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雍璐山三年都没有新的元婴真君出现,而是金丹之后,大部分的弟子都会选择下山游历,很多修士都是在游历过程中突破进阶,就像郑仅小师叔,他就是在历练中突破元婴的,而从五宗大会回来后,没过多久就跟支连山一道下山,至今还未归宗。
当然了,以闻叙现在的境界,去看元婴的进阶过程实属不必,金丹甚至都很勉强,反倒是筑基的过程,他闭上眼睛反而看到了更多。
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微妙感觉,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地落在霞光之上,那是修士距离天道力量最近的存在,没有人能够抵御霞光的诱惑,但当他闭上眼睛,风就成为了他的眼睛。
风是没有形状的,但明镜师姐筑基落下的霞光将它们映射出了“霞光的形状”,闻叙发现,自己居然可以清楚明白地“看”到光的流动,就像是雨后的光落在湖面上,它们是完全笔直的、澄澈的,而当它们落到明镜师姐身上时,笔直澄澈的光就染上了明镜的颜色。
这个过程并不缓慢,闻叙甚至都屏住了呼吸,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明镜师姐,于是当他回过神时,心神都在疯狂攒动。
原来,这就是筑基啊。
闻叙扪心自问,自己真的不具备筑基的条件吗?会否是自己真的太操之过急?还是说,当修士觉得自己可以筑基的瞬间,心神会有额外的感知?
闻叙不知道,于是他怔楞到了明镜筑基成功。
当霞光褪去之后,明镜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知道自己成功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桎梏于从前的她,她将走上新的路,去见更多的风景,从前的姜家早已是过眼云烟,她应该有更好更高的目标。
当她真的完全接受了当下的自己,筑基就如同呼吸一般简单,她眼中灵光一闪而过,浑身的气息相较于从前更加内敛沉稳,她感受了一下,自己虽没有完美筑基,但已经非常接近了。
从前她觉得筑基是她一生的目标,而现在,筑基只是她人生的开始。
闻叙可以说是一步步看着明镜蜕变到现在如今这般精神湛湛的修士的,从被父母家族迫害到现下心胸开阔的女修,修行真的是一件神奇又玄妙的事情,它可以给人完全的新生。
今日明镜筑基成功后,他忍不住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明镜给他的回答是——要相信自己。
闻叙扪心自问,他不够相信自己吗?或许是吧。
师尊从前就跟他说过,不要轻易否认自己的付出,后来五宗大会回来之后,师尊又说脱离魔种的入侵,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命格,还因为他的坚持与努力。
闻叙觉得自己听进去了,也更在乎自我的感受,但仔细想想,也不过是浮于表面、阳奉阴违。
他好像,确实不够信任自己。
闻叙自小摸索着长大,所谓世间的规则从来无人教授他,所以不论是小到穿衣吃饭、大到读书科举,都是对比着别人的行为来的,比如知道别人十八岁中举是少年英才,那么他就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做到别人能做到的极致,就是他的目标。
如果一条路,别人从来都没有走过,他就会觉得恐慌、战战兢兢,因为没人走过就意味着试错的风险很高,对他而言,就是不智。
与其说是不信任自己,更多的是害怕高昂的试错成本,他喜欢较为安全、可靠的路子,比如对于学剑,他一直是听之任之的状态,不是说学剑不好,而是相较于阵法,学剑没有太多的经验可以借鉴,它完全需要他自己去把控进度,但阵法、符箓乃至于种植之类,都有完整的玉简介绍,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学,起码不会出错。
闻叙恍然,从前在凡人境时,他从没觉得自己身上有这么多的缺点,而现在一找一个准,修行修心,果然半点没错。
所以,闻叙沉了沉自己的呼吸,他想要筑基,真的是操之过急吗?
修仙界最快筑基的岁数已经被二十四岁的不释刷新,而他今年二十三岁,虚岁二十四,入修行不过短短三年,三年真的沉淀积累够了吗?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看别人,这个别人近到春舟陈最,远到藏书峰里留下记录的已故同门们,然后闻叙就发现,他们都不是他!
他自凡人境而来,二十岁之前甚至都不知道修士的存在,他踏入修行时懵懂、拜入山门亦是顺势而为,他并没有从小被灌输修行的概念,所以……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自己是完全特殊的、是不需要完全遵循修仙界规则的?
——或许呢,如果我长在修仙界,以我的天赋,比梅溪剑尊早一点点筑基,也是在情理之中吧?
闻叙心想,我现在徘徊犹豫,不过就是害怕筑基失败的后果而已。
一整夜的思虑,闻叙干脆拿着剑到了练剑坪上舞剑,过春峰的练剑坪是一处高地,原本是没有的,后来师尊说他可以上来练剑,顺便指点他,他就养成了上练剑坪练剑的习惯。
不可否认,练剑可以使我心境平复,闻叙这样想着,手下的剑招愈发地迅捷起来,煎风剑诀在过春峰上,施展起来远比其他地方自如许多,就像是游鱼入水一般,他甚至有些痴迷于这种与天地山峰融为一体的感觉。
许久,闻叙喘着粗气坐在地上,天边微微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这是过春峰的日出,闻叙见过很多次,但实际上来说,他是个很不善于发现美的人,就像如今,他抬头看向天边,也没觉得今日的日出有什么特别。
他想,要不算了吧,等到明年再筑基吧,我的境界说不定会更加稳固,别人都要二十四五才筑基,他非要提前,若是不稳当,反而叫人耻笑。
一年的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闻叙这样告诉自己。
但不知道为什么,作出这个选择之后,他心里忽然抓心挠肝的难受,闻叙摸上落在雪地里的折风剑,折风忽然发出了低低喑哑的蜂鸣声,它左右晃着,似乎在抗拒他这个懦夫的握持。
闻叙一愣,然而发现,哦,原来我在不甘啊。
明明他都天赋绝佳、还有合体师尊保护、拜入大宗、又有好友有同门,可他居然还是不敢尝试,不敢迈出冒险的一步,他到底在惧怕什么?
闻叙楞在了当场,一瞬间,风卷着雪粒子砸在了他的脸上,也落到了他的心里,继而缓缓沉在了最底部。
就在这一刻,一如往常升起的圆日跃入了他的眼中,红彤彤的,煞是喜人。
闻叙心想,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二次筑基,就像师尊说的那样,魔也没什么好怕的,修仙界经历了那么多,圆日依旧每日照常升起啊。
天地在,他也在,没什么好怕的。
闻叙伸出手握住折风,随后就地一坐,心绪瞬间明朗——
我要筑基,就在此刻。
第111章 成了
心念坚定之后, 闻叙原本跳动不安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他抬头看着远处的晨光,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原来, 我的心早就迫不及待要筑基了,是他一直在枉顾、忽视自己的心绪,当他正视自我的一瞬间,便是他筑基最佳的时刻。
正是此刻, 祥云在过春峰的头顶聚集,霞光隐隐流动, 显然天地也感知到了他的决心。
承微神尊当然是第一个发现徒弟要筑基的人,甚至刚刚阿叙心绪挣扎之时,他就察觉到了,只是有些东西,哪怕是做师尊的也不能越俎代庖,就像飞蝶破茧, 须得凭靠自身的力量。
他笑着自储物空间里拿出了半壶酒:“我就说嘛,我这徒儿势必能打破梅溪剑的记录, 宗主侄儿, 来得可真快啊。”
顾梧芳心想,你过春峰的动静,我能不快嘛:“师叔祖觉得, 他一定能成功吗?”
承微神尊眨了眨眼睛, 却没回答这个问题:“你也很好奇我这徒儿的命格吧?”
……嗐,谁还没点儿好奇心呢,况且天机阁如今式微,老阁主之死和辛慈被附身的事到底造成了不可避免的影响,虽然一年多过去了, 但大家也都心里清楚,此事的风波远远还未来到。
闻叙出现的时机太微妙了,雍璐山可以暂时将那些试探的目光挡回去,但不可能永远不让闻叙出宗历练,如果可以,作为宗主他当然想提前做好一些必须的准备。
“师叔祖果然洞察人心。”
承微神尊轻嗤一声:“少拍这些无用的马屁,我要是这么容易就被讨好,你也不至于现在才敢问这个问题。”
这话的意思翻译翻译,就是没门。
顾梧芳:……虽然知道答案,但听到这话还是觉得好扎心哦。
“梧芳侄儿,有些东西知道的人越少,它反而处于最安全的范围内,一旦言之于口,就如同落下咒语一样,它会成为阿叙的催命符。”
修仙界皆有共识,天子皇家不得入修行之道,但闻叙是特别的,换句话说,天地钟灵于他,不忍他此生白走一趟,既是如此,就没必要在其身上加诸过多的期望。
顾梧芳惊愕于师叔祖的用词,但话说到这份上,虽没听到具体的答案,但他心里已经有数了:“我明白了。”
承微神尊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哟,第一道霞光落下来了,本尊筑基太久了,差点儿都快忘了筑基是没有雷劫的。”
修士第一道雷劫,是在进阶金丹的时候。
至于筑基,只有三道霞光。
第一道霞光问心境,问己身、问过往、问自我,闻叙原本以为会很难,但当霞光落在他身上时,它轻柔地拂过他的道心,还未等他作出任何的应答,霞光就轻轻的四散开来,竟是直接消融在了他的经脉里。
经脉在霞光的供养下,瞬间拓宽了足足一倍,他只觉得心神前所未有的清爽,就连眼前的风雪都变得通透了起来。
一时之间,闻叙信心大增。
紧接着,第二道霞光就落了下来,当它落在他身上之时,闻叙就知道它与第一道截然不同,它更加严厉、更加公正,它像是自带电光一样,顺着他的经脉周天往复不已,每一寸经脉、每一个关口,它就像是最严格的夫子考教文章一样,每一段都需要给出完整切实的答复。
闻叙心想,幸好我从不偷懒,哪怕是经脉的末梢,他也从没有“遗忘”。
只是这个过程,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长许多,他只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久到他的精神都开始有了疲倦,霞光依旧还在考教他的经脉。
需要这么久吗?那日明镜师姐,第二道霞光不过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
闻叙不可避免地有些担心,他本人其实远没有表现出来的果决勇敢,很多时候,他会羡慕春舟的坦率明朗,也希望自己拥有陈最的高效行动力,但一个人的底色是很难作出改变的,他就是他,不可能想要什么,就能成为什么。
闻叙是个很务实的人,从不会奢望登高摘星。
在他费尽心机成为老秀才的养子之前,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情,碧洲郡的一位富商为了积德行善生儿子,广施粥米、修桥铺路,可以说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不仅如此,他还开了一个积善堂,专门接济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只要是流离失所、无所依靠之人,都可以住进积善堂,当时城里许多乞丐贫民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甚至还爆发了流血事件,最严重的打得头都破了,第二天就因为失血过多死在了荒郊野外。
闻叙当时只是一个又脏有臭的小孩子,他自然没能力挤进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上天可怜他,叫那位富商善人看到了他,还将他直接带到了积善堂,富商还叫里面的人好生照料他。
闻叙当时并不觉得荣幸,只觉得非常地惊恐,他没办法接受这种无缘无故的善意,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于是他连夜悄悄逃离了积善堂,甚至都不敢在附近多待,直接逃去了城外的破庙,虽然很离谱,但当时的破庙给了他无限的安全感。
他就一直在城外躲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幸好那年的冬天并不冷,他才活了下来。然而当他再回城时,积善堂已经不复存在,听其他的乞丐说起,他才知道积善堂实则是个“狼窝”,富商也不是为了积德行善生儿子,而是为了“杀人泄愤”。
这是闻叙第一次这么直白地与死亡擦肩而过,他想自己如果当时没有逃出去,或许早就死在积善堂里了,像他这样无根的浮萍,哪怕死了,也不会有人替他出头、落一滴泪。
他当时吓得跑回了破庙,直到饿得受不了了,才又出去找吃的。
自那时起,闻叙就时常告诫自己,天上没有免费的馅饼,如果有,那势必标着非常高昂的代价,所以……
所以什么呢?
闻叙内视己身,恍然间明白,原来我一直不愿意真切地接受自己踏上修行这件事啊。
被人追杀、误入秘境、得遇挚友、拜入高门、身带天赋、又遇良师,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太过顺利而完美了,它更像是他死前的一场美梦。
闻叙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但……哪怕是梦,他都不愿意醒来。
在坠入破云秘境之前,他的人生写满了谨小慎微和步步为营,有时候他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可他从来没有过轻生的念头,他就一直努力活,他想或许等我成功了,我就知道自己真正该做什么了。
而现在,他并没有走上自己规划的道路,读书科举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现在满脑子塞满了功法、阵法、剑法,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正在从他的生命里剥离。
他在这里,见到了从前从未见过的奇景,也见到了人在不约束的情况下,会长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人修、邪修,竟只在一念之间。
闻叙见过被欲望蛊惑的修士,明镜师姐名义上的父亲就是如此,他甚至没有入邪道,但自身做的事情却与邪修并无不同。
他也见过妖修,或者说是半妖,闻叙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师尊,那是一个完全强大到没有破绽的存在,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那么强大的存在,所以——
他在筑基啊。
闻叙忽然明晰,我入修行之时尚且懵懂,因为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通的气海,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真切地感受到修行的实感。
事实上,他一直都在思考自己究竟是何时通的气海,是刚刚坠下山崖的时候,还是落入破云秘境之时?亦或者,是更早他被追杀之时?
闻叙完全没有头脑,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啊。
但现在一一想来,这重要吗?
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从前之事早已过去,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确实入了修行,不管这标着何等泼天的代价,但此时此刻,他非常清醒地知道,我不会退缩,我会一直走下去,走到我没有力气、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身入修行之时我并没有感知到,但此时此刻筑基,我却再清楚不过了。
一瞬间,冗聚的第三道霞光瞬间溃散,闻叙心神一致,承接着第三道霞光对他的馈赠,他心想,原来已经到第三道霞光了啊。
“成了。”
承微神尊看着天边的祥云,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你看,我就说我这徒儿肯定能行吧。”
顾梧芳:……呸!你这徒儿还是我替你撕来的呢!
可惜,这话他不敢说。
与此同时,雍璐山内的其他弟子也看到了天边的异象,怎么说呢,就……不愧是小师叔祖啊,这是何等的牛人啊,二十三岁的筑基,好刺激!
事实上,从过春峰上方聚拢祥云开始,大家就都猜到了小师叔祖要筑基的事,毕竟过春峰就只住了两人,合体神尊进阶动静不可能这么小,那么只可能是小师叔祖了。
可惜过春峰周围不是谁都能去的,大家也就只能远远看着。
卞春舟看到过春峰祥云的那一刻,惊得手里的水火符都掉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陈最最,好家伙,要不是他拦着,这家伙指定能提着刀硬闯过春峰啊。
但话说回来,这才一夜过去啊,闻叙叙吃了什么,咋就直接筑基了?!
闻叙发现, 自己筑基的时间远比想象中的要短许多。
天边的红日不过初初挂上半空,云遮雾绕间光芒穿透过来,落在他身上, 有种别样宁静平和的气息,闻叙下意识长舒了一口气,竟觉得自己的筑基境界已经非常稳固了。
筑基似乎只是经脉拓宽了数倍、气海扩大了数倍,其他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这是真实的吗?
“感觉怎么样, 阿叙?”
闻叙端坐在地上,闻言仰头便看到了拢着袖子含笑的师尊, 他刚要起来,却被师尊伸手一把摁住了:“不用那么多虚礼,喏,你宗主师侄送的贺礼。”
闻叙闻言,忍不住笑了,他也确实很高兴, 前所未有的高兴:“师尊你又吓唬宗主了?”
承微神尊扬眉,他也在旁边坐下, 但他本人张狂肆意, 从不好好坐下:“什么叫吓唬?阿叙,为师罚你重新组织语言。”
“好吧,师尊你又……关爱宗主了。”
承微神尊笑着鼓掌:“没错没错, 阿叙不愧是读书人, 懂的就是比为师多呢,话说回来,是不是完美筑基?”
闻叙一愣:“师尊如何知晓?”
“很简单,猜的。”承微神尊一乐,“你真当完美筑基自古以来只有七人吗?”
闻叙虽然没说话, 但他脸上明晃晃写着: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天地不会给完美筑基额外的待遇,比如说更多的霞光和馈赠,这就说明它并不稀奇,它唯一的稀奇之处就是完美筑基后,修士并不需要过多的巩固,那个被你刚刚打破记录的苦渡寺小佛修,应当也是完美筑基。”
闻叙:……师尊真是足不出户,却能知尽天下事啊。
“那为什么……”
承微神尊双手一摊:“没办法,谁让第一个有史可循的完美筑基修士对外夸了又夸,说完美筑基势必能飞升,你懂的吧,这个世上总有人见不得他人好,完美筑基修士出门在外很容易受针对,所以之后大家都不愿意对外说自己是完美筑基。”
“所以啊阿叙,别太信修仙界那些有的没的传说,大部分都注水严重,听个乐呵就够了。”
闻叙受教了:“那师尊也是……”
“对啦对啦,跟你偷偷说个小秘密哦,你宗主师侄他也是完美筑基,当初筑基后差点儿昭告天下,然后就被我师兄狠狠摁住揍了一顿,原本筑基后不用闭关,但因为挨了打,所以逼不得已闭关养伤了。”
闻叙:……来了来了,又来了,师尊的小秘密时间。
“不过为师很是大方的,若阿叙想要昭告天下,为师这就……”
闻叙一听,吓得赶忙拉住师尊,“弟子绝无此意。”
“真的吗?阿叙不用害羞的哦,修仙界第八个完美筑基的修士,听上去还蛮吉利的,真的不多考虑考虑吗?”
承微神尊成功把唯一的徒儿气跑了,当然了,筑基不出门,如同锦衣夜行,他这徒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谨慎了,没有半点儿少年人的纵意,不过没关系,有他这个师尊在,阿叙想不活泼点都难。
闻叙找到两位好友时,卞春舟正拉着陈最摆事实讲道理,但陈最很显然拒绝洗脑,或者说他被闻叙一夜筑基刺激到了。
所以这一次,他比卞春舟更快发现闻叙的到来。
“你筑基了。”
闻叙点头:“侥幸成功了。”
陈最摇头不信:“肯定不是侥幸,你很厉害。”
“啊啊啊啊啊,闻叙叙你真的筑基了!你好棒!超棒的,恭喜筑基啊,闻师兄!”卞春舟直接扑了过来,“筑基的感觉怎么样?我也好想筑基啊。”
“谢谢,你们肯定也能很快筑基的。”大概听多了别人说的筑基很难、筑基非常重要、筑基之事不能操之过急,所以闻叙潜意识里将筑基的难度认知为极难,但真的等到自己筑基,它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再回过头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半年前筑基或许也能成功。
“真的吗?”
闻叙非常认真地点头:“嗯,真的。”
“嘿嘿,我也这么觉得。”卞春舟伸手轻轻在陈最最肩头砸了一拳,“你看你还不信,我的话你不信,闻叙叙的话你肯定信的,对吧?”
陈最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闻叙今年二十三,卞春舟二十二,但他今年不过二十一,寻常修士在他这个年纪,可能炼气五层还没到,实际上来说,大部分人都不看好他现在筑基,连同他的师尊师兄在内,都让他沉淀几年,磨砺火候。
这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也是最为稳妥的路,修行初期又不能出宗历练,而宗内的比试陈最也早就拿下了头筹,他本身也不是急功近利、想要出名之辈,实在不必急于一时。
这也是为什么梅溪剑尊二十五岁筑基的记录能够维持那么久的原因,不是没人能打破,而是大家为了己身之道的长久,顺其自然而为。
但陈最呢,他的头脑很简单,思维也很直白,他只是不明白“等”的含义。
“我并非因为触到筑基门槛而焦躁,我只是不明白。”陈最难得动用了自己不太用的脑子,“我不明白,我还欠缺什么?”
筑基,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修为提升吗?
闻叙看着陈最,甚至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今日之前,他也一直都在反思,他还需要准备什么才能筑基?原来,这并非他一人之困扰啊,思绪直白如陈最,居然也会有这种困扰。
但这是陈最的修行,他如果一言点破,陈最或许因此筑基,但之后呢?陈最的师尊都没有说破,那就说明——
“陈最,这不是你的强项。”
明镜师姐筑基后,告诉他要相信自己,那么他能告诉陈最的,也只有一句话。有时候身在其中,反倒云遮雾绕,跳脱出来,就会看得一清二楚。
“强项?”陈最摸了摸脑袋,“好吧,这确实不是我的强项,人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东西。”
闻叙:……我恨你这颗榆木脑袋。
“不过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思考的,我相信你的脑子。”陈最对闻叙的脑子是很信服的,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他心想等下练刀时我会好好想想自己的强项是什么,“恭喜你,闻师兄,不过我会很快追上你的。”
“我也是!”卞春舟大声举手,然后高兴地叫了起来,“嗷嗷嗷嗷,闻叙叙你打破记录了!我朋友超牛的!”修仙界筑基第一人哎,哈哈哈,不释那个讨厌鬼被超过了,哦耶!
闻叙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但他本人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激动,毕竟……他更想当金丹第一人。
“陈最他比我小两岁,说不定他会打破我的记录,你也比我小一岁,说不定……”
卞春舟揽上去:“好啦好啦,不要谦虚啦,闻叙叙你可是天才哎,多得意一点啦,走走走,我请你们火锅!哦对了,你筑基后会不会辟谷?”
说到这里,他一愣,既然直接跳了起来:“不行,我也要快点筑基!筑基就可以御剑飞行了,我做梦都想飞!!!”
哦对,筑基之后,就可以尝试御剑飞行了,难怪刚才下过春峰时,师尊看他的眼神那么古怪,合着是在奇怪他为什么不飞啊。
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三个人欢欢乐乐地下山聚餐,雍璐山却因为卷王三年筑基的惊人壮举,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修行热潮之中。
“怎么今天,弟子们都如此……拼命?”
今天六讲峰听课的弟子乌泱泱的,可比昨日多了一倍不止啊,讲课的老师惊愕地发现,原来雍璐山有这么多低阶弟子啊?
“你昨日在山下,不知道了吧,过春峰那位小师叔祖,今早筑基了。”
讲课的老师大惊:“是那位闻姓小师叔祖吗?他不是……”才入修行三年吗?!
“咱们雍璐山也就只有一位小师叔祖啦,当然是他,而且祥云结束得非常快,可见筑基过程相当丝滑顺畅,肯定筑基完成度非常高。”
许久,这位老师发出了众人的心声:“天才,恐怖如斯!”
你想想啊,三年前人家还在凡人境,对修仙界一无所知,机缘巧合误入破云秘境,一路跟吃了灵丹妙药一样直入筑基,按照如此速度,小师叔祖这个名号怕是很快就要名副其实了!!!
虽然他们知道变异单灵根修行快,但这也……快得太惊人了吧?
“所以啊,大家都在努力,至少不被拉开太大的差距。”
闻叙却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又跃上了一个新台阶,他心态很平稳,和朋友们庆祝完之后,就蜗居过春峰不出,假装自己在闭关稳固修为,实则在练习御剑飞行的熟练度。
大概是因为自身风灵根的原因,闻叙发现御剑飞行并不算太难,只是因为过春峰常年风雪,所以哪怕师尊为他开了飞行的权限,他也依旧有些难以把控飞行的准度。
但这一点完全可以靠不断练习提升上来,而且连过春峰这么恶劣的环境都能适应,那么其他地方就更不在话下了。
闻叙很快就学会了御剑飞行,并且当他熟练掌握之后,他收到了一枚后山秘境的准入令牌,他恍然想起来,对啊,他终于可以入后山秘境了。
第113章 思考
闻叙倒也没有急于入后山秘境修行, 师尊说过,后山秘境第一次进去时受益最大,他初入筑基, 修为虽已稳固,但术法剑招还在适应期,因此近段时间他是以修剑为主的。
没错,闻叙已经决心认真习剑了, 叠阵术虽好,但不可否认它太容易被人针对了, 他当然在尝试着改进,但这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成的事情。最主要的是,筑基之后他的心境陡然开阔,他的人生不止有金丹后的复仇,更有复仇之后的元婴、化神,乃至于合体、渡劫。
他以后会有很漫长的岁月, 凡人寿数不过百年,而他如今已有寿二百, 闻叙清楚地感觉到, 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