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厉枭又接着说:“我给你做了炒饭,这次很好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第48章
寒雾中,厉枭端端正正地捧着厚厚的保温盒,与他的身份十分违和。大概是一夜没睡,眼睛红红的,像一只被主人赶出来的大狼狗,此刻收起了爪牙,从外边叼了食物回来等着邀功。
路眠不知道该怎么劝退他,沉默了几秒在思考。
正是这短暂的沉默,让厉枭低落的情绪微微明朗了些许。
昨天在机场看见路眠被别人带走,两人动作还那么亲密无间,他差点没压住当场把人抢回来的冲动。要不是怕路眠再受伤,他根本不会对什么王子手下留情。昨天一整天,他都在他们做慈善的医院外的小酒馆里。他不敢离路眠太远,一次过错就足够让他后悔一辈子了,他不能再冒第二次险。
只要能弥补三年前的遗憾,他现在愿意为路眠做一切,包括做饭。他以前从不知道,做饭是一件这么麻烦的事情,性价比极低,给别人做还会吃力不讨好。一个人甘心为另一个人做饭,一定是因为对方在心里很重要。
但路眠打破了他的幻觉。
“厉老板,我赶时间,我先走了。”
厉枭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不悦道:“才五点半,什么慈善要五点半去?”
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敢让路眠干这么辛苦的活,简直是阶级的剥削。
路眠发现自己实在是不擅长用语言拒绝人,只好把连帽衫的帽子扣上,低着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意料之中,高大的人影跟了上来,边跟边问。
“你去哪里?”
“你拿着车上吃。”
“你要走着去?没车接你?”
“你的脚还没好利索,别走这么多路。”
路眠一路低着头,小跑进了早市,在摊位上挑新鲜蔬果,就当身旁的人不存在。
厉枭第一次这么婆婆妈妈,也是第一次被这么彻底地忽略,还是第一次走进这种菜市场。短短十分钟内他就体验了这么多让他不想再有第二次的人生体验。
他寸步不离地站在路眠身后,路眠那么认真地在买菜,似乎菜比他和他做的饭都重要得多。
早市也才刚刚出摊,很冷清,菜摊上的阿姨热情地跟路眠打招呼。
“米恩啊,我在新闻上看到你了,你真是我们j城的骄傲,跳得真好啊!还有昨天,昨天你是不是还跟罗尼王子在一起,哎呀你们走在一起真的是太养眼了……”
路眠弯着腰正在认真选菜,厉枭脸色阴鸷地盯着卖菜的阿姨,他第一次觉得多会一门语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卖菜就卖菜,话那么多干嘛?
配?哪里配?
一点都不配!
什么三流王子,居然敢用那脏手碰路眠。想到昨天那一幕,手中的保温餐盒都差点被他掐裂。
菜摊阿姨奇怪看了他一眼,不知所以地问:“米恩,他是谁?他们给你配的保镖吗?还是司机?”
“不是,他是个生意人,他自己就有保镖和司机。”路眠都能想象得出厉枭现在的表情,尴尬地不想回头,快速把选好的口蘑、洋葱和一块南瓜放到秤上。
“生意人啊……我开门做生意要是这么凶,别想吃饭咯。”阿姨嘀咕着,把称好的菜装进纸袋里,“诶,米恩你又要做南瓜汤啊?”
“嗯,南瓜汤好做一些。”
“哎哟,你看看,你这么忙,还要自己做饭呀?赶紧找个疼你的人给你做饭吧。”
路眠尬笑着,刚伸手要去拿纸袋,身后的人就先一步拿走了。
他转身,对一脸脾气的人说:“你给我,我自己拿。”
“杂物都是保镖和司机拿的。”
“……你别闹,快给我,我要回家做汤。”
“你说你赶时间,就是要做汤?”厉枭的脸色更不好了,抱着纸袋,转身就大步往外走。
一直到走出了市场,路眠才追上他,从他怀里将装满蔬菜的纸袋抓过来,朝家里走。但在门口一摸口袋,却没有摸到钥匙。
他低头去摸另一只口袋:“奇怪,明明带了啊……”
正找着,身后的人拿出了钥匙,咔擦一声把门锁开了。
“你……”路眠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拿了我的钥匙?”
厉枭把门一推,拉着人就往里走,好像是自己家似的。
一室一厅很温馨,被路眠收拾得特别有生活气息。墙上的芭蕾挂画、电视柜上的cd碟片、窗台上的绿植,还有角落的画架旁边那一堆画具……每一处都精心布置过,一看就知道家的主人有什么爱好,又有什么生活习惯。
厉枭微微一怔,放下纸袋和保温盒,摸了摸鼻子,垂眸掩饰住心中的失落。
路眠跟他一起住了四年,最终留下的东西连一个小箱子都装不满。而这个房子,路眠住进来还没超过三年,却处处印着路眠的印记。这让他意识到,路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归属感。
他不是路眠的家。
“厉老板,你再这样……”
“我看你把饭吃了我就走。”厉枭低着头,把保温饭盒放在桌上打开,情绪明显不如刚才高。
窗外飘起了雨,香喷喷的炒饭摆在桌上,还热乎着。
路眠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时间,把开水烧上,从碗柜里拿出了两个小盘子和勺子,还倒了两杯果汁。
“快吃吧,一会儿还要出门。”路眠把餐具推到他面前。
就是一顿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早饭,但对他们来说,都相当别扭。不同于在酒店包厢里宴请的大餐,这么私密的空间中,难免会让人产生靠近彼此的错觉。
路眠吃了一口,决定用先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厉老板,这真是你做的?”
厉枭抬起眼眸看着他,眼底尽是期待。
“刚跟大厨学的,怎么样?”
“嗯,还不赖,比那天好吃多了。”
厉枭眉心舒展开来。他发现,他现在的情绪会因为路眠的一颦一笑而被牵动。如果是在以前,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直以来,他要求自己做事要很快准,一旦掺夹感情,他就会立刻制止自己。
但是现在,不管付出什么,他只想让路眠点个头,笑一笑,看他一眼。
不过路眠也仅限于点了个头,很快把盘子里的炒饭吃光了,便起身到厨房去做南瓜汤。
厉枭望着他纤细的背影,想起了最初的那段时间,路眠就是这样给他做饭的。他记得路眠好像是喜欢做南瓜汤,做过几次,但他并没有仔细品尝过。
不一会儿,南瓜汤出锅后,路眠给他盛了一碗,把剩下的装进焖烧杯里。
“你要打包带走?”
路眠嗯了一声,提醒他:“你再不喝就凉了。”
厉枭端起汤碗,趁热喝掉。浓郁香甜的汤羹顺着食道流进胃里,让人浑身的暖洋洋,刚才在外头的寒气都给暖没了。
“汤真好,谢谢。”
他沉默片刻,又低声补了一句:“如果当时我能用心尝一尝他的手艺就好了。”
路眠背对着他,扎围巾的手顿了一下,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厉枭还是不明白,他们摔得粉碎的那些过去,怎么可能是几餐饭几句话能修补的。
过去的记忆被碾成了碎片固然很痛,但再怎么痛,那些碎片都已经跟他一起焚化在那场大火中了。
无需再提起。
“厉老板,”下一秒,他下了逐客令,“我要出门了,你也请回去吧。”
厉枭看向他时,他正好拿起了焖烧杯。
“你中午就喝汤?这怎么能行?”
“不,这不是我喝的。”路眠把钥匙放进口袋里,将衣服口袋的拉链拉上,“是罗尼的早餐。”
是罗尼的早餐。
听见这句话,厉枭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阴暗的情绪翻涌而出,将他的建设了好几天的理智淹没。
咣当的响声之后,杯子盘子散倒了一桌,椅子也因为他起身的剧烈动作被撞倒在地。焖烧杯掉在地上,滚到了墙边。
路眠触不及防地就被按在冰箱旁边的门框上。面前的男人眼中充满了乖戾的偏执,眼睛都红了,像是盯着猎物。
路眠当然明白此刻的厉枭很危险,但不知为何,面对突然发疯的男人,他竟能如此平静。
以前厉枭只要眼皮子动一下,他都要担心是不是又头痛了。但现在这个男人哪怕殷勤、试探、发疯,他都感觉跟他无关了。
大概是他所有的感情都留在上一世了。珍惜、爱慕、崇拜,还有失望、恐惧和伤心……用完了,便没有了。
“你跟他在一起了?”
“你跟那个罗尼,你们究竟什么关系?”
厉枭的动作虽然粗暴,但声音低哑得如同闷着的火药,哪怕是爆在心脏里,也不敢朝路眠发泄一分一毫。但路眠现在对他毫无波动,这是最让他心痛的。
路眠淡漠地看着他,许久没有作声。不管对方的眼神有多么偏执,都激不起心中任何涟漪。
时间不过六点半,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屋里安静得只听得见钟表的滴答声。
这样的沉默多过一秒,厉枭的心脏就紧一分。
大概有十几秒,又好像过了十几分钟。总之对他来说,路眠的静默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他的心脏上爆炸。
离他不到十公分的对面,路眠垂下眼帘,凝视着压着他肩和脖子的大手。那手上青筋毕露,似乎已经绷到了极限,下一秒就会发力把他掐死。
他心中倒抽一口冷气。
“厉老板,你先放开我。”
“你回答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嘶哑。此刻不管路眠给出什么答案,只要不是否定的答案,他都会疯。
路眠觉得没必要特意澄清什么,但到底不想今天的行程被耽误。他知道一旦厉枭上了头,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厉老板,我要跟谁在一起不用经过你的同意吧?”
“我跟谁交朋友是我的事,你没有资格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何况我现在除了工作,根本不会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所以,请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路眠的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但厉枭却像沙漠骆驼看见绿洲一般,手上的力道一下松了下来。
“你不会考虑其他事?”他眼底的戾气突然散了去,“所以你不考虑罗尼?”
路眠:……
“那你还一大早特地给他做汤?”他亲手做的五星炒饭给路眠,路眠却宁愿给别人做汤。
路眠哑口无言,也不想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从他的控制中脱离开。但弯下腰去捡焖烧杯时,才发现杯盖被摔松了,汤汁早就流了一地。
厉枭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眼神微微一敛,下意识地怕路眠生气,立即蹲下身去要收拾。
“不用你收。”路眠声音中没什么情绪,但厉枭却听出他真的生气了。
路眠一方面无奈,另一方觉得可惜,这么新鲜的食物就这么浪费了,一会还要向罗尼道歉。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迅速把这一片狼藉收拾好。
厉枭站在一边,想要插手又帮不上忙,而且路眠并没有一句责怪他的话,仿佛把他这个人都隔离在世界之外。
这让他更不是滋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虽然他宁可倒了也不想让罗尼吃到路眠做的菜,但路眠不高兴他就不高兴。
路眠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表现得一切如常,关窗,关灯,检查钥匙。
“厉老板,我该去工作了。”
厉枭说:“我送你过去。”
“机构有车接我。”
“那我送你到车上。”
路眠没再推阻,也没有立刻回应,出了门后才对他说:“厉老板,你的遗憾我没有办法帮你弥补,这顿汤就当感谢你在c城和飞机上对我的帮助,谢谢你。”
不远的马路边,慈善机构的巴士停靠下来,路眠走过去上了车,没有跟他道别。
巴士到达养老院时,罗尼已经等在那儿了。
他一下车,罗尼就穿过其他工作人员,直奔他面前。
“米恩,早啊!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昨晚没睡好吗?”
“早啊罗尼。睡得挺好,就是起太早了。”
罗尼笑了笑,目光扫过他空着的双手,他不好意思地把手插进衣兜里。昨天还是他主动提出要给人家带汤的,虽然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食言了总归是他理亏。
“不好意思啊罗尼,那个……我今天没来得及做南瓜汤,下次再补给你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做都行。你能记住我想喝你做的汤我就很感动了。”罗尼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觉得他认真解释道歉的样子可爱得不得了。
“真的不好意思,如果你还想吃,我一定会给你做的。”
“我当然想吃,不过要等你有空的时候我才想吃,你不要因为这个累着了,我会心疼的。”
路眠抿了抿嘴,淡淡一笑,也意识到罗尼最近对他好像太过热情了。
慈善活动第二天的行程很满,白天是在养老院,到了晚上王室会在城堡里举办慈善拍卖会。路眠挺不好意思去这个拍卖会的,因为他也有一幅画作参与拍卖。
他以前就把画画当业余爱好,只是没什么机会画。这几年他自己住,比较自由,业余时间报了个班学素描和水彩,但也就画着玩玩。前段时间工作人员问他能不能捐一幅画时,他以为只是挂在机构里随便当个装饰画,捐了之后才知道是要参加慈善拍卖会的,当时就后悔了。
虽说拍卖所得都是给儿童医院做善款,但别人捐的都是真正的藏品和古董,他捐了一副自己的画算什么。但机构说什么都不肯把他的画从拍卖名单里撤出来,说他现在是名人了,这画一定有人想收藏。
拍卖会在王室远郊的一处城堡里举行,到场的都是j城的名流贵族。
下午六点半,城堡休息室。
路眠从试衣间里走出来时,罗尼的视线简直没法从他身上挪开。
“米恩,这套西服真适合你。”
他第一次看米恩在舞台上跳舞时,就完完全全被惊艳到了。饶是从小欣赏过那么多皇家一流舞者的表演,但却没有见过米恩这样天生就像是长在舞台上的精灵。
今天米恩穿了一套米白色小西装,灵动得就像画里走出来似的。
他忍不住去牵起精灵的手,米恩却把手抽了回来。
“罗尼,时间快到了,你怎么不去接你的女伴?”
罗尼每次出席公开场合,都会带上一个女伴,基本都是跟他青梅竹马的勋爵家的女儿们。
“女伴?哦,我今天没有女伴。”
“为什么没有?”
“因为我快二十三了,母亲说过了生日就该到了认真找对象的年龄,当然不能再经常换女伴了,不然未来对象会不高兴。”
路眠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侧过身去对着镜子打领结。虽然他觉得罗尼还年轻,但王室的婚姻本来就复杂,动辄牵扯亿万财团的利益,早点打算也是好的。
“米恩,我是不是没说明白。”罗尼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些不高兴,“我的意思是,我不玩了,我想正式开始追你,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j国三王子说要追他。
他哑然,从镜子里望向罗尼。罗尼的此刻的眼神也不克制了,满满的殷切,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与平时那个自信飞扬的王子形象判若两人。
“米恩,你不要这么看我。我知道现在这样告诉你太突然,也不够正式,但我就是忍不住了。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善良、最有魅力的人。你放心,我一定会拿出诚意……”罗尼说着,从沙发上起身走向他。
“罗尼。”眼看他们越来越近,路眠后退一步,打断了他,“谢谢你欣赏我,不过你找对象我应该帮不上你,我自己都没有找对象的打算。”
他暗自头疼,没想到不到一天时间,这个问题他竟然要解释两遍。
罗尼停在了原地,撇了撇嘴,委屈道:“只有你会这么直接地拒绝我,从小到大没人这样对我说过话。”
路眠收回了视线,也有些尴尬。朋友的身份一旦变了,就很难再自然地相处下去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三年的平静生活已经几乎让他忘记了怎么去面对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现在要面对这些周旋,他感觉有点吃力。
“对不起,罗尼。我现在除了好好工作,其他的真的顾不上。而且你是王子,身份特殊,如果决定要认真找对象,肯定不可能是我。”
“怎么不可能?米恩,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他急切道,“我不会委屈你的,我会光明正大地追求你。如果你不喜欢王室,我也可以跟你走,”
“罗尼,我们真的不可能。”他叹了口气,对天真的王子解释,“我不像你看见的那么美好,我有很多阴暗的过去,也有很多缺点,你真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虽然j国王室也不是没有过同性婚姻,但至少都是要门当户对的。罗尼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是一时上头了,王室规矩教条多,他很快就会明白这样的想法极其幼稚。
再怎么任性,罗尼也不至于做出太离谱的事。相反,路眠更担心的是厉枭。今天虽然暂时把人打发了,但不知道过几天又会有什么动静。不过好在这里不是c城,不然他可能一天都不得安宁。
“我不是那种肤浅的人,我喜欢的是你的全部,你的优点缺点我全都喜欢。”被喜欢的人看低,罗尼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劲,“你等着,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路眠看着他走出休息室的背影,舒了一口气。罗尼是不知者无畏,以为他就是20岁的米恩。没人知道,他一直到现在半夜都经常从噩梦中惊醒。他不止看到火团会恐慌发作,睡梦中也时常发作。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他。但是没关系,至少他现在有足够的能力爱自己了,他能自己一个人好好地过完这一辈子。
有卡农的旋律传过来,城堡大厅的室内乐队开始演奏了,拍卖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大厅里,路眠坐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他刚拒绝完罗尼,现在也不太愿意跟别人交流,想着就这样安静地度过一晚。但天不随人愿,即使已经尽力低调,但穿着小西服的他还是引来了不少目光。以前有舞团的人陪着他来,还能帮他挡着,但这一次全要靠他自己。
因为长得实在太好看,见过没见过他的贵族子弟们,都时不时地过来跟他攀谈两句。还有人还邀请他结束之后去参加他们的party,他都一一婉拒了。其他人都还好说话,被拒绝后也就不勉强了,毕竟都是体面人。
最后来了一个自称是亲王侄子的人,路眠怎么拒绝都不好使。那人穿得人模狗样的,眼神却不老实地上下打量着路眠,开口也是一股江湖痞气。
“小帅哥,你学艺术的,又长着这样一张招人的脸蛋,不抱个大腿以后很危险的。”
路眠对这个人的靠近感到生理不适,也听出了这话中的言外之意,此人大概是纨绔子弟里的无赖。
他刚站起身想走,就被对方一手按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
他起初认为,大庭广众的应该不会有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上了手。
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但都在各聊各的,他选的位置很不起眼,根本没人注意到。
“别生气嘛,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今晚跟我去party,一晚三十万。”
“什么?”
“三十万还不够?你平时收多……嗷——”这句恼人的话还没说完,说话人就发出一声惨叫。
身后的男人居高临下地掰住他的胳膊,眼神冷厉,动作一点儿都没留情。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纨绔子弟,这会儿疼得眼泪直流,除了大叫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路眠讶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不知道厉枭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周围的人终于听见了动静看了过来,才注意到角落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起了冲突,但一看站着的男人面色过于凶狠,根本没人敢上前。
厉枭不仅手上力道太狠,眼中的狠戾更是越来越浓,根本没打算住手,大有一副要把人当场弄死的架势。
“厉老板。”路眠担心会出人命,刚想阻止,一群保镖模样的人就闻讯赶来。
领头的问:“厉老板,闹事的是这个人吗?”
厉枭终于松开了人,那人哇哇叫着,捂着肩在地上打滚。
厉枭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冷声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路眠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的人很快就被保镖带走了。
怎么会这样?厉枭居然能在这j国王室的地盘,轻而易举地让人把王室的人带走?
旁边有人认出了厉枭,窃窃私语。路眠一直认为,回到j国之后,厉枭就算再了不起,也不会像在c城那样只手遮天。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又错了。
厉枭没说话。他坐了下来,拿起一旁的洋酒一饮而尽。
“厉老板,谢谢帮我解围。”路眠说。
厉枭的举动虽然让他更担忧了,但毕竟刚刚才帮了他,一码归一码。
厉枭眉眼间的戾气还未完全消散,没有看向路眠。
他挑了挑眉,不满道:“要追你那个人呢?怎么喝汤那么积极,你一被欺负他就不见人影了?”
“你怎么知道……你听见了?”路眠心下一沉。
厉枭沉默了几秒,终于扭头看向他,眼中的戾气已经散去。
“如果他可以光明正大追你,我也可以。”
路眠怔了一刻,移开视线。
他知道厉枭跟罗尼不一样,罗尼可能是一时兴起,厉枭肯定不是。但对于厉枭来说,想追他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不甘心。就如同七年前,他把他留在身边,也只是当作战利品。
“厉老板,我没办法阻止你做什么,但既然你听到了罗尼说的话,应该也听见我的回答了。”
他拿过面前的酒杯,认认真真地回答。
白皙好看的手,轻轻晃动着深色的红酒,边醒着酒边说:“我的答案还是一样,我不会接受任何人,也不会因为你帮了我,就对你更有好感。所以,你们都不要在我身上花时间了。”
以前的路眠会因为要报恩而失去自我,但是现在的米恩不会了。他已经死过一回,知道该怎么选择才是对的。
虽然被拒绝,但是厉枭并没有气急败坏。
他喉间滚了滚,最终什么也没说。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就没法想象路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境遇是这样危险。
是他把路眠推到这里来的。
现在上天把路眠还给了他,谁也别想再欺负路眠。
大半个晚上,厉枭都没再说一句话,只是偶尔低头回一条信息。
金碧辉煌的城堡大厅里,拍卖会按计划进行着。
王室举办的拍卖会,几乎每件拍品都价值不菲。有的是家族流传了几百年的古董,有的是出自名家之手的艺术品。竞拍的贵族们也都表现得恰到好处,不争不抢,但面子都给到位了,成交价格不至于离谱,但也不会让整个场子掉价。
这样和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路眠的画作被推上台。
这是一幅非写实的水彩画,以蓝色为基调,像是深海,又像是星空。画上隐约可见白色的飞鸟和鱼在海啸狂风中挣扎,笔触的夸张和用色的大胆让人很难想象作者是这样一个安静的人。
拍卖师报出作者的名字时,现场的反应不出所料,并没有刚才那般和谐。贵宾席上有人在窃窃私语,都在打听着这是哪位小众画家。
拍卖师接着介绍作者身份。
“这幅特别的画作,是出自我们王室慈善机构的推广大使、j国芭蕾舞团的首席舞者米恩先生之手。”
台下一片寂静,有人发出了类似憋笑的声音。
j团首席这个头衔在芭蕾界分量不小,但到了名利场上,却变得一文不值。
不是所有在场的贵族富豪们都懂艺术,如果买回去一两幅名家画作,哪怕不升值,脸面上也过得去。但而这些人肯定不愿意出钱买这样一幅画。
有刚刚跟路眠搭讪过的公子哥转头,向他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
路眠抿了抿唇,有些心虚。他知道他的画无论从哪个维度来讲都不够资格放上今天的拍卖台。不过,既然都已经来了,他就做好了最后的准备。他跟机构的工作人员商量过,如果实在没有人出价,他便自己出钱买下来,反正钱也是捐给医院的。
从画被介绍开始,路眠的脸颊就微微泛着红,两手互相攥着,想快点示意让工作人员出价,好结束这尴尬的环节。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旁边厉枭的表情。
厉枭视线就没离开过台上的画。那双暗眸中的雾浓得化不开,握着酒杯的手指已经用力到指骨发白。
画里的一切,都是路眠的逃亡。
现场只有他知道路眠为什么要画深海。
医生的报告里说米恩醒来之后还多了一个新的习惯,游泳。每次一游泳,精神状态就能好一些。医生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
但他知道。
路眠对火的恐惧,只有游泳才能缓解。
拍卖师叫出了100万的底价,这个底价是全场最低的。路眠立刻看向了约好的工作人员。
“150万。”
工作人员喊完价,路眠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没几秒又再次悬起。
“300万。”
一道在场所有人都熟悉的声音想起,罗尼举起了手中的牌,惹来了众人的目光。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出价,而且一出就翻了倍,对比起大家之前的绅士叫法,这种叫法让全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