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烛游by蜜渍柑橘皮
蜜渍柑橘皮  发于:2025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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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惨绝人寰的灭门案似乎就与他们有关,而之前那人说起剿灭凤家的模样也是轻描淡写,凤衣荼明白,万一南域落入这种人手中,那百姓面临的,恐怕便会是一场灾难。
他开始感谢凤家的那些流言,似乎传得太广,连那个人都骗过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贪慕权势的小人,既然如此,那就不妨让他把这个名头坐实了。
许伯,他闭上了眼睛。
他说我想就家主之位,和凤家大闹一场。
最好闹大一点,闹得整个南域都知道他和凤临涯,和凤家决裂了才好。
至于他,自私自利也好鼠目寸光也罢,让其他人觉着他不堪到了极致,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因为或许那个人也会这样觉得。而有野心却又愚蠢的人,如同跳梁小丑,这样的人让人发笑,也同样好操控,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更何况,他可没有忘记,那个人看向他时不屑的眼神。毕竟他实力太低,天赋更低,不过是蝼蚁之辈,他纡尊降贵地来和自己谈条件,自己应感到荣幸,就算他有什么算计也无妨,毕竟那人要捏死他,甚至用不上一根小指头。
所以他才会施舍给他一日的考虑时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没有意义。凤衣荼唯一能倚仗的凤家,于他而言也不过如同三岁小儿般弱不禁风。他没有直接攻击凤家的唯一由,不过是怕引来中域一些人的注意罢了。
关于那些人,甚至是灭门案的所有卷宗,还请许伯帮忙处,莫要让凤家其他人发现。另外,临涯就拜托许伯了。他生性纯粹,心中也没什么弯弯绕绕,还望许伯多多提点。
凤衣荼叹了口气,对着许管家挤出一个微笑,但还是难掩心中地苦涩。
谁知,许管家也只是微微一笑。
大公子,卷宗一事老朽或许能帮忙处,只是家主之事,大公子可能不该来找老朽,应该讲予犬子听才对。
许伯?凤衣荼有些不明白许管家话中的含义,难以置信地望过去,却见许管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大公子总是需要帮手的吧。他笑道,更何况,老朽和大公子走得近,又管着不少凤家的事务,其他长老对老朽也早就生了不满之心。
他看着许伯温和的笑容,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眶。
然后,他和凤家决裂,和凤临涯决裂,甚至和陈芷枝也淡了联系。
他开始努力扮演一个被天赋打击后开始自暴自弃的颓废公子哥,一边又在那些人眼中以野心和愚蠢来修饰自己。
那名名为韩奕的七阶灵士给他喂下了命泉引——一种能蚕食他生命力的毒药,只能通过那人定期给他的解药来缓解毒性,而根据那人说,若他不听话,便只有死路一条。
老夫不喜欢让人发心魔誓,因为老夫不在意你是不是心怀鬼胎。那时,韩奕看着咽下了命泉引后面色苍白的他,轻轻笑道。
只是小子你要知道,有命泉引在,忤逆,便是死。而老夫本可以直接杀了你,做成傀儡供老夫差遣。
他记得那时的他露出了一个堪称谄媚的笑脸,伏在那人脚下,摇尾乞怜,他说怎么会呢,他怎么敢忤逆大人。
他说,他的余生只会效忠于他,做他的一条狗。
事后想起自己的那般模样,凤衣荼只觉得想吐。
好恶心……他捂着自己的心口,感觉自己的生命好像被拉成了一条细长的线,而那种名为命泉引的毒药正从尽头一点一点蚕食过来,不停地朝他逼近。
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好可怕。他想。
只是,他眼前忽然又闪过凤临涯的脸,于是他又想,其实不痛的,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凤临涯这样过了这么多年,他才多久。他的路才走到一个开头,他怎么可以就此胆怯。
他突然又苦中作乐地笑,想着如果现在他和凤临涯没决裂就好了,那他就可以告诉他说,看啊临涯,你别怕,我和你一样了,说不定我还会死在你前面,给你当个垫背。
虽然他敢肯定,一但这么说,凤临涯一定会冷着一张脸削他就对了。
他想着那个矮矮的身影板着一张脸教训自己,说不许他这样咒自己的样子,脸上不由得弥漫出几分笑意,但笑着笑着却又鼻尖一酸。
他强行把泪水憋了回去,暗骂自己不许这样没出息,但突然又觉得自己好茫然,命泉引一服,他好像就没了退路,以后只能毅然决然地向前。
而陈芷枝离开的那年,他刚刚在韩奕的施舍下建立起了疏影楼和疏影阁。
他陪着笑脸劝韩奕说,虽然以后凤家也会归入他的囊中,但夺取凤临涯灵喾的时机还要等上太久,中间也难免会出些差错,所以最好还是先建立自己的势力,这样好歹有个倚仗。
于是韩奕只管给他提供财、物和战斗力,其他组建势力的事情全部交给了他负责,他也顺势建立起疏影阁和疏影楼,
有时候,他会感谢韩奕那堪称恐怖的实力。因为那样的实力带给他的是无与伦比的傲慢。他知道,自己一旦出手,无论是南域还是凤家都无法抵抗,而在这样的实力之下,他更不会在意凤衣荼的那些小心思,毕竟再怎么算计,也弥补不了实力的鸿沟。
一个人,怎么会被区区一只蚂蚁咬死。
陈芷枝走于一场急病。
那时疏影楼和疏影阁刚成立,事务繁忙,虽然有许伯还有其手下的人帮衬,但总归也是凤家疏影阁两头跑,他灵力又低微,连轴转起来连自己都顾不上,整个人累得差点倒下。
而得到陈芷枝的消息时,她已经病入膏肓。
她终究是没什么修为,身体与普通人无异。之前凤衣荼与凤家决裂之时她便被气得大病了一场,人也搬到了僻静的别院,不再和他往来。
可能是那次的事情让她落下了病根,自那之后她便小病不断,凤衣荼去看过她几次,最初会被她拿着扫把打出来,后来也不赶他了,只是苦口婆心地劝他,让他不要再自暴自弃,让他站在凤临涯的角度想想,不要那么极端。而在凤衣荼每次都故意顶嘴拒绝之后,他再来造访,便只能看到一扇合上的院门。
至于凤临涯,自他和凤家决裂之后,他这位弟弟似乎便将他转变的由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待他甚至比以前更好。如今他也已经是凤家正式的家主,说话有了份量,家族中的人对他恭恭敬敬,但他唯独在凤衣荼面前却依旧像个孩子一般,天真而热情。
凤临涯待他,甚至是带上了些卑微的讨好意味,哪怕凤衣荼故意疏远他,冷待他,甚至是出言讥讽他,凤临涯都不会表现出哪怕一点的恼怒,甚至凤衣荼看得出来,他越是对凤临涯不好,凤临涯反而越是怪罪他自己。
凤衣荼能看得出来,凤临涯在愧疚,他愧疚于他们之间相差巨大的天赋,也在愧疚于自己继任了家主之位。
可是那分明不怪他啊。天赋由天定,谁又能说得清,至于凤家的家主之位,那本就是凤临涯的东西,他不过是代管罢了。但他却不能解释,他只能看着凤临涯被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刺伤。
每当他看见凤临涯明明难过却依旧要在自己面前装出无事的模样时,他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而后来他忙起来,凤临涯也好,陈芷枝也好,他见得都少了。外人只当他流连花丛花天酒地,他自然乐得他们误会,毕竟茶馆酒楼乐坊等地本就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疏影阁自然也有不少这样的伪装驻地。
得到消息的那一天他正在花羽楼喝酒——只是做做样子,再过些时候就他就会随便搂一位姑娘进到最顶层的房间,那里会有疏影阁的人和他接头。许伯将新生的疏影楼和疏影阁打得井井有条,也算是让他得了不少轻松。
然后,一个小厮飞快地跑到他面前来,他皱了皱眉正想训斥,却只见那人刷地一下跪了下来。
大老爷,夫人病重,只怕……是要不行了。
那一瞬间,凤衣荼只听见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他差点维持不住一直以来的表面伪装。
他匆匆忙忙赶回凤家,却听说,哪怕知道自己寿命将至,但陈芷枝始终都没有动过找他的心思,还跟侍女说见了那个不孝子她怕是会病得更重。后来连下人都看不下去了,在她失去意识之后,终于让人去叫了凤衣荼。
他赶回陈芷枝的小院之时,陈芷枝刚刚恢复意识不久,看见来人是他,咳嗽几声,似乎是想骂他几句,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屏退了下人。
“母亲。”凤衣荼小声喊了一句。
和凤家决裂之后,他便和陈芷枝用上了这样生疏的称呼。
“你……”陈芷枝像是想说什么,但突然又面色一白,一阵急促的咳嗽,凤衣荼想帮她顺气,却被她伸手阻止。
“凤衣荼。”她直接喊了他的名字,“你老娘是马上就要入土的人了,你……咳咳咳……你给我一个准信。”
她有些艰难地呼吸着,但一双乌黑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凤衣荼,“你是不是……是不是和一些不轨之徒有勾结……”
“母亲……”此言一出,凤衣荼立马瞪大了眼睛。
见他这样,陈芷枝却像是猜到了似的,低笑一声:
“傻小子,你的性子我最清楚。”
她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你和家主决裂后,你……”她停下来喘息几声,但还是强忍着开口,
“你整天看起来醉生梦死,但是……咳,咳咳咳,但是我一看就知道,你这小子……你这小子肯定在算计什么东西。”
“娘亲!”凤衣荼赶紧握住陈芷枝的冰冷的手,那时陈芷枝已经无力再甩开他,只是带着些恨铁不成钢,气若游丝地开口:
“儿啊,你回头吧。”
她喘着气,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质问他,说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那时候,凤衣荼才知道,对于他和韩奕的事情,陈芷枝虽然没亲眼看到,但早已有所察觉。
原来,陈芷枝之所以会苦口婆心地劝他,不仅仅是为了他和凤临涯的兄弟情谊,也是在暗示他回头。
后来母亲再也不想与他见面,应该也是对他失望了吧。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就是因为死了心,所以她的身体也才越来也差。
凤衣荼控制不住自己手地颤动,他好想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陈芷枝,他好想告诉她说其实他没有让他失望。
他是爱着凤临涯,爱着凤家,爱着南域的。
但是他又怎么敢,他怎么敢告诉陈芷枝,他想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他不想将凤家和凤临涯卷进来,他想以就靠自己去对抗那个恐怖的七阶强者。
他怎么敢告诉陈芷枝,其实他的生命也越来越垂危,若是一旦计划暴露,得不到韩奕给的解药,他也会马上死于非命。
所以他只能看着陈芷枝用尽力气将手从他掌心抽出,然后摇了摇头。
而陈芷枝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说要是他凤衣荼真的敢做危害凤家,危害百姓的事情,她绝不会再认这个孩子。
在陈芷枝的葬礼上,凤衣荼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他看着葬礼上攒动的人头,一些平日里和陈芷枝关系好的丫鬟下人甚至挤到了他的前面。
直到他跌跌撞撞地回到疏影阁,看见等在阁中的许伯时,终于腿脚一软,跪在了冰凉的地上,
他害死他的娘亲。
铺天盖地的愧疚与自责甚至是要将他溺亡在名为悲伤的海中,他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后来,他红着眼对身边的许伯喃喃道,许伯,我好像真的没有退路了。
他已经牺牲掉了他的母亲,就算再后悔,他也只能将这条路走到头。
他终于彻底坚强起来,开始变得喜怒不形于色,游刃有余,就连做戏也做得更加真切,几乎整个南域都知道了他凤家大老爷无能又草包的名头。他开始在许伯的辅佐下逐渐让疏影楼打出了名气,而其背后的疏影阁,也同样成为了盘旋在南域各大家族头上的一抹阴影。
然后有一天,疏影阁一位和他相熟的,权限极高的客人说要见他,而当他走进待客的房间,门一关,一把匕首便突然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我要四年前,罗家灭门案的所有情报。”一个冷厉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凤衣荼倒是不慌不忙,他眉眼含笑地看向一旁抖得跟筛子似的客人,只见那人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尊主,饶命啊尊主,这个女人威胁我,说是我不将她带进来见您就杀了我啊尊主。”
凤衣荼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弯了弯,叫来人把那人拖出去扣住,然后抬眼望向面前一袭黑衣,紧皱着眉头的艳丽女子:
“这位小姐,我疏影阁,可不做没由的买卖。”
几个时辰之后,那名客人许下了心魔誓被放走,而疏影阁,则从此多出了一名美艳而强大的阁主。
罗青伽是几年前韩奕他们犯下的灭门案中的幸存者。不,也不能说是幸存者,她是罗家的暗卫首领,罗家遭遇横祸的那天她正好在外办事,恰好躲过了一劫,归去之时却只见满目焦土。
她不知道养大她的家族怎么会遭此劫难,她想要调查,乱成一团的线索却让她不知从何查起。这些年她只能努力提升着自己的修为,终于在前些日子突破到了五阶。
恰好,她又知道了以情报闻名的疏影阁,因此干脆直接劫了个疏影阁的常客,想要以此为桥梁找到疏影阁的尊主,再获取情报。
知道了她的来意和身份后,凤衣荼只能感叹,幸好疏影阁的尊主是他,不然随便换一个有些恶意的,罗青伽只怕是一去不回。
韩奕一向是个甩手掌柜,反正凤衣荼的命和未来掌控在他手上,他也就由着凤衣荼自己来,也不怎么过问疏影阁的事情,这倒是方便了罗青伽的加入。
而有一天,在凤衣荼不那么忙的时候,罗青伽找上他,说我觉得,咱们疏影阁还是发展得不够。
疏影阁的情报系统依托于许伯,但由于许家终究是凤家的附属,加上许伯如今已经卸任了家主成了外人眼中的闲散老头,所以虽然他手下还有一批听命他的亲信在替疏影阁做事,但终究还是差了一些,无法做到和凤家并驾齐驱。
不过,罗青伽虽然性子莽撞,做事也不喜欢太动脑子,但在暗杀和窃取情报方面的确是一把好手。和凤衣荼商议过后,她去了一趟北域,带回来十多个孩子,手把手调教了些时日,然后疏影阁就有了十八暗影。
那是疏影阁垄断南域情报的开端。罗青伽和许伯悄无声息地编制了一张巨网,而待到凤家反应过来,他们自身都已经身处网中,不敢妄动。
凤衣荼当然不可能让凤家遭受损失,所以他以不能和凤家硬碰硬为由,让疏影阁全面禁止了有关凤家的情报交易。不过即使如此,这样一张能压过凤家的情报网的形成似乎也让韩奕颇为满意,甚至给他恩赐了他额外的命泉引解药。
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过着。从韩奕手中,他也逐渐知道了不少东西,比如南海的封印即将破损,比如按照这个势头下去能加固封印的只有凤临涯一人,比如他们在东南西北四域本来各有布局,但北域的布置却被一些不长眼的东西给破坏了,让他们十分烦躁。
他把些消息挑挑拣拣,将最有用的刻录进了玉简之中,用灵力封存在自己从不离身的玉笛里。而那一日,或许是因为他二十六岁的生辰将至,韩奕状似无意地跟他提起了续命的法子。
要给凤凰灵喾拥有者延寿需要生命力,而他们手上的创造转化之力,能轻易做到这件事。
那时韩奕正把玩着手上的黑雾,慢悠悠地跟他讲,其实这种看似危险无比的能力是无所不能的创造之力的分支,被称为转化之力。
而其作用,则是让万物得以相互转化。
对,万物,任何存在,肉|体也好,灵力也罢,甚至是生命力。只要拥有这种力量,都可以让其相互转化。
“用转化之力获取生命力去填补凤凰灵喾吞噬下来的空缺,你之后就能活下来。”那人轻笑着,手一抬,那团黑雾便飞到了凤衣荼脚边。
“哦,对了,差点忘了。”他看着跪伏在地上,去拾起那团黑雾的凤衣荼,心情颇好地笑了笑,
“老夫好心,还是提醒你一句,虽然命泉引中也用了这种东西,不过你也别想用这法子去解命泉引。”
“毕竟那玩意之中还混了其他见血封喉的毒素,和你被转化的生命力相互制衡。要是坏了平衡让那些毒素爆发了,后果可是比命泉引本身还要恐怖。”
他看着僵直住身体的凤衣荼,似乎心中升起一些看透别人想法的愉悦来,
“小东西,你既宣誓向老夫效忠,那这辈子就只能做老夫的狗。当然,你若真的寻死,老夫也不介意。”他居高临下,眼带傲慢地开口,
“反正中了命泉引,你死后也只会成为老夫的傀儡,依旧能替老夫办事。留你一命,乃是老夫心善,明白吗?”
那时凤衣荼只是唯唯诺诺地应着,哄得韩奕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退下。
而离开韩奕的视线后,他自己也扬了扬嘴角。
韩奕不知道,就在不久前,罗青伽曾给他押来了一名炼药师。
那名炼药师有着一头青灰色的长发,总是习惯将其散落下来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
罗青伽押着那个炼药师进了疏影阁最隐秘的,甚至连韩奕也不知道的一处静室,说这家伙在悄悄打探韩奕那一伙人的消息。而他看着被罗青伽解除禁言术后立马开始骂骂咧咧的萧池,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说青伽姐,这傻子好像比你当初聪明一点。
罗青伽举起匕首柄就要打。
这之后,疏影楼又多出了一个悬壶济世的苍大师。
萧池给他配置了命泉引的解药,得知了他的计划后也打算暂时留在他身边,替他做些事情。
偶尔,萧池会感慨,早知道这背后的牵扯如此复杂,他当初不该和一个朋友断了联系,只留下一句有缘相见。否则,若是能联系上他那个朋友,得到他的相助,那他们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
不过也没关系。就在凤衣荼跟着惋惜的时候,萧池又笑着说,他那朋友和凤衣荼一样侠义心肠,人又聪明,若是发现南域突然崛起的疏影阁,肯定会如同他一样前来试探,让凤衣荼只用留心着来试探的人便好。
又过了不久,韩奕背后那伙人在西域的阴谋也被人挫败,那时韩奕特地叫了他前去,给了他两张通缉令,说是一但在南域发现这两人,务必将其格杀。
他看着通缉令上那一老一小两张脸,正沉思着,罗青伽又忽然来找他,说有人想试探疏影阁的背后之人,她已经让人盯着了。
如今他们还没和韩奕撕破脸,因此萧池被他们藏在疏影楼中,甚少露面,也很少和他们有所交流,只顾着自己炼药。
那日,十一突然来报,说罗青伽之前让她盯着的那对试探疏影阁的兄弟居然就是萧池之前说的友人,他们易了容,而其中一位的长相,竟然和通缉令上的一人一模一样。
然后本来还在和江曜叙旧的萧池就被十一一个借口叫到凤衣荼身边,看着他拿给自己的通缉令上两张熟悉面孔傻了眼。
“就算易了容,但如果和我们走得太近,也难免不被上面的人察觉。”那时候,凤衣荼一句话打消了萧池想拉江曜入伙的念头。
“那你的意思是……”萧池眯了眯眼睛。
“不如……”凤衣荼抿着嘴笑了起来,“就让他把我们当做敌人好了,反正疏影阁背后也的确有他们想对付的东西。”
“你可别在这发疯。”萧池闻言大惊失色,“我那朋友可没那么简单,通缉令中另外的那人是他的师父,真让他把我们当做敌人,你这疏影阁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这不还有你吗?”凤衣荼笑着朝萧池瞥过去一眼,“听你说,你和你那朋友,似乎是过命的交情?”
然后萧池便被凤衣荼交以重任丢给了江曜师徒。而从萧池那里得知玄师和江曜的能耐之后,一个更大的计划也在他心中悄然成形。
“青伽姐,你说,我要是能宰了韩奕,那他的灵力转化成生命力后,是不是能让我家那个傻弟弟长命百岁?”那天,他转着手中的玉笛,状似无意地跟罗青伽闲聊。
“你那脑子又在想什么不切实际的东西?”罗青伽白了他一眼,似乎早已习惯他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青伽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凤衣荼闻言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
“如果那对师徒真像萧池说的那样能耐,那让他们和韩奕对上,再加上我们从背后偷袭,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
“那你还不如一开始就让萧池把你的目的告诉他们。”罗青伽无奈地看着他,“又何必这样兜兜转转。”
“不。”谁知,凤衣荼却笑着摇了摇头,“青伽姐,你可别忘了,还有南海的封印。”
“南海的封印要破了,所以,就算我那傻弟弟得了生命力,但这个坎过不去,他依旧是九死一生。”
“可是南域只有他……”罗青伽刚想反驳,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一脸警惕地看向凤衣荼,“你又想干什么?”
“看来青伽姐没忘。”凤衣荼朝她眨了眨眼睛,“白孔雀弱是弱了点,但论血统,还是能去加固南海封印的。”
“你……”闻言,罗青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咬咬牙,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可不准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啊。”
“可是我不想他死啊,青伽姐。”凤衣荼倚靠着花羽楼最高层的雕花栏杆,轻叹了一声。
他不想让凤临涯为了南海的封印牺牲,他那个像傻子一样死倔的弟弟,长这么大,连一块桂花糖都还没吃过,要是就这么丢了命,他哪里舍得。他更不想让南域因为封印的破损遭遇浩劫,他喜欢这个地方,草也好树也好,就连那些懒懒散散的人他也看的顺眼。
那还能怎么办?
那就牺牲他自己吧。
反正,他一个纨绔子弟,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对吧。
他仰头看向罗青伽,嘴角扬着,眼底却似乎隐隐约约闪着泪光。
他说青伽姐,你说,就让他替我活下去,好不好?
“好什么好。”罗青伽也只觉得鼻子一酸,但旋即恶狠狠地开口道,“你这嘴里怎么好话没两句,净说些赖话?就不能盼着点自己好?”
“我呸呸呸,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咒自己死的?”
看见她这副模样,凤衣荼展颜一笑,但眼神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可是青伽姐,我的天赋很弱啊。”他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着对于灵士来说最绝望的事情,
“我其实……没什么用的。”他笑。
作为普通人还好,但作为灵士,哪怕一百个他加起来,也依旧比不过凤临涯对于南域的重要性。
要不是怕一巴掌过去给他打坏,罗青伽真想削他。
她仿佛听见了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一个还不到而立之年,却已经建立起疏影阁和疏影楼这两座庞然巨物和南域最大的情报网,甚至能让传承千百年的凤家都为之忌惮的人,他在说自己没用?
“青伽姐,我也不是在妄自菲薄。”看着罗青伽的表情,凤衣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无奈地笑道,“因为疏影阁的尊主其实谁能做。我只是个发号施令的人,而真正有能力的人是你们。”
“只要你们能聚在一起,那么无论有没有我,都会有一个类似于疏影阁的组织存在。”
“可是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能聚在一起?”罗青伽皱着眉头反问他,
“我也好,许伯也罢,甚至是萧池。”
“你自己都说过,若疏影阁的尊主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在了那天。”
“所以。”凤衣荼接下她的话茬,
“如果疏影阁的尊主换成凤临涯,你们也会好好帮他的。”
他看着差点红了眼眶的罗青伽,轻笑道,“青伽姐,我意已决。”
“不必劝我了。”
他利用罗青伽将疏影阁推到了江曜师徒和凤家的对立面,又装疯卖傻让玄师为其炼制了羽盼。而令他意外的是,江曜和凤临涯竟然相处得相当不错。而幸好,有萧池为他们遮掩和通风报信,虽然中途有不少出乎他预料的波折,但他的计划到底是没有暴露在江曜师徒面前。
否则,他觉得那个真性情的小炼器师夹在他和凤临涯中间,肯定会难过。
那孩子也确实傻得可爱,难怪会和他的弟弟投缘。
他从萧池那里得知江曜对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本以为都要到手的羽盼要飞了,谁知最后却还是到了他手上,正应了萧池说的,作为炼器师,玄师不会允许他在接活之后毁约。而羽盼到手后,他又找疏影阁中的其他炼器师将羽盼略略改造了一番,利用以创造之力为源的转化之力,让羽盼原本的银针中附着上了毁灭之力。
虽然要利用这毁灭之力先需要在破损的封印处待上不短的时间为其充能,不过凤衣荼也相信,韩奕不会在意他浪费的这一点点时间。
既然那人总是以为自己的实力足以摆平任何事,所以目空一切,那么,他便让他吃些苦头。
一切筹备完毕后,他回到了疏影阁,化身柳儿的小六缠着他说要再听他吹一次笛子,他无奈,只能再奏一曲《离人归》。
小六在他身边听着,一边打着拍子,但打着打着,最后却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而唱着唱着,眼泪却又忍不住从眼眶滑落。
笙歌依旧舞千秋,离人不归自忘愁。
一曲完毕,她带着哭腔问凤衣荼说尊主,您说那女子的丈夫,最后到底回来了吗?
凤衣荼沉默了许久,最终却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低笑一声说,几百年前的那场浩劫,南域大能死伤无数,那女子的丈夫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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