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烛游by蜜渍柑橘皮
蜜渍柑橘皮  发于:2025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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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任谁都想得到,宁岚雪既然是白虎灵喾的拥有者,那修为必定不会太低,既然如此,能让她陨落的,恐怕也就只有幽荧。
“不。”然而,梦吟沧却摇了摇头,
“阿雪的陨落,罪魁祸首的确是幽荧。”
“但是亲手杀掉她的人,是你的师父。”
此言一出,“哐当”,江曜手中的空酒盏落到了石桌上,打着旋,发出刺耳的声响,好一会才慢慢稳定下来。
“怎么会……”江曜身子僵在原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虽然未曾见过宁岚雪,但即使是看着梦吟沧和宁岚月,他也能猜到宁岚雪在玄师心中的地位。他无法想象,要亲手杀死这样一个人,玄师他……
他相信玄师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由,但他的心还是不由得揪了起来。
他似乎终于明白了那时,提起宁岚月时,玄师眼中闪动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也难怪,今日一提起宁岚雪,玄师的表情就变得如此奇怪。
一时间,江曜感觉自己的心似乎撕裂成了好几块,先前的酸涩暂且按下不提,但更多的却是难过。

对,难过。无论是对玄师也好,对宁岚雪也罢。
“所以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江曜有些踌躇地开口。
幽荧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玄师不得不与挚友自相残杀?
“小澈应该跟你讲过后土之境吧。”梦吟沧放下酒盏,看向江曜。
“嗯。”江曜点了点头。
“那他可曾跟你提起,幽荧为何要对后土之境出手?”梦吟沧继续笑着问道。
“师父他……”江曜微微蹙起眉,思索起玄师之前的话来,
“他说,幽荧掌控后土之境,似乎是为了……炼制傀儡?”
“是啊,傀儡。”梦吟沧低笑一声,抬手又将酒盏斟满,
“阿雪她,当年就是被幽荧炼制成了傀儡。”
“甚至不只是傀儡。阿雪她被变成了傀儡的容器。”梦吟沧灌下那盏苦酒,抬手,手中的酒盏却在一瞬间化为了齑粉,
“白虎出,血浮杵。白虎也是四圣兽之一,幽荧不想伤其本源,便以白虎之力为引,造就了无数强大的傀儡为其所用,一时间大陆腥风血雨,生灵涂炭。”
“所以师父他才……”江曜闻言,脸也不由得白了几分。
梦吟沧说得简略,但其中过程的惨烈即使只是一笔带过他也能感受到其凶险。
那玄师他们呢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挚友被仇敌利用,被迫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他们又该是作何感受?
宁岚雪甚至是宁岚月的亲姐姐啊。
“幽荧藏得紧,更何况阿雪与我们情同手足,即使你是师父,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做下决断。闻言,”梦吟沧摇摇头,叹了口气,
“是阿雪她……,她早就料到自己会有此劫,因此在尚有神志之时曾向你师父借了一缕子火藏于体内。”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尽头后,烛照以白虎之力创造出的傀儡便会与她一同消失殆尽,所以她在最后关头用残存的意念让你师父引燃了那一缕子火,在最危急的关头救大陆于水火,也让幽荧元气大伤。”甚至当年玄师能将幽荧重创,也有这部分的原因在其中。
说到这一段过去,梦吟沧的眼中也不知不觉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赤色。
江曜也有些微怔,就算之前已经有过心准备,但听见梦吟沧的话,江曜心中难免还是浮现出几分恍惚来。
也难怪玄师会对这位雪师伯如此挂念,哪怕他,仅仅是听着梦吟沧所言,都难免唏嘘。
这样的人,又怎能不被铭记。
“小曜,我将阿雪的事情告知于你,也并非想让你有什么别的顾虑。”沉吟间,梦吟沧又开口道,
“只是幽荧实在是狡猾,如今后土之境生变,你和小澈一定要多加小心。”他看向江曜,俊朗的脸上也满是严肃之意,
“尤其是你,否则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我们承担不起,你师父更加承担不起。”
他无法想象如果江曜被幽荧得手,落得和宁岚雪一个结局,玄师会变成什么样,整个大陆又会变成什么样。
宁岚雪的陨落,对于他和宁岚月也好,对于玄师也好,都是一个迈不过去的坎,无论何时再度提起,心中都还会隐隐作痛。
对于幽荧的恨意也亦是如此。
“我……明白……”江曜点了点头。
其实听了梦吟沧的话后,他自己也说不上心中到底是何滋味,但对于宁岚雪,哪怕素未谋面,他对于这位师伯的情绪也是尊敬与惋惜大过其他的。
其实,若是宁岚雪还在世,那才真的是和玄师珠联璧合,佳偶天成吧,他想。自己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心思,又究竟算得上什么呢。
这么一想,江曜只觉得自己心中一开始存在的那些微的失落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心中随即又好像空了一块似的,有种微妙不知所措之感。
算了……江曜甩了甩脑袋,如今当务之急是处后土之境的异变,可由不得自己胡思乱想。
“不过小曜,既然也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师伯……还是想再拜托你一件事。”不过,江曜刚收起那点乱了套的心绪,却听见梦吟沧突然再度开口道。
“嗯,师伯您直说就好。”他赶紧回过神,对着梦吟沧点了点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和小澈有些关系。”梦吟沧突然低笑一声,对着江曜点了点头,
“有些事,我想还是要让你知道才好。”
和玄师有关?这下,就算梦吟沧还没说,江曜的身子也不由得坐直了几分,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并不要紧,你不必这么紧张。”梦吟沧见状笑了,对着江曜摆了摆手,
“只是趁着这个机会,正好你师父也不在,这下倒也不必避讳。”他放下撑在石桌上的手,轻叹口气。
“师伯但说无妨。”江曜应道。
“当年阿雪的事情,虽然你师父不说,但我和月儿都能看得出来,这事情在他心中是个结。”说着,梦吟沧语中带了些叹息。
“嗯……”江曜微微垂下头。
“小曜,你可知,你师父虽身处高位,但其实他……过得很压抑,阿雪的陨落,算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梦吟沧换了一只酒盏,斟上酒,表情有些黯然。
“我……明白……”想起自己在过去早就察觉的那些异状,江曜也深有感触。
很多时候,玄师他真的活得不像是一个人类。
他就好像是把自己硬生生地逼成了什么物件一样,对自己狠得让人心惊。
“阿雪陨落后,你师父便存了死志。只可惜,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将幽荧彻底消灭。”梦吟沧缓缓说着,一边注意到江曜的神情也愈发凝重起来。
“所以,师父他究竟是为何会……变成这样?”其实这个疑惑在江曜心中盘旋了很久,但一直得不出一个答案,而旁敲侧击地问及玄师,玄师也总是避而不答。
“这也是我想与你说的。”梦吟沧轻轻点头,嘴角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
“小曜,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玄家家主之位,对于你师父来说,其实是个枷锁。”梦吟沧一边说着,眼中也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感慨之色,
“你师父接过了这至高无上的权柄,但与此同时,他也不再是他自己。”
“这便是玄家的上一任家主,玄景安前辈与他做的交易。”
从继任玄家家主的那一刻开始,玄师就变成了玄家的符号,一个不能再有自身欲/望的,属于玄家的代名词。
“怎会如此……”江曜微张着嘴,似乎有些惊讶。
他不明白,为什么玄家非要将玄师变成如今的模样。
“玄景安前辈并未跟你师父明说过这些,不过你师父能感觉到。”梦吟沧叹息一声,
“你师父毕竟不是正统的玄家血脉,若不彻底与玄家绑定,只怕世人会有所闲话。”他摇了摇头,
“但他的灵喾实在是太过强大,而当时的玄家已经隐隐有衰败的趋势,所以玄景安前辈才出此下策。”
江曜皱了皱眉头,他能解梦吟沧话中前任玄家家主的做法,但想起玄师如今的样子,让他就这样接受这个事实,他实在是做不到。
“其实,玄景安前辈也知道此事对于你师父来说并不公平,亦有所不忍,若你师父装作不知,我想他也不会强迫。但是,焚缨尊者和知鹤前辈去后,你师父便是由他照看着长大。”
所以,以玄师的性子,他会做出什么选择,江曜也猜到了。
“可是师父他难道就没有犹豫过吗……”不过,即使如此,江曜还是有些不忍地开口。
就算是江曜,面临着这样的选择恐怕都做不到义无反顾,那玄师当时又是如何让自己走到了那个位置?
“当然有过。”闻言,梦吟沧低笑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当年,我初遇你师父,他便是因为有意放弃家主之位,这才自请离开玄家游历。”
“不过,那也并不只是为了他自己。或者说,他意图放弃家主之位的根本由,说到底也是为了玄景安前辈的亲子,他的义兄玄初华。”看着低垂着头的江曜,梦吟沧轻叹口气,接着开口。
“就是……师伯您之前说,已经和师父决裂的那位?”江曜微皱起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没错。”梦吟沧点头应道,
“在你师父觉醒之前,玄初华一直都是所有人心中玄家下一任家主。”
“那他们决裂的原因,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家主之位?”梦吟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曜自然也有了些猜测。
自古以来,为了权势兄弟阋墙的例子并不少,而过去在南域,凤衣荼还在于他们做戏的时候,玄师就的态度就明显不太对劲。
他甚至自嘲过,说那家主之位,是他从自己兄长手中夺来的。
江曜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但现在听见梦吟沧这样说,他似乎也已经找到了答案。
“玄初华对家主之位看得很重。”梦吟沧苦笑一声,似乎是默认,
“你师父本来还有所犹豫,是他哀求了你师父,让你师父将家主之位留给他。”
“那时候你师父答应了,他本打算以游历之名离开玄家,从而让玄初华上位。”

“那他后来为何又……”江曜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平心而论,他并不希望玄师变成现在这样。这种全然不顾自身,甚至有些失去人气的样子让他格外难受,虽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玄师也是他被其吸引的缘由之一。
“因为我们遇到了烛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四圣兽之间的互相吸引,在游历之初,玄师先是遇到了梦吟沧,后来二人又遇到了宁岚雪和宁岚月姐妹,再后来,他们在一处遗迹中找到了苏醒的烛照。
烛照带来了幽荧的讯息和荧烛大陆背后被尘封已久的真相,与此同时,也将原本意图放弃玄家家主之位的玄师重新推回了那个位置。
就算颓势已现,但玄家依旧是荧烛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家族,要对抗幽荧,玄家的力量必不可少,他不得不未雨绸缪。而玄家在大陆地位超然,若他始终只是族长义子,那么有些事情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怪不得,师父会和玄初华……”江曜有些呆滞,但事情在此刻似乎已经明了。
虚假的承诺,往往比直接的拒绝更加伤透人心。
若本就只有绝望,又何必在一开始给他希望。
他似乎能解师父的这位义兄为何会与他决裂,但站在玄师的角度,他想,他同样会和那个人走上一模一样的道路。
“后来,玄初华投到了幽荧的麾下,你师父也一直为此而感到自责。”说起这些往事,梦吟沧也只能道一句造化弄人。
他在早年与玄师刚认识不久的时候,也曾从玄师的只言片语中听说过玄初华此人,玄师说,那人虽然嘴上不饶人,总是嫌弃他这里那里不好,但实际上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对他也算是关心,也是真心待他,所以他才不愿与那人相争。
然而,就是玄师口中那样一个不错的义兄,竟然也会被虚无缥缈的权力和地位逼迫成如今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着实是让人有些唏嘘。
“他说,若是他不曾与玄初华争夺那个位置,玄初华根本不至于走入歧途。”梦吟沧缓缓叹道。
“可是那明明不是他……”江曜蹙起眉头,刚想反驳,却听见梦吟沧轻叹一声:
“不,那就是因为他。”
“但是小曜,这世上很多事情本就做不到两全其美,你师父已经选择了损害最小的道路,但也正是因为是他亲手做出的选择,所以面对着玄初华的指责与恶意,他无法反驳。”梦吟沧看着似懂非懂的江曜,缓缓和他解释道,
“虽然我们都知道不能怪他,也不会怪他,但事实上,的确是他自己牺牲了和玄初华的情谊。”
“小曜,能果断做出选择,并不代表承担选择带来的后果时就不会痛苦。”
智和事实是两码事。人非草木,再冷静的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从自己一手造就的悲剧中抽身而出。
那些看似不起眼的事情堆积在一起,就如同不断吹拂的风遇上了石头,一时半会看不出端倪,但长年累月下来,再坚硬的石头也会被侵蚀得千疮百孔,无论多么智的人也终究会被消磨殆尽。
梦吟沧说着,江曜的眉头也因为他的话渐渐拧成一团。
听了梦吟沧的话,江曜似乎也能够明白,玄师身上的违和感究竟来自何处。
在重回玄家的那一天,玄霖澈这个人便已经被他亲手掩藏,取而代之的,是玄家的少族长。他因为自己的强大而不得不担负起与之相应的责任,从而舍弃了自由。
他不能有自己的感情偏好,也不可以为了自己的感情而挣扎。哪怕是手足如玄初华,哪怕是挚友如宁岚雪,对于玄师来说,都是可以为了大义牺牲的东西。
毕竟他舍弃的第一个东西,就是自我。
但是他未曾泯灭的本心却又依旧会因此而感到痛苦。
所以,明明是如此强大的人,但偏偏在某些时候,江曜却总能感觉到他那种说不出的苦闷与压抑。
人的情绪是会磨损的,倒不是说玄师会因此而改变什么,但这样的时间久了,对于人世间的渴望便会消减许多。
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没什么东西系着,稍微不注意,一个浪花打来就会沉入水底。
梦吟沧和宁岚月虽好,但他们身上的责任同样沉重,只能守望,却成不了能扎下的根。
而玄师,也不过是被所谓的责任在吊着独自向前行走罢了。
“小曜,我们是他的同伴,很多事情我们无法阻止。”江曜皱着眉头,轻轻低下了头,而梦吟沧却突然轻叹口气,抬眼看向江曜,
“而你是他的徒弟,所以有些话,只有你能说。”
“我……”江曜有些踌躇地垂下头,但旋即又想通了什么似的,望向面上带笑,但眼神却有些认真的梦吟沧,
“我去找他。”
梦吟沧话都说到这里了,若江曜还是不知其意,那就有些过分了。
玄师的身体是他用自己的本源炼制,与他有一定感应,就算不知其具体位置,但他也可以循着那道感应前行。
“去吧。”梦吟沧也点了点头,对着他举了举空了的酒盏,
“有空再来喝酒。”
江曜点点头,对着梦吟沧告辞,便有些脚步匆匆地朝着院外赶去。
他运转起灵力,步履有些匆忙,都没注意到一道素净的身影刚刚和他一前一后错开进入院子。
“小曜这是……”宁岚月看向江曜急匆匆的身影,目光有些疑惑。
“我让他先去找小澈。”梦吟沧起身,看向自己的妻子,目光中隐隐带了些欣慰之色。
“你都告诉他了?”宁岚月清丽的脸上似乎带了些惊讶。
“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他是小澈的弟子,有些事情也该知道。”梦吟沧点点头,倒是毫不避讳。
宁岚月闻言秀眉微微一簇,但随即舒展开来,似乎认可了宁岚月的做法:
“玄前辈他这些年……”她轻叹口气,提起玄师,似乎也是深有感触,
“也幸亏如今还有小曜。”
“小澈收了个好徒弟。”梦吟沧也感慨一声,看向江曜离开方向的眼神中似乎还带着几分隐隐的期待之色。
多年挚友,他们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江曜和玄师在彼此心中的地位。
那时候,梦吟沧便想,或许江曜真的有能力能将玄师从那种莫名的寂寥之中解救出来。
毕竟,有江曜在身边的玄师,很鲜活。
水月门中的空间很大,除了供人居住的亭台楼阁以外还有自然景观,山川草木皆如外界一般锦绣如画。
江曜也不知道自己是循着那道若有若无的感应跑了多久,终于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看到了一抹突兀的艳红。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但还没靠近,却见那人突然转过了身,声音中带着些讶异:
“小曜?”
“是我。”江曜走上前,看着面前隆起的土包,眼神也不由得有些黯然。
“你怎么来了?”玄师看着江曜朝着自己走来,也难免有些疑惑。
“我来……看看雪师伯。”江曜走到那隆起的土包前,然后虔诚地行了一个大礼。
对于宁岚雪,他是尊敬远大于其他任何的情绪,因此行礼之间也是肃穆异常,让人能见其真诚。
见状,玄师眼神闪了闪,等到江曜起身,好久之后,这才轻叹一声:“你都知道了?”
“嗯。”江曜也不避讳,轻轻点了点头,“梦师伯都告诉我了。”
他朝着玄师的方向看去,但脑袋却突然一沉,目中一阵眼花缭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所幸玄师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扶住。
“梦大哥给你灌酒了?”他早先便感觉江曜的气息有点不对劲,身上似乎还带着淡淡的酒香,如今看来果然如他所想。
“没事,一点点……”江曜心虚地站直身子,但还是有些不由自主地摇晃。
梦吟沧给他的酒后劲极大,之前他全身心放在寻找玄师上,运转灵力来还不觉得,如今松懈下来,到是确实头晕目眩,就连脸也烧了起来。
见状,玄师也是有些啼笑皆非。他看向那浅浅的坟冢,蹲下身子,艳红色的衣袖拂过,留下一束江曜叫不出名字的花束。
“先回去吧。”随后,他站起身,对着有点站不稳的江曜无奈道。
江曜点点头,正欲行动,却突然感觉身子一轻,紧接着便是一阵天选地转,一下子腾空而起。
“师……师父……?!”他赶紧抓紧玄师的衣襟,感觉烈酒似乎将自己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
“别乱动。”玄师带着些无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站都站不稳了,还想逞强呢?”
梦吟沧的酒威力他知道,江曜不胜酒力,能撑着来见他已是不易,再让他回去,玄师生怕这小家伙倒在半路。
“我没醉……”江曜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别过脑袋,却感觉自己的脸似乎热度又提高了几分。
“好,你没醉。”玄师的声音中似乎带上了几分戏谑之色,
“醉鬼都这么说。”

“我真没有……”江曜有些无力地辩白道。
但他这话实在是有些没有说服力,毕竟他现在一张脸红得发烫,就连眸光也带上了些迷离的水色。
但江曜知道,自己的意识可是清醒得很。
玄师的速度很快,几个起落之间,江曜似乎便已经看见远方出现了楼阁影影绰绰的影子。
玄师落在了一处他未曾见过的院内,推开门,屋内是一间装饰古朴雅致的房间。
江曜挣扎着想下地,玄师无奈地将他放下,正欲转身,却突然被抓住了衣摆。
他回过头,却见江曜双颊绯红,眼神懵懂地看向自己:
“师父,你去哪?”
“我去给你弄点醒酒汤。”玄师轻叹口气,看向江曜的眼神中满是无奈之色。
他拍了拍江曜的脑袋,示意他松手,谁知,江曜的手却一下子攥得更紧。
“等等……”他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想要起身,但昏昏沉沉的大脑却让他的身体没法做出与之相应的动作。
“小心点!”江曜一个扑腾差点掉到床下,得亏玄师眼疾手快给他接住,才没让他的脑袋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小家伙,别闹了。”见江曜还是抓着自己不肯放手,玄师不由得有些好笑。
梦吟沧是个无酒不欢的性子,玄师跟他处得久了倒是习惯,但江曜自小被他带在身边,基本上没沾过酒,遇上梦吟沧的陈年佳酿,没有一杯倒都已经算是不错。
梦吟沧做事向来有些随性,玄师之前也只是要突然离开所以才让他照看着,倒也没真的指望他在这短时间内教江曜些什么,估计是江曜好奇一问,梦吟沧就都给他说了。
对于自己的过去,玄师倒没什么想避讳的。过去他藏着掖着,不过是不想过早地将江曜卷入纷争之中。如今既然江曜想知道,那他也没必要隐瞒。
“你这小家伙到底喝了多少酒?”见江曜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玄师也停下脚步,靠着床头坐下。
“两三碗吧……”江曜撑着脑袋爬起来,轻轻甩了甩头,这才感觉视野清晰了不少。
“我下次跟他说说,让他别灌你酒。”玄师轻叹口气,看着江曜难得露怯的模样倒是有些啼笑皆非。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江曜承认自己喝酒似乎是有些上脸,但现在也只是有些头晕,意识倒也不至于断片。
至少他还知道自己今天找玄师是为了什么。
不过……他伸出手敲了敲脑袋,现在酒劲上来让他的脑中涌上一波接一波的困意,有些难以集中精神。
“困就先睡会。”玄师也知道梦吟沧那酒的威力,伸手拍了拍江曜的脑袋。
“不……”江曜运转起灵力,强行把那点躁动的酒意给压了下去,俊秀的眉头微微蹙起,抬眼看向玄师,
“师父,我……”
“怎么了?”玄师见他这副模样,本来还想离开,如今也不得不驻了足。
“我有话想跟你说……”江曜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别处,有些踌躇地开口。
“又怎么了?”玄师还当他是酒醉后说胡话,不禁有些失笑。
但玄师一开口,江曜却突然有些无言。先前梦吟沧与他谈及那些事情的时候,他脑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掠过,但如今玄师就在自己面前,他反而不知为何犹豫了起来。
“梦师伯他……把雪师伯的事情告诉我了……”江曜了思绪,小声开口。
“我知道。”玄师点点头,早在江曜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不仅如此,还有玄家。”江曜眉头轻皱,有些踌躇地开口,
“以及……玄初华。”
话音刚落,刚刚脸上还带着些笑意的玄师突然愣在了原地。
江曜没有再说话,而玄师背对着他,久久没有动作,好半天,这才低笑了一声,
“你师伯告诉你了多少?”
“你又想……与我说什么?”
玄师觉得自己应该借故离开。
他其实不太喜欢和人讨论这个话题,哪怕是梦吟沧和宁岚月,偶尔跟他提及这些也是一掠而过,不会深入。
他知道要消灭幽荧,他们迟早要和玄初华对上,就凭着他们这个相同的姓氏,江曜怀疑一些东西也无可厚非。
他不排斥江曜知道他的过去,但也不代表他能和江曜在这个话题上谈笑风生。
不,应该说,正因为这是江曜,所以他才格外地不想去面对,甚至生了几分逃离的念头。
但是他却又忍不住想去询问。
虽然,话一出口的瞬间,他就有些后悔了。
在江曜看不见的地方,玄师狭长的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愫。
其实他不在乎的,无论是谁,他都不想在乎,不该在乎,也没必要在乎。
世人赞颂他又怎样,憎恶他又怎样,他既然选择了自己的道路,那就该走到底。
他也早该习惯自己一个人。
屋内一下子陷入沉寂,江曜没有说话,玄师也,不想再度开口。
若放在往常,玄师恐怕已经转过头和他调笑几句,然后将这个话题直接揭过,但是此刻他却突然有些不想转身。
他不想在江曜那双澄澈的眸子里看见其他的情绪。
“我不知道。”半晌,江曜有些低沉的声音才在他身后响起,
“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就算是带着些酒意,他也觉得他想说的东西实在是有些逾矩。
“是吗?”然而闻言,玄师的身体却突然微微一僵,声音恢复了平静,嘴角的笑容却不知不觉带了些凉意,
“其实也没什么,我……”他微微侧过头,笑容仅仅是碎裂了一瞬,就如古井一般恢复成了毫无波澜的模样,他轻笑一声,正准备笑着转移话题,却听见江曜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很难受。”江曜缓缓说着,带着几分醉意,但声音听上去偏偏就无比认真,
“你背负了那么多东西。”
“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玄师整个人都难得有些呆愣,他缓缓转过头,却见江曜低垂着头,似乎有些低落。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灌了酒的缘故,江曜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快,脑中明明很清醒,却总有些孤注一掷地疯狂冲动。
“我想,如果我能早出生几百年就好了。”他突然抬起头,晶亮的眸子直直看向玄师,
“我想,如果你在遇到那些事情的时候,身边有我就好了。”
这样的话,是不是玄师偶尔觉得累的时候,还能有个落脚之处呢,他苦笑着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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