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缘—— by李书锦
李书锦  发于:2025年01月28日

关灯
护眼

原来他们几天前就接到委托下山,跟那穿校服的女鬼也不是第一次交手,只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仙长你要是不管我们,我们就完了。”董正宁眉眼稚气最重,委屈的表情很容易叫人心软,“那鬼很记仇,这次她被整得那么惨,一定会回来找我跟师兄算账。”
姜苓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但董正宁装委屈可怜的功力比之裴千羽那真是差太远了,见识过真正的天才所以他无动于衷,“哦。”
“仙长,求求你了,你若是帮了我们,我们师父可就欠你一个大人情。”
这倒是。
姜苓心里一合计,不亏,就问:“你们看到她身上穿的校服了吗?”
杨又点头,说:“看到了,跟委托人的女儿是一个学校的,北辉女高。”
“有仇?”
不管谁来看这个事应该都会这么想。
“这个问题我们也问过,但委托人很不高兴,说她女儿从小人缘就好,小孩子不会真跟谁有什么仇,学校里小打小闹哪至于就恨上,她是这样说的。”
姜苓听得挑眉,“高中生了,还是小孩子?”
董正宁激动得直拍大腿,“我也这么说啊,都不比我小几岁,还说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大的小孩子。”
杨又胳膊肘杵了他一下,让他先别吵吵,“仙长,其实我们也知道委托人应该是对我们有所隐瞒,但那女鬼扰人确实不假。”
姜苓说:“我可以帮,但我要先知道事情原委。”
杨又和董正宁对视一眼,说:“我们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委托人的丈夫很有来头,就这么一个女儿。大概从一个月前开始,委托人发现她的女儿有点奇怪。”
杨又说到这顿了一下,“就是感觉她每时每刻都在找什么东西,后来委托人发现,她女儿的状态很像是她知道有人在跟她恶作剧,于是她随时警惕,那个东西可能会从任何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
“就是刚才那个?”姜苓问。
杨又点头,继续道:“她们并不能看见她,就是能感觉到有东西在。我们来了之后,第一次看见那个女鬼就是在医院,她当时藏在委托人女儿的病床底下。后来我们观察,发现委托人的描述很准确,那东西好像真的在跟人恶作剧,像捉迷藏一样藏在任何地方,偷看委托人的女儿。”
“偷看?”姜苓觉得匪夷所思。
一旁的董正宁说:“就是偷看,阴魂不散的,委托人的女儿就是因为她才会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小腿骨裂。”
听到这,姜苓觉得这和王述跟他说的很可能是同一件事。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让他给碰上了。
“仙长,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杨又不比姜苓小几岁,但平常耳濡目染的,姜苓在他眼中并不是一个同龄人,更像是一个有真本事的长辈。
姜苓沉默片刻,道:“我看最好还是弄清楚她们之间的恩怨。”
董正宁有些不明白,“可是弄不弄清楚的,我们不都得把她抓起来吗?那为什么不先把她抓起来再说?”
“因为我需要知道那个人值不值得我帮。”姜苓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明天还要上班,“带朱砂黄纸了吗?”
“带了。”董正宁手忙脚乱地拿出随身带的东西。
画符的程式很繁琐,一般都需要设坛行祭礼,杨又和董正宁从小苦练画符,最是清楚。眼下看到姜苓好像准备随手就画,都惊讶得圆了眼睛。
符箓有先天符和后天符之分,前者运力一笔而成,即是“一点灵光即是符,世人枉费墨和朱”。古时修道者会观察天上的白云,将云的形状转化为上天的旨意,这就形成了一种篆书,称为云篆,并运用在道法里。他们认为这种图案文字最贴近天庭的文字,通常用来和鬼神沟通,解决神魂之厄,比如二十四解厄符。
后天符则因为流派不同,符头符身符胆都各有写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杨又和董正宁见姜苓笔点朱砂,一气呵成,都迫不及待地接过黄纸,想看姜苓写了什么。
除了天师府的莲花符头,民间多用三清符头,敕令符头和雷令。姜苓写的就是敕令和三官。三官也因流派不同有不同解释,常见是地、风、水或者土地、城隍、祖师。符身是入神式。符胆为“罡”。密讳因笔墨过多已经变成一团墨点,看不清是哪方将帅名讳。
杨又和董正宁虽不清楚这符箓威力如何,但他们都听师父说过,姜苓亲写的符箓千金难求,自然不会怀疑这符箓会没有作用。
姜苓没有其他叮嘱,只让他们拿着,能防身,就离开了。
王述休息,提着早餐来找他小师叔,他有姜苓出租屋的钥匙,进门却不见人。
小小出租屋转一圈就看完了,姜苓不在这。王述放下早餐就去天台找人。
姜苓每天早起都需要晨练,打一小时太极。王述找上来的时候他刚结束,练功服后背湿了一小片。
“小师叔,我给你买了早餐,你爱吃的煎饼果子。”
姜苓点点头,下楼冲了个澡再吃早餐。
王述的爷爷喜欢跟道士打交道,在王述刚上小学的时候就把他送到山上跟挚友拜师学道。
当时山上还有几个小娃娃,其中有一个气质特别不一般,也跟他们都不一样,山里胡子花白的老爷爷和大人都对他十分客气,王述从小就叫他小师叔。
不过王述虽然正经拜了师,但他严格意义上并不属于门派弟子,是散修。每年只有寒暑假的时候会在山上学道,开学就回去了。
姜苓的情况跟他有些相似,不同的是他是家里快没人了,被托孤到山上拜师的。但因为他学的本事主要是家传,且他的家世十分了得,就排在了师门前头,也算散修,成年后他就下山了。
王述这辈子吹过最有意思的牛,就是我小师叔是我看着长大的。
他从小就帮他小师叔跑腿,从山下给嘴馋的小师叔买烧鸡吃。
他小师叔也疼他,每当他练功偷懒挨师父打的时候姜苓就会出现,蹙着眉奶声奶气说:“师兄,你把他打伤了谁给我买烧鸡?”
他师父就改打他手心,因为他不用手走路。
吃完早餐姜苓就得去上班,王述休息日也没有别的事,就陪他走着去。
走到发生事故的路口,王述指着说:“我早上起来看到新闻吓一跳。”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在姜苓家附近,知道姜苓不会有事也没放心,非得亲眼看看。
姜苓瞥了眼已经恢复正常的路口,想起了裴千羽,有些担心他伤得重不重,但嘴上却在说:“你昨天说的那个委托人,她女儿是不是在北辉女高?”
王述一怔,点头道:“是。”
“从楼梯摔下来,小腿骨裂住的院?”
“哇。”王述觉得他小师叔真的神了,“这你都知道?”他记得昨天自己根本没说这些。
“我遇到了。”姜苓长话短说,把凌晨发生过的事简短地说明了一遍。
王述听得很震惊,但他震惊的不是事,而是那个生魂,他知道那个生魂,“裴千羽?!”
姜苓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了,“你认识?”
“认识啊,我们公司有一大群人是他的粉丝,电脑壁纸,手机屏保,连喝水的杯子都有他的脸。”王述说到这个事还觉得很神奇,“一般来说,像男明星是普遍不讨男的喜欢,经常会被攻击不够爷们娘炮什么的,但那个裴千羽很神奇,他有很多死忠男粉,女粉叫他老公,男粉也叫他老公,还有叫他老婆的。”
姜苓眉头不由一紧,“还有这种事?”
“还有比这更夸张的,他是娱乐圈里私生饭最多的明星,在外住酒店老是被陌生人敲门。”
“私生饭又是什么?”
王述也是听别人说的,“就是粉丝群体里特别极端的那部分人,为了满足一己之私,跟踪偷拍偷窥,骚扰人家私生活的。”
姜苓听得眉头皱更紧。
王述又说:“这次裴千羽发生车祸,好像就跟私生饭追车有关,不过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可能会有别的结果也不一定。”
姜苓听了并不说话。
比起裴千羽,王述还是更关心委托金的事,如果姜苓决定要管,那这价钱还能再抬抬。
王述心里美得冒泡,拿出手机就想联系委托人,之前都留了电话的。
姜苓不太管这些事,主要都是王述在处理。
到了超市仓库,王述就离开了。
姜苓平静地上了一天班,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今天不用加班等货,他准点下班,去经常光顾的小餐馆吃晚饭。被老板放在高处的电视机在播放晚间新闻,但没有再报导车祸和裴千羽的事。
吃过晚饭姜苓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搭公交车去医院。外面裴千羽那些粉丝还在,人看着比凌晨那会儿还要多一些,好像不亲眼看见裴千羽安然无恙谁都不会走。
白天姜苓才听王述说过极端粉丝的事,路过不免多看几眼。
他这时候到医院来主要有两件事要办,一是看看裴千羽怎么样了,二是那两个天师。
他给了他们两张符箓,但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和地址,他们就是想找他也不好找,得他自己出现。
由于那些守在外面不肯走的粉丝,医院几个门开始有保安守着,不是来看病看望家属的进不去。
姜苓绕着医院走了一大圈,发现想混进去确实困难。
幸运的是他很快就遇到了杨又和董正宁二人。
“仙长?!”
听到声音姜苓回头,两个少年天师兴奋地跑过来。姜苓看他们没事就放心了。
跟着他们姜苓很顺利地进入医院,杨又和董正宁都以为他是专门来处理委托人的事。但到了VIP病房楼层,姜苓走到一半突然不走了。
董正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他在看的是有俩保镖守住的病房,就说:“不知道住的谁,保镖是上午才出现的,之前都没有。”
姜苓点头,说:“帮我个忙,去打听一下,住在里面那个人是不是已经没有危险。”

杨又和董正宁很小就上山了,虽不至于与世隔绝,但很多事情他们其实一点也不清楚。比如聚在医院外不肯走的那些人,他们就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自然也不知道裴千羽是谁。
听到姜苓的吩咐,董正宁噢了一声,也没多问,径直就朝那俩保镖走过去了。
姜苓和杨又站在原地看着,看董正宁跟那俩生得人高马大的保镖交谈,不一会儿就走回来,说:“他们说不知道。”
杨又看了姜苓一眼,想到什么,问:“仙长,那里头是那个生魂吗?”
“应该是。”姜苓也不知道,就是直觉裴千羽可能就在里面。
董正宁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两个守得寸步不离的保镖,看着姜苓问:“你要进去看看吗?”
姜苓微微垂眼,摇头:“算了。”
裴千羽很可能不记得他。
“来都来了,我见见吧。”姜苓抬眼看向杨又,说:“委托人。”
“仙长,这边走。”
三人前脚刚走,后脚电梯门开,里面走出四个男人。每个身高都超过一米八五,染发戴耳钉。
他们朝保镖守着的病房走去,两个保镖没拦。
病房里,裴千羽躺在病床上,脸上的血色还没恢复,白里透青。
他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车祸发现时他人在驾驶座,安全气囊完全弹出来,身上的衣服几乎让血染红了,肋骨也断了两根。
听到有人进来,他郁郁寡欢地转过脸,有气无力地说:“来了……”
来看望他的是乐队成员,吉他、贝斯、鼓手、键盘手都在。
“你这是怎么了?”染了一头金发的吉他手林景一脸纳闷地说:“早上你也不这样啊。”
裴千羽凌晨脱离危险,转入VIP病房,早上就醒了。巡演刚结束,现在是乐队的假期,他一个人待在小时候生活过的城市休息,成员们也分散在其他城市。
听到他出事的消息,都是赶着最近的航班过来,天亮才到。那时裴千羽已经醒了,成员们确认他没事才去酒店休息,补一觉起来天都黑透了。
“我想出去,没有人肯帮我。”裴千羽睁着蓝眼睛看他们,“你们帮吗?”
“想什么呢。”林景无奈道:“你都这样了还要去哪?”
“不知道。”
林景伸手摸他额头,有点烫,“你是发烧烧糊涂了吧。”
裴千羽没力气拍开他的手,看着天花板说:“我感觉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得想起来,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可能看到了就想起来了。”
林景回头看向几个成员,“你们听懂了吗?”
三人都摇头。
贝斯手max走到床边,他的长相有点少数民族,皮肤古铜色,黑发狼尾。他轻拍了一下裴千羽的小腿,说:“先养伤,很多人在担心你。”
裴千羽闭起眼嗯了一声,安静片刻后突然说:“我想喝豆奶,还想吃三明治。”
没有人说话。
裴千羽睁开眼他们已经拿出手机在玩了,只能对着空气委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挺想吃的,好像看谁吃过特别香。
委托人姓许,她的女儿叫吴曦恩。
姜苓走进病房的时候,她正对着窗发呆。摆在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有一束鲜花,看新鲜程度像早上刚拿过来的。她应该是刚吃完晚饭,房间里还能闻见一点饭菜香。除了她还有一个阿姨在。
见姜苓他们进来,吴曦恩把脸转了过来。她有张挺漂亮的脸,皮肤很白,但可能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她的脸色憔悴疲惫,黑眼圈也很重。
杨又和董正宁都称呼她全名,解释了一下姜苓是谁。
姜苓向她们微微颔首,径直走到窗边往外看,能看到远处高楼的灯光,也能看到近处的树顶和聚在楼下还不肯散的人群。没什么特别的,但姜苓还是打开窗,将脑袋探出去望。
杨又和董正宁疑惑地对视,都不明白姜苓在干什么。
姜苓将窗留下可以通风的口子,扭头看着吴曦恩,问:“她会从窗户进来?”
病房里没有人说话,吴曦恩对问题的反应也很消极,缓缓低下头,不再看着姜苓。
姜苓没有说话,看了看病房,发现这里竟然一张符箓都没贴。
他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以前遇到的委托人恨不得把整个房子都用符箓贴起来,民间说什么辟邪管用就用什么。吴曦恩被扰至今也有一个多月了,可她的病房里却没有一样避鬼驱邪的物件法器。
她不肯配合,姜苓就不再多待,离开病房。
杨又和董正宁跟出来,他们知道姜苓在疑惑什么,说:“她不让我们贴。”
姜苓不解地紧了眉,“什么意思?”
“一贴就撕,之前她妈妈请来的钟馗像也被她拿走了,我们带来的师父亲写的符咒,她冲马桶。”
姜苓默了片刻还是这样问:“什么意思?”
吴曦恩的反应已经不是简单的不合常理了,简直是匪夷所思。
“既然如此,还请人干什么?”
看出姜苓有些不高兴,杨又连忙解释:“委托我们的人是她母亲许女士,许女士是希望我们能尽快处理好的。”
姜苓瞥一眼病房门,“那她是怎么回事?”
“谁也不肯说。”杨又也觉得很为难,“我们也看出这里头应该是有隐情,但委托人没有允许,我们也不好私自去调查。”
姜苓看了看两人,问:“你们师父知道吗?”
董正宁挠挠头,“应该知道吧,我们毕竟是第一次下山历练,不能遇到难题就找师父的。”
“你们可以去北辉女高看看。”姜苓说。
杨又和董正宁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妥,“这样不好吧。”
“确实不好,所以你们最好偷偷去。”
董正宁微怔,“仙长也去吗?”
“我要上班。”
那就是不去了,董正宁有些蔫,“仙长……”
姜苓不懂他们愁什么,“找个学生打听,校服你们也认得。”
要混进学校还是女校肯定困难,但蹲个学生就容易多了。
看出两人还在踌躇,姜苓扭头就走,“不听算了。”
“听听听,我们听。”
杨又和董正宁一左一右缠着姜苓,三人走到电梯,姜苓又往有保镖守住的病房看。
没想到这一看门竟然开了,里面走出几个挺拔的身影。姜苓看到那个金发的临走前还在跟病房里的人叮嘱,“好好养伤。”
那就是醒了。
姜苓缓缓转过脸,脸色比刚才还淡。
杨又和董正宁也注意到了,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电梯正在缓慢往上升,那几个人也要下楼,正安静地站在三人身后等。
进入电梯后,姜苓听见那个金发说:“他要豆奶跟三明治,给他买么?”
黑发说:“买回来他也吃不了吧。”
“以前也没见他喜欢三明治和豆奶。”
几人小声交谈,还是决定去买回来。
杨又和董正宁没在意,只有姜苓知道为什么,脸色也更冷淡了。该记住的没记住,不该记住的倒是记住了。
电梯到了一楼,杨又和董正宁把姜苓送出医院后就回去了,今夜他们还得守,北辉女高的事要等天亮了才能处理。
姜苓走向公交车站,准备回家了。
路上有几盏路灯不太亮,被层层叠叠的树枝一遮变得更加昏黑。有人实在看不清用手机照明,姜苓是没有什么不便,因为他的五感跟常人不同。
他出生那天的天象吉兆,对这行来说百听不厌。
姜苓是在晚上出生的,传闻他出世前一刻钟,山上还弥漫着浓雾,天上乌云蔽空。可是等姜家祖宅响起第一声婴儿的啼哭,浓雾和乌云顷刻间便散了,夜空顿时月明如昼,七星高照。姜家这代单传的小子是天生仙骨的消息就在这行里传开了。
是不是真有什么仙骨这姜苓自己也不知道,但他的眼睛确实能看见三界。他家里最后一个长辈曾告诉他,他的天赋是最接近姜家祖师爷的,这很可能是天意,因为在姜苓爷爷卜的最后一卦里,姜苓是他们家最后一个人,如今也确实是这样。
公交车没来,站牌下零散站着几个等车的人。姜苓没走过去,昏黑里他的眼睛淡而凌厉,像兽眼在黑暗中是亮的。被他如此注视的是一个女生,大概二十几岁,穿着打扮都很漂亮,有一头很长很直的黑发,正提着一个不锈钢保温桶,行色匆匆,目不斜视地走向医院。
姜苓转身目送她远去,身后公交车已经到站了,候车的人在排队上车。
公交车开走的那一刻,姜苓也往回走了。
女生脚步很快,好像赶着要去给什么人送饭。
医院守门的保安似乎认识她,看也没看一眼就让她进去了。
姜苓是刚刚才从医院里走出来,保安看见他又回来了,只以为他是忘了什么东西。
到了电梯前,女生发现电梯刚走,心急不想等,直接走楼梯上去了。
姜苓和她保持绝对不会跟丢的距离,眼瞅着她走进熟悉的楼层,再径直走向那间有保镖守着的病房。
那两个门神一样的保镖就这样让她进去了。
不过她以为自己是推门进的,可实际上那两个保镖根本没有看见她,而在姜苓眼中,她是穿门而入。
裴千羽说过,他是从小就能看见这些,那他现在要是清醒的该不会吓哭吧?
姜苓微微紧了眉,以他对裴千羽那点了解,就算不哭也肯定吓够呛了。
“千羽,先起来吃点东西吧,我给你煮了粥。”
裴千羽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己的床边,疑惑地问:“你是?”
女生笑了笑,把保温桶里的粥倒出来,声音温柔:“我煮了牛肉粥,你不是最爱吃牛肉吗?”
裴千羽稍微清醒过来就发现不对劲了,病房门外守着的保镖不是摆设,不可能有陌生人能这样进来。
类似的事他小时候也发生过,8岁那年路过一家做白事的,因为好奇他往灵堂看了一眼,晚上睡觉就有个奇怪的老奶奶坐在他床边,说他长得真好看,又乖,奶奶喜欢。他很快就认出了这老奶奶他见过,跟白天那个灵堂里的照片长得一模一样。
不过有经验是一回事,该害怕还是会害怕的。
知道眼前这大概不是活人,裴千羽躺在床上腿都在发软,眼睛死死闭紧。
“千羽?”
裴千羽以前受过指点,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叫自己名字千万不要答应,假装没听见就好了,也不要去看,赶紧走开。
可他现在根本走不了。
“千羽,你不喜欢牛肉粥吗?”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闭着眼就感觉那个一直叫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几乎是贴着他的脸说话。
“你自己吃吧。”
裴千羽一怔,绷得紧紧的身体瞬间放松。
他听到一声惊呼,再睁眼那个女生已经离他很远了,好像被人推了一把,有些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转头看,有一个人正抱膝蹲在他的窗户上,这个男生有张很清秀的脸,白白的,特别干净。
裴千羽本应觉得他陌生,可他定定看了会儿男生的脸,突然发现自己其实认识。
“阿苓?”
姜苓有些意外地挑眉,“想起来了?”
裴千羽眼睛一亮,不再迟疑,“阿苓!”
姜苓从窗跳进来,朝还坐在地上的女生走去。
女生的反应是恐惧,实际上在公交车站的时候她就应该注意到姜苓并绕路走,可是她好像现在才发现姜苓。
“你最后的愿望就是给他煮粥?”
女生不敢说话。
姜苓眼神有些凌厉,“小述说他有很多私生饭,你也是吗?”
裴千羽听到私生两个字突然想起什么,眨了眨眼说:“我是不是见过你?”
女生双眼一亮,都顾不上害怕姜苓了,“千羽,你记得我吗?”
裴千羽想了想,这样的人他身边太多了,确实一个也记不住,“抱歉,我不记得了。”
女生如遭雷击,似乎无法接受裴千羽的回答,“不!你记得的,你再想想,你放在房间的小熊和永生花都是我送给你的,你还夸过我的名字很好听。”
裴千羽完全想不明白她怎么知道自己房间有小熊跟永生花,就是听到对方的语气心里也怪不舒服,“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
姜苓很想不通,一言难尽地看着裴千羽,“聊完了吗?”
裴千羽微怔,又紧紧闭起眼,“噢对我忘了,我不能理她。”

“裴先生,你还好吗?”
是门外的保镖在敲门,大概是听见了病房里有动静,但病房隔音效果不错,他们不能肯定。
裴千羽连忙说:“我没事,别进来。”
姜苓低头看着好像受了很大打击的女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比拇指大点的葫芦,上面刻满了符咒,葫芦的上肚和下肚处系着一条纹路很复杂的红绳。
裴千羽从没见过那么小的葫芦,也不清楚作用,但女生看到葫芦后全身都在发抖。
姜苓缓缓解下红绳,声音威严低沉,“南方丙丁君,流金掷火铃。如有拒逆者,寸斩不留停。急急如律令。”
裴千羽只听见一声短促的惊叫,转眼那女生已经消失不见了。
姜苓慢条斯理地系回红绳,将小葫芦收好,走到病床边问:“你体质特殊,为什么身上没有防身的法器?”
裴千羽眼神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话:“我有一块玉,但是车祸的时候碎了。”
玉自古就是吉祥平安的象征,长时间佩戴玉石的人不易被鬼祟邪物侵扰。裴千羽就有一块可以趋吉避凶,化煞驱邪的玉佩,没离过身,洗澡都不会取下来。也是多亏了那块玉,他虽常被孤魂野鬼捉弄,但没真出过什么事。
“那块玉我从小戴着。”
姜苓默了片刻,道:“也不用可惜,应该是替你挡了灾。”
裴千羽听过这个说法,蓝眼睛微微亮,“真的吗?”
“应该。”
裴千羽弯着眼睛笑,似乎姜苓在这让他很有安全感,他整个人比刚才放松许多,轻声问:“刚才那个人,是在你的小葫芦里吗?”
姜苓点头,又把那个小葫芦拿了出来。
裴千羽一脸神奇,“这是西游记里那只葫芦吗?”
“……不是。”
裴千羽不是很信:“噢,感觉很像。”
姜苓表情欲言又止,收起小葫芦后无声叹了一口气,“你说是就是吧,我走了。”
他转身走向窗户,准备怎么来的怎么走。
裴千羽的视线追随他的身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也很担心,“一定要走窗户吗?很危险,你可以从门走。”
姜苓正准备翻窗的,想起什么又走了回来,把一样东西放在他的枕头下。
裴千羽看见了,是一块玉佩,不过没看清是上面刻的什么图案,“这是?”
“送你,随身戴,不要离身,不比你上一块玉差。”姜苓毫不心疼地送出祖传玉佩,叮嘱的话说完又往窗户走。
裴千羽实在担心,“我求求你了,你知道这是几楼吗?”
姜苓的一条腿已经伸出窗户,头也不回地说:“知道。”
“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那你记得给我多烧点纸。”
“……”
姜苓的身体大半都在窗外了,夜晚微凉的风吹乱他的黑发,他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由于那张脸实在完美,他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看清对方担心得紧蹙的眉宇,唇角轻勾,“骗你的,不会掉下去。”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不见了。
裴千羽吓得心脏骤缩,忘记呼吸地死死看着窗户。
突然,窗外悠闲地飞过一只纸飞机,短暂地出现一秒,眨眼就消失了。
裴千羽怔怔松了一口气,紧张得有些难受的胸口这才缓过来。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