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守寡失败以后by祈幽
祈幽  发于:2025年0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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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利益面前,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不是事关一个人的,是一个集体的利益,这个集体各个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三爷爷脸色变了又变,他不敢拿容瑾怎么办,就瞪着黎大柱。
“得味楼是根基,田地也是根基,容瑾你还年轻不知道,地是咱的根,一点也不能动的。”三爷爷开口,听起来就和气多了。
房里,这外面的种种看在眼里的黎未眼中满是笑意,他冲着林芙蓉撒娇,“娘,不用我出去说什么了。”
林芙蓉笑着点头,她的笑容中还有着别的情绪,比如对容瑾的满意。

第六十六章 蔬菜咸粥
黎未在娘亲温婉宽慰的目光中渐渐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屁股, 他屁股就沾了一点床边,这么一动差点没留神掉到床下去。好悬稳住了身子,也就破解了刚才的羞臊, 林芙蓉嗔怪,“多大人了,还毛手毛脚的,摔一跤小心屁股疼。”
“我稳住了。”黎未从春夏手中接过了从家里带来的大引枕给娘亲放到身后让她靠着, “我就是没注意,不要紧的。”
林芙蓉抬起手戳了戳儿子的脸颊。
“娘啊, 老家人真讨厌,总是要这要那的,烦死了。”
林芙蓉改戳为捏,捏着儿子脸颊上的软肉拉得变形,“这话不兴说,在家说说就罢了, 哪里有到老家说的道理, 你要是一不留神说顺了嘴, 在老家人面前流露出一二, 更加不得安生了。你爹在老家躺着呢,还要这些老家人多多照看。”
黎未噘嘴,他知道是这么理,可真的好讨厌, “我管得住自己的嘴, 他们要这要那,爹不是都给了,又是百亩祭田的,又是延请了教书先生开办村塾, 在村子里修桥铺路,每年还请了大夫到村子里问诊开药,给的够多了,可他们呢,恨不得得味楼是他们的,全都搬到咱家来住,我不喜欢他们。”
他抿嘴,眼睛里阴阴的,还有王八蛋竟然开口要娶他,仿佛他没人要了,那副嘴脸,施舍一般。
把霸占田产、家业说得大义凛然,把一己私利说得悲天悯人。
黎未看透了这些亲戚的嘴脸,要不是要给他爹上坟,他私心里是不愿意回来的。
厌恶的心态非常丑陋,他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不想被容瑾看到。
“我的宝宝,对不起,都是娘没好好保护你。”林芙蓉放开了儿子的脸,咳嗽了起来。
“娘,你别动气啊,情绪起伏不利于养生。”黎未嘴唇嚅动,不满地说:“我都这么大了,别喊宝宝了。”
“你爹从小没爹没娘,多亏了亲戚的帮忙才能够长大。”
“一碗搜饭。”黎未哼。
“是真的,亲戚有好有坏,别一杆子打翻一船的人,你爹被黎大柱家,还有其他几个伯伯家接过去住过,要不是他们照顾,你爹早没了,哪里会有你。”林芙蓉拍拍儿子的头,让他收敛起怨怼,“坏的记在心里,让自己不要当个任人拿捏的老好人。好的也要记在心里,报答回去,让自己心地温善。娘没说过吧,我到了嫁龄的时候,你外公择选了许多才俊,是我最后看中了你爹,不单单是因为他踏实努力,更因为他很有分寸。”
黎未疑惑地眨眨眼。
林芙蓉笑着小声说:“你爹以为是他足够努力得到你外公的赏识,随后认识了我。其实是我先知道你爹,和外公说了,外公才看到了你爹。你外公可不喜欢这个无依无靠的穷小子,几次想要打断他的腿赶出去。”
“和我知道的完全不一样。”黎未咋舌。
林芙蓉怅然,“你爹都不知道,我原想着等我们老了,我就打趣他……”
她的笑眼中有着泪意,声音也悠长飘忽了许多,仿佛回到了过去的岁月,见到了停留下来的人。“你爹不甘于做个酱园里的伙计,他白天在酱园里干活,清晨和傍晚到码头摆摊,带着袁大眼和黎猴子。”
袁大眼就是袁掌柜,黎猴子就是管家黎叔,是他们年轻时候的诨名,就和黎东源年轻时候叫黎大东一样,大名都是后来改的。
“我知道爹爹年轻时候的经历,我和容瑾说了,写成了话本在如意茶馆说书。”
林芙蓉此前身体不康健,精力不济,黎未给她送来的话本只是翻看了几页,没有深看。
“就是容瑾改的有些胡扯了,为了戏剧性,写爹在码头摆摊的时候总是打架……”
“那是真的。”林芙蓉说。
黎未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惊讶的啊了一下,在他心目中爹爹温吞老好人,只会做饭,被老家人蹬鼻子上脸就说和气生财。所以容瑾把爹爹经历改成故事后,写爹爹大杀四方的,他是有点内疚的,觉得破坏了爹爹的形象,给娘亲送话本的时候还解释了下。
“你爹在酱园的时候,老老实实,看起来就是个乡下穷小子,什么都不懂。在码头,带着大眼和猴子在码头打了一遍,把所有人都打服了,他们在码头摆摊才更加容易。”
“娘,你怎么知道的”黎未震惊得嘴巴没有合拢过,“爹说的吗”
“他才没有,他一直在我面前装老好人,生怕我讨厌他,其实我都知道,我那时候经常穿了男装跟着你二舅在外面玩……”林芙蓉咬了咬舌头,瞧了一眼黎未,讪讪地说:“这个,我没有和你爹说过,他不知道。”
黎未,“……”
他恍惚地说:“哦。”
“宝宝,你爹不是任人欺负的老好人,他修桥铺路、捐资修建十里亭、防护堤……他做这些,一方面是为了积善行德,另一方面……”
黎未抿了抿嘴,他知道娘亲为什么停顿,是引导他思考,他心思机敏,一点就透,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是树立形象,以立典范。”
“历朝历代都重孝道,你爹善待乡里,是不想授人以柄。”
娘亲不大的声音却如鸣钟一般在耳边回响,黎未从未像此刻这般懂父亲的良苦用心。
“娘,我懂了。”黎未嘴唇翕动,他真的懂了。
外面的笑语声传进了室内,林芙蓉笑着摸摸儿子的脑袋,“你看看容瑾,他刚刚笑着用祭田威胁村中老少,几句话的功夫又哄得那些老头眉开眼笑的,是个灵醒的孩子,知进退、守尺度、懂分寸,你与他,日后日子好好过。”
“嗯。”
外间院子里,容瑾叮嘱过冬子他们,看谁碗里面的茶水没了就麻溜添上,万万不可在小事情上面显得小家子气,添的不是白开水,而是红糖水,保管在座的各位嘴巴里甜丝丝的。
“十里开外有个云亭寺啊,我好像听说过。”
“灵着呢,你们明天扫墓完了就可以去那边看看,寺里面有厢房可以住,请寺里面的大师傅给大东念念经。”有长辈说。
容瑾点头了,他觉得这么做可以有,刚才听谁说了那边景色也不错,正好可以踏踏青。
一旦有老头儿想把话题扯到祭田上面,容瑾就拉着人扯别的,现场人多,又有黎大柱打配合,扯偏话题非常容易。等日落西垂,有炊烟袅袅的时候,才惊觉大家伙儿竟然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了,有孩童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大概率是看看爷爷\爹爹什么时候回去吃饭、要不要回去吃饭。
“怪我,怪我,竟然光顾着拉着各位长辈说话了,都没谈什么正事,三爷爷、大柱叔还有各位爷爷叔叔伯伯,留下来吃晚饭吧,咱边吃边说。”
是个懂礼数的,三爷爷全程被捧得很高,当即就想点头,他忽然打了个嗝。老人家感觉迟钝,他好像才反应过来,肚子喝得又涨又饱,还立刻想去茅厕。
就没有几个肚子是空的能够再吃下东西。
“明天清明,事儿多着呢,大家都要回去忙,饭就不吃了。”黎大柱哈哈笑着帮大家找台阶拒绝。
多门善解人意啊,黎大柱当即获得几个人赞赏的目光。
三爷爷又打了个嗝,“饭什么时候不能吃,大家先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去。”
辈分最大的发话了,就没有人敢反对。
容瑾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了门,看着他们走出门后就火急火燎的,有人甚至直接就在路边解开裤腰带了……
他无奈笑着摇摇头,收回视线转身回去。
容瑾看到黎未站在院子里,笑盈盈地笑着自己。
“太太怎么样了”容瑾快走几步,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温度,“我做了两种粥,给太太准备的是蔬菜咸粥,吃点垫垫肚子再休息。”
黎未也不说话,就笑着看容瑾。
容瑾挠头,跟着笑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 网油卷
黎家村村后面, 挑着担的村民踩过泥坑,抱怨着,“昨天天气不错, 还以为今年清明不下雨了,我就想着今天能好受不少,没成想后半夜就开始下,你看看我身上这条裤子, 全是你。”
“清明不太明,老祖宗留下话的准没错, 回去洗洗。鞋呢”
“没穿,草鞋我也要编一阵的,可舍不得。”
“谁家在这边铺了稻草”
两个人左右张望,看到了从里处走出来的一行人,哪怕地上铺了稻草,踩多了就陷进了泥水里, 只是相较于其它地面稍微好点。
“是城里黎家的。”
“老黎家祖坟上冒青烟, 得了个有出息的。好人不长命哦, 黎源东那么好的一个大善人, 说没就没了,我记得还没到五十吧。”
“是啊,可惜了。”
“你听说了吗”
“什么”
“你没去码头搬东西啊,我在那边的茶馆听到说书的……”
从里处走出的是容瑾、黎未一行人, 黎未表情有点讪讪, 容瑾显得有些无奈又有些郁卒。
“我现在身体养得还不错。”容瑾嘟囔着说。
黎未解释,“我胖了不少,你背不动,下雨天, 路滑……”
“是我不自量力了。”容瑾赌气地说。
地上的泥巴下雨后又被反复踩了,成了烂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里面不舒服,容瑾就提出背黎未,被黎未没有任何犹豫地一口回绝,容瑾一口老血闷在心口。
“别这么说,把你压到了你会不舒服的,天气潮湿,回去你要喝姜汤,昨天的汤药你都没喝。”黎未底气不足的声音立刻就不虚了,他不满地睨着容瑾,“你不会故意的吧”
容瑾吃的药一帖煎两次,上下午各要吃一次,昨日的药熬好了灌到水囊里,黎未让冬子管好,到时间温热了给容瑾喝,容瑾接过来说自己来管。
怎料,今天一看,没喝!
容瑾眼神飘忽,“偶尔一次不喝不要紧。”
“大夫说了,最好是连续喝。”
容瑾嘴硬,“我身体好差不多了,最近都没哪里不舒服,咳咳。”
容瑾,“……”
喉咙里干痒,一连咳嗽了好几声,生理性的泪水挂在眼角要掉不掉,脸颊晕染上不正常的红晕。
黎未赶紧上前给容瑾拍拍,下意识摸摸他的额头,“村里面不知道有没有郎中,还好不烫,不应该让你冒雨过来的。坟地里阴气重,你底子差,冲到什么就不好了,回去后先喝姜汤,再喝药。”
柔软的掌心温度合宜,容瑾蹭了蹭,“嗯,听你的。”
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跟着他们的下人交换下眼神,露出了欣慰的心照不宣的笑容。
冬子拽拽春夏的袖子,“春夏哥,他们在笑什么啊”
春夏敷衍地摆摆手,“你还小,不懂。”
冬子不高兴地噘嘴,“我都十好几了,最近个子往上蹿了半个头,是大人了。”
“好好好,十一岁的大人。”
冬子张嘴就要喊郎君,被春夏反手捂住嘴巴。
冬子眨眨眼。
“闭嘴吧臭小子,敢打扰了少爷和郎君,我抽你屁股。”
冬子忙捂住屁股,他是大孩子了,被老子娘抽屁股都害臊,更别提是被春夏了,但他心里面盘悬着疑问,一路上都挂着纠结的面孔看着郎君的后背,等到了住处,打了热水伺候郎君洗脚的时候,他终于把疑惑问了出来,“郎君,他们为什么要那么笑啊”
“什么”
容瑾洗脚的时候漫不经心地问。
清明不冷不热的季节,可雨水泡了脚就是感觉不舒服,现在泡点热水整个人都活泛了起来。
冬子把刚才的事儿说了。
容瑾一脚丫子踩进了热水里,烫得有点哆嗦。
他嘴角抖动了一下,“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什么嘛,都这么说,讨厌,我十一了,不是小孩子。我知道为什么,是因为少爷和郎君好,等出了孝,少爷和郎君就能够生宝宝。”
容瑾扶额,要不是脚在水里,他一定站起来给冬子一个毛栗子,“臭小子毛都没长齐了,知道个什么生孩子。”
冬子听成了“你知道怎么生孩子吗”,他得意地说:“我知道,亲嘴子就能有宝宝。”
容瑾,“……”
他傻了,和一个孩子说这些。
冬子说完自己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笑着跑出去,“郎君,我去给你煎药,少爷说了,让我以后盯着你吃药,你要是忘了一顿,就罚我一个月的月钱,还要打我手板子。”
容瑾呃了声后无力地说:“知道了。”
黎未这招狠哪,这么来,他都不好意思赖掉不喝了。
视线穿过门框落在院子里,下人们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他们并不会在老家多逗留,中午宴请好村中老人,下午就离开,他和黎未商量好了不回城里而是绕道去云亭寺,借住于寺中厢房,正好踏踏青、游玩游玩,也好让黎未娘亲散散心。因着祭扫的缘故,她早晨又哭了一遭,失去了丈夫对她的打击特别特别大。
他心中思绪飘忽不定,虚无缥缈的游山玩水好像越来越模糊,得味楼的烟火气越来越真实,黎未的身影越发明晰。
“你眼睛直愣愣地看什么呢”黎未走进来的时候纳闷地扭头看身后,院子里没什么啊。
容瑾眼睛眨动了几下,笑着说:“没什么,发呆呢。太太好点了吗”
“喝了一碗安神茶,正睡着,看起来面色好多了。”
黎未没让母亲跟着去坟地里,免得她伤心太过,回来他就去看了,发现娘亲还没醒。
“嗯,那就早点离开这里,我和村子里的人聊天的时候问了,那个云亭寺挺大的,香火也不错,周遭有几处风景,正好去看看。”
“好呀,一年到头难得出来的,借此机会踏踏春,挺好的。”
“猪杀了吗”
“杀好了,血腥味好重,看起来真吓人,还好没盯着看杀猪,那么大牲口杀的时候心里面真不好受。”黎未在旁边坐下,视线刚好落到容瑾的脚上,他说:“别泡太久,脚都通红了。”
泡泡脚,后背心冒汗,整个人暖和了不少。
容瑾知道不能贪图舒服就一直泡,抬起脚开始擦脚,“那么血腥的接受不了就别看,中午宴请村中老人的时候你会陪着坐坐吗”
“我一个小哥儿,过去敬敬酒就是了,陪他们一起吃喝干啥,他们不自在,我也不自在,我让黎叔陪着的。”
府里面的管家祭扫也是跟来的。
“嗯,那中午我给你做好吃点。”
“什么”
容瑾没有卖关子,“网油卷。”
黎未似懂非懂地点头,本来有点烦躁的心情和容瑾说说话就平缓多了。

第六十八章 油封肉
黎未是按照往年的习惯来做的, 问村人买两头猪,杀了给村里每户人家分肉,还会置办宴席, 宴请村中六十岁往上的老年人和族里面的长辈。他爹怎么做的,他就怎么做,哪怕心里面再不高兴。
“没事。”容瑾按着黎未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花钱买个好名声, 就当花钱建了一个十里亭。”
“已经建了。”黎未就是到容瑾这儿才把不高兴挂在脸上,他知道分寸, 也把娘亲说的细细在心中想了想。
他坐着,身体靠着椅背,微微仰着头。
“还真有十里亭啊。”
黎未点头,“在二十里外的那个,名字就叫做得味亭,五年前爹爹捐资修建的。”
容瑾越发觉得黎源东是个能人了, 流落街头、白手起家、行业魁首、惠及乡里……不管哪一个, 拿出来都能够津津乐道, 他集齐了所有, 现在意外身故,真是令人唏嘘,可不得不说,这给他精彩的一生又带了很多戏剧化的变故。
看黎未眼睛下面带着的青黑, 容瑾觉得生活不需要戏剧化、也不需要跌宕起伏, 活着的黎源东比躺在那边的更被需要。
他脸上大概流露出来了太多的心疼,黎未看到了,他惫懒地撑着头,歪头笑着说:“身体不是很累, 就是有些心累。”
“嗯,我帮不上什么忙,这就给你做好吃的去。”
“等等。”黎未抬起手按住容瑾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把头靠在容瑾的手臂上,“先陪我坐坐,就坐坐,不用说什么,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好。”
黎未莞尔,“你好像什么都顺着我。”
“你要是说杀人放火,我肯定不顺着。一些小事而已,我肯定顺着你。”
“哈哈,肯定不会去杀人放火的,我没那个胆子。”
被老家人闹到门上,闹得最凶的时候,黎未有想过极端的,可不会真的去实施啊,人之常情。
两个人在房里坐了坐,春夏来请黎未去祠堂那边,人差不多来齐了,他势必去露露面。容瑾作为赘婿,在村里走动的时候没少受人打量,他没有资格去祠堂,不去就不去,他唯一怕的就是黎未被欺负,其它的一点也不关心。
黎未走了,容瑾没闲着,他特意让杀猪的把整张网油撕剥下来。网油是猪腹部的网状油脂,中间有薄膜相连,包裹食材后油炸,带着馥郁的油脂香气。油炸的东西好吃,动物油脂更是比植物油香,吃着格外满足。
取三肥七瘦的前腿肉细细地跺成肉糜,乡下没找到荸荠,但有山药,切碎的山药混入肉糜,吃的时候会有脆脆的口感。
开了油锅了,容瑾没有做完网油卷就停手,而是炸了许多巴掌大的肉方,炸好的方肉放进坛子里,用油封住,等油凉透变得成了白色的油脂,就能够储存很长时间。可以带回东洲去,他也是小气的,不想将这些没分完的肉再度送人。
黎未回来时脸色尚可,吃着容瑾递来的网油卷夸赞地点头。
午饭后,没有多逗留,黎未就吩咐收拾东西他们出发。
套车时黎大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他在车子旁边慌手慌脚地阻止,“别啊,别啊,怎么才来就要走,往年不都是住上四五天的。”
黎未从车上探头说:“大柱叔,以后有机会再在村中住上几日,这次就不了,恐母亲触景生情,心中伤怀。我们准备去云亭寺游玩,带母亲散散心,现在走,正好可以投宿在寺里面。”
“云亭寺距离村子不到二十里,过一个多时辰再走也可以,村中长辈想和你们夫妻说说话呢。”黎大柱心中无奈加剧,他粉饰着那些老头说的话。
历代历代皆重孝道,本朝不似前朝那般可以推举孝廉,但先帝大孝,以身作则,当今登基时就说要效法先帝为君之道,一个孝字压下来,重愈千斤。
但话又说回来,黎源东为乡里修桥铺路、送医送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善人,他故去后黎未继承父遗志,清明回来,村中老少又吃又拿,未减分毫。
那些老头仗着自己年长、辈分高,说话老大不客气了,指着他的鼻子命令黎未和赘婿夫郎去祠堂,他们要问削减祭田之罪。这些村中老人以长辈身份欺压一个新丧父的小哥儿和孱弱的寡妇,传扬出去是好听的吗!
黎大柱劝了又劝,劝说不动,只能够到黎未这儿走一趟呢。
“清明烧香踏青,寺里面恐厢房不够,我们说不定还要去镇子上投宿,早点去更好。”容瑾是从车子后面走出来的,他刚才在弄放在车后头的箱笼。
他拱了拱手,歉意地说:“还请大柱叔代我们和村中长辈告罪,以后我们回来再亲自请罪。”
“没这么严重,什么请罪告罪的。”黎大柱不敢和容瑾多说话,这人看着瘦弱,可冷冷的气势实在是太强,昨晚在院子里吃茶他就看出来了,容瑾就不是个一个好相处的,他愿意对着你笑,你能够得到个笑脸;他要是不愿意,你耍猴卖傻、跪下求着都没有用。这样的人不能轻易得罪,得罪了就会结下解不开的仇。
容瑾跳上了车在车夫旁边坐稳,“大柱叔,时间不等人,就不耽误了,我们先走了。”
“好,好。”黎大柱无可奈何,只能够让开。
他打心眼里也不想黎未夫妻去祠堂,想想那些老头嘴巴里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免得彻底得罪了黎未和容瑾,继续削减祭田的份额。
“大柱哥,长辈们在祠堂等着,你放他们走,这下怎么办”同来的人问。
黎大柱掸了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不就是挨几句骂,没事。”
他看着黎未他们离开的方向,语重心长地说:“我们是年长了一些,但岁数能当饭吃吗,以后要拎拎清楚,别在什么人面前都摆着长辈的款,当不起这个长辈。”
“肯定不会,我可不敢,刚才在祠堂,三叔刚起了个头,黎未就蹭地站了起来,脸上笑模样一下子就没了,我看了心里面直打鼓。还有那个容瑾,我可听说了他拎着刀在村里面转悠了一圈,笑眯眯地和人打招呼,那刀是刚刚杀完猪的,冒着血光呢。这对夫妻就是笑面虎,手上捏着祭田,谁脑子有病才和他们作对。”
黎大柱不断点头,非常认可。
从黎家村去云亭寺,走小路距离短、速度更快,但马车在上面太颠簸了,他们出来的早,不赶时间,索性出村后直奔官道,绕点远路去云亭寺。
容瑾感觉肩膀被戳了下,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你拿着刀在村里面走了一圈”
“没一圈。”
黎未没吭声,等下文。
容瑾吐掉了咬在嘴里的草茎,笑着说:“我找找村子里有什么好吃的,就绕着咱的老宅子走了走,路上遇到人打了打招呼。”
他让冬子留意着祠堂那边的情况,一旦有什么变化就准备过去给黎未帮忙,他好歹有个秀才的身份在呢,所以他拿着刀是直奔祠堂过去的。后来又听到说黎未已经处理好了,震慑住了那些人,他就半路折返回去了。

黎未在车里面笑得乐不可支。
“我还以为你会不同意。”容瑾受黎未感染,眼角眉梢也染上了笑意。举着滴血的杀猪刀在村子里走上一圈,震慑效果是有一点的, 是最简单直接暴力的做法,但他看来也是最快捷高效的办法。“要不是你让春夏出来说没事了,我就拎着刀进祠堂了。”
“没的脏了秀才公的手,那些老头不过是想旧事重提, 我在他们吭声之前堵回去了,就没有那个脸继续说。”
黎未的笑容底下藏着不易察觉的阴晦, 他实在是不想让容瑾看到自己耍心机的样子。他闭了闭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的是爹爹的日夜教导,爹爹给他讲的故事、说的道理、举的例子……
在现在一一让他运用在现实中,也许他根本就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娴静柔和,就是个会钻营使诈的人。
“阴在阳之内,而非阳之背, 又不是鬼祟伎俩, 不用想太多。”
容瑾扭头, 正好捕捉到黎未的视线, 他朝着黎未眨眨眼,“我听说云亭寺斋菜很有名,我们要是能够在寺里面的厢房住下,就多住几天吧, 吃吃素, 清清肠胃。”
黎未愣愣地点头,他有太多想问,问容瑾是不是走到了祠堂、是不是听到了他在祠堂说的话、是不是知道他买通了里正……话到舌尖又顺势给咽了回去,答案好像没什么意义, 容瑾已经明确地表示支持了,他是在告诉自己:维护自己的利益,没什么内疚自责的。
心中堆积的郁气烟消云散,眼底深处的晦涩彻底消失。
“嗯,云亭寺外面也多有客栈,寺里面住不了,住外面也可以。”
马车碌碌前行,车轮滚动,不断向前。午后天空放晴,蓬松的云又大又厚,堆积在天边似拱卫大地,清风徐徐,卷着楸树上的“小灯笼”飘在空中,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抓住了那颗“小灯笼”,捏着它送去了身后,手的主人正是容瑾,他说:“走了快有二十里路了,得味亭还没到吗”
“我也没来过。”黎未疑惑地看着路边,没有十里亭的踪迹。
“郎君估错了,没二十里呢,估摸着还有一里多路。”车夫说。
容瑾恍然,“原来这样,我还想着差不多了。”
“哈哈哈。”车夫爽朗地笑着,他朝着前面努努嘴,“看前面,人多的地方,肯定是亭子。”
随着马车的靠近,遮掩的树木“散开”,一个亭子出现在眼前。
“主人,郎君,需要下车看看吗”车夫问。
黎未惊讶,“王叔,你喊我什么”
车夫王师傅憨笑,还没等他解释,车厢内传来了林芙蓉的声音,“是我让他们改口的,你是一家之主,不能再延续以前的叫法了。”
“娘。”黎未声音有点急。
林芙蓉靠在在车子的最里面,光线昏暗,脸上表情看不大清楚,声音是平顺的,亦略带怅然,“早该改的,娘精神不济也没注意到,未儿,家里面的担子重,做什么事情要干脆利落,切勿手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们走的时候村里那些人还要纠缠,就是你做事还不狠,想想你爹平时的教导。”
黎未敛容,点头说:“嗯,儿子知道了。”
“容瑾。”
“在的。”
“你读书多,又有功名在身,以后劳你多帮衬着点未儿。”
“我一定会的太太。”
林芙蓉轻笑,没有强迫容瑾改口。
得味亭也和其它的十里亭一样形制,没有特殊的地方,他们没有下车只是在旁边看了看就继续赶路。因着是清明节,许多人祭扫结束返家,亭子内外坐着不少人歇脚,又有茶摊提供茶水,看着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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