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金丞刚睡醒时又听不?见?了。
前几次无声的世界只停留了几分钟,这回时间很长,差不?多半小时才走?。金丞茫然地躺在床上?,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听力障碍”,原来?全?聋的世界这么安静可怕。
最可怕的是,这种障碍会时时刻刻提醒着你。
等到声音回来?他才下床,白洋去楼下买了点早餐带上?来?。“你先吃,我?一会儿回宿舍。”
“好,白队你放心,我?自己一个人没事?。”金丞喝热豆浆,等了一会儿才问,“白队,你身?边有人有那个……听力障碍吗?”
白洋的动作迅速一停。
“有吗?”金丞又问。
白洋说:“没有。怎么了,你问这个干嘛?”
“哦,是这样的,我?妈妈不?是在疗养院嘛,医生说她可能有点这个。”金丞撒谎顺嘴就来?,“我?就想着,给她找找医生。”
“这个啊……我?还真不?知道,没遇见?过。”白洋转过身?去,“回去之后我?帮你查一查百度。”
“成,谢谢白队。”金丞又吸了下鼻子。
江言在10点左右才来?,两人打车直奔鉴定?中心。在化验报告处金丞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人脸识别,确认无误之后,一个带密封条的牛皮纸袋才交给他。
“这边签一下字就好。”护士提醒他签字,签完字,就说明?被鉴定?人已经取走?了。
“好,谢谢。”金丞快速签字,还没走?出中心大门就开始在小程序里找快递。江言去买饮料了,金丞把取件地址定?位在中心的正门,今天?必须要寄出去。
半小时后,同城快递员终于到了,金丞把牛皮纸袋递给他:“不?用包装,就这样直接送吧。”
“好的,是到付吗?”快递员问。
江言拿出手机:“我?来?。”
金丞估计金昭白天?不?在,所?以收件人的姓名换成了一定?在家过寒假的金启星。果然不?出所?料,金昭真不?在,金启星平时帮妈妈收快递也习惯了,还以为是妈妈的东西,顺手就把牛皮纸袋的塑封条给拆开。
“诶呦喂,小少爷您怎么给拆开了!”阿姨一眼没看住,后怕得很。小孩儿不?懂事?,她可认识那是密封的!
“没关系啦,我?妈妈的东西我?都可以拆。”金启星让阿姨放心。
“唉,也是。”阿姨帮他收拾屋子,这几天?她也心神不?定?的。那天?大少爷回来?,说二少爷不?是亲生的,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有钱人的日子居然这么复杂,还真不?是亲的。
长得那么不?像,怪不?得东家一直怀疑呢。
“阿姨!阿姨!”
金启星的哭声给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裁纸刀伤着了。只见?小少爷拿着一沓纸,哇哇大哭着,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我?要给我?爸爸打电话,我?要给爸爸打电话……”哭得心里难受,金启星像是憋了好几天?的情绪。他要给爸爸说,鉴定?中心之前弄错了,现在的报告才是对的!他要二哥回家!
早得很不正常。
全家只有金启星眼巴巴地等着他回?家, 两个阿姨都?不出声。毕竟这是东家的家事,她们插不上嘴,也不愿意谈论。但小少爷的话说得明明白白, 他说二哥就是亲生的。
大?少爷说不是,他说是, 这一家子的糊涂账终于有个清算的时候了。从上一代到这一代,总算到了这一天。
还?不到下午两点?, 金昭的车就停在了院里。不等司机给他开门,他一脚迈了出来, 面庞呈现出急躁过后的猪肝色, 嘴唇微微发紫, 像喝了高浓度的烈酒。阿姨连忙开了门, 金昭不换鞋直接走到客厅,还?没看到金启星就问:“东西在哪儿?”
“爸爸!爸爸!”听?到他声音的金启星从楼梯跑下来,手里晃着那些他不敢撒手的纸。
他完全看得懂上面的字, 尽管有些内容不太明白,但大?部分都?很好理?解。金启星不敢撒手,他把这当作了二哥回?家的门票, 只要有了它, 二哥就能回?来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说他不是家里人, 连爸爸也会道歉!
家里再也没有争吵,爸爸不会和?二哥动手, 二哥也不骂人。以后爸爸就会对二哥非常非常好, 给他买好吃的, 买衣服,像疼自己一样疼爱他,带他出去玩儿!
金启星就是这样想的, 因?为爸爸对自己很好,所?以也很想看到二哥也这样。
他跑到金昭面前,把那几张纸递给他,金昭先摸摸他的脑袋,温声说道:“先去自己玩儿吧。”
“爸爸你看啊,这上头写着呢,大?哥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的!”金启明还?担心他看不到,小手指着那行字,“爸爸你看!”
“好,爸爸会看,你先上楼去,乖。”金昭从来不和?小儿子发脾气,好言好语将他哄上楼,然后一个人进了书房。他没立即去瞧,而是先剪了一支雪茄,剪的时候因?为分神,不小心剪破了手指头。
雪茄的烟开始弥漫,金昭才把那些纸拿过来。
纸已经被金启星捏得乱七八糟了,很多褶皱。可上面的公章清晰通红。第一页是基本情况和?被鉴定人概况,接下来是很多很多检验结果,大?概是各种?基因?座的名字,从D3S1358到FGA,一连串,太过医学专业而看不明白。
从第一页往后翻,足足用了十几分钟。
金昭终于翻到了最?后一张。
[D3S1358等21个STR基因?座均为人类的遗传学标记,遵循孟德尔遗传定律,联合应用可进行亲权鉴定,其累积非父(母)排除概率大?于0.9999。综上检验结果分析,被鉴定人金丞的等位基因?可从鉴定人金昭的基因?型中?找到来源。]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支持金昭是金丞的生物学父亲。]
下面是鉴定人、司法鉴定人执业证的证号,以及鉴定中?心主?任医生和?证件号。
通红的章盖在这里,尘埃落定,给这一场20年的荒谬画上了一个句号。只不过拨乱反正的节点?不在任何人的生命关键时刻。
金昭的手小幅度地发着抖。
他猛吸了一口,烟含在口腔里。
刘曼妙没有出轨,金丞是自己的儿子。
他继续吸雪茄,这一刻根本没有抽法和?技巧,胡乱地消耗着昂贵雪茄的身?长。金昭在迷蒙的眼里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青涩可人的刘曼妙,以及刚刚接回?家的金丞。他把怯生生的金丞抱在怀里,往上举了举,金丞叫自己“爸爸”。
忽然再一闭眼,金启明坐在沙发上,低声说:“您和?二弟没有血缘关系。”
金昭头一回?发觉自己真的老?了。
但事情错了就错了,他已经没法挽回?。就像他确实不懂一直信任的大?儿子为什么会骗自己,思来想去,应该是怕分家产。一旦金丞的身?份得到确认,金丞不可能不要家业的一份儿。
哪怕金启明平时是这个家里最?维护金丞的,但在利益面前,还?是会把感情分得清清楚楚。那么以后他对自己呢?这个儿子对自己有多少真心?
金昭浑身?麻木,后脑勺剧痛,最?后他站起?来,把那一沓子鉴定证明带进洗手间,放在了盥洗台的水池里。他点?燃了打火机,能够摧毁一切的火苗儿将它们烧了起?来。白纸卷着边儿挣扎,最?后也无能为力地化作一滩灰烬乌有,连一个字都?没有剩下。
错了就是错了,哪怕金昭现在才心痛地想起那个儿子曾经叫“金启丞”,是自己给他起?的名字,哪怕他明白自己这辈子亏欠了刘曼妙,逼疯了一个无辜清白的女人,哪怕他承认这十几年都?是一个无法挽回?的悲剧,但他没有办法去回头。自己不可能去找金丞痛哭流涕,承认错误,更不可能求着他回?家,重新认回自己这个父亲。一切就像这些纸一样,当作不存在。
想着,金昭的后脑勺疼得更加剧烈。
金丞和?江言已经回?到学校,手机弹出了“派送成功”的消息。
“已经签收了。”金丞放下手机。
江言带他找了地方坐,检查他脖子上的淤青。奇怪,怎么还?这么明显?金启明这是奔着给金丞掐死的结果去动手的么?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江言问。
金丞摇了摇头。
“万一……金昭想要让你回家怎么办?”江言担心这个。
金丞讽刺地笑了笑:“你还?是不够了解他,我和?他相处时间太久了,我了解他。只要他看到结果,知道一切的真相,就够了。他不能一直冤枉我妈,这口气我必须要出。但是他不会想要挽回?,因?为一旦挽回?就是承认他做错,会让他生不如死。”
“真的?”江言没见?过这种?爸。事实上,他也没见?过自己爸。但金昭要是真这样做,也好,金丞就不会有心理?负担和?犹豫不决,就不会在“得到那一份可怜的亲情”和?“彻底断联”中?摇摆。金丞可以不回?头,大?步往前走,去他自己的人生里。
“真的,他只会一错到底,一路走到黑,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受够了。”金丞反而轻松了,解脱了,“唯一不舍得就是三弟。以后不回?家我就见?不到他了。”
原本江言只是有一个设想,这时候大胆地建议:“要不咱俩也在外头租房吧?”
“啊?”金丞坐直了。
“白队那个小区我看就不错,我可以去房屋中?介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白队是一个人住,所?以他一直住一居室,咱们可以租两居室,以后你想弟弟了就接他过来住几天。你妈妈要是稳定了,也可以过来住一住。”江言悄悄地捏住他的指尖,以后金丞不会缺少家人的,师父会疼他,师妹们也会喜欢他,祝白白……
咳咳,祝白白可能需要花时间接受。毕竟金丞开学的时候连祝白白都?没放过,瞎撩一通。
“好啊,咱们租房。”金丞也不管他们还?有没有未来,反正先答应了。他一直都?很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金昭的别墅是大?哥的家,是三妈和?三弟的家,唯独不是他的。他住阁楼已经住够了,不想看人脸色。
到了下午,学校的公众平台上发布了处分通知。
周高寒试图利用学生会牟取暴利,被给于严重警告处分。财务部的干事在侥幸心理?的作用下挪用学生会资金,知情不报,被发现后归还?全部数额,经研究决定,从重给于其留校察看处分。剩下的3名财务部干事,全部都?是口头警告。
而处分通知里提到的人全部取消了在校相关表彰和?奖励,以及其他权益的申请资格,永不恢复。
这大?概就是学校能给到的最?严重处分了,因?为他们不涉及社会影响所?以没有被直接开除学籍。但这样黑色的一笔必定要留在他们的档案里。金丞只觉得罪有应得,谁能想到刚开学时气势高昂的周高寒等人短短半年就有了处罚。
看来这人啊,真不能贪图不是自己的东西。学生会那么一大?笔钱他们想吞,真是胆大?妄为。
接下来的几天,金丞和?江言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冬训之前的准备,可是各怀心事。江言是摩拳擦掌,准备在一周后的比赛里一决高下,终结这么多年的“花叶之争”。金丞是恨不得时间暂停,能多混一天就多混一天。
至于金昭那边,和?他猜想得差不多,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
在比赛前两天,金丞在大?家伙的陪伴下给妈妈换了疗养院。新地方没有之前的疗养院好,但胜在离学校近了不少,打车才需要半小时,经常可以去看她。因?为金丞是直系亲属,转院手续都?是他亲手签字,在规定流程里办理?出院和?入院。一开始金丞还?担心大?哥会跳出来阻拦……
他实在太有阴影了,阴到他两只耳朵断断续续失去听?力。如果再见?到那张脸,金丞大?概率会再次应激。然而金启明却没有出现,在江言、白队和?昌哥的帮助下,刘曼妙顺利入院。入院当天她是清醒的,在知道这些孩子都?是运动员之后笑得很开心。
比赛前一天,金丞接到了金启星偷偷打给他的电话,才知道金启明为什么没来阻拦。他回?香港了,好像是因?为香港那边的公司出事了。
这大?概率也是恶有恶报,公司出现了经营不善。那么自己骗人的报应呢?金丞看向正在熨烫道服的江言。
“明天上午咱们9点?就走,我师妹和?师弟他们从家里走,咱俩直接从学校走。”江言准备好黑带。
“那个……你把我的道服也熨平吧。”金丞提醒他。
“啊?不需要吧。”江言回?头问。
“万一……你师父觉得我挺不错的,想和?我切磋切磋呢。”金丞都?不敢想明天多么惨烈。
“也是。”江言完全没怀疑,去衣橱里翻出了金丞的道服。
这一夜,金丞是跑到江言床上睡的,祝白白回?了家,宿舍只有他们,变成了二人天地。江言细密的亲吻落在他背后和?侧腰,金丞纵容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高潮的时候他紧紧搂住江言,听?觉又消失了。
江言以为他是失神,反应不过来,笑着亲他的眉骨。
第二天一早,北京开始下雪,两个人背着各自的运动包,出发了。花叶之争会在今天有一个结果,他们也会有一个结果。
出租车开很慢, 但金丞还是觉得开太快了。
“嘿,今儿这场雪真突然,一下子就下来了, 全市都堵车。”司机师傅抱怨着,打开了暖风。
“没事, 您慢慢开,我们不?着急。”江言现在干什么都心情很好。
“那我就慢慢儿开了啊, 咱们今天肯定快不?了。”司机倒是完全看开了,安全第?一。
金丞只希望再?慢再?慢, 环路堵得没法看, 几乎动?都不?带动?了。江言的?手机一直在响, 看了几眼?之后?他说:“咱们肯定是赶不?上开场, 有几个道馆已经开始比试了。”
“好。”金丞攥紧江言的?手。他兜里的?手机也在震动?,大师姐和二师姐一定在催他。
“没关系,让他们先?热热场子, 我们肯定是最后?的?满堂彩。”江言以为他是害怕,又劝道,“你别怕, 我肯定能赢。”
“要健康完赛才行, 输赢……不?那么重要, 你别出事。”金丞都不?敢相信这句话是自己说出来的?,他曾经不?是这样的?人啊, 为了赢, 为了上场, 他都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换了另外一个人,换成江言,他就怕他出事。
江言拍拍他的?手背, 再?劝:“跆拳道现在有这么多规则呢,出不?了什么事。对?了,付青云刚才给?我发了信息,他也会去。”
“好啊,国训队解散之后?我都不?知道他回哪儿去了。”金丞想?起自己从付青云手里抢的?小皮筋,忽然很想?问一件事,“你和他……为什么现在不?好了?”
江言也没料到他会问,但还是说了:“我和他认识很早,像师兄弟,但不?是。之前我们关系也很不?错,有什么事都互相帮忙,直到……那年他因为我师父总是不?收他当徒弟,负气离开了咏夏道馆,去了省队。”
“就因为他的?离开?”金丞不?相信,江言不?是度量这么小的?人。
果真江言摇头?:“如果他只是离开,我只会祝福他。你也有师父,应该懂得收徒不?止是看实力,更重要的?是投缘,没有这个缘分?肯定不?成。他确实很出色很优秀,但我师父还是收了祝白白,这一点就让他埋怨上了。他离开咏夏道馆之后?,在别人面前说了一些我师父不?好的?话。”
金丞咬了下后?槽牙。
“我没有父亲,师父在我成长当中?承担了父亲的?角色,和我妈一起养大了我。这就是我的?底线,我的?雷区,他否认了花咏夏的?意义也否认了我们道馆的?理念,从那天开始,我就不?会再?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只是见面还能说上两句话的?外人。”江言从来没和付青云说过为什么他们不?再?亲热,因为他也觉得很没有必要,现在他转而又说,“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倒像我师弟。”
金丞笑?了一下,是一瞬即逝的?苦笑?。他能想?象到当年的?付青云是什么态度,十五六岁最骄傲的?时候,长期得不?到花咏夏的?认可,他或许并不?是真恨上了花咏夏,毕竟那是他的?启蒙老师,而是一股从未发泄过的?情绪。他埋怨花咏夏有眼?无珠,他拼命要打破花咏夏给?他的?魔咒,所?以急忙验证自己羽翼丰满,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但在江言眼?中?,这就是不?可饶恕的?错误。那自己怎么办啊?
“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我就觉得你应该是我们道馆里的?孩子。我一直都只有祝白白一个师弟,可是有两个师妹,我就觉得自己少点什么。”江言试图给?自己的?师妹师弟数量平衡一下。虽然现在师父年龄大了,不?一定会收徒,但说不?定呢,江言就是觉得金丞应该是他师弟。
联盟赛并没有选择咏夏道馆也没有选择合正,而是将地点定在了南三环的?一家室内馆。首体大靠近北五环,去南三环简直就是穿了半个北京城,一路环路又天降大雪,路面湿滑。
环路上追尾的?还多,有几段路完全不?带动?的?。
祝白白刚刚结束了一场友谊赛,在同量级选手里他还是一马当先?。今天他穿的?还是首体大的?道服,可是黑带换成了自家的?。眼?瞧着马上要到最后?最后?了,大师兄居然还没到。
“怎么还没来啊?”陶含黛着急了。
女生都打完了,男生已经接近尾声,结果重量级的?没到。花咏夏倒是不?着急:“今天下大雪嘛,不?着急,不?着急。”
“就是,不?着急,着急也没用。”江夜灵已经想?开了,和坐在旁边的?周木兰是一个想?法。俩孩子好好的?就成,性别已经不?重要了。特别是他俩这回分?手,江言每天都跟个阿飘一样晃悠,眼?睛来不?来就蓄满了泪水,可把她俩吓得够呛。小年轻的?爱情就让他俩去头?疼,大人不?插手才是最好的?。
“您就是太不?着急了。”陶晴绿把暖宝宝塞师父怀里,但是没办法,师父的?性格就是自由散漫。面前是正方形的?室内场地,坐在对?面看台2层的?那家就是叶合正。王清清和顾梦瑶分?别坐在他两侧,虎视眈眈。
方才双方女孩子已经打完了,有输有赢,势不?两立。场上所有人都能看出两家不可能和谐相处。
叶合正时不?时看一眼?手表:“清清,你联系你师弟了吗?他到哪儿了?”
“说在路上了。”王清清回答,面对?陶家姐妹时,她仍旧保持着三局两胜的?傲气。
不?止是他们到了,白洋和陶文昌也到了,两人坐在普通看台上。昨天江言给他们发了请帖,请他们来看比赛表演,他俩看外头下雪就一大早坐地铁来了,结果江言到现在都没出现。
这可真够行的?啊。陶文昌好奇地问:“江言怎么说的?,他今天比赛啊?”
“嗯,他就说这么多。”白洋是跳高专业,对?于国内武术圈的?事情不?太清楚,但刚才看完了品势和特技表演,又看完了十几场对?战,现场已经很清晰了,今天是花家和叶家之争。正说着,陶文昌指向正门:“来了!”
白洋看过去,江言怎么还带着金丞来了?这俩大迷糊,是不?是把时间给?搞错了!
江言和金丞迟迟赶来,羽绒服上都是雪花,冒着寒气似的?冲进来。他们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两人身上一模一样的?首体大白色羽绒服很是瞩目,引得议论纷纷。各个道馆的?负责人也在左顾右盼。
你家的?孩子?
不?是,你家的??
也不?是,到底是比赛的?还是观赛的??
江言看到师父和师妹师弟们,先?是挥了挥手,这也是他头?一次在正式场合里曝光身份。这一下那些道馆负责人都怔了怔,花咏夏家里的??他家的?孩子啊……哦,对?对?对?,是这么回事,花咏夏还有一个爱徒呢,是他的?大徒弟。
“那就是我师父。”江言笑?着回过头?给?金丞做介绍,“走,咱们过去打个招呼!然后?我就去换道服了!”
他想?要拉金丞的?手,却没有拉动?。金丞目光直直地看着花咏夏,很清瘦的?一个人,有些眼?熟,但是却没有走过去。
“走啊。”江言还催了催。
他以为金丞是不?好意思,毕竟当着这么多人呢。但是他想?破了脑袋也绝对?没想?到金丞摇了头?,在最后?一步时转了身。他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和自己背道而驰,那个装着他道服的?双肩背包冲向江言,像是给?了他最后?的?答案。
江言脸上的?笑?容在消失。
“师弟!这边!”顾梦瑶站了起来,声音高昂地喊着。
不?大的?室内馆鸦雀无声,只剩下金丞朝着右侧看台走动?的?脚步,一声,一声,踩雪一般踩在每个人的?心跳上。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白洋,他倒吸一口凉气,用胳膊肘戳了下陶文昌。
陶文昌不?可置信地看向白洋,用眼?神问,真的?假的??
白洋只能点头?,那边是叶合正的?徒弟,她叫金丞师弟!
顾梦瑶顺着楼梯跑下来,一把拉住师弟的?手腕。也是直到方才她才知道江言居然是花家的?人,这可太不?对?劲了啊。
“快快快,换衣服去吧。”顾梦瑶顾不?上问他俩为什么一起来,但还是劝了劝,“真没想?到江言那小子藏那么深。没事,你俩训练的?时候也对?打过,不?怕。”
金丞不?敢回头?,只想?狠狠地揍自己一顿,如果一开始就说了结果不?会这样。江言是不?是恨死自己了?金丞也恨,恨本身懦弱的?性格、逃避拖延的?习惯,让江言一腔热血扑了个空,两人再?见面就要对?立。
江言一直都没动?。
从顾梦瑶站起来的?那一秒,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跆拳道虽然是冷门项目,但全国、全北京也有那么多人在练呢,登记在册的?职业运动?员不?在少数。只是自己偏偏遇上了最不?能遇上的?人,从5岁就遇上了。金丞根本就没想?过和自己坦白,他早就知晓一切,结果就看着自己一头?热。
什么见师父、什么租房子,金丞他只是许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谎言,从来没计划过他们的?未来!
震惊之余,江言连悲伤的?情绪都不?存在了。他默默地回头?,看向了花咏夏。
花咏夏也震惊,江言告诉过他,今天要带着对?象一起来打比赛,为什么带了个男生?为什么那个男生还是叶家的?孩子?他俩怎么在一起了?那孩子怎么这么眼?熟啊!肯定见过!
江夜灵和周木兰怔愣成静态,连眼?珠子都不?动?了。
水落石出之后?是无人敢劝的?静默,陶含黛和陶晴绿也是怔愣大军中?的?一员。特别是陶晴绿,她和这俩人一起经历了国训队和首尔之行,金丞对?江言的?关心程度历历在目,俩人是关系很好的?队友啊,怎么……怎么是对?家?
只有祝白白心大,一溜烟儿地跑下来,拉着江言的?手就往更衣室跑:“大师兄你可算来了!就等你呢!你怎么和金丞一起来的?啊?”
江言不?说话,只是麻木地走着。
“他藏得好深!居然是他啊!”祝白白哼了一声,“怪不?得呢,我就说我看他不?顺眼?,一开学?就瞎说八道的?,还摸我……敢情是敌对?势力的?雷达响了。师兄你不?是也看不?惯他吗?咱俩真敏锐啊,一下子识别出了对?家!”
江言还是不?说话。
祝白白推开更衣室的?门:“快换道服吧,你肯定赢!”
场上的?气氛再?次火热起来,除了那两家人,其他的?道馆都在等他们上台。叶合正第?一反应是金丞瘦了,第?二反应就是……花咏夏家那小子,为什么和金丞那么近?
该不?会是……叶合正不?敢往深了想?。
时间紧迫,没有时间让他们和各自的?师父打招呼,联盟赛的?时间往前推进。江言都不?知道怎么换上道服,他麻木地跟着祝白白出来,领了电子护具,拿了红色的?头?盔。对?角线的?那一端,是蓝色的?金丞。
青红双方确认姓名和体重,一名专业裁判上台,喊出了他们的?名字。
江言缓缓转过身,第?一次,觉得金丞这么陌生。
他们朝着八角形走去,走近之后?,江言看清楚了他的?黑带。黑带上的?金线绣着“合正道馆”。
“Cha-ryeot!”主裁喊立正,“Kyeong-rye!”
敬礼环节,江言迟缓地上前一步。金丞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上前一步,两个人完成了握手环节。握手结束,江言立即就退回去了,金丞慢了一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将右手的?食指弯曲,分?别点过眉心、鼻梁、胸膛。
江言闭了下眼?睛,骗子,到现在还想?装作怀念的?模样骗自己。
叶合正站了起来。
这是自己的?动?作,但是自从收徒之后?,他再?也没有做过。他没有教过任何?人,但是金丞怎么会了!
“Joon-bi!Shi-jak!”主裁兴奋地喊了“准备”和“开始”,期待着眼?前这一场实力大战,可是等到他退后?一步,让出了八角形场地后?,青红双方都没有动?。
金丞咬着透明的?护齿,这才抬起了脸蛋,他从江言眼?睛里看到了从来没见过的?陌生成分?——仇恨。
1秒,2秒,3秒……3秒过去,主裁上前对?拳,第?1次催促双方开打,不?要消极对?战。金丞的?眼?睛刷就红了,但还是没有动?,脚下的?地面仿佛长出了荆棘,刺得他无法落脚。
下一刻,一阵风朝他迅疾而来,江言一记横踢狠狠踹在了他胸口的?护具上。
等到?他重重落地, 已经摔在了八角形的外面?。
“Keu-man!”主?裁喊停,又喊扣分,“Gam-jeon!”
场内从一片肃静变成一片喧哗, 坐着看比赛的观众全部站了起来,等了这么久, 叶家的徒弟一上场就被花家踹出局?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