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缘—— by李书锦
李书锦  发于:2025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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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苓觉得他这人怪有意思的,“我当你是朋友。”
“那我找你玩都不行。”
“你就非得在我上班的时候找我?”
裴千羽心想也对,就说:“那我等你休息了再去找你。”
“我每天都要上班。”
裴千羽很惊讶,“那你不是很辛苦?”
他感觉姜苓家里条件很可能不太好,白天要上班,晚上还得到医院来赚钱,都这么辛苦了还没有休息日,那岂不是一年到头都在上班?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裴千羽想起姜苓住的出租屋条件,越发觉得情况就是自己想的那样,“你还需要多少钱?”
姜苓听出他这个准备打钱的语气,想了想说:“一百万吧。”
“好,你把卡号给我。”
林景受不了地薅他后脑勺头发,“你清醒一点,他开玩笑的。”
姜苓不带情绪地看着他们,墨黑的眼睛有点深,“我没开玩笑。”
“听见了?他没开玩笑。”裴千羽想拍开林景的手,但怕疼手臂没敢抬起来,“景你抓得我好痛,先松手。”
林景不仅没放,还多使了点劲,“大师还是不要跟他说笑了,他不太会分辨真话跟玩笑话。”
姜苓兴趣全无地扭过脸,不再说话了。
裴千羽看出他在不高兴,后脑勺的头发被拽得有点疼也不管,脑袋非要往姜苓面前凑,要跟他面对面,“阿苓,我借你,还不还都行,你不用跟我客气的。”
“我是开玩笑的。”姜苓站起身,低头垂下眼看裴千羽,“你不是怕鬼吗?我几乎每天都在跟鬼打交道,这你不怕?”
裴千羽点了点头,说:“怕,但是那些鬼都怕你,那我就不怕了。”
姜苓就猜他会这么说,笑了一下,“等你出院了,我请你吃个饭。”
“好啊。”裴千羽的蓝眼睛生得实在漂亮,还是紧跟主人情绪的,高兴就蓝得清澈剔透,不太高兴就蓝得黯淡。
本来就容易想什么都写脸上的人,姜苓也是没想到他连眼睛都有这作用。
姜苓起身其实是要走了,但裴千羽好像一点没看出来,还笑盈盈地问:“你喜欢吃什么?”
“鸡。”
“我也喜欢。”
裴千羽还想再跟姜苓聊聊,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声仙长,姜苓就绕开他走过去了。
董正宁自然也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裴千羽,惊讶得瞪圆眼睛。
裴千羽跟他对视时还没想起来这人是谁,等林景推走他的轮椅了才模模糊糊想起一点,“你不是那个天师吗?”
董正宁因为上次的事对他挺不好意思,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对姜苓说:“仙长,我跟师兄都准备好了,我们等你过来。”
说完人已经跑走了。
裴千羽的轮椅又到了姜苓身边,担心地蹙起眉,“你又要去做有危险的事吗?”
“不危险。”
裴千羽能想起姜苓还有董正宁他们,自然也记得那个穿校服的女鬼,毕竟那半张好像重度烧伤过的脸给他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你们是要把那个学生鬼抓起来吗?”
“是。”
“抓到之后呢?”
“他们的师父会处理。”
裴千羽从小就在接触这些东西,他是很害怕没错,但也知道鬼不全都是坏的,有的就不可怕,从没害过人,是有自己的苦衷和原因才会在人间徘徊。
如果要他再面对一次那个学生鬼,他肯定他还会被吓跑,但现在姜苓在这,他就有勇气想点事了。
“那个鬼害人了吗?”
“还没有。”
“那是准备要害人吗?”
“不知道,可能吧。”
“她是不是回来报仇的?”裴千羽眉头紧锁,说得绘声绘影,“有人害她葬身火海,她死不瞑目,所以她做鬼也要爬回来,诅咒她的仇人厄运缠身一生不幸。”
林景从刚才听他们说什么天师啊鬼的就开始心惊肉跳,此时更觉得周遭空气都凉了几分。
姜苓看着裴千羽突然一脸正经严肃,默了两秒才说:“她不是烧死的。”
裴千羽意外地睁大眼睛,“那她脸上的烧伤是怎么回事?”
“烧伤?”
见姜苓好像不知道这件事,裴千羽都要怀疑自己看错了,“你不是也看到她的脸了吗?”
“她的头发太长。”
姜苓当时只顾着看校服上的校名了,等注意到脸部时,女鬼又用头发挡起大半,他只能看到腐黑的皮肤和一点白骨,原来她脸上的是烧伤吗?
这倒不一定,有些鬼魂的形态眼见都不一定为实,尤其是生前执念太深又或怨念太重,灵魂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我看到了,很像重度烧伤造成的。”裴千羽摸自己的脸,说:“皮肤焦黑的,可以看见骨头。”
姜苓点头,“我知道了。”
裴千羽又问:“我能帮上你的忙吗?”
“你回去睡觉就算帮我了。”
“好吧。”裴千羽也不强求,就是用请求的口吻问一句,“那等你忙完回家,走之前你能告诉我一声吗?”
“你的病房有人守。”
“我会和他们说一声,在你来之前我都不会睡。”
姜苓答应了。
林景把裴千羽的轮椅推回病房,就走廊这点路裴千羽还要回几次头。
回到病房了,看电视剧他还心不在焉,明显注意力不在这里在外面。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干吗的,但肯定比一百个你强。”林景说。
裴千羽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你在担心什么?”
裴千羽缓缓叹了一口气,原本还挺上头的电视剧这会儿一点也看不进去了,“我知道他很厉害,可是他也没多大吧,可能还没20岁。”
林景挑眉:“so?”
那也不影响姜苓一只手就能把max拎飞,不过这话林景没说,因为裴千羽还不知道。
“他还小,那他再厉害,危险就是危险,怎么可能不担心。”
姜苓把从裴千羽那儿听来的事问了杨又跟董正宁,没想到这两人也不知道。
“她没在我们面前露过脸。”
杨又仔细回忆,“我们见到的她四肢都全,没有明显致命伤,其实不像横死的鬼。”
横死的鬼灵魂大多不全,死状凄惨的黄泉路还得爬着走。
徐莺莺致命伤在后脑勺,可她的头发太长,全遮住了什么也看不清。这极有可能是她生前的习惯,所以死后依然用头发遮住脸,会被裴千羽看到应该是个意外,否则他们早该看见了。
“她应该也看到了吧。”姜苓看着身旁紧闭的病房门,“所以她才知道那是谁,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找上。”
董正宁点头附和,“不让我们贴符驱鬼,这肯定是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无关第三个人,说来徐莺莺虽然阴魂不散,但一次也没有真的伤害过吴曦恩。”
姜苓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随便吧,有个人最好早点睡。”
杨又没听懂,“什么?”
“我得早点下班。”姜苓扭头敲门,“晚上好,我姓姜,有个叫徐莺莺的托我给你带两句话。”

病房里安静了许久才有一声,“请进。”
姜苓推开门,吴曦恩脸色苍白地坐在病床上,模样还是很憔悴,披散的黑发柔顺落在两肩,床头柜上放着一把木头梳子,她刚才应该是在梳头。
吴曦恩看着姜苓,终于肯开口说点什么了,“她想跟我说什么?”
姜苓哪里知道,“她说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我已经知道了。”吴曦恩连嘴唇都没有血色,声音有气无力,“还有吗?”
“她问你后悔吗?”
姜苓忽悠人时惯用这两句,百试百灵。
这次吴曦恩也没有例外,姜苓两次见她,她都是心事重重,但没有人知道她的心事,她也找不到人可以倾诉,因为不会有人跟她谈起徐莺莺。
“后不后悔的,还有意义吗?”吴曦恩扭头看向那把木梳,“都已经发生了,不管我说多少次对不起她都不会原谅我。”
“你怎么知道?”
吴曦恩看不见鬼魂,但在某种条件下她是有可能看见的,就是透过余光用镜子。
起初她并不知道来的是徐莺莺,是有一次洗澡她从镜子里看到了,徐莺莺就站在浴室角落,极短的一瞬没有看见脸她也能确认,就是她,徐莺莺回来找她了。
“我说过对不起,她不接受。”
鬼魂不可能跟活人交谈,活人自然也不可能跟鬼魂交谈。这就是生死和阴阳,缺一不可,又互为对立。
杨又跟董正宁走进来,吴曦恩没有注意到,也没发现杨又的手偷偷从床底下撕走了什么东西。
“她只找你,有没有可能是心愿未了?”
听到姜苓的话,吴曦恩憔悴的面孔微愕,扭过头一脸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姜苓也是瞎猜的,因为徐莺莺若真对吴曦恩有什么不可解的怨恨,早就害人变成厉鬼。
“她若想害你,有得是办法。你要想摆脱她,也一样有办法,但你们谁也不愿。”姜苓还未遇过这种事。
以前所有向他求助过的人,本人阳寿折损都算轻的,重的多累及后世子孙,祸殃家族。
而大多被缠到如此地步的可以说都是罪有应得,姜苓也一向认为冤有头债有主,要咒要报复找对人就行了,只要不牵扯无辜,他就不会去多管闲事。因为人家不讨回这笔债,无法甘心轮回。
“你想跟我聊聊你们的故事吗?”姜苓转头看了一眼杨又。
杨又很机灵地搬了把椅子过来。
姜苓坐在椅子上,翘起一条腿,指了一下那把木梳,“徐莺莺送给你的?”
吴曦恩总看,他们进来前她应该也用木梳梳头发了,因为她手边的被子上落了几根。
“嗯。”吴曦恩缓缓侧过身子,将那把木梳拿到手上。
姜苓眼神好,看到木梳上刻了字,歪歪扭扭的X恩,看来曦这个字笔画确实太多,不好刻出来啊。
“这是莺莺送我的,字也是她亲手刻的。”吴曦恩慢慢摸着手里的木梳,“我入学北辉之前就认识她了,补习班我们总是坐在一起。”
她们的理科都是弱项,周末要补习,时间长就认识了,课上经常交换试卷批改,也会分享学习笔记。
“后来她转学去了北辉,没多久我妈也找关系给我办了转学,我们就都在北辉了。”说到这吴曦恩面露痛苦,似乎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莺莺的脸上有一块很大的胎记,因为这块胎记她跟人说话的时候从不敢抬起头,总是要用头发遮住脸。”
她转到北辉很快就发现了,徐莺莺被所有人排挤,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没有一个人善待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走廊上莺莺不小心撞到许纯,她就被盯上了。”
许纯的父亲生意做得很大,在遍地黄金的首都都有比黄金更值钱的人脉。吴曦恩转校前就总是听父母说要跟许纯打好关系,多请客给人家买礼物,她是万万不能得罪许纯的。
许纯虽然也在北辉读书,但以她的成绩她根本读不了北辉,将来她也不会去参加高考,家里会直接送她去国外镀金。
可能是人生太过顺利,许纯在学校的日子因为没有烦恼日渐变得无聊透顶,她就开始琢磨找乐子了,徐莺莺就是那个乐子。
所有伤人的恶作剧因为一句只是开开玩笑就能轻飘飘揭过去,徐莺莺在学校的生活也一天比一天狼狈。
洗过拖把的脏水从天而降,上课前书包不翼而飞,课桌被人倒垃圾,额头被人用油性笔写上了丑八怪。
由于和许纯的关系,吴曦恩几乎每一次都在场,却没有一次对徐莺莺伸出援手,直到徐莺莺去世,她们曾经是朋友的事实也没有被其他人知道。
“是我对不住她,她恨我也是应该的。”吴曦恩照单全收了徐莺莺的报复,不让人贴符驱鬼,因为心里有愧,“她想怎么做都可以,只要她能消气。”
姜苓垂眸沉默了半晌,“除了这木梳,她还送过你什么?”
吴曦恩微怔,缓缓摇头,“没有了。”
姜苓有一些想不通,“你为什么住院也带着?”
“我不知道。”吴曦恩怔怔摸着梳子上的刻字,“就是,想拿着。”
“你听说过死人的东西不能留吗?”姜苓道:“不吉利。”
吴曦恩摇摇头,没有说话。
姜苓朝她伸手,“给我吧。”
吴曦恩瞬间捏紧了木梳,“为什么?”
“我有个想法,不一定对,你把木梳交给我,我就能知道徐莺莺到底想做什么。”
吴曦恩很不情愿,好一会儿都不愿动。
姜苓只能这么说了,“你觉得她会原谅你吗?”
吴曦恩低下头。
“我觉得不会,我也觉得你配不上这把木梳。”
因为姜苓毫不留情的话,杨又跟董正宁心口都跟着一缩,惊愕地看向姜苓。
姜苓并不理会他们,起身靠近病床,手还是伸着,“给我,我会还给她。”
吴曦恩没有抬起头,颤着手把木梳放到姜苓手里。
姜苓拿了就走,对杨又说:“你跟我来,那谁留下。”
那谁说:“仙长,我叫董正宁。”
姜苓带着木梳离开医院,杨又紧紧跟着他,一边走一边不解:“仙长,我们这是要去哪?”
姜苓并不答,带着他往附近一个偏僻的公园走去。
夜晚的公园宁静,四下无人,连运动器材和跷跷板落在地上的黑影都显得孤寂。
姜苓从裤兜摸出一张无字的黄符,他用两指捏着,在空气里轻轻抖了几下,黄符纸开始冒出点点星火,“六合之内,八方之外。灵宝之命,普告九天……”
他后面念了些什么杨又没能听清,因为那是最关键的,是他们姜家不外传的本事,只要有信物就可以召见亡灵。
黄符纸渐渐燃尽,在空气里飘散最后一丝星火。
星火下突然多了个人影。
杨又没有防备地狠吓一跳,定睛看就发现这徐莺莺比之前更狼狈,看来那次姜苓的三清铃差点把她的三魂震散了,难怪那之后她就没再出现过。
徐莺莺从第一次见到姜苓开始就不敢惹他,她不知道他是谁,但只看他头顶上那把火也知道厉害。
后来从其他鬼那里听说,此人叫姜苓,姜子牙的姜,最好躲着他走,要是不幸没躲过去,找个不碍事的角落待着就行了,只要没有作恶,他是不会怎么样的。
徐莺莺听过就知道自己完了,这两天一直惴惴不安地东躲西藏,没想到还是没有躲过去。
她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求饶的话也不会说。
姜苓拿着木梳蹲在她的面前,“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
徐莺莺的黑发里露出一只眼睛,“回大人,是我的。”
“下辈子少看点古装剧。”
徐莺莺又把眼睛藏回头发里了。
姜苓问她,“你总是去找吴曦恩,就是为了这把木梳?”
“是的。”
“你希望怎么处置?”
徐莺莺沉默了一下,“我想把木梳折断。”
“还有吗?”
“没了。”
“我帮你折?”姜苓问。
徐莺莺头埋得更低,“多谢大……大哥。”
木梳没那么好折断,但姜苓一身力气,很轻松就将梳子掰成两半,断口正好分开了“X恩”两个字。
徐莺莺长长松了一口气,还是这样说的,“多谢大哥。”
姜苓拿着断梳,看着徐莺莺问:“还有没有话?”
徐莺莺想了想,终于直起身,总是遮住脸的长发分出一张脸庞,那差点吓坏裴千羽的烧伤慢慢愈合,形成了原本有半张脸那么大的胎记。
“我不怪她,但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姜苓点点头,站起身问:“认得城隍庙的路怎么走吗?”
“认得。”
“去吧。”
徐莺莺规规矩矩地给姜苓磕了一个头,“谢谢大哥。”
徐莺莺离开后,姜苓把断梳扔给杨又,“带回去给吴曦恩看看,记得把徐莺莺的话也带给她。”
杨又第一次见这么和平的处理方式,呆呆地问:“好,那这断梳?”
“烧了。”
姜苓转身回医院,出了电梯就跟杨又分开走。
他走向裴千羽的病房,守着门的两个保镖果不其然把他拦下了。
姜苓也不知道要什么口令,只能如实说:“我叫姜苓。”
保镖回头敲门。
开门的人是林景,他还没走。
姜苓刚走进病房就看到裴千羽手臂朝自己伸得老长,要够什么东西。
姜苓挑眉走过去,走近就被裴千羽抓住手,“阿苓,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冰你还抓着?”
裴千羽给他暖手,拍拍床,“坐,景快倒杯热水来。”
“不用,我要回去了。”姜苓无情地抽回手。
看到裴千羽眉眼顿时写满失望,只好原样放回去,让他能握着,“我喝我喝。”

“大师,请坐。”林景搬来一张椅子,又端来一杯温水。
姜苓看了他一眼,记得他上次也这么叫,“可以叫我姜苓。”
林景点头。
“阿苓,是已经处理好了吗?”裴千羽关心地问。
姜苓慢慢喝了一口水,“嗯。”
“好快!我以为你要到半夜才会来找我。”
“下床还得坐轮椅的人最好早点睡。”
裴千羽笑着点头,“我知道你安全回家了就睡。”
姜苓垂眼喝水,没什么话要跟裴千羽说了,便看向林景,“你朋友还好吧。”
他问的是max。
裴千羽什么都不知道,疑惑地看向林景。
“他没事,就是醒了后一直在低烧,怕镜子,可能是吓着了。”
裴千羽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谁?”
“max。”林景简单解释了两句,由于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解释完了裴千羽也没听懂。
姜苓放下杯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红符纸,有字的那面朝上,折成一个三角护身符。
他把护身符递给林景,说:“让他随身带着。”
林景微愕地用双手接过,“这是?”
“辟邪挡煞保平安。”
裴千羽看得眼热,“那我呢?”
姜苓愣了一秒,不解地回头看他,“我不是给了你一块玉?”
裴千羽还是觉得好羡慕,“我也想要。”
“没了。”姜苓脸色淡淡地把水喝完,这会儿他身上确实没有红符了,再说他给裴千羽那块玉抵得上一千张护身符,裴千羽要来也没什么作用。
但裴千羽就是盯着那张三角护身符不放,要不是他还伤着动不了,林景怀疑他会直接抢。
姜苓心里叹了一口气,“改天给你。”
“真的?什么时候?明天可以吗?”
裴千羽得寸进尺的功力比他装可怜更厉害,但并不会惹人生厌,至少姜苓觉得惯一下他也没什么。
“可以。”姜苓喝完水起身,“早点休息,我走了。”
“我让景送你。”
林景把姜苓送出医院大门,看见他往公交车站走了才转身回去。
吴曦恩的事结束后又过了几天,姜苓的卡上多了一笔钱,比王述最初跟他说的要多一点。
姜苓收到钱晚上就去吃汽锅鸡,还叫了王述。
王述从小就给他买烧鸡,比谁都清楚他爱吃什么,一起吃饭时筷子都不会去动鸡肉,而是吃份炒饭或者盖饭。可能是这个原因,不喜欢跟人吃饭的姜苓还是挺愿意跟王述吃的。
“小师叔,你跟裴千羽关系好吗?”
“一般。”姜苓看了他一眼,“有事?”
“现在没有,以后可能有。”王述嘿嘿赔笑,“就是下次他们演出,小师叔你能拿几张票吗?”
“你不会自己买?”
“根本抢不到。”王述叹气,“其实也不是我要看,是我们公司有个女孩喜欢他们,所以我……”
姜苓听懂了,“你想谈恋爱。”
“想啊,我当然想了,但是人家不太看得上我。”
“那就找个看得上你的。”姜苓吃完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说:“改天我帮你问问。”
“多谢小师叔。”
“嗯。”
这家店每桌都送一壶柠檬水,清爽可口,还能解腻,姜苓已经喝了好几杯。
王述也喝,一边喝一边看着姜苓好像永远这么冷淡的面孔,还是无法不介怀道上流传甚广的那句话,“小师叔,将来你会喜欢上什么人吗?”
姜苓的眼睫毛生得卷长密集,用眼睛凶人的时候抬眼就是一把刀子,但他大多数时候眼神都是平和的,很淡,好像没把谁放在眼里,“你问这个干什么?”
王述一脸忧愁,“道上每每说起你就要带一句你是姜家最后一个人,这听着可真不吉利。”
绝后的情况无非那几种,而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就是早逝,也就是没来得及留后就死了。
“小师叔,早点留个孩子吧。”
姜苓忍着把柠檬水泼到他脸上的冲动,“闭嘴。”
王述心里还是怕他的,但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没这个机会,“小师叔,不提孩子我也希望你能遇到一个知心人,能陪伴你照顾你的,你要知道这样的人都是可遇不可求,有时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
见姜苓油盐不进,王述实在愁得紧,“你不觉得有些事一定要两个人才能做吗?”
姜苓面无表情,“比如?”
“生孩子。”
姜苓手腕一动,杯子里最后几口柠檬水全泼在王述脸上。
王述抬手抹了一把脸没有说话,眼睛有点红。
姜苓拿了几张纸巾给他,“小述,姜家到我这就没了不是因为我短命,我命里不会有孩子我早就知道了,这不是坏事。”
王述一边擦脸一边不解。
姜苓看着他,“我不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
王述震惊得一脸空白,都忘了继续擦脸。
“所以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姜苓又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王述怔怔看着他望窗外的模样,脑海里突然浮现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姜苓的情形。
那时他刚被爷爷送上山没多久,他的师父也就是姜苓的师兄,领着他去见姜苓时,当时还年幼的姜苓正挂在树上摘李子,见他们来了也不准备下来,非得摘满一兜子。
姜苓在树上摘,王述跟师父就在树下看,等他摘够下来了,王述跪在地上给他磕头,叫他小师叔。
从不给人分李子的姜苓那天给了他一个,差点酸掉他的牙齿。
很多年后,他就记得那天的李子特别酸还有师父跟他说的一句话,师父说:“你小师叔不是道士,但道是无处不在又无时不有的,他的道是问心无愧,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你自己的道。”
王述把脸上的柠檬水擦干,发现再去想那句他觉得很不吉利的话背后是这个意思,突然就有点想笑,“原来是这样,太好了,不影响将来我给你养老。”
姜苓提醒他,“你会比我先老。”
谁养谁还不一定。
“那我就让我的孩子给你养老。”
“不需要,我会去住养老院。”
王述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过得那么省。”
明明有钱却活得抠抠搜搜,能打折买的绝不按原价。
“那小师叔,你遇到喜欢的人了吗?”
姜苓可疑地停顿片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王述惊讶地瞪大眼睛,“是谁啊?我认不认识?”
以他对姜苓的了解,没有姜苓会直接说没有,而他这样回答等于在回答有。
姜苓的朋友圈很小,交际范围很有限,王述很清楚他身边都有谁,脑子飞快地逐一排除后,一个白色的脑袋浮出水面。
他呆呆看着冷静喝水的姜苓,“该不会是……蓝眼睛那个?”
姜苓有些意外地抬眼,“你怎么一猜就是他?”
“因为只有他我感觉比较合理。”王述挠挠头,“小师叔你一直对长得好看的人比较有耐心,裴千羽长成那样,你会喜欢他确实不奇怪。”
“是吗?”姜苓略微挑起一边眉,“他是长得不错,但我喜欢他不是因为他的脸。”
“那你喜欢他什么?”
“眼睛。”
那是他们的第一面,隔着混乱的马路和无数活人亡灵,裴千羽的魂魄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火光里,蓝得深邃的双眼像汪洋,比起火焰也毫不逊色。但那个人胆子可能只有芝麻大,惊慌失措的样子好像下一秒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姜苓自己都想不通到底有什么可心动的,可能就是那眼睛生得实在漂亮,瞬间就把他的魂给勾走了。
当时的他也没有想到,就这么一眼裴千羽居然跟过来了,后来他还把祖传的玉佩送出去。
真是魔怔了。
“那小师叔你会告诉他吗?”
姜苓不想评价自己好像失了智铁公鸡做赔本买卖的行为,淡淡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他?”
王述一怔,“小师叔你是暗恋他?”
姜苓想了想自己跟裴千羽这点关系,并不觉得自己在暗恋,“我们只是因缘际会,萍水相逢。”
虽然祖传的玉送出去了,到底也不会维系起什么,但姜苓并不觉得可惜。
“这是奖励。”
王述没听懂,“什么奖励?”
“奖励他跟过来。”
话音刚落,姜苓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千羽。
王述看见了,没吱声地看着他小师叔接起电话,还是平时的冷淡口吻。
“有事?”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姜苓嗯了一声,收起电话喝完柠檬水,起身说:“我走了。”
王述问:“回家吗?”
“医院,他想见我。”
“哈?”王述跟着走出汽锅鸡店,小跑两步才追上姜苓,“他就这么说的?我想见你?没说别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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