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这么想?”陈最的语气带着疑问,“神修在前期确实需要信仰,但等到了合体期,神灵合一,神修就再不需要依赖信仰,阿娘说任何修士到了合体,都会脱胎换骨,这时候灵根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你不早说?”
陈最眨了眨眼睛:“我没说过吗?那我可能是忘了。”
你熊的,不过如果是这样,那神修在合体之前,就像是在经历一场“小渡劫”,当这场渡劫成功,就能迈入一个新的门槛:“你记性这么差,等明天我给你摘一车的核桃补补脑。”
“……我不吃,爱吃你自己吃。”
这个人,是真的听不出任何的讽刺,某种程度上,心脏强大得有些可怕了。
“那么将话题拉回正题,现在我们短期的怀疑是——”卞春舟用桌上蘸水写下,“景元城曾经是一位神修的养鱼池塘。”
陈最开始闭上眼睛领悟刀法,毕竟这种问题思考起来太复杂了,完全不适合他,他完全信任闻叙的大脑,等结果出来,他只要百分百去执行就没问题了。
对他而言,这就是他对于刀的觉悟。
“别理他,我们继续。”卞春舟对此已经相当习惯,只继续写着,“但因为某种原因,池塘易主了,池塘主的存在被完全抹去,闻叙叙你觉得呢?”
闻叙暂时还不敢轻下判断,因为这只是他们三人的推论,没有任何实质的线索指向:“其实这很好查,一个人存在过,哪怕再鄙陋之人,只要有一个记得他的人,那么就会在这世上留下痕迹。”
所谓的完全抹去,恐怕只是基于某种手段被迫出现的情况,就像不释,闻叙不信此人对真相一无所知,对景元城而言,这位属于是善者不来。
“所以呢?”
“神修的存在暂时还是存疑,但城主府的存在,却是一定的。”闻叙一锤定音,“你说,言老城主重伤不治而亡,他的重伤从何而来?”
想要伤到一个化神尊者,非另一个化神尊者不可,而且还是这种伤重而亡,对于一城之主而言,其实是一个很难达成的死亡条件,毕竟景元城如此富裕,什么天材地宝买不到,除非是伤及神魂道心的重伤,否则化神很难杀的。
哪怕治不好,延缓伤势的灵丹妙药一大堆,小城主年纪尚轻、不足以服众,老城主不可能全无半点考量。
“对哦,而且老城主死后,小城主继位,城中世家看似以势压人,但好像并没有取而代之的动静。”只是城主府的威信,确实有一点荡然无存的意思。
卞春舟忍不住抓了抓脑袋:“怎么办?跟你待一块儿久了,感觉都要长脑子了!而且这么隐蔽的事情,我们真的能查到吗?”
闻叙心想,城主府是别想了,但是景元城中的其他地方,可以多走一走,毕竟他们任务在身,去哪里都合情合理。
一般来讲,能建庙的地方都是有讲究的,不论是风水、方位还是灵气浓郁程度,肯定都得挑最好的,城里现在没有庙宇,并不代表以前没有存在过。
还有就是,那位村民老伯对于祭祀二字如此敏锐,他们也试探过其他人,有些懵懂、有些则心怀恐惧却不知恐惧出自何处,可见……确实有一股力量影响着景元城百姓的意志。
满城的大水吗?
闻叙找不到任何的线索,可又觉得所有的线索都摆在了他的面前,只是他也一叶障目,看不清面前已经快要将他淹没的水患。
“小僧说的吧,雍璐山的小师叔祖很敏锐的,你只要稍微给他一点东西,他就能察觉到后面如同山呼海啸般的真相。”不释依旧着一身白色僧袍,不染一丝尘埃,但也因为过于洁净,已经全然染上了落霞的颜色。
“那又如何?他们对你而言,都是不速之客,不是说要赶走他们吗?”
说话的人声音略有些低沉浑厚,像是男声,又有些像是嘶哑的女声,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带帽长袍,从头遮到脚,与不释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赶走?小僧不过筑基,哪赶得走三位金丹真人啊?”由此可见,不论对着谁,不释都是这幅谜语人的模样,区别在于,他对黑袍人明显态度更加轻慢一些。
“倒是你,说好的将水澜兽送给小僧,兽呢?小僧怎么没见着一根毛?”
黑袍人身形一滞,无形中似是低了一等:“那小兽虽口不能言,却极为狡诈,知道我不会伤它性命,便胡作非为,但它绝逃不出景元城去。”
不释:“话说得好听,小僧只知道眼见为实,这场水患也该有个结局了。”
第247章 相悖
小兽正伏在卞春舟新做的软和小枕头上睡觉, 主打的就是一个外面纷纷扰扰、它睡得香香甜甜,甚至一日之中少有醒着的时候,像是以前睡得太少, 现在要一口气补回来一样。
“诶,也就只有它这个年纪,现在还能睡得着了。”卞春舟语气里不无羡慕道,“等我们历练回山, 我也要睡上三天三夜!”
闻叙不由笑着开口:“就怕你刚睡完一夜,陈最就会提刀找你了。”
卞春舟:……卷王滚呐, 哦,差点儿忘了闻叙叙也是卷王了。
“你说他这么拼命图什么?他也没那么在乎身外名声,怎么就不能按部就班、安安稳稳地修行呢?”
“或许……这就是他的按部就班呢?”
卞真人陷入了沉默:……你们卷王的思维果然都是同步了,交了两个卷王朋友的我,只能舍命陪君子这样子了。
当然了,卞春舟也就是日常口头抱怨两句, 该修炼的时候他绝不会含糊,就像景元城的水患任务,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这绝对不是他们三个金丹能够搞定的任务, 但除了传讯回宗门更新任务的真实信息外,他从来没有过打退堂鼓。
人嘛,不逼一逼自己, 怎么会信邪呢, 对吧?
“也不知道宗门收到我们的传讯了吗?”卞春舟支着脑袋看着小兽一起一伏的肚皮,整个人都被治愈了不少,“景元城距离雍璐山有些太远了,感觉非常得……鞭长莫及啊,说起来, 距离景元城最近的五大宗门,苦渡寺和合和宗应该差不多吧?”
闻叙对修仙界的地图非常熟稔:“苦渡寺更近一些,但相去不远。”
“你说,景元城的水患这么异常,连我们雍璐山开元峰上都有任务,合和宗作为天下第一大宗门,这里又离得挺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苦渡寺还有个不释呢,虽然感觉这个家伙私心很重,但至少苦渡寺是来人了。
闻叙却说:“其实,我已经去过合和宗的驻点拜访了。”
“诶?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路过看到合和宗的标志,就进去拜访了一下。”
“有什么发现?”
“发现联系不上外界了,算不算?”
卞春舟缓缓裂开:啊哈?这么重要的事情,闻叙叙你居然憋了这么久才说出来?
“不是,那我们发的传讯符……”
闻叙点头:“很有可能也没有及时送达回山,换句话说,现在的景元城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岛。”这里距离雍璐山还是太远了,春舟做的传讯符信号塔远没有覆盖到这种程度,如果是白固城的距离,倒是还能期待两分奇迹的发生。
“……这是合和宗的弟子说的?”
是也不是吧,当日他去拜访,亮明了身份,合和宗的弟子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慢待,闻叙干脆就开门见山提及水患的问题,那名弟子就说早已传讯回宗门、却不知宗门为何全无音讯,闻叙心里就有了不好的猜测。
“那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既然他们没说,你怎么如此肯定?”
闻叙心想,其实没说出来是因为已经找到了破解之法,也因为说出来可能会影响春舟的心态,至于陈最的心态,闻叙从不担心。
“你忘了吗?我有玉瓶小秘境。”
卞春舟头顶冒出了两个小问号:“什么意思?”
“我没有说过吗?”闻叙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当时因为君神尊的到来,他的小秘境很快就被“借走”了,直到他结丹成功,才由师尊交还给他,他还以为玉瓶小秘境与昭霞陛下之间的联系会被斩断,却没想到依旧保留着。
卞春舟幽幽开口:“……没有呢,诶,儿大不由娘啊,你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正常点。”
卞真人一秒收功:“所以,你联系上昭霞陛下了?”
闻叙心想,他什么修为档次啊,若不是昭霞陛下主动找他,估计就算是发上十万八万条传讯也是没用的。
“你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在想一些委婉的措辞。”闻叙清了清喉咙,还是照实说,“昭霞前辈是找我写话本参谋,这个头,是你引起的,春舟。”
……怎么还一脸“我得负责”的表情了?
“清汤大老爷,冤枉啊!我可没有带坏昭霞陛下啊,他怎么还要写话本?”等听完闻叙叙说的来龙去脉,卞春舟默默收回了自己刚才的喊冤,“哈,昭霞陛下迷弟的胜负欲还挺强烈,所以你还兼职给人润笔话本?”
……就还挺不容易的哈。
“所以,你经由昭霞陛下的手,将消息传出去了?”
闻叙点了点头:“但不一定能传回雍璐山,君神尊现下情况特殊,她不一定会联系师尊。”
“……那倒是,谁能想到呢。”八岁、哦不是九岁女童竟是修仙界合体第一人?这就是说出去,也没一个人信的。
不过既然消息能传出去,那问题就不大了,他们不行,总有厉害的大佬来兜底,卞春舟的心态一下子就平稳了下来:“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气死他们,嘿嘿!”
“哦对了,那你有没有问问景元城从前到底是不是某位神修大佬的鱼塘啊?”
闻叙摇头:“没来得及问。”时间仓促,他最多也就是将消息告诉昭霞陛下,至于景元城的从前,相信外面的人绝对比他们知情更多。
如果外面的人能够及时抵达,将水患的前因后果查清楚,那么他们的宗门任务也就完成了,如果不行,他身上有师尊送的玉简,保命起码不成问题。
三人在城中已经呆了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除了白日治水之外,陈最负责跳河寻找水中的异常,而闻叙和卞春舟在城中寻找有可能残存的神庙遗址。
闻叙原本以为,他们会一无所获,但没想到的是——
“你说,水下可能有神庙的遗址?”
陈最点了点头:“而且景元城所有的水系都是互通的,碎玉江在下游,下游水位并不是很高,但为了印证我的猜测,我还跳了碎玉江在内的下游七条大河大江。”
……好高效的行动力,卞春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所以,神庙具体在哪条河的水下?”
陈最却摇了摇头:“不是具体的河,而是所有发了水患的河域。”
“啊哈?”
“有谁规定,神庙就一定得是座专门修建的房子的?”
闻叙&卞春舟:……好有道理,根本没办法反驳,果然眼界决定世界。
“你说得对,是我们着相了,所以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水下如此森冷,或许是因为‘神庙倾覆’,不再欢迎信众到访?”
三人正在头脑风暴,门外却响起了张霖的敲门声。
“什么事?”
“城主府的人来了,说请三位师叔过府一叙。”
来了,闻叙心想,那位言小城主虽然年纪很轻,城府却很是深沉,当日拜托他们处理水患,显然用意不止于此,现在见他们奔波半月一无所获,估计是急着来给他们送线索了。
“你跟他们说稍等片刻,我们这就去。”
三人很快到了城主府,这里与半月前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空气中的水汽依旧很重,重得像是走进了什么沼泽深渊之地一般。
“拜见城主。”
“三位雍璐山的真人,不必多礼,实不相瞒,此次本城主请三位前来,是有要事相求。”
突然这么直接吗?卞春舟脸上露出讶异,不过等他听完城主接下来的话,他脸上的讶异已经掩都掩饰不住了。
就,这么刺激的吗?
“你们应当认识苦渡寺的那位不释佛修吧?早知道你们认识,当时我就不那么遮遮掩掩了,三位觉得,我与他眉眼间是否有些相似?”
卞春舟心想,我这人轻易不会让话题掉地上,但……这你让我怎么接?
好在,他没接,闻叙叙接了:“确实,城主你这么一说,倒真有几分相似。”
卞春舟:……不知道的,谁能猜到你是脸盲啊。
“实不相瞒,不释俗家姓言,他本是言家人,只是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拜入苦渡寺,也对城主府有着极深的误解,我请三位前来,是想请三位代当说客,请他过府解开误会?”
闻叙:……要不你和不释打一架,谁赢了,我就相信谁的说辞。
“原来如此,竟还有此等渊源?”这位城主似乎笃定了不释谜语人的个性,吃准了他们三人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那他怎么好让人失望呢,“只是我们与他并非同宗同门,交情实在也没那么好,不释为人看似亲和,却极难亲近,恐怕是要有负城主请托了。”
“诶,我也知道此事是为难三位了,只是……这是曾祖临死前的遗愿,我知道他现在就在城中,这误会若是再不解开,怕是再也来不及了。”
“可以。”
卞春舟直接惊得看向闻叙叙,心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但是就凭容貌相似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说服我们。”闻叙忽然变得精明起来,“言城主,我们五大宗门弟子向来是同气连枝,什么天大的误会,竟叫他有家门而不入?不妨先说与我们听听吧。”
这其实就是拒绝的意思,却没想到这位城主为人如此爽狂:“好,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说给你们听。”
……看来是早就编好了。
第248章 谜面
修仙界的辈分一向是很乱的, 一言以概之就是达者为先,而也因为高阶修士过于长寿,所以亲缘关系就会变得很复杂。
特别是这种家里有城主府需要继承的, 往往所谓的曾祖可能是曾了不知多少辈的祖父,加上修士大多数都是冻龄,其实一大家子聚会,如果不看修为高低, 你甚至很难分清楚到底谁是谁的谁。
为此,很多修仙世家都会按辈分取名, 这样只要一听名字,就能大概分辨得出是哪个辈分的人了。
不过言家还好,言复老城主是靠修为坐上的城主之位,只是他膝下子息不丰,只一个女儿,还天生体弱, 一生都并未婚配。
“既是如此,那……”
“是过继的, 我们这一支是曾祖父兄一脉的后人, 因我有些天资,才得以徒孙身份待在曾祖身边,想来你们也打听过我的信息, 今年我已经两百多岁, 明面上确实与不释并非一辈人。”
这故事忽然就动听起来了:“明面上?”
“但实质上,不释出生的年份,应当只比我相差一两年。”
啊哈?快来人呐,这里有人年龄造假啊,可是不对啊, 当时不释身为筑基第一人,确实是刷新了修仙界的记录。
“出生年份?”
言澈跟不释眉宇间确实相似,似是一双冷然的多情眼,但不释是个谜语人,看人总带着眯眯笑眼,更多的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亲切感,但这位城主若说容貌,其实是远不及不释的,只能说“捏脸手艺”是一门“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艺术,他此刻眉头微锁,显然是一副苦恼至深的模样:“是的,只是他刚生下来,就因为一些原因,被术法冻结了生长,一直到三十余年前,他才开始幼年生长,理论上来讲,他今年确实只有三十出头。”
卞春舟第一反应:……这谜语人竟是女娲后人?抱歉哈,电视剧看多了。
“所以他误会什么了?”
言澈的脸上颇有些不自在:“他不知道前因后果,便以为是我始乱终弃了他母亲,他以为……我是他的亲生父亲,当年他还小,我照顾过他一段时间,那时候我不知道他的身世,便与他有些龃龉,致使他恨我至极。”
闻叙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应当不难说开,不释也不是那等不听劝之人。”
“是我后来年轻气盛……都是我搞砸了,其实这城主之位原本该是他的,如果你们能劝他回来解开误会,我愿意将城主之位交还给他,这也是曾祖的遗愿。”
虽然不释是个不讲人话的谜语人,但这货应该也看不上什么景元城的城主之位。
故事嘛,半真半假才最动听,这位城主显然非常擅长春秋笔法,看似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但讲来讲去,也没讲不释的父母到底是谁,也没讲不释到底误会到了什么程度。
合着,是真把他们当愣头青了,不过按照他们下山的时间,说一句没世面的愣头青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说故事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不带上小僧呢?”
这声音……三人齐齐扭头,就看到不释依旧是那身纯白色的僧袍,纤尘不染,“听说你们准备了天罗地网来抓我,小僧想了想,不如自投罗网、省了你讲故事的功夫,却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故事讲到那儿了?”
他说着,居然还冲着三人眨了眨眼睛,一副我们哥俩好的状态。
闻叙竟也顺势演戏,一副故作不解的模样:“什么故事?你们难道不是……”
“嗐,这世道人心险恶,师兄刚从山上下来,不知道这些人沾染了权欲之后,什么话都敢往外放,他是不是说小僧俗家姓言了?小僧老早就说过,小僧不姓这个。”
言澈见到不释,脸上一喜,但等他听到这话,登时脸色紧绷起来,一副好像被误会了却不敢辩解的委屈模样。
卞春舟:……你委屈得再真也没用,闻叙叙他脸盲来着,根本读不懂表情语言。
闻叙确实读不懂,但并不影响他明白这位城主的肢体语言:“什么?那你们……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好配合的小师叔祖啊,不释心情都好了不少:“误会?什么误会?是误会他们姓言的一家居心叵测、煽动人心?还是误会他们造成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景元水患?”
“你们景元城的人,若是少做一些自以为聪明、自作主张的事,如今也没有那么多灾祸了,当年留不住的东西,现在想要挽回,言澈,你不觉得这有点太可笑了吗?”
难得啊,谜语人居然也会撕破脸皮了,闻叙干脆不说话了,只站到两位朋友身边看戏,顺便观察周遭情况。
“可笑?不释,你就真的觉得自己认为的就是正确的?你我——”
“不过就是眉眼长得像而已,这谎话说了千万遍,难不成你自己都信了?还是说,那老头子临死前还是没有告诉你真相?你可不是这种蠢人。”
这简直就是被指着鼻子骂蠢货了,言澈曾经也是上过天骄榜的英才,又做了几年城主,哪里忍得下这口气,脸色登时变得铁青,对着不释的眼眸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妒忌,没错,就连愣头青陈最都能看出来的妒忌。
一个元婴真君会妒忌一个筑基后期?
哪怕不释天资过人,但言澈似乎也不差,为何会生出这么锋利的妒忌之心?
“我姓不姓言,你试试血脉追踪术不就知道了?”
看来是真不姓言,闻叙有些诧异于谜语人的锋芒毕露,但其实也没那么诧异,毕竟这人本性上张狂得很,那颗天生佛心说不定是投胎的时候老天爷送错了人。
“你——”
“城中的普通人愚昧,也弱小无力,只能被高位者左右思想,小僧当然知道,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没的选,只能选择切身的、眼前的利益,如果他们不选,或许连活命都很艰难。”
不释忽然像是学会了人类的语言,居然开始说人话了:“但你们呢?作为最先开始背弃契约、瓜分利益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评说小僧的言行?”
“我们没有背弃契约,是神,是神抛弃了我们!你懂什么!你只是被神眷顾,所以才会——”
不释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个恶劣十足的笑容:“老家伙都死了,你还觉得是这样吗?你们自以为拿捏了她,想要榨干她身上最后的一点价值,却没想到最终被她反噬了,这难道不是活该吗?”
三人:……能不能解释一下前因后果,这吵架都听不明白啊!
大概是挺到了三人的心声,谜语人居然体贴地开始诉说景元城的曾经,或者说是造成这场水患真正的原因。
出乎意料的,景元城的历史并不悠久,就像卞春舟以为的那样,景元城的选址一定有它独特的区位优势,而这个优势其实是人造的,造就这个的人,就是曾经景元城的守护神。
她是一位神修,且修为强大,已经到了化神巅峰。
但她修为哪怕再强大,也只是一个人,不可能管理越来越大的景元城,于是很快,城主府应运而生,城中世家也很快成长起来,他们共同治理这一座巨大的水城,但在百姓眼里,只有她才是景元城无冕之王。
在她之下,百姓看不见任何人,她就是景元城的神,是神赐予了人们安定富足的生活,他们虔诚地信仰着这位高高在上的神。
彼时的景元城看上去清朗一片,但实际上早已暗流涌动、诡蜮丛生,身为景元城的守护神,她自然早将一切看在了眼中,但因为神修的身份,她没办法直接出手干预。
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快冲击合体,脱离信仰带给她的束缚和桎梏。
但神修进阶远比一般的修士来得困难,更何况是化神进阶合体的大分水岭,她心里十分清楚,景元城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劫数,她只有凭借自身的力量跨过这个劫难,才有可能成功进阶合体。
况且,以她在景元城的巨大影响力,渡劫成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会被自己最为信赖之人背刺,她落入水中,你们封锁全城、控制全城百姓、禁止一切水祭,却依旧没有找到她的尸骨,对吧?”
三人:……继续啊!不要停!
“最开始的时候,你们很欣喜,欣喜于终于得到了景元城全部的控制权,但百姓依旧会偷偷祭祀,你们拦不住,但这无伤大雅,你们那堆人修为也多数到了化神,有的是办法控制普通人,所以渐渐的,凡人死去,为了他们的后代着想,他们不会主动告知真相,只是你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生来就是景元城的人,只要一日以水为生,骨血里都记得曾经她留下的恩惠。”
“渐渐地,景元城成了一座没有信仰的城池,你们却高兴不起来,对吧?”
言澈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我弄死他们三个吗?”
不释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他直接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笑死小僧了,你能弄死他们其中一个,小僧今日就去以身祭河。”
“小师叔祖,他小瞧你师尊呢,快打他。”
言澈:……什么东西?!
小师叔祖?这是什么鬼称呼?
言澈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毕竟整个修仙界,能让苦渡寺佛修不释如此尊称之人,拢共不过寥寥数人, 而如此年轻修为又是金丹且出身雍璐山的,唯有那位龙尊之徒啊。
可是,那位天之骄子不是白璧有瑕,天生目不能视吗?
这哪里目不能视了?这分明能视得很, 连他和不释眉眼相似都看得一清二楚,别不是……不释此人虚晃一招, 诓骗他的吧?
“小师叔祖,他居然还敢怀疑你的身份,快蒙上你的眼睛让他看看真假!”
闻叙直接气笑了,这是真把他当枪使了,他都没狐假虎威用上师尊的名号呢,这家伙倒好, 先吃上了师尊的软饭:“不是说不渡吗?”
“不渡归不渡,他们这些人欺人太甚, 小僧自然是要与他们共沉沦的。”
共沉沦, 读作拉他们下水,闻叙完全听明白了:“言城主,仔细想想, 我们与这家伙并无太多的交情, 如果现在你放我们离开,我们保证对外只字不提。”对内就不一定了。
言澈只是景元城摆在明面上的傀儡而已,自从曾祖言复反噬而死,城主府就直接沦为了城中世家的伥鬼,言澈不甘人后、却也无计可施, 他此番千方百计引诱不释前来,便是想要以此脱身、逃离景元城城主这个桎梏。
只是他没想到,这些天之骄子竟如此“同心协力”,然此时已经无路可退,哪怕是龙尊弟子又如何,现在的景元城就是一座孤岛,谁又知道到底是谁弄死了龙尊弟子呢!到时候,哪怕那位龙尊迁怒与景元城,与他又何干!
“离开?这我可说了不算。”
名门弟子,多好啊,言澈希望三人露出恐惧的表情,只是很可惜,这三个似乎都是硬骨头,竟然个个面不改色。
不释却在此刻举手,一副坦白从宽的模样:“这个我能作证,他确实说了不算,你看他编故事的水平这么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你说谁编故事呢!”
“说你啊,偷盗小僧名字的小偷,也不看看你生得什么模样,凭你也配生出像小僧这般姿容焕发的人?”不释说话,有种平静的疯感,“澈这个字,放在你身上,当真是浪费了。”当然,放他身上也一样。
一瞬间,闻叙虽然依旧不知道两人到底什么关系,但大概已经猜到了这位小城主如此嫉妒不释的原因。
没有人,会喜欢用别人的名字,哪怕天底下叫澈的人很多,但在景元城中,或许——
‘闻叙叙,这俩不会是平替和正版的区别吧?’
闻叙:……春舟又开始传递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了。
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却是谁都能看出来的,所以……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能不能一口气说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