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山之后,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干脆就跑开元峰打听消息去了。
可惜他问了好几个相熟的师兄师姐,都不知道什么小树村和嫁神树的风俗,不过修仙界大得很,什么样离谱的风俗都有,师兄师姐都说有些小村子会有非常怪癖的风俗,比如某位师兄曾经出门历练误入过一个村子,那里的人都必须戴面具生活,村中的男子若有一手做面具的好活,那是百家争抢的存在,这位师兄当时不知道,还做了不少好看的面具送人,好悬差点儿没回来。
“这事儿能不能翻篇啊,都多少年的老黄历,怎么还能拿出来聊?”
“这不是小舟师弟不知晓嘛,再者说了,我这不是夸你手艺好嘛,对吧?”
卞春舟:……多来点多来点。
“好了好了,我不说便是了。”这位师姐讨饶道,“小舟师弟,你要是真觉得好奇,就去那个小树村看看呗,你是修士哎,去那边应该不费什么时间,去看一眼定心安,这没什么问题。”
“可以吗?那边都快到兮山城了。”
“这么远?这村子不会是在十重大山里面吧?”师姐惊愕道,“那地方居然还有村庄?我倒是从未听说过,这样吧,师姐带你去玩一趟,如何?”
这位师姐叫向禾,筑基后期修为,管的就是雍璐山周遭大大小小修士宗门世家统计的活儿,她一听这村子里可能有修士,便想走上一趟也无妨。
“可以吗?”
“当然可以,稍等一下,处理完这批玉简就能出发了。”
向禾师姐真是雷厉风行啊,于是太阳将将落山时刻,两人就自雍璐山往十重大山而去了,当然临走前,他也没忘记通知陈最最。
陈最收到传讯符:……不愧是你啊,卞师弟。
小树村难寻, 但方家坳的位置却是很好找的。
向禾带着卞师弟御剑,很快就找到了方家坳,这里自成一方小城镇, 入夜后虽有些安静,但镇上的旅店还是开着的。
两人乔装一番,便进了旅店,要了些普通的吃食。
小二起初非常热情, 但一听两人说是要去小树村参加什么嫁神树的仪式,神色就立刻讳莫如深起来, 他显然是知道什么,却怎么都不愿意说。
“二位客官,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晓。”
“当真?”
小二就神色躲闪,只说:“现下天色已晚,二位客官不妨在小店落脚, 明日再说吧。”
甚至说完,连待都不敢多待, 蒙着头就跑回后厨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向禾本来并不想表明自己雍璐山弟子的身份,现在看来, 却是不成了。
小二跑了, 还有掌柜的,掌柜的原本不想理会这对男女,一听两人竟是雍璐山的仙长,态度立刻恭敬起来:“不知是仙长驾到,多有得罪, 还请二位仙长莫要怪责。”
“无妨,我二人只想与你们打听一些有关于小树村的消息,当然若你不想说,我们也不会勉强。”向禾抬头,制止了掌柜行礼赔罪。
“这……”掌柜的面色有些犹豫,随即叫来小二关了门,引着两人进了内间,这才开口,“仙长有所不知,这小树村……不能进啊。”
“为何不能进?难不成是有妖邪作乱不成?”
卞春舟见此,心里却很讶异,明明在阆苑城中小树村的传闻只是有些怪异,大家提起来也没多少畏惧之心,可他看得十分清楚明白,这掌柜的和那小二跑堂对小树村都带着莫名的恐惧,难道小树村还吃人不成?
“这倒没有,就是……”掌柜的说话吞吞吐吐,说到此处竟是奇异地看了一眼卞春舟,这才开口,“那小树村的女子生得都……花容月貌、美如天仙,寻常男子见了轻易拔不动腿,二位仙长既然知晓小树村的存在,势必清楚小树村的女子外嫁都要移栽树木,这树啊,在外面极难养活,到最后外嫁都会变成……入赘,您去小树村倒是无妨,这位仙长还是不要去了。”
向禾听得皱眉:“既然知道在外极难养活,为何还要移栽?”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况且小树村女子嫁神树,也可称作是及笄成年礼,这礼从不对外开放,据传嫁神树后,小树村的女子需要远离家人、潜心服侍神树两年,方才能嫁做人妇。”
听上去只是一些怪诞的风俗,并不具备什么危险性,但向禾直觉掌柜的还隐瞒了什么,若不然只是“入赘”,不至于叫人害怕成这样。
“原是如此,多谢掌柜的提醒,还请劳烦告知小树村的具体位置。”
掌柜的摇了摇头:“请仙长见谅,小的也不知晓小树村在何处啊,只知道距离方家坳差不多一日的脚程,往西边的十重大山方向。”
“如此便够了,就不打扰掌柜做生意了。”向禾掏钱付了账,便示意卞师弟跟上,等出了镇子,卞春舟才开口,“师姐,若不算了,明日再来吧。”
向禾却是个很喜欢探险的人,也是因此她才会领了开元峰现在的职务:“怕了?来都来了,无事,师姐罩你,仔细一看,师弟你生得这般眉清目秀,确实很容易被人绑去做了压寨夫郎。”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卞春舟瞪圆了眼睛:“师姐,这可不兴说啊!”大半夜的,很容易一语成谶的,自打穿越之后,他这人稍微有点儿迷信来着。
“十重大山危机重重,林中不好御剑飞行,我们还是尽快赶路,距离子时不久了。”
卞春舟也是第一次来十重大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哪怕是在夜间,也足够震撼人心,与雍璐山脉的灵气逼人不同,十重大山给人第一感觉就是危险又迷人。
“外围居然还有不少散修落脚此地,我遇上那位老婆婆,约莫真是易容改换的修士。”他若是脑子转得快一些,说不定当场就能想通了,如果当时闻叙叙在,肯定一下就知道了。
“那就更要探探看了。”
夜色深深,向禾和卞春舟入了密林,很快就消失在了十重大山之中。
闻叙已经完全放弃去记住时间,在重复地不知道走了多少次走过的路之后,他终于在一个细小的旮沓缝里,找到了那块没有一丝灵光的玉牌。
原来,玉牌同他一样坠入此地,附着其上的灵气也会被汲取干净,闻叙握着这块该死的玉牌,竟没从上面感知到任何一丝的灵气。
它居然就是一块普通的、不生灵光的玉牌,难怪他起初用灵力大范围寻找,都找不到一丝踪迹。
甚至找到快要颓废时,他还想过玉牌很有可能在他落地的原点、又或者说就在他的身上,但找遍了所有,玉牌依旧是不见踪迹。
难怪是锻体呢,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闻叙喘着粗气,一点点挪回到自己落地的原点,这一次他终于找到了玉牌,但……大概找得实在是太辛苦了,他半点儿没有高兴或者是成功的感觉。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宗门内都说灵药峰的开垦任务折磨人,闻叙却觉得这秘境才是十足的磨人心智,这玉牌藏得如此隐蔽,好似生怕他找到一样。
“你这脾气,倒是与你师尊如出一辙。”声音终于再度响起,这一次却带着点儿深长的意味,“不过小子,过刚易折,放弃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选择大于努力,你师尊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闻叙刚要开口,然后一转眼,他已经被秘境丢出来了。
什么意思?他心头回荡着方才的话,最后还是按捺了下去。出了秘境,储物戒上的封禁就没了,闻叙喝了两瓶补气丹,这才稍微缓和了丹田里的干涸。
如此,他才取出传讯符给两位朋友发了消息。
闻叙也没想到,自己在秘境里居然呆了三月有余,不过三个月了,师尊应该对雾山神尊的“热乎劲”已经过去了,他先回去洗漱了一番,这才去过春殿拜见师尊。
不过他碰了个不轻不重的软钉子,师尊醉酒,殿门口的阵法都没开,他根本进不去。
回到自己的洞府,闻叙看了一眼门口,居然没收到春舟的传讯符,不应该啊,春舟若是知道他出了秘境,肯定第一时间叽叽喳喳发十个八个传讯符过来,难不成人不在山上?
闻叙想了想,干脆御剑去了若水峰,若水峰守峰的童子却说卞师兄从昨日就没回来了,也没说去了何处。
春舟不在,难道陈最也不在?
这两人结伴下山不会是做任务去了吧?但若是做宗门任务,春舟不至于不知会守峰的童子一声啊。
“闻叙,你出关了,你看着……强大了不少。”陈最摸出了自己的刀,颇有些跃跃欲试,“比一场?”
“你没下山?那春舟呢?”
陈最挠了挠头:“啊,卞师弟他啊,跟着开元峰的一位师姐去十重大山了。”
“十重大山?他接了什么宗门任务吗?”闻叙背过《四方地域志》,十重大山虽有一部分在阆苑城所属的范围内,但那已经很靠近兮山城了,哪怕是修士御剑过去,也得将近两个时辰。
“倒不是什么宗门任务。”陈最便将昨日的所见所闻简略说了一遍,但他嘴巴笨,有些地方说得模棱两可,属于是该省略的不省略,不该省略的直接跳过了,闻叙听得一头雾水,“既只是让一身衣衫,春舟何以对此如此记挂?”
“我也不知道,他是觉得那老妇周身有灵气,应当是修士,便同师姐一同去十重大山查探真相了。”
出于某种直觉,闻叙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你仔细说来,不要错漏一点。”
这要是其他人,陈最指定懒得说,但闻叙不一样,这是他的好朋友,于是他就把记得的全部对话都说了一遍。
闻叙听着,眉头越来越紧:“此等怪异风俗,若能自上古延续至今,必然极受村民重视,你说那老妇口称当夜要将女儿嫁神树,却在当日才准备嫁衣,这实在不合情理,寻常普通人家的女儿出嫁,都得提前数月准备嫁衣,再者小树村距离阆苑城数百里之遥,她说女儿喜欢菡萏阁的衣衫,这话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倒是你二人分明是修士,却扮作普通人去菡萏阁买普通女子的衣裙,她如此撞上来,怕是找准了你二人,要你们割爱衣裙是假,与你们搭话才是真。”
陈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咦?是这样吗?
“那她找我们搭话做什么?”陈最不理解。
“怕是……要引你们去那小树村。”闻叙希望是自己猜错了,“我去开元峰一趟,问问那位师姐的姓名,顺便探探这小树村的真假。”
还有,能叫共觞小馆的掌柜都能说得有模有样,这小树村的嫁树之说怕是传得很开,谨慎的闻叙从不相信巧合,他想约莫是有人故意传播消息。
“小师叔祖是觉得, 那小树村是有人故布疑阵、吸引低阶修士前往探险?”
昨日卞师弟也说得语焉不详,如此他们才没多思虑,心想阆苑城地界内, 魔种一事才刚刚过去,谅那些歪魔邪道也不敢造次,可现下听小师叔祖这般一分析,可当真是……处处都带着诡异啊。
“还请小师叔祖放心, 我立刻便派人去调查城中小树村的传闻。”
仔细想想,卞师弟下山惯来喜欢乔装成普通人、去凡人的坊市瞎逛, 偶尔也会给师兄弟们带点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上山,此次和陈师弟一道去菡萏阁给亲人挑选衣衫,若是不知情的,确实很容易被误认成贪色的年轻修士隐瞒身份买衣衫讨女孩子欢心。
那老妇,恐怕真是修士假扮的,卞师弟二人修为不够, 这才难以识破。
而那所谓小树村的存在,从前更是闻所未闻, 他在雍璐山当差也有几十年了, 从前也经常下山,哪里听过这等传闻,恐怕是真如小师叔祖所言, 是有人故意传播, 如此诸如卞师弟这般,只要稍微花点心思去打听,便能获得更多的消息。
如此一来,好奇心被挑起,卞师弟这不就去小树村探险去了, 好在向禾师姐也跟了过去,向禾师姐筑基后期修为,又是剑修,哪怕是遇上金丹真人或是元婴真君,给门派通风报信的时间总该是有的。
“小师叔祖,您要去哪儿?”
“下山,去十重大山转转。”
“您……”
“放心,若无特殊情况,我不会轻易冒险,不会叫你难做的。”
闻叙出了开元峰,打算去找陈最一道去十重大山周围看看。找到陈最时,陈最却被两个人围着,仔细一听,应当是时易见和林淙淙。
“你们要去十重大山?找卞师弟吗?”
闻叙以为时易见也要跟去,不过很显然他多虑了,人只是来送个东西的:“卞师弟做的‘基站’,现在能够起效的距离还太短,既然他现在跑丢了,刚好可以试试用他的东西找人。”
闻叙在秘境里呆了三个月,完全不清楚春舟的研究走到哪一步了:“此物还能寻人?”
“有条件,但他若真遇险,势必会求救,他只要求救,在一定范围内,此物就能寻人。”时易见稍微简单介绍了一番“基站”的使用办法,就把东西交到了陈最手里。
林淙淙瞥了一眼:“他莫不是神机妙算,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自己第一个就使用上了。”
这两人的关系,怎么时好时坏的,闻叙没跟两人多嘴,带着陈最就下了雍璐山,这也是他筑基之后,第一次御剑飞行下山。
筑基期修士御剑的速度称不上多快,抵达十重大山附近的方家坳时,已经是下午了。今日虽未下雨,天却阴沉得厉害,方家坳附近云层非常厚,显然不久之后,这里即将坠落一场大雨。
“我们不进去吗?”陈最一手拿着基站,甩了甩并没有什么反应。
闻叙也习惯了陈最的思维方式:“进哪里?”
“小树村啊。”
“那你说说,小树村在哪儿?”
陈最心想对哦,他们根本不知道小树村的位置:“那我们应该去哪儿?”
“春舟他们既然现在还没回来,肯定是找到了线索,你知道的春舟也知道,那么他肯定第一站来的是方家坳,从时间上来说,他如果要找人打听,肯定是这里……晚上也开门迎客的店铺。”闻叙方才御剑时就发现,此处有一处小城镇,连他都能发现,没道理那位向禾师姐发现不了,“走,带我去这里的客栈或者住店的地方。”
“哦,好。”
不得不说,闻叙的猜测虽然不中,却也实在相差不远了。
小树村的位置非常偏僻,甚至可以说称得上人烟罕至,若是普通人来寻,若无熟人带路,怕是一辈子都可能寻不到。
但卞春舟和向禾都是修士,翻山越岭对于两人而言,只是稍微累些的体力活,哪怕是卞春舟,炼气锻体之后,翻高山下深海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两人趁着夜色,翻越了数重大山,按照掌柜的提示的方向,在月色攀到树梢当空时,终于看到了一个掩藏在一片大山中的小村落。
“这里可真隐蔽啊。”而且这进去的路,居然是挖在山体之中的,难不成里面的人都钻密道出来吗?山体上根本没有被人攀爬过的痕迹,还是说……这个村子真是修士隐居的桃花源?
向禾也是眸色湛湛,她在阆苑城附近走了许多遭,十重大山也来过许多回,竟从未见过还有这样曲径通幽之地:“此地清气萦绕,乃是有灵之地。”
“对,这清气与我昨日在菡萏阁那位老婆婆身上见过的如出一辙。”
向禾心想,那就是没找错了,况且哪怕是夜色深深,她依旧能看到村子中间华盖如亭的大树,这树……怎么的也称不上一句“小树村”吧,巨树村还差不多。
她还未见过这般巨大的古树,并且还被种植在此等聚灵之地:“此树,哪怕没有化妖,恐怕也早就生灵了。”
“好厉害,可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门中无人知晓?”
向禾摇了摇头:“那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大树不想被人打扰,或者是门中大能对此一清二楚,但并没有对外宣扬。”
原来如此,卞春舟眼神惊异地看着夜色中的小树村:“可是好奇怪啊,不是说今夜嫁神树吗?此刻月色当空,虽然云遮雾绕,但应当已经过了子时,怎么村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哪怕嫁神树的仪式与嫁娶不同,但也不至于一点儿火光和声响都没有吧?难不成还偷偷摸摸嫁神树不成?
“这确实叫人起疑,这小树村……怕是深藏了不少秘密。”向禾师姐说到此处,也有些拿捏不住,“卞师弟,你想下去一探吗?”
怎么说呢,想倒是挺想的,但……万一出事了,他就是拖师姐下水了。
“既是没有动静,若不明日禀告师门,再——”
“收声,有人来了,快走!”
向禾修为远胜于卞春舟,她急速出声后,便要拉着人迅速离开,可来人来得太快了,几乎是在两个瞬息之间,就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元婆,你这可真够老眼昏花的,怎么还有个女娃娃?不是两个少年郎吗?”
“这年轻后生长得确实不错,还是个有灵根的修士,有一个就不错了,元婆也不算是办事不力。”
围住他们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件屎绿色的衣裙,卞春舟心想这玩意儿他可太熟了:“师姐,就是她!”
向禾已经拔剑而起,此刻将心中的警戒拉到了最高:“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不不不,我们对你毫无兴趣,我们村子里多的是漂亮动人的女子,如你这般的,不过中下之姿,老身的女儿今日嫁神树,侍奉神树的女子是有定额的,老身的女儿既然要顶了别人的名额,自然就得替别人谋一位如意郎君。”
老婆婆也就是元婆,此刻一如在菡萏阁时的温柔:“小郎君,还不过来?”
卞春舟心想,傻子才会——
艹啊,为什么他的脚不听他自己使唤了?他还是黄花大小子啊,不想跟陌生人拜堂成亲啊,而且还是在这种阴诡的小村庄,救命!
“师弟——”
向禾伸手欲拉住卞师弟,却是感觉到背后一阵发凉,她提前返身执剑格挡,才堪堪拦住了杀招,可即便如此,她的心魂也震慑得厉害,这里……太古怪了,她发现自己的灵力在缓慢地“堕落”,它不是不能使用,而是就像是黏上了浆糊一样,根本使不出来。
这实在太叫人憋屈了。
“女子打打杀杀,可不会招郎君喜欢,乖乖把剑放下吧。”
向禾脸上怒容一闪而过:“放你娘的狗屁!老娘天生就是拿剑的!”
灵力不能用又如何?她提剑照样能打!
向禾确实很能打,但无奈卞春舟……被控制住了,他倒是也想挣扎,但灵力“滞涩惰性”后,他的灵符效果就大打折扣,包括他体内的水火平衡,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根本不敢多动,若不然还没被“包办婚姻”而死,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快走——”去搬救命啊,这村子水太深了,他再也不那么好奇心深重了!
向禾原本不想走,毕竟人是她带出来玩的,她自己跑了算怎么回事,但越打她越心惊,这些人虽是普通凡人,却拥有近乎修士的战斗力,并且似乎没有疼痛感,哪怕她将人的胳膊砍了下来,竟也丝毫没有惧意。
她忍不住后背发寒,心中悔意升到了最高点。
“走——”
向禾心下一横,便提剑纵身入了密林,有两人去追她,但很快回来,说是人追丢了。
“没关系,她即便带救兵回来,都是无用的,只要今夜成了事,这小子的心势必得留在咱们小树村。”
“元婆,你的嫁衣快给这位郎君穿上吧,时辰可不早了。”
元婆眼中微微波澜了一下,似乎心有挣扎,但她很快走了过来,将手中屎绿色的衣裙高高举起。
卞春舟:……你不要过来啊!!!
万万没想到, 这条屎绿色的裙子居然穿在了他的身上!
呜呜呜,他不干净了,这下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卞春舟哭都没地方哭,不知几时,空气里传来了丝丝缕缕、呜呜咽咽的阴乐声,不像是丝竹管弦发出来的声音, 更像是……风透过细小的洞口,发出的那种嘶声力竭、濒临破败的怒吼声。
逼仄、阴沉, 反正跟嫁娶毫不相关。
卞春舟被一股力量牵引着走过长长深深的甬道,说是甬道,实则是窄小仅限一人通过的山中通道,大概是因为深处密林之中,甬道里的水汽非常丰沛,只走了一小段路, 他就觉得鼻尖已经蓄满了水雾。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里的水汽带着一股衰败腐烂的木头味。
这么粘腻潮湿的山道, 居然都不会坍塌下沉吗?
“小郎君还是莫要挣扎了, 神树不会亏待你的。”
山道并不长,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走了出来,当然了, 卞春舟是被牵着走的, 而等到最后一个人走出甬道,卞春舟眼睁睁看着……甬道堵上了!
更准确来说,是一截粗壮的树根吞没了洞口,它就像本来就长在上面、方才走过的通道从不存在一般。
卞春舟看得人都麻了,这是要他死啊!
“呸!你们这是强迫良家妇男!谁要什么破神树……唔唔唔!”卞春舟被捂嘴了。
“可不敢对神树不敬, 小郎君,我们小树村的闺女啊,你见了你就知道了,外头的修士哪有我们村子里的女儿家柔美,你到时候啊……”
一行人又安安静静地前行,低簌、虔诚,像是给神佛上供的信徒一般。
可这看在卞春舟的眼里,却无端地叫他毛骨悚然,明明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寻常普通人的面孔,他却总觉得……非是同类。
他这是入了什么狼窝虎穴啊,这么危险的地方,他都不敢在心里呼唤朋友们来捞他了,太危险了。
卞春舟低垂着头,心里不免有些沮丧,而就在他即将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中时,他忽然意识到——
不对啊,刚刚那个人,那个被向师姐砍断手臂的小树村村民,他的手臂居然长出来了!
刚刚还没有呢吧?!难道是他记忆错乱了?
修士虽然也能断肢重生,但绝没有这么轻松简单,非要天材地宝或者是修为突飞猛进不可,像是这样呼吸间就长好的,也未免……太惊人了吧?!
“元婆,快将你家女儿叫出来吧,时辰快要到了。”
一般都认为,一天之中,阳气最胜之时是正午时分,但对于小树村这等深处十重大山的地界来讲,阴气最盛的子时过后,阳气在最盛的阴气中弥漫上来,便是嫁神树最佳的时辰。
外界的传闻真真假假,或者说是七分真三分假,小树村的女孩确实在十四岁时需要嫁给神树,且需要潜心侍奉神树两年,但在两年之后,侍奉神树的女孩必须尽快嫁人,不管是外嫁还是招赘,都必须尽快阴阳交合,才可以生下女孩。
所以,元婆才会说,自己的女儿顶替了别人的名额,就需得给别人找一个如意郎君。
从前,小树村男女比例还算均衡,可不知从几时起,小树村村里人人都以生女孩为荣,生男孩的人越来越少,这导致村里的女孩渐渐都找不到夫婿。
无奈,她们只能选择外嫁,可外嫁之后,又有新的烦忧出现,甚至渐渐的,周遭村庄里的男子都不愿意娶小树村的女子。
像元婆这样家中有女儿的,想要让女儿顺利嫁神树,都会选择去城里引诱男子过来,他们虽然得到了神树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只能在村中使用,在城里,他们连普通的炼气修士都不如。
元婆很快将女儿带到,十四岁的小女孩自然还未长开,但她容貌秀美、眉眼动人,已是显露姝丽之色。元婆的女儿名唤蔓儿,她也穿了一身绿衣,但却是那种嫩芽新绿的颜色,衬得小姑娘肤色白皙、愈发动人。
蔓儿虽然只有十四岁,眸色却很沉静,甚至比二十多岁的卞春舟还要沉稳,她看都未看被“禁锢”的新郎君一眼,只沉默地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而当她站定后,周遭原本阴暗的村庄瞬间就亮堂了起来,张灯结彩,像是一秒回到了人间一样。
甚至有一群人结伴从四面八方出来,他们手里拿着喜庆的锣鼓唢呐,竟是当真吹吹打打起来。
就是这悦耳程度嘛,只能说是很阴间。
卞春舟只觉得脑子昏昏涨涨起来,脚下无意识地跟着队伍往前移动,他像是被魇住了一样,双眼逐渐变得无神起来。
他想,我约莫是要完了,希望闻叙叙和陈最最还有师尊不要为他伤心。
难听阴沉的奏乐响个没完,每个人的脸上却都带着张扬的笑意,这里除了卞春舟,似乎每一个人都在高兴于这场夜间盛大的嫁神树仪式,似乎只要这场仪式过后,他们就能得到一场盛大的喜宴一样。
元婆一直守在卞春舟的旁边,她脸上带着十足夸张的笑意,两坨下坠的颧骨,却是说不出的诡异惊悚。
卞春舟忽然在一瞬间警醒,对啊,元婆这么老,看着都能当女儿蔓儿的奶奶了,这真的是母女吗?
还有,为什么这个村子里男人这么少?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被推搡着来到了巨大的树木底下,这里已经被摆上了类似祭台一样的东西,并且旁边全部都是烧得旺盛的火盆,那种直接可以把人丢进去烧那种。
“开始吧。”
元婆和另一个老妇站了出来,元婆看上去已经很老了,可那位老妇还要老,她看着已是发落齿摇、行将就木了,可脚步却非常地轻快,就像是少女一般。
这老妇冲着卞春舟,似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元婆,你的眼光倒是不错。”
这意思,就是很满意卞春舟的长相了。
元婆低低应了一声:“快开始吧。”
这老妇就收回了“几欲吃人”的目光,她面向巨树跪拜而下,五心向下,这实在是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但紧接着所有人都跪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