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地方穷,粗茶淡饭,可没什么你们城里人觉得好吃的东西。”少女说。
裴千羽已经走到了近前,笑着说:“有碗水,有个馒头就行。”
少女看到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怔了一下,因为第一次见到有人的眼珠子可以这样蓝,连五官都是她出生以来见过最好看的,嗓门都不由小了些,“……跟我来吧。”
“谢谢,我们就快饿死了。”
少女没再说什么,带着狗转身走了。
裴千羽回头和宋海川交换了一个眼神,让他待会儿见机行事。
村子不算特别大,里面的房子能看出来有些年头,而且应该是村民自己盖的,因为房顶还在用老瓦片。
每家每户都能看到大南瓜,晒的一串串干辣椒,堆得整整齐齐的柴火。
这里的村民穿的都是深蓝色布衫,但款式各不相同,并且衣服上都有刺绣。
裴千羽好奇地问:“你们是什么民族的?”
“汉。”少女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哪里人?”
“中国人,我爸是洋人。”
对这个村子来说,陌生人一定是罕见的,所以裴千羽和宋海川出现引来了好奇和打量的目光。
很快两人都发现这个村子的年龄层分布很均匀,不像一般的偏远村子都是老弱妇孺,这里有很多年轻人。
这不太正常,好像他们不需要上学也不需要工作。
少女的家好像到了,因为她还没进门就扯着大嗓门喊:“来福回来了。”
一路都很安静没叫过的来福这才汪汪叫了两声。
少女推开一扇门,里面有个小院子,有两个老人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有活。
看到陌生人,老人都停了手,“这是谁?”
“讨口水喝,讨口饭吃的。”少女走进厨房,拿出水和吃的,倒不是馒头,是花卷。
两人饿得有些狠了,接过花卷吃得狼吞虎咽,少女拿着碗给他们倒水喝,“这里可不好找,你们是怎么找到这的?”
“我们没找,迷路了狗带我们过来的。”裴千羽看向老实趴在地上的哈士奇,“它很可爱,是它救了我们的命。”
“迷路了?”少女疑惑地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裴千羽面不改色,“采风。”
少女一愣,“采风是什么?”
“就是离开熟悉的环境寻找灵感,创作素材,我们是摄影师。”裴千羽脸红心跳地撒谎,确实不擅长干这个,赶紧转移话题,“这里是?”
“裘家村。”
“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裘花。”少女指了指裙摆上的鲜花刺绣,“这就是我的名字,你们呢?”
“我叫裴千羽,他是宋海川。”
被点到名字的宋海川忍不住问:“能再来一个吗?”
裘花转身去给他们拿花卷。
最后裴千羽吃了两个,宋海川吃了五个。
“谢谢,一共多少钱?”裴千羽拿出手机想转账。
裘花摇头,“要不了几个钱。”她抬手指了指手机,“这东西在这用不了。”
裴千羽才发现手机没信号。
裘花家的门没关,村里的孩子听说有外人来都好奇地赶到这,一个个小萝卜头在门外伸着脖子看。
宋海川感觉自己就像猴一样被人围观,纳闷地问:“孩子们不用上学吗?”
“今天星期六。”裘花并不驱赶孩子,也没有过去把门关上,就这样敞着。
裴千羽回头看,发现这些孩子很安静,特别听话,不管几岁没一个是吵闹的。
“大人好像也不工作。”宋海川说。
这是最奇怪的,这村子家家户户的壮年都在,不出去上班哪来的钱?
“做长工的还在外面没回来,已经回来的是短工。”
裴千羽不解,“短工是什么?”
宋海川道:“受雇佣时间短的,几天到几个月不等,一般事情做完了就结款,薪资待遇都不如长工。”
“那为什么不找一份长期稳定的工作?”裴千羽问。
裘花皱眉,“都走了家里的活谁干?”
裴千羽想起村子外那一大片农田,这种地方机器开不进来,种田都得靠人力。
这样想其实整个裘家村都处于一种相对落后的旧时代模式,外面的发展日新月异,这里却连最基本的信号都没有,村里的人好像也不想着移居到外面过更加便利的生活。
若是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才不向往还算情有可原,可外出务工不管时间是长是短那都是走出去了,回来还能继续甘心守着这狭隘的村子吗?到底是什么留着这些人长居在这种地方的?
“小花,听说你家来客了。”
一个年轻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一样的深蓝布衫,五官端正英俊,看到院子里的裴千羽和宋海川,他愣了一下,“长那么好看呢。”
裘花附和,“人家那眼睛还是蓝色的,从来没见过。”
年轻人靠近裴千羽,仔细瞧那双眼睛,“真漂亮,原来这世上还有这种蓝色。”
裴千羽笑了一下,“遗传的。”
年轻人叫裘永胜,是裘花的未婚夫,两人据说是从小定亲。
吃饱喝足了,裴千羽和宋海川也不好继续待在人家没出嫁的女孩家里,就提出该走了。
裘永胜很热情,自来熟地搂裴千羽的肩膀,说:“我送送你们。”
离开裘花的家,那叫来福的哈士奇和村里的孩子们都跟在他们屁股后走。
“一场缘分,要不你们留下来过个夜再走吧。”
裴千羽摇头,“不麻烦了,走出去很难。”
裘永胜哈哈笑,“走出去很难,走进来更难!你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裴千羽心里猛地一跳,也跟着笑,拿开了裘永胜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迷路,让豆……来福带进来的。”
裘永胜挑起一边眉头,“是吗?那这两天迷路迷到我们这儿来的人还挺多。”
“是吗?”裴千羽双眼无辜,“那可太巧了。”
“可不是吗?都多少年没碰过了。”
裴千羽和宋海川就感觉自己在跟着这个裘永胜兜圈,怎么走都还在村子里,而且走着走着跟在后头的孩子们都不见了,狗也不见了。
突然前路出现了几个笼子,用很粗的木头打的,里面关着人,其中一个怎么看怎么眼熟,竟然是王述!
被关在笼子里的王述也看到他了,震惊得根本控制不住表情。
裘永胜看看王述再看看裴千羽,笑得一脸意味深长,“你们果然认识。”
裴千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们这是违法的知道吗?这叫非法拘禁他人,要坐牢的。”
王述抓住木头栏杆,“快跑!!”
裴千羽十分无奈,“往哪儿跑啊?这里都是他们的人,阿苓呢?”
“说来话长,我跟小师叔走散了,不过他应该没事。”
裴千羽看他虽然被关在笼子里,但并没有明显的皮外伤,还是稍微松了一口气,转过脸和裘永胜对视,“谈判吧,你们要怎么样才肯放人?”
“把三足金蟾交出来。”
“怎么你们也要金蟾啊?”裴千羽早就觉得徐潜礼晦气了,所有事都因他而起。
“还有那个姓姜的。”
裴千羽一愣,眉头紧锁,“那不行。”
“不行就不放。”
“不放就不放!小述你照顾好自己,有时间我会来看你。”
裘永胜抓住他一只手,“你也留下吧。”
裴千羽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但他甩开了一只,裘永胜另一只手又抓了上来。
他继续甩,裘永胜又继续抓。
往复三次后裴千羽终于恼了,反手抓住裘永胜的手臂再用掌心用力一推,裘永胜瞬间倒退了两步。
可下一秒他人又猛地欺身上前,试图再抓住裴千羽,但都被躲开了。
裴千羽被他利落的拳法逼得连连往后退,直到抓住一瞬的破绽才即刻反击,一式干净漂亮的揽雀尾气势如虹地将其撞开。
宋海川跟姜苓比试过,看到这一幕有些呆住了,感觉刚才有那么一秒钟他在裴千羽身上看到了姜苓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裴:应该的,这叫夫妻相~
第97章
之前宋海川只是知道姜苓在教裴千羽太极拳,但具体教了多久,什么水平就不知道了,裴千羽也从未在人前展示过。
此刻看到一势十分标准,杀伤力也到位的揽雀尾,他才真的信了姜苓平时有在好好教。
凡传统武术就没有捷径可走,习武人必须耐下心,沉住气,日积月累地练才能厚积薄发。
以他自己为例就是多年的童子功,他相信姜苓也是如此,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知道要想练成姜苓一出手就是杀招的水平得吃多少苦。
裴千羽当然还远远比不上姜苓,但他毕竟是姜苓亲自教出来的,一招一式都有姜苓的影子,特别是揽雀尾最后翻掌回收将人撞出去,那一下杀伤力是最大的。想用太极拳在实战中打出这个效果已是非常不易,可见姜苓是用心思教的,可能都没少陪他一对一地练。
而裘永胜,他的武术套路明显是外家拳,直来直去,拳脚刚劲有力,是以速度和力量克敌制胜的。
同样是内外兼修,外家拳却不同于内家拳做减法,事实上走在人群中,练外家拳会比练内家拳更容易被普通人捕捉,因为他们骨骼和肌肉有一种肉眼可见的结实。
裴千羽根基太浅,刚才裘永胜又不像拿出全力,要打得过是够呛了,最多做到自保。
果然,裘永胜没事人一样拍拍身上的衣服,说:“太极拳,当年姜望名扬三界就靠自创的六十四势,在玉门关一战成名,刚才我提到姓姜的你那么紧张,难道你也是姜望子孙?”
话是这样说但其实他也怀疑,因为姜家已经没人了,血脉延续到这一代已然是穷途末路。
“我不是姜望子孙。”裴千羽摇摇头,“我也知道现在最好是不要说出来我跟他的关系,但我有名有份,不喜欢藏着掖着,姜苓是我老婆。”
裘永胜一脸意外地挑眉。
“你们要是敢欺负他,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宋海川都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说这话,因为就算他帮忙,可能也打不过这个人,更不用说此刻他们就在人家的村子里,跑都跑不掉,估计最后还是得姜苓来捞他们。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有话好好说吧,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的。”
“是啊。”裴千羽跟他一唱一和,“我是反对暴力的。”
“我们什么也没有做,你就想把我们像牲口一样关在笼子里,总得有个说法吧?”宋海川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而且他没在这里看见罗宋。
“你们跟姓姜是一伙的,还要什么说法?”
“姓姜怎么了?”裴千羽一脸不悦,“你对姓姜的有意见?”
“我对姓姜没意见,但没有人可以危害众生。”
“你胡说八道。”
裘永胜冷笑,“那你要怎么解释他把三足金蟾带到这里来?”
“他都是为了我。”裴千羽拽开自己的领口,露出颈侧狰狞的血线,“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有人用我要挟他。”
裘永胜看得蹙眉,“你这是?”
“中蛊了。”裴千羽微微垂下眼,脸不红但心猛跳地说谎,“再不解蛊,我会七窍流血而死。”
说严重点没错,说不定能拉同情分。
裘永胜半信半疑,“你说真的?”
“没骗你,不都给你看了吗?”裴千羽又一次拉开衣领,还用手使劲搓,证明这不是画上去的。
“就算是这样也不是理由。”裘永胜说完,周围忽然接二连三地冒出人来,都是青壮年,面无表情地包围了他们。
这下是真没地跑了。
裴千羽左右看了看,说:“我提醒你们,要是我老婆找过来看到我被你们关在笼子里,他可能会放火把你们村子烧了。”
王述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对裘永胜道:“他绝不是危言耸听,你们千万别碰他,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小师叔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们村那么多老人孩子,你替他们想想。”
他虽然被关在笼子里,但好歹没受伤,这些裘家人也没虐待他,给水给饭,除了人身自由受限制,还真没对他怎么样。
但裴千羽就不一样了,也就是他小师叔还不知道他跑这儿来,否则这会儿人已经到了。
裘家人不入世,可架不住姜家人名气太大,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听着就很不正派,裘永胜看了看裴千羽,道:“那你单独关。”
“……嗯?”
十几分钟后,裴千羽被单独关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里面有桌有床,窗户外是一方小院子,但院子的门关着他什么也看不见。
宋海川则被关在外面,和王述在一块。
王述迫不及待想问清楚状况,脸都快从栏杆挤出去了,“为什么裴千羽会在这里?!”
“找姜苓。”
“他怎么知道我小师叔在哪儿?!”
“那个什么司夜灯告诉他的。”
王述一愣,差点都忘了还有这东西,“……那他还挺聪明。”
他问完宋海川也有想问的,“罗宋在哪儿?”
“可能跟我小师叔待在一块吧。”
“他没事吧?”
“不好说。”
宋海川顿时皱眉,“什么意思?”
“你知道奇门遁甲吗?我们在林子里就是着了这东西的道。”
那天凌晨,他们吃完自热火锅后没多久就遇到了,不知不觉人越走越少,他和姜苓就是这样走散的,之后他就被裘家人带到这里来。
他现在回忆也想不起来多少东西,只记得一直在走路,在林子里鬼打墙一样地转圈。
宋海川闻言沉默了片刻,有个问题早就想问了,“你们好像不是普通人。”
王述摇头,“我是,我小师叔不是。”
“那他是什么人?”
“怎么说呢,天才?”
“……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述挑眉,“那你什么意思?”
“刚刚那个裘永胜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你们是反派啊?”
“我们的确说不上很正派,但肯定不是反派。”
“可听那意思姜苓要对众生不利,他们是在保护众生,那你们不就是坏的?”
王述想了想,“要按他们的立场,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你们果然是反派!”宋海川大惊,感觉自己上了艘天大的贼船。
王述劝他冷静,“罗宋才是,可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最多算他的垫脚石。”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个问题他早就问过裴千羽了,但裴千羽以说不清楚为由拒绝了说明。
“再说一次,我们是我们,罗宋是罗宋,这都是罗宋要做的事,屎盆子不要扣在我们脑袋上,谢谢。”
太阳落山,天很快就黑了,村子里亮起灯,有人提着篮子过来给他们送吃的,是裘花和她的来福。
手电筒的光束从远到近,每个笼子都能分到一碗南瓜粥和两个花卷。
给他们送完裘花又去关裴千羽的屋子,里面黑漆漆的没有开灯,裘花留了个心眼,站在窗外把手电筒的光往里面照,看到裴千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竟然是在睡觉。
这一路走到这里他早就累坏了,沾床就着,裘花来了他都没发现,也叫不醒。
裘永胜过来找裘花,见状问怎么回事。
“睡死了,怎么叫都不醒。”裘花很想不通,一脸疑惑,“他怎么睡得着的?”
这种处境还能睡那么死,心未免太大。
“不管他了,走吧,姓姜的好像出现了。”
裘花微微吃惊,“真的?”
“嗯,三足金蟾就跟他在一块,隆哥已经过去了。”
“躲了这么久怎么肯出现了?该不会真是因为这个人在这吧。”
裘永胜神情凝重地摇头,“可能他们已经找到黄泉了。”
“啊?!”
王述和宋海川吃完花卷缩在逼仄的笼子里睡觉,忽然感觉整个村子都活过来了,很多人打着手电筒,有的人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所有人往一个方向跑。
“好像出什么事了。”王述惊讶地扒在木头栏杆上看,路过的人没一个理他们的,只是行色匆匆。
“出什么事这么大阵仗?”宋海川问。
“我怎么知道。”
不多时喧闹的村子重新变得宁静,不知道人都跑哪儿去了。
寂静中,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来人动作极其轻,走动几乎听不到脚步声,王述和宋海川直到这人走近被吓一跳才发现竟然是姜苓。
“小……”
姜苓食指竖在嘴唇前,让他尽量不要说话,裘家人听力超群,只要发出声音就有可能被发现。
笼子的门都上了锁,姜苓不知从哪儿弄来了钥匙,把王述放了出来。
王述拉着他的手指了指旁边笼子,姜苓看过去才注意到这里面关的是宋海川。
姜苓表情困惑,想不出宋海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述趴到姜苓的耳朵边,声音和蚊子一样细,“小师婶也来了,被他们关在别的地方。”
姜苓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回事?”
王述都想拍大腿,“聪明得很!用司夜灯找过来的。”
姜苓眉头紧锁,“关哪了?”
王述摇头,“白天他被人带走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不过他应该没事,姓裘的知道他是你什么人,怕你放火烧山,不敢动他的。”
“我去找他。”
说完姜苓马上要走,王述又拉住他,指了指宋海川。
姜苓直接把钥匙丢给他。
裘家村不是什么小村子,要想在这里面找一个被关起来的人并不容易,虽然刚才已经引走了大部分人,但村中老弱妇孺也多,壮年不可能全都走了,他们马一样的耳朵可以轻松发现闯入者,姜苓再心急如焚也只能慢慢找。
突然,一只被养得很富态的哈士奇颠颠跑过来。
姜苓怕它叫唤,正想把狗弄晕,就见这狗直奔自己,开始猛嗅自己的腿。
嗅完似乎确定了什么,哈士奇猛甩尾巴,黑暗中它的眼睛闪闪发亮,乖得出奇,往一个方向跑出去几步后又突然回头,尾巴一直兴奋地甩。
姜苓观察了它一会儿,总觉得它这反应是有原因的,便跟了上去。
哈士奇在前面带路,目的性很明确地把他带去某个地方,最终停在一扇紧闭的木门前。
姜苓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推开了。
哈士奇迫不及待地跑进去,蹲在一扇锁起来的门前。
姜苓反手关上门,轻手轻脚地靠近,停在窗前,透过窗栏他看到里面有个熟悉至极的身影,背对窗蜷缩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
明明分开也没有多少天,姜苓却已经想他想得不行,其实就快忍不住了,打个盹都能梦见他。
“千羽。”
睡得死沉的人此刻竟一叫就醒,怔怔地翻过身和窗外的人对视。
反应过来裴千羽眼睛一下就红了,起身走到窗前,手伸出窗栏抓紧姜苓的衣服,万分委屈,“你跑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
【作者有话说】
豆豆/来福:公主!人我给你带来了!说好的罐头别忘了嗷!
屋子里黑灯瞎火,院子也是,好在今晚有月亮,离得近了也能看清楚对方的脸。
姜苓从来没有见过裴千羽如此狼狈又憔悴的样子,心疼得有些喘不上气,又不舍得骂他,最后也只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声,“你怎么能跑来这种地方。”
“当然是来找你了!”
他一只手抓着姜苓衣服了还不够,另一只手也从窗栏伸出去,抓着姜苓的手,生怕人跑了。
“好了,你先往后退。”姜苓拍拍他的手背,让他有话待会儿再说。
裴千羽听话地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
姜苓抓着实木打的窗栏,连续两次发力,就听见结实的窗沿发出不堪重负的爆裂声,随后整个窗户都被拆下来了。
裴千羽吓了一跳,“手没事吧?”
“没事。”
姜苓把拆下来的木头扔到院子角落,伸手扶了一下正在翻窗的人。
下一秒他就被紧紧抱住了。
裴千羽使出全身的力气抱他,好像大半年没看见他了,声音喃喃,“想死我了,做梦都想找到你。”
姜苓也伸手抱他,“那你现在是在做梦吗?”
裴千羽一怔,竟然没什么信心,“不会吧,我在做梦吗?”
“不知道,反正我不是在做梦。”
听出他是在逗自己裴千羽才松一口气,无限眷恋依赖地蹭了蹭怀里人的头发,“你想我了吗?”
“想,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想一个人。”
姜苓很少说情话,偶尔说一次总能甜进他的心坎里,迷得他晕头转向。
“我也是!”裴千羽刚开心一会儿马上又沮丧起来,“这几天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我感觉你都瘦了。”
“你也是,憔悴了不少。”
裴千羽顿时如遭雷击,一下松开姜苓掏出手机,把前置摄像头当镜子,越照越觉得自己变难看了,焦虑得两眼发直,“完了完了,真的不美了,老婆你还爱我吗?”
他打出生以来就没有不美过,哪怕是青春期脸上长了颗米粒大的青春痘,那也是美的,美得方圆百里不管哪个社区哪个人种就没有人敢说比他还漂亮。
他自知年轻貌美所以很珍惜,吃不敢重油重盐,非工作需要不敢熬夜,日常健身吃营养食谱,他早就计划好了要把自己保养到进棺材。
姜苓看他一副天塌了的表情,知道不好也忍不住笑了,“爱,你没有不美的时候。”
“真的吗?可是我怎么感觉我的眼袋都出来了。”
“错觉,是你的心理作用。”姜苓看他还在照个没完,抬手按下他的手机。
一直很安静的来福走过来,好像不甘心被无视,圆圆的大脑袋一个劲地拱裴千羽的腿。
裴千羽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它也在,“豆豆?!你怎么在这?”
姜苓见状挑眉,“你们果然认识。”
“认识,我还拜托它找你呢。”裴千羽弯腰摸了摸来福讨喜的大圆脑袋,笑着说:“没想到最后是它带着你来找我,真聪明啊宝宝。”
“宝宝?”姜苓不是很高兴,“你有几个宝宝?”
其实姜苓不怎么喜欢这种肉麻的爱称,但裴千羽会在他们的夫妻生活时间这样叫他,增添情趣他可以理解,可是管一只狗也叫宝宝他就不能理解了。
裴千羽怔了一下,惊讶地转头,“当然只有你一个了!”
姜苓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走吧。”
裴千羽赶忙跟上,“去哪呀?”
“先把你身上的蛊解了。”
裴千羽跟着他走出去了才想起来一件事,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阿苓,这里的人听觉跟你一样厉害。”
“不止听觉,但也只限年轻人。”姜苓说:“少年人能力最佳,其次是青壮年,上了年纪就和普通人一样。”
裴千羽想起了寻龙古镇那两个少年,能在环境嘈杂的地方捕捉到关键信息,不是一般厉害了,“阿苓,裘家人是干什么的?”
“为了众生。”
裴千羽不解,“什么意思?”
姜苓笑了一下,回头牵了他的手,“晚点告诉你。”
他们走到那几个笼子前,王述正对着白一树威逼利诱,因为不能太大声,他就快把脑袋挤进白一树的笼子里,“你可想好了,过了这村没这店,罗宋是指望不上了,只有我们能救你们出来,只要你拿出解药。”
笼子里的白一树不为所动,他甚至冷笑,“爱救不救,你们走了我们就喊。”
姜苓走过来,说:“都解开,我们该走了。”
王述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迅速解开剩下的几个笼子。
裴千羽依依不舍地在跟来福道别,“再见豆豆。”
哈士奇一声不响地目送。
他们跟着姜苓有惊无险地离开村子,一头扎进黑暗的树林里。
除了姜苓,没一个人能把路看清楚,完全是在摸黑走。
裴千羽比他们加起来都好过,因为姜苓一直紧紧拉着他的手,还会提醒他小心脚下有什么东西。
就这样走了很久的路,他们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前,走进去才能看到照明取暖的篝火,徐潜礼和罗宋都在里面。
裴千羽的眼睛被火光映得亮亮的,姜苓在这他就开始觉得事情很好玩了,“我们好像在丛林探险。”
罗宋就躺在地上,不过是背对洞口侧躺的,看到他宋海川马上走过去,“哥,你没事吧?”
罗宋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浑身都笼罩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低气压。
宋海川皱着眉回头,看着坐在篝火旁的姜苓,“我哥怎么了?”
姜苓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罗宋。”
“……给他。”
白一树满脸莫名,但还是拿出了解药,一管无色药水。
姜苓接过转头喂裴千羽喝下去,顺手捡起一根干树枝掰断了扔进火里,“他被骗了。”
一旁假寐的徐潜礼眼也不睁,“我先祖可没骗人,是他自己理解错了。”
“什么东西理解错了?”宋海川发现这帮人说话一个比一个难懂。
山洞里干燥,简单收拾过还算干净,有篝火取暖刚才在树林走了许久沾上的寒意渐渐就散了。裴千羽紧挨着姜苓坐,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姜苓反手摸他的脸,把人往自己肩头上引,让他睡在自己肩上,“全都错了。”
裴千羽强撑起精神,喃喃问:“那什么是对的?”
姜苓下落不明的时间里都在探索裘家人到底做什么,那么大一个村子世代扎根于此,不入世,不与外界通婚,以最低调的方式延续留存,自然有他们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也要达成的目的,这个目的就叫“为了众生”。
“不是困了?”姜苓偏头看他明显困得不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