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和亲by弃脂焚椒
弃脂焚椒  发于:2025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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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完这些事后,慕厌舟还不忘纠结地抬起头,朝皇帝看去,并一脸担忧地问:“父皇,您说后面要怎么办?”
听他的语气,好像并不觉得后续事宜与自己还有什么关系似的。
说完这句话,慕厌舟总算后知后觉地朝着四周扫了一眼,略微困惑地朝皇帝问:“诶,严大人怎么不在这里了?”
这些年来严元博一直把持着朝中的大小事务,包括慕厌舟在内的人,都已经默认这件事会和往常一样,由左相全权处置。
但是这一回,情况显然有所不同。
皇帝缓缓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赈灾一事,由户部负责。”
慕厌舟了然道:“杜大人去啊。”
皇帝摇了摇头:“他年事已高。”
杜山晖不但早已是一把年纪,甚至不久之前,还挨过一顿打,险些便一命呜呼。他就算是想去,也没有这个精力去处置什么旱灾。
海宣殿内众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在了慕厌舟的身上。
刚端起茶的他,手指不由一抖:“不,不是……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还不等慕厌舟放下手中的茶盏。
皇帝的话音,已经落在了他的耳边:“你带人去吧。”
慕厌舟呛了一口茶:“噗,咳咳咳……”
他不由放下了茶盏,指了指自己道:“啊,我吗?”
慕厌舟的脸上写满了“荒谬”二字。
就像是害怕他没听清皇帝的话一般,站在御座前的陶公公瞬间堆笑道:“是您啊,殿下!”
慕厌舟:“……?”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皇帝虽急火攻心,但是并没有到晕倒、不省人事的地步。他方才一直都在心中暗暗计划着此事——赈灾原本就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本事,只需细心、不贪就好。
而身为齐王并初入朝堂的慕厌舟……
既与附近州县的官员没有任何牵扯,又没有在这种事情上贪一笔的必要。
只要他能做到尽职细心,那么此事由他去办,似乎就是最好的选择……甚至,远远胜过刚被地方官欺瞒一番的严元博。
最重要的是……
因为蛊毒的存在,皇帝相信自己已将慕厌舟的生死,紧紧握在手中。
如今的慕厌舟就是他在这朝堂中,最信任的人。
“父皇,您要不……要不还是换一个人吧?”
慕厌舟虽然早已经猜到皇帝要派自己去赈灾。
但是,作为一个曾嫌弃“凭州苦寒”而不去当大官的人,他可以来这里给皇帝通风报信,却不可能直接应下这个一看就吃力不讨好的事。
慕厌舟一边说,一边起身朝皇帝行礼道:“实不相瞒,儿臣刚进入户部没多长时间,就连户部本身的大小事务都没有弄清楚,如果让儿臣去赈灾,恐怕……”
恐怕会将事情搞砸啊!
慕厌舟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余光便看到——同样坐在海宣殿中的宋明稚,将期待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两人的默契果然非同一般……
他们之前完全没有对过这场戏,但在慕厌舟说到这的那一瞬,宋明稚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该自己出马推殿下一把了!
宋明稚适时开口,叫了一声:“殿下?”
儿时受齐王帮助,一直将对方视作英雄的他,眼睛格外的亮,“殿下,这是个救人于水火的好机会,”说着,他又站起身来道,“况且殿下进户部已有一段时间,但我还没有机会见过殿下办差的样子……”
他的眼睛亮极了。
宋明稚的言下之意是……
他想跟着慕厌舟一道,去京畿附近受灾的几个州县,亲眼看看慕厌舟是怎么救民于水火的。
海宣殿内安静了一瞬。
陶公公看到,慕厌舟有些艰难地闭了闭眼睛,看上去就像是在犹豫和挣扎。
齐王妃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如果这个时候摇头,岂不是等同于在他面前,承认自己不行?
区区苦一点累一点,算得了什么。
慕厌舟将后面还没来得及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我仔细想了一下,赈灾一事似乎没有原想的那么难。”
“我好像也不是不行?”

送他出海宣殿的陶公公看到——
走出大殿之后,齐王这才回过神,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清了清嗓子,略有些忐忑地转身看向宋明稚:“爱妃。”
宋明稚转身朝他看去:“殿下?”
慕厌舟停下了脚步,低声说道,“远霞县附近的条件,远远比不上崇京城,”他犹豫片刻,转身朝宋明稚看去,“你真要和我一道离开崇京,去那里受苦、受累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相比起什么救民于水火的雄心壮志。
身为朽木的慕厌舟,最关注的问题,依旧是“苦不苦”。
宋明稚眨了眨眼睛。
原主虽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但是,身为述兰小世子的他,也是被娇惯着长大的,从来都没有受过什么苦。如果自己表现得太过轻松,似乎有些不大合适……
宋明稚余光看到周围人好奇的表情后,迅速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必须好好回答!
阳光将宋明稚的眼睛照得清澈剔透。
他将视线落在了慕厌舟的身上,思考片刻,继而无比认真地朝对方点了点头道:“真的。”
宋明稚生来便有一双桃花眼,慕厌舟曾经说过:只要宋明稚的表情足够认真,在外人眼里,他便是一副无限深情的模样。
——宋明稚将这一点谨记于心。
慕厌舟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意外:“阿稚不怕?”
宋明稚低下头,朝台阶下而去。
他一边回忆慕厌舟从前的教诲,一边迅速组织语言道:“怕……但是,只要能和殿下待在一起,无论是崇京城还是远霞县……二者对我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慕厌舟快步跟上前:“阿稚……”
他笑了一下轻轻牵住了宋明稚的手。
继而摇头,注视着对方的眼底:“放心,不让阿稚陪我一道受苦……向来都是我最大的心愿。”
海宣殿是谈公事的地方!
听到这里,陶公公终于忍不住清起了嗓子:“咳咳咳……齐王殿下,王妃?”
慕厌舟总算意犹未尽地转过身。
他轻叹了一口气,握紧了宋明稚的手道:“算了,我们回家再说。”
宋明稚认真地点头道:“好。”
陶公公总算放下心,跟上前去。
同时,忍不住抬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脸颊:“嘶,好酸……”
聊完正事后时辰已经不早了。
两人没有在宫中多耽搁时间,迅速坐上马车,离开了皇宫。
车轮碾过了宫道,辘辘作响。
甫一驶出凤安宫,宋明稚便忍不住凑上前去,略有些期待地眨着眼睛朝慕厌舟看去:“齐王殿下。”
刚拿出酒囊还未饮的慕厌舟,动作一顿。他笑着垂眸,朝宋明稚看去:“怎么了,阿稚?”
今日的“难关”虽已安然闯过,但是后续仍不可掉以轻心。
宋明稚一边默默地在心中复盘着今日,一边忍不住朝着慕厌舟问:“我方才演得可以吗?”
慕厌舟唇边的笑意忽然淡了几分。
几息后,他终于再次拿起酒囊,将它放在了唇边道:“可以。”
宋明稚开心道:“那就好!”
慕厌舟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辛辣感顺着食道蔓延至胃部,他不禁轻轻地蹙了起眉……慕厌舟向来都很清楚,自己与宋明稚,只不过是逢场作戏。
然而听到了宋明稚的话之后。
慕厌舟的心中,却生出了一阵微妙的烦躁与淡淡的不悦来。
赈灾一事刻不容缓。
慕厌舟回到王府后没过多久,圣旨就已经传到了他的手中:明日一早,他便要带人前往这次受灾最严重的远霞县。
宋明稚随后便命人收拾好衣物,备上了烈酒。
而周太医也被暗中带出皇宫,在临行之前,为慕厌舟针灸,压制他体内的蛊虫。临走的时候,他还特意叮嘱了宋明稚——齐王一旦耗费太多内力,体内的蛊虫,便会再次活跃,继而影响到他身体。
宋明稚将这些事牢牢记在了心中。
二人将所有的事都准备妥当以后,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宋明稚迷迷糊糊地跟着慕厌舟坐上了马车,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等他清醒过来之时,马车已经远远驶出了崇京城,而宋明稚的脑袋……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枕在了慕厌舟的肩上。
宋明稚刚睁开眼睛。
便看见一片绯红的衣料,与一缕青丝。
……这是慕厌舟的官服,还有披散在他鬓边的长发。
宋明稚:“……?!”
他一瞬间困意全无,从慕厌舟的肩上弹了起来。
——宋明稚向来不习惯肢体接触。
虽说经过最近这段时间的适应后,他终于将慕厌舟划入了自己的“信任范围”,不再会像从前那阵子一样,因为对方的简单触碰而一惊一乍。
但宋明稚怎么也没料到的是……
自己竟然会在睡梦中,不自觉地靠在齐王殿下的肩上!
我实在是太过分了……
嵌在车壁上的夜明珠,照亮了眼前这片空间。这一路上,慕厌舟都在借着夜明珠上的萤光,静静地阅读着手中的文书,直到宋明稚突然坐起身,他方才转过身去,好奇道:“怎么这么快就睡醒了?”
不同于宋明稚的反应,慕厌舟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枕在自己的肩上,有什么不对之处。说完这句话之后,便颇为自然地垂下眼眸,朝着自己的肩头,看了一眼。
也对,齐王殿下不是暗卫……
他自然不会对肢体接触,有的太大反应。
自己几乎一整晚没有睡,困到枕在他肩上,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惊一乍的。
清醒过来的宋明稚,默默在心中反思了起来:自己的确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这种触碰,完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宋明稚撩开车帘,向外面望去:“……对。”
他也学着慕厌舟将方才的动作忘到了脑后,似乎这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慕厌舟笑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文书,转过身,随着宋明稚的目光一道向外看了出去,他并没有提方才那段插曲:“前面就是远霞县了。”
这一次受灾的州县就在京畿附近。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将近两个时辰,早已经将崇京城,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宋明稚原本只是想要借这个动作,迫使自己忘记方才的那一幕。没想他瞬间便被马车外的陌生场景,吸引走了所有注意力。
崇京城内全部都是民宅。
身处其中,人们只知道最近有段时间没下雨,却对所谓的“旱灾”并没有什么直观了解——就连早已知道这段历史的他也不例外。
不同于没有什么裸露在外土地的崇京城,京畿附近的州县,遍地都是农田。宋明稚只一眼,便看到了一片枯黄,宛若荒地的农田,还有大片早已板结开裂的土地。
他不由深深地蹙起了眉:“这里已经没人了。”
就像当日府中那个流民所说——百姓们早已将树皮、野草吃了个干干净净,找不到其他食物的他们,只能背井离乡,去别处讨生活。
慕厌舟的眼中也没有了笑意:“对。”
马车离开京城的时候,宋明稚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这个时候,他方才留意到:自己与齐王所乘的马车之后,还紧跟着十余辆马车……
一行人正浩浩荡荡地朝东而去。
宋明稚顿了顿问:“后面那些是……”
慕厌舟将视线收了回来:“是远霞县与附近其他州县的官员,还有一部分是户部的人。”
户部虽然刚刚因为那场“受贿案”而被清整过一番,但是只凭这件事,仍然不可能将严元博一派的人,连根拔出。宋明稚敢肯定,这回随齐王来远霞县的户部官员中,一定有严元博的人。
至于这些地方官,就更不必说了。
宋明稚蹙了蹙眉:“他们这是在将殿下,向受灾较轻的地方带。”
京畿附近最近虽然没有怎么下雨,但是仍有几条大河穿流而过。居住在大河边的百姓,自然可以依靠河水浇灌农田。如果只去那里看,一定看不出来太大问题。
慕厌舟笑了起来:“阿稚的意思是?”
宋明稚将目光从马车外收了回来——马车的车厢离地三尺有余,身处其中视野开阔,他远远就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一座荒败的村庄。
宋明稚抬眸看向慕厌舟,提议道:“不如,我们去那里看看?”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紧跟在背后的地方官看到——宋明稚和慕厌舟一前一后,走下了马车。
坐在后面那驾马车内的地方官,脸色当即变得格外难看:赈灾一事明面上虽由齐王负责,但严元博仍在背地里插了手。比如说,他在暗中故意安排齐王早早出发,目的就是让对方一觉睡过这些荒败的农田,还有村落。
哪知慕厌舟竟然在即将到“远霞县”的时候,清醒了过来!
地方官被吓了一跳,立刻跟着二人跳下马车,一边小跑着上前一边道:“齐王殿下、王妃,您二位这,这是……”
慕厌舟笑了一下,伸了个懒腰道:“哦,阿稚在车上坐累了,我们下来走一走。”
地方官咬了咬牙,凑上前阻拦道:“这附近都是荒郊野岭的,没什么东西可看,就连遮阳的大树也没几棵。不如这样,还请王妃先上马车,再过上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远霞县了,到时候就在城中好好休息!”
宋明稚没搭理他,径直朝前走去。
同时略有些好奇地朝着慕厌舟问:“殿下,您看那边怎么有个水坑……”
官道旁边原本有一个池塘,最近这段时间的干旱,让它的水位急剧下降,此时它早已干涸。甚至于,裸露在外的池塘底部还裂开了一条条缝隙,上面满是干死的鱼尸。
还没走近池塘,宋明稚就闻到了一阵浓烈的恶臭。
宋明稚的眼前是一座小坡,而过了这座小土坡,除了眼前这片池塘以外,还能看到一座早已因为旱灾,而没了人烟的村落。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地方官的脸色当即难看了起来:“王妃——”
他下意识就要上前来拦人。
宋明稚在来这里之前,就清楚自己的唯一要做的便是将灾情,闹到众人眼前。
那名地方官一边朝宋明稚而来,一边本能地抬起了手。见状,宋明稚立刻向后退了两步,抓住时机惊呼一声,藏在了慕厌舟的身后:“殿下……!”
同时,还攥紧了慕厌舟的衣摆。
似乎是被眼前这人,吓得不轻,就连眸光也随之一晃。
那人还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正欲抬手挡住宋明稚:“王妃,等……咳咳!”
只差一拃,他的指尖就要触到宋明稚的衣袖。可是,他的眼前竟在这时一黑,膝上也随之生出一阵锐痛,下一息,他已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啊!”
——慕厌舟一脚踹到了他腿上。
荒原上瞬间鸦雀无声,紧跟在慕厌舟身后的户部官员,当即瞪大了眼睛:
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这井底之蛙惹谁不好,偏偏……欺负在了齐王妃的头上!
慕厌舟紧紧地牵住了宋明稚的手,他垂下眼帘,冷冷地朝那名地方官道:“怎么?这天下还有阿稚去不得的地方?”
说着,他便将惊魂未定的宋明稚,护在了身后。
慕厌舟的语气虽平静,却在刹那之间,让众人的心头生出了一阵寒意。
阻拦宋明稚的地方官吓得浑身发抖,他一边朝着慕厌舟磕头,一边道:“不,不是……”
慕厌舟缓缓地俯下了身:“你拦的人若是本王,本王或许不会同你一般计较。但是——”
随慕厌舟一道来这里的户部官员终于闭上了眼,默默在心中补充道:但他拦的人是齐王妃。
齐王殿下从不会对王妃说一句重话,可眼前人,不但直接上手去拦,甚至惊扰到了王妃……他这一回,可真是踢上铁板了!
齐王就算是个纨绔,他也是亲王啊!
他这样的天潢贵胄,哪里有好糊弄、好相处的?
地上的人抖如糠筛,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下官,下官并非有意……”
向前膝行着想要朝慕厌舟行礼赔罪。
慕厌舟起身看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滚。”
跟在他背后的侍从,终于如梦如醒般上前,远远地将人拖到了一边去。
旷地之上,一片死寂。
众人只见……
慕厌舟抬起手,抚了抚宋明稚的脸颊:“阿稚,没有吓到吧?”
说着,便轻轻用力,将人搂在了怀中。
他的语气无比温柔,与方才判若两人。
宋明稚的鼻尖轻蹭过了慕厌舟的脖颈,他回抱住了身边的人,并一阵耳语。
几息后,慕厌舟松开怀抱,朝众人道:“怎么?本王竟不知,这天下还有阿稚去不得的地方?”

别说动手了,随行官员再也没有人敢开口阻拦。
他们纷纷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目送着宋明稚和慕厌舟走上了那座小丘,而远处那座村庄,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宋明稚没有再靠近池塘。
反倒是蹙眉,看向远处那座村落,就像刚才发现有它的存在般疑惑:“那是……”
旱情这回藏也藏不住了。
远霞县的地方官瞬间便面无血色。
有了方才的那个人在先,他们只能装糊涂,远霞县的县令哆嗦着走上前,磕磕绊绊地回答道道:“可,可能是,是荒村?”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慕厌舟的心情本就不妙。
见此情形,他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走,我们过去看看。”
话音落下,他便带着宋明稚一道,朝着那一座村庄而去,再也没有看周围那群官员一眼。而这群人,也只得咬紧牙关,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身为暗卫宋明稚很少离开皇宫还有京城,这是他头一回亲眼看到旱灾时的场景:
眼前这座村庄面积不大。
紧邻着京城的它,原本热闹繁华,如今却已经人去楼空。整座村庄早已陷入了死寂之中,只有夏日的炙风,还在卷着片片尘土,在地上游走……板结的土地之上,更是连半棵杂草都不长。
慕厌舟叫来了户部的官员:“你们几个现在去挨家挨户找找,看还有没有人在这里,之后就留在这里,负责查勘灾情。”
此时的慕厌舟表情格外严肃。
但是有方才的那件事在先,周围竟人没有一个人对此产生怀疑:“是,殿下!”同时悄悄抬起手,擦掉了额间的冷汗。
慕厌舟的“朽木”之名实在太过深入人心。
虽说进入户部后,他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但是在崇京城内翻阅文书,与来到这里勘察灾情却有着天壤之别。在此之前,这群人皆默认慕厌舟会因为躲避苦累,自己待在远霞县内,而将其他的事情交给手下的人做……而他们,只需阳奉阴违一番就好。
意料之外的是——
慕厌舟还没到远霞县,居然已经亲眼看到了灾情!
他虽是个纨绔,但又不是个白痴。
如今已经亲眼看到了这里的场景,自己就算想要瞒报,也要掂量掂量了……
此时已经快要到正午。
太阳将大地烤得滚烫,人在屋外几乎待不了多长时间。吩咐完这些之后,慕厌舟便欲回到马车。然而,随行官员这口气还没有松完,慕厌舟的声音已经再一次传到了他们的耳边:“对了,察勘过后记得将文书誊抄一份,快马加鞭送到父皇那里去。”
户部官员被他吓了一跳:“啊?告诉陛下……”
慕厌舟握了握宋明稚的手,眼底终于又有了笑意,“此事父皇定也在关心,查清楚之后,自然要报到他的面前,”说着,又朝宋明稚看去,“阿稚,你看我说得对吗?”
同时,向着对方眨了眨眼。
宋明稚立刻认真答道:“殿下所言极是。”
他强压下眸底的笑意,努力保持严肃——什么关心灾情?齐王殿下这分明是在故意给皇帝,还有严元博添堵。
宋明稚发现……
相比起史书上那个“楚文帝”。
似乎还是眼前这个齐王殿下,更有意思一点。
等等,我这是在想什么……!
反应过来自己在评价齐王后,宋明稚立刻清了清嗓子,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回了心底。
途中虽然遇到了小插曲,但一行人还是赶在正午之前到了远霞县内,与计划里一模一样。
远霞县临近京城,曾经也算是个繁华之地,城内的道路上,整齐铺着一层青石板,并没有多少裸露在外的土地。乍一眼看去,除了满地的尘土外,很难发现这里有遭了旱灾的迹象。
远霞县的县令早早为两人安排好了住处,将他们送到了城内一处别苑之中。
慕厌舟一进门,便蹙起了眉——
“咳咳……”
“好大的灰啊。”
远霞县的县令自然不敢怠慢两人,但是许久没有下过雨的远霞县,灰尘也比往常大了许多。明明早晨刚才派人收拾过的宅院,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地上还有桌上竟然又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宋明稚也忍不住轻轻地咳了两声。
此行的所有人,都住在这座别苑,此时他的耳边一片喧闹。宋明稚不自觉走上前关上了窗户,接着道:“殿下去忙便是,我稍后叫人进来收拾。”
说着,他便朝着四处观察了起来。
——身为王妃,宋明稚于情于理,都不用跟着慕厌舟一道前去勘察灾情。之后的几天时间,他只需要安静待在这里,不给慕厌舟拖后腿就好。
宋明稚的脸颊上面,不知从哪里沾了一点灰,那双眼睛也被这点灰衬得格外明亮。
慕厌舟的脚步一顿。
他方才借着“生气”的机会,给周围的官员布置了一大堆任务,过一会还要随他们一道去周围几县勘察灾情。
慕厌舟没有多少时间能够耽搁,但是此刻,他还是突然转过身去,看向了宋明稚:“这里条件不是很好,阿稚若是不习惯的话,直接吩咐下人外出采买就是。”
宋明稚立刻摇起了头:“不必麻烦。”
如今远霞县的灾情还很严重,宋明稚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劳民费财之事。
更何况,出身普通的他,对吃住一向都没有太大的要求——他只需吃饱、有地方睡觉就好。眼前这座别苑,相比起宋明稚上一世居住的地方,已好了不知多少。
宋明稚走进屋内,坐在了圆桌一侧。想到上一世后,他的语气也变得格外满足:“殿下不必在意我,放心去做正事就好,我一个人在这里……”
齐王府内人的下人实在有些太多。
宋明稚到底有些不太习惯,离开京城之后,他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了不少。
慕厌舟的眼中,不知何时也跟着对方生出了几分笑意。慕厌舟并不着急出府,而是走上前,站在了宋明稚的身边,做出了一个不久之前,他就想做,但是却没来得及做的事。
——慕厌舟抬手蹭掉了宋明稚脸颊上的灰。
他的动作打断了宋明稚正在说的话:“我一个人,呃……”
与忍不住愣神的宋明稚不同,慕厌舟的神情格外自然,“阿稚的脸上有灰,他垂眸朝宋明稚看去,提醒对方将后面的话说完,“一个人怎么了?”
说完,慕厌舟便将手指放了下来,他看上去完全没有像刚才那个小动作当作一回事。
而见慕厌舟的神情这样自然,宋明稚也迅速压下了心中那一点点奇怪的情绪。他朝慕厌舟笑了一下,眨了眨眼,表示自己一定不会拖他的后腿:“……殿下放心去忙就好,我定会好好待在这里,一定不会到处乱跑,给殿下惹麻烦的。”
远霞县这座别苑与王府相比实在有些太小。
身为齐王,慕厌舟这辈子头一回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然而此刻,随着宋明稚话音的落下,慕厌舟的心中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安然。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牵挂了一下……
“齐王殿下——”
“参见殿下、王妃!”
脚步声打散了屋内的气氛。
远霞县的县令端着个漆盘,快步走进了屋内:“启禀殿下王妃,午膳备好了!呃……殿下一会要去的地方,有些远,殿下不如先用膳,稍后再出发?不然路上恐怕没有机会再,呃用膳……”
慕厌舟今日处置的,是州内一名官员,亲眼看到那人“下场”的县令,同他说起话来多了几分紧张和小心。县令一边观察慕厌舟的脸色,一边将热茶,和提前备好的饭菜放在了桌上。
慕厌舟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好,放在这里吧。”
说着,他便坐在了桌边。
县令忙道:“遵命,殿下。”
话音落下,他又抬眸偷瞄了慕厌舟和宋明稚一眼,见两人没有别的吩咐后,便匆忙行礼退了出去。
眨眼的工夫,屋内又只剩下宋明稚和慕厌舟相对而坐。
此时,嘈杂的声响已逐渐散去。
此行其他人似乎也已回到住处,用起了午膳——众人一大清早便离开京城,至今滴水未进。闻到面前饭菜的香味之后,宋明稚也饿了起来。
但他不急着用膳,而是在慕厌舟拿起筷子的那一刻,变出一枚银针放在了菜内:“殿下,稍等。”
他这是在……试毒?
慕厌舟挑了挑眉,了然:“严元博如今看我已经有些不太顺眼,若我真的在这里搞出什么事情,或是查到什么东西。他说不定会趁着现在天高皇帝远,朝我下黑手。”
宋明稚担心的就是这个。
见银针没有变色,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坐了回来道:“对,毕竟这附近应该都是他的人。”
宋明稚自然相信慕厌舟的能力,但有备无患总归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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