧阳翰的婚礼如期举行。
欧阳翰的婚礼很盛大,他的另一半是一名漂亮的女孩子。
很难想象,欧阳翰天生一张蛊惑人心的脸庞, 看起来又妖孽又坏, 却是个情圣, 而且他是比钢筋还直的直男。外界猜他男女通吃, 纯属扯淡。
欧阳翰对妻子一见钟情,花费了很多心思和时间终于抱得美人归,只是因为妻子身份比较普通,未免妻子被骚扰,才一直瞒着众人。
欧阳翰爱极了自己的妻子,他看着妻子,眼中的柔情满的几乎要溢出来。他上前一步,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同妻子紧紧拥吻。
欧阳翰的婚礼结束后,许池跟林爽等一些朋友聚了一场,就离开了颐江市。
这座城市的回忆很多,但值得他留恋的人和事已经没有了, 相反,那住了短暂时间的小山村,却总能勾起他的思念。
许池回到颐江市的这段时间,时常接到山里孩子们的电话。在山村孩子们的心里,许池是大城市的人, 大城市的人都好神秘, 好厉害,仿佛无所无能。
再加上许池长得好,脾气也好, 他家里还总有各种新奇的东西,孩子们都十分喜欢他。
每次接通电话,许池都能听到电话对面孩子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的声音,孩子的感情总是直白而热烈,他们不像大人,完全不懂含蓄,也不会含蓄。
孩子们会大声说想他了,会告诉他,要过年了,村子里可热闹了,家家户户都在蒸馒头、蒸包子、晾晒腊肉、炸咸鱼、炸果子……
孩子们跟他说,过年村子里会有很多活动,诸如舞狮、放鞭炮、贴春联,剪窗花,村民更是会聚在一起,来一个大联欢。
山村的条件不比山里,却是年味却十足。
许池知道,孩子们是想要用这些诱惑他快点回去。
曾经,许池对热闹总是心怀惶恐,现在的他是越发喜欢热闹了。
许池告诉那些孩子,年前他会回去,孩子们欢呼起来,那发自真心的喜悦笑声,听的人心里温暖。
许池给孩子们带了许多礼物回去,有故事书,玩具还有零食,除此之外,他还给街坊邻里送了一些颐江的特产。
作为回礼,村民都拿出自家的东西送给许池,有各种年货,还有水果,山货。
许池现在住的房子,是他之前买下来的,内里重新装修,一应设施齐全。农村的房屋很大,且有两层,除了交通不便利,许池现在住处简直就像个小别墅。
这个“小别墅”还带着院子。
孩子们总喜欢往许池这里跑,房子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许池的房子非常漂亮,像是童话书中才会存在的,孩子们非常喜欢。
此时,重新回到小山村的许池的厨房窗户上,挂满了邻居送的年货:腊肉,香肠,咸鱼咸鸡,远远看过去,红彤彤一片,十分喜庆。
一位婶子离开前叮嘱许池要记得关好窗和门,山里的野猫非常多,不关严实了,会被偷的。
初到这个村子时,许池还听不懂这里人说话,交流都是看表情加上手势,连蒙带猜,现在他已经能够很好的跟他们交流了。
对婶子的善意提醒,许池心里暖暖的,笑着说他记住了。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过来送回礼的村们都回去了,孩子们领了各自的那份礼物,欢呼着从许池的院子里跑出去。
本来闹哄哄的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许池和菲多,却并不显得冷清。
许池摸着菲多的脑袋道:“这个新年,还是我们一起过。”菲多冲他“汪”了一声,兴奋的摇着尾巴,像是回应。
许池面上笑意更深,他带上院门,开始整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他的两个行李箱装的满满当当的,即使分出去那么多,余下的数量还是很可观。
许池的箱子里有朋友送的各种零食,摆件,还有带回来的书。他花了两个小时,把这些东西逐一放好,然后伸了个懒腰,活动肩背。
忽然,坐在他身边的菲多警觉的竖起了耳朵,走到了紧闭的院门前。
叩门声响起。
许池以为是哪个孩子去而复返,笑着说道:“来了。”
他打开院门,发现门外站着的竟是凌宇。
凌宇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红彤彤的,十分喜庆,他见了许池,眼底闪出惊喜的亮芒。
许池脸上的笑容敛去,他看着凌宇,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紧接着彻底冷下来。
许池之前是松口可以跟凌宇重新做朋友,面对凌宇时,他也会给予他作为朋友的尊重,可现在,凌宇的举动显然超过了普通朋友该有的范畴。
凌宇想要做什么,许池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猜到了。
许池用了三年时间跟自己和解,他彻底放下了曾经,放下了凌宇,他可以跟凌宇做普通朋友,但绝不可能重新开始。
他不会放任自己重蹈覆辙。
凌宇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许池没接,他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陪你过年。”凌宇回答。
许池:“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
凌宇收回手,他望进许池的眼底,第一次不曾躲避:“说清楚了,但是我做不到跟你只是普通朋友。”
凌宇会追到这里,许池就知道说不通了,他懒得多费口舌,准备关上院门。
凌宇伸手握住了门板,许池冷声道:“放手。”
凌宇手里的东西落到地上,发出很大的声音,他没有去管,只看着许池:“跨年夜那天你跟我说,人会变是正常的,你理解也接受,你说你原谅我了,我知道,那是因为你不爱我了,所以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不在乎,你彻底放下我了,你不要我了。”
说到这里,凌宇的嗓音带上微微的沙哑,许池紧绷着脸色:“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有。”凌宇道:“那天你跟我道歉,说是你也有错,不是的,许池,从始至终错的人只有我,你对我的要求从来都不是束缚,那是你爱我的证据。
“真正的爱,是希望让对方变得更好,你做到了,是我没做到,我辜负了你。我之前自命不凡,有了点成绩就忘记了自己是谁,是我没有经受住考验,现在我知道错了,我会改正。许池,我想重新追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向你证明,我可以给你幸福。”
在凌宇说完要重新追求他开始, 许池就关上了院门。
许池回了房间,随手拿了一本书在窗边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暖洋洋的日光顺着窗户照射进来,能够让人看清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微尘。
往常这个时候, 菲多会占据许池脚边的位置, 趴在它的斑点暖垫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这斑点垫子还是林爽送的,十分别出心裁,上面的斑点花纹是林爽特意定制的,有时候菲多待在上面,像是隐身一样。
此刻那斑点垫子孤独的待在许池脚边,菲多不在,还在院子里。
想到院子,许池就不可避免的想到凌宇, 他不奇怪凌宇能找到他,毕竟凌总手眼通天, 想查他的位置是非常容易的。
许池很快收敛杂乱的心神,沉浸在书页之中。
一直到饭点,觉得饿了,许池才起身出来, 准备做饭。
菲多已经远离了院门,正在院子里玩球。许池脚步微微一顿,看向紧闭的院门,凌宇走了?
他凝神看了片刻,见确实没什么动静,才朝厨房走去。厨房就在院子的尽头,许池走过去,忽然看见院子的门缝里被塞了一张纸。
他走上前捡起来,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笔迹。
是凌宇。
纸上写的不是道歉的话,也不是求他再给一次机会,凌宇只是在纸上解释了他为什么能够找到这里。
他没找人查许池,而是拜托欧阳翰,从他那里得到的地址。
欧阳翰,许池盯着纸上的名字,眉头微微拧了起来。就在此时,手机响了,恰好是欧阳翰。
许池呼出一口气,电话一接通就听到欧阳翰的笑声:“许池,我给你的新年大礼,收到了吗?”
许池骂道:“欧阳翰,你有病吧。”
不用怀疑,欧阳翰所谓的“新年大礼”就是凌宇。
被骂了,欧阳翰一点也不生气,反倒哈哈大笑,他说:“凌总找到我,言辞恳切,我瞧着挺可怜的,就告诉他了。”
许池气结。
欧阳翰道:“哎呀,别生气嘛,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不待见他,就别给他好脸色,虐待他,蹂躏他,他知道不可能就会走了。”
许池简直无语,直接挂断了电话,之后还觉得不解气,把欧阳翰拉黑了。
被欧阳翰这么一搅和,许池也没了胃口,正准备回去睡个午觉,院门被叩响了。
还没完了?许池顺着门缝看出去,见不是凌宇才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平日里很关心他的几名邻家婶子,许池邀请她们进屋坐。
“不用不用,说说话就走。”其中一位妇人道,“小许,我看刚刚敲你门的年轻人在村子里问租房的事,那是你的朋友,还是……有矛盾的?”
许池一顿,妇人道:“你直说就好,如果是不对付的,我们就跟村里人说,不把房子租给他,让他走。”
人就是这样神奇,他们已经先接纳了许池,把他划为自己人,那么后来的那些人都是外人。他们理所当然的护着自己人。
许池心底一暖,他说:“没有矛盾,他应该是出来……散散心,你们不用管他。”
妇人们听许池这样一说,都放心了,再多的也没问。
几个人走远了,许池能听到她们的说话声。
“我就说,提了那么多礼物过来,怎么可能是仇人,而且那小伙子爱笑,俊的嘞。”
“哈哈,我不是看小许没让他进门,还以为……没事就好,没事就安心了。”
几名妇人的身影渐渐走远,交谈的声音听不清了,许池揉揉眉心,退了回去。
就这样,凌宇在小山村住了下来。他租住的房子距离许池的院子不算远,走路按成年人的步距,正好十分钟。
凌宇本是想租的离许池更近点,他担心许池会排斥,就选择了这里。
虽然有段距离,但是跟之前两年只能根据许池的动态知道他在哪里,凌宇觉得已经很好了。
至少现在他们呼吸着同一片天空的空气。
自从凌宇在村子里住下后,许池就减少了出门的次数,他多数时间待在家里,读书或是构思新书。
生活跟之前好像没什么两样,唯一有变化的,是每日清晨起床,许池的院门后会有凌宇塞进来的字条。
离婚的时候,许池把凌宇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之前元旦那天,聊完后,许池又加回了凌宇的手机号,但凌宇追过来后,许池再次把他拖进了黑名单。
凌宇想跟许池交流,这算是唯一的办法。
凌宇初到的前三天,许池收到的都是简易的纸张,到了第四天,凌宇递过来的信装了信封,看起来很正式。
许池懒得看,却也没丢,随手放进了书房。
恰好这天,林爽寄的东西到了,除了美食特产外,还有一箱信件。那些都是编辑部收到的,读者写给许池的信。
许池将信件收进了书房,才读了两封,就有孩子过来找他玩。许池就暂时放下手头的事情,陪他们。
这些孩子很喜欢读书,所以格外喜欢许池的书房。许池给了他们一人一本书,起身去给他们拿水果和零食。
孩子们在许池的书房待了一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每个人口袋里都塞满了零食。
孩子们一走,书房就安静下来。不得不说,这些孩子的习惯非常好,看过的书籍归位,垃圾不落地,全都扔在桶里,走的时候他们还把垃圾带走了,就连本有些乱的书桌也替他收拾了。
许池笑笑,他坐下来,继续看起信来。
当看到第三封的时候,许池意识到不对。这是凌宇的字迹,而且信里的内容是……情书。
许池拆的时候没注意,这才想起来看信封,信封上没有邮戳,确实是凌宇送来的。应该是刚刚孩子们替他收拾书桌的时候,将信件放到了一起。
许池做梦都没想到,凌宇会给他写情书。
作为新世纪生长的年轻人,写情书是老一辈才会做的事,现在部分年轻人会觉得写情书这种行为很老土,但同样的,也有部分年轻人依然接受且觉得浪漫。
那些落在纸叶上的文字,带着写信人的满腔情意,被文字书写下来,然后传达给收信人。这个过程,本身就非常浪漫。
许池不知道凌宇是哪里来的灵感,但很显然那,这招对他来说是无效的。
他甚至觉得有点烦,凌宇从来都是追求高效的,做事雷厉风行,现在他放着自己的公司不管,不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在他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
许池放下信纸,出门透气。
冬日天色黑的早,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晚饭,空气中很快飘散着食物的香味,那是从隔壁传过来的。
许池有点懒散,不太想做饭,他决定等饿了煮碗面就行。
不想,几分钟后院门被叩响,是邻家婶子做了白菜粉条炖排骨,送了一份过来给许池,另外还加了两个大且敦实的白馒头。
许池之前住在村里,就经常收到邻居的投喂,所以这次他很自然的接过,然后回赠了一小瓶白酒。
酒水有许池自己带来的,林爽也给他寄了一些,不值什么钱,但跟邻里往来的时候是个不错的赠礼。
婶子婉拒了两次后,收了下去,她有点不好意思:“你看,就一点吃食,还要收你的礼,我下次就不来了。”
许池心里一暖,笑着说:“没事儿,新年嘛。”
等婶子一走,许池回去开了一瓶红酒,包装礼盒中就有赠送的高脚杯,他取了一支,清洗干净倒上半杯红酒,慢慢啜饮。
许池这顿饭吃了半个小时,喝下去小半瓶红酒,他有些微醺。
等到收拾完毕,许池并没有睡意,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虚池给他写的信。
他又重新回到书房,借着醉意,索性一股脑把这几天凌宇递过来的信全拆了。
他倒要看看,凌宇能写出什么花样。
第二天一早, 凌宇又来送信。
这个时间还很早,冬日的山村很冷,大部分人都赖在床上, 不肯起身, 所以凌宇这一路上没遇到任何人。
整个山村都处在寂静之中, 静到凌宇能听到自己迈出的每一步。极度的寂静,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些年,凌宇置身物欲横流的上流世界, 无论是闭目还是睁眼,所想的都是利益,没有哪怕一刻安宁过。
他初到这个小山村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 可渐渐地,他愈发习惯这里, 觉得在这里生活是一种享受。他有一种想跟许池在这里终老的想法。
凌宇轻车熟路的来到许池家门前,刚准备把信塞进去,院门就打开了。
许池带着驼色的毛线帽,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冷冷地瞧着他,还有他手里的信。
凌宇不确定许池是恰好要外出,还是专门在这里堵他的,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有一种被抓包的窘迫感。
两人无声对视, 菲多好奇的看看主人, 又看看门外仿佛僵住的凌宇,眼神疑惑。
凌宇率先开口:“早。”
许池收回落在凌宇手上的目光,说:“不用写了, 我不缺柴火。”
凌宇神色一僵,苦涩的滋味瞬间将心脏包裹住,他甚至觉得那苦味蔓延到了口腔,滋味难以言说。他料到许池不会读他的信,但没想到许池会把信烧了。
凌宇这次并没有那种被人打了巴掌的难堪感受,他只觉得这是他应得的,许池做得对。
他心里甚至涌起一股自虐的畅快感,畅快到让他忍不住怀疑,许池不在身边的这几年,他是不是变成了抖M。
在许池冷冷的注视下,凌宇很快收敛好飘飞的思绪,笑着说:“没关系,我每天都会给你写,直到你愿意看的那天。”
说完,他将手里带来的点心盒子,连同那封信一起递给许池。
点心盒子上的logo许池认得,是他最喜欢吃的那家。
那是一家夫妻店,就在大学城附近。那家店铺面不大,但是每样点心都别出心裁,做的精致且美味。
读书的时候许池也是在同学那里偶然吃到的,难得是他喜欢的味道,但是他囊中羞涩,每笔钱都有大用处,很少会买。
那时候凌宇不知怎么知道了,隔三差五就会给他送一份。
等到毕业后,手上不那么拮据了,许池在经过大学的时候,也偶尔会去买一份带回家。
因为是家夫妻小店,其他地方自然没有,漂泊在外的这两年,许池偶尔也会想念这份点心的味道,但他每次回颐江,停留的时间都很短,也来不及去买。
凌宇将手里的点心盒送到许池面前:“我来的时候特意订的,店员说,这样的天气能放上半个月。你尝尝,是不是还是记忆里的那个味道。”
见许池没有伸手接过的意思,凌宇就将点心盒和信一并放到院门的空地前,转身离开。
许池看着凌宇的背影,凌宇像是有所感觉,在走出一段后,还回头冲他挥手,脸上的笑容一如初见的时候,英俊帅气。
可惜,当地不是曾经。
许池的回应是,退回去,砰地关上了院门。
至于那盒点心和信,都被关在了门外。
许池却忘了,自他回来后,村里的孩子每天都来他这里报道,在书房看书。今天孩子们如往常一般过来,还十分“贴心”的把门口的点心和信带了进来。
孩子们心思单纯,以为是快递员投递的东西,一点也没怀疑,许池自觉失策,早知道就让凌宇拿回去了。
孩子们对盒子里的点心十分感兴趣,一个个眼眸晶亮,许池瞧着可爱,就把点心分给了他们。
至于那封信,他自然没烧,只是丢进了抽屉,上了锁。
距离新年越来越近,村里的年味越来越浓,除此之外,还有一桩大喜事——村子东头的王奶奶要过八十八大寿了。
村民们凑在一起帮忙,准备,宴席十分热闹,许池也受邀在列,他到的时候,发现凌宇竟也在。
脱掉西装,换上普通人的衣着,凌宇身上那冷漠高高在上的精英霸总范儿好像都消失了。他坐在棚下简陋的圆桌前,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地面,他正跟同桌的几名大爷大妈打牌。
凌宇手里抓着一把牌,姿态闲适,脸上带着浅笑,显然他已经很好的融入了这个集体。
凌宇长得好,又年轻,跟他打牌的长辈见他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就动了说媒的心思。
许池被孩子们拉着坐到了孩子那桌,恰好这桌距离凌宇那桌很近,很轻松就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一位大爷正跟凌宇介绍自己自己亲姑姑的小儿媳的小外甥女。
许池刚到这里的时候,说媒的大爷大妈差点踏破他的门槛。他拒绝多次,那些人才终于消停,现在这事是轮到凌宇头上了。
凌宇的应对比许池要从容,他轻轻摆手说:“我已经结婚了。”
许池冲洗筷子的动作一顿,随后才若无其事的继续。
村民诧异:“啊,那怎么不见你媳妇儿跟你一起过来?”他们怀疑凌宇在骗他们。
许池到的时候,凌宇就注意到了,所以此刻他的目光从许池的背影上扫过,轻声说:“我做错事,他离开我了。”
一句话,众人八卦之心大起,:“什么事,你不会出轨了吧?小伙子,我跟你说,这可要不得。”
“不是。”凌宇摇头,“我就是……觉得自己能赚钱了,厉害了,飘了,做了很多伤害我爱人的事,他心灰意冷,离开我了。”
坐在凌宇左手边,戴着毛线帽的大爷问:“那你到这村子里来是?”
凌宇自然不会说他的爱人就是许池,他追着许池过来的,真要是说了,估计会彻底惹恼许池,被轰走,所以他说:“来这里静心。”
“是,是,年轻人浮躁,咱们村子好,正好在这里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大爷接道。他显然是读过书的,说起话来,比其他人有文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