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承认这两个造物的眉眼与大女娲带来的两个漂亮人类有一点相似之处,但容貌特征与气质都不一样,而且在本质上就有极大的不同。
这两个新造物没有性别,从根本上就不是人那样的造物,他们是肩负着神之使命的奇异恩典。
是的,他们是上天的使者。
小女娲点头,决定将天使赐予这个新种族为名。
第209章 在地上如在天上
有了天使这个新种族,西边的重建事务就可以教给天使去行动,她就能有更多时间与未来的自己在一起。
小女娲畅想着能在大女娲陪伴中度过的未来时光,不禁微笑起来。
为着这个目的,小女娲赋予了新种族她所能赐予的最完美的禀赋,这显然是正确的选择,因为她面前的这两个造物是多么的完美啊!
两位美丽的天使散发着圣洁的光芒,黑色的长发,湛蓝的眼睛,六支洁白的羽翼。身穿美丽的紫色长袍,长袍装饰有两根深金饰带。
小女娲欣赏着天使的美丽,忍不住给两位天使打扮上各种金质宝石首饰,十字长链、臂环、发饰等等不一而足。经过妆点的天使更美丽了,这一刻,没有词语能够描述小女娲内心的激动。
那么,就到了命名的时候了。
来自造物主的命名承载着期许与祝福。
她为佩着青剑的天使赐名米加勒,作为上帝,她给予米加勒的祝福是“剑行神职”。
她为佩着白矛的天使赐名路西法,作为上帝,她给予路西法的祝福是“光耀晨星”。
天使这新种族的最先的两名造物,在神给予赐名后,接受了神赐予的禀赋,睁开了眼,第一眼就见到了天主。
智慧的六翼天使们立刻就知道,这是造物主,是万物的创造者,是赐予天使神圣使命的天主。
天主对天使们微笑,她说:“你们是我的使者,是我最完美的造物,我的天使们,我赐予了你们最完美的禀赋,是要你们去西边代行着我的旨意,叫我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在天上*,这就是你们的使命了。”
两个美丽的造物注意到了彼此的美丽与智慧,情不自禁地牵起手来,同样圣洁的灵魂立刻惺惺相惜了。
这样的表现让小女娲想到了大女娲带来的两个美丽的人类,自己的造物与未来的自己的造物有差不多的表现,这带来了一种仿佛默契般的微妙欣喜,小女娲更开心了。
天主对两位天使叮嘱道:“你们要彼此帮助,彼此信任,就像是兄弟、夫妻一样。”
两位天使自然向天主做出了允诺。
与大女娲约好的时间快到了,不知未来的自己今天会教导自己什么,去海崖,难道是继续学习剑法?小女娲满怀期待。
天主对两位天使做出了告别:“你们这就去吧,出发去帮助西边的人们,你们不必有任何的后顾之忧,我的圣光在你们的身上,他们见到了你们,就如同见到了我一样。”
路西法握紧了米加勒的手,在充满不圣洁灵魂的世间,只有这位天使同伴令路西法欢喜,而天主已经下了旨意,米加勒与路西法既是兄弟也是夫妻,那么米加勒自然是属于路西法的。路西法忍不住向天主提问:“但我们为什么要去帮助,人?”
说出人这个词仿佛都让路西法感到不愉快,停顿一瞬,才继续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创造更多的天使?像我和米加勒一样?”
小女娲沉下了脸来,她要迟到了,大女娲正等待着她。
天主不悦地拿走了路西法的怀疑。
两位完美的造物又美丽地微笑起来,怀着感恩之心接受了天主的旨意,挥动圣光六翼飞翔起来,向西方飞去。
短暂目送了两位天使的离开,小女娲就急匆匆向海崖赶去。
“我来了!”
大女娲稍等的话音刚落,风云就听到了小女娲的到来。
终于到齐了。
小女娲看了一眼两个美丽人类,开心地问大女娲:“他们也在?我们今天做什么?”
大女娲流露出了不忍的神色:“今天,我要与他们,和你,告别。我将离开这里,去往一个需要我前去的所在。”
“不,不,”小女娲摇着头,落下了眼泪,“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要离开我了?”
大女娲轻轻拂去她的泪水:“我必须,因为你就是我,在我的记忆中我就是这样离开的。等你成为我时,你就会明白,有时候不忍心的拖延反而是更大的伤害。但是,我亲爱的,不要难过,你和我,仍然会在未来与过去无数次地重逢。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当你需要我时,我一直都在那。这只是一次短暂的离别。”
“你保证?”小女娲窝在大女娲怀中,仰头问道。
“我保证,”大女娲慈爱地顺着她说,“事实上,来吧,我会给你留下一个凭证,一个指引。”
大女娲牵着小女娲,用余光示意尽力缩小自身存在感的风云跟上,解春风和裴牧云对视一眼,默默跟上造物主的脚步,尽管他们压根不知道这两位大神要去哪。
但大女娲要去的地方并不远,事实上,他们跟着走了一小会儿,就发现大女娲带着小女娲停在了一株果实眼熟的大树前,这株树的果实,看上去有些像棕色的硬皮芒果。
“我们尝过这种树果,”解春风想起来,“但那棵树没有这么巨大,而且被从海里飞出的文鳐鱼卷起的风暴拍倒了……我们种下了那颗树果……牧云,这是!”
裴牧云端详着眼前的大树,一段记忆在风云的脑海中同时复苏,他们想起了是谁对裴牧云说出了因果已定四个字,也想起了那一株不惜自焚唤醒陷于心魔的众人的老蕉木。
两个人类的追忆与感伤没有影响大小女娲的教学。
大女娲一抬指,大树的一截树皮就像硬质书籍的封面般刷机敞开了一截树皮。
大女娲以指为笔,写下三个字:玄真子
“这是什么?”小女娲好奇地问,“这并不是我们的名字。”
大女娲笑答:“这是你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类将来发明的文字——汉字,这种文字会随着这片土地上的文明不断演化,它的影响力将辐射到天地的每一个角落。它的字体也会随着文明的发展不断演化,我在此书写的就是其中的一种字体,受我偏爱。”
解春风和裴牧云立即认出了这种字体——小篆。
大小女娲谈笑教学,寥寥数语,就跨越了整一个华夏文明的起源史。
再过不久,这片土地上将出现一位“火祖”,燧人氏钻木取火,结束了远古人类茹毛饮血的历史,这一朵自力更生的火苗将点燃整个华夏文明的起点。
随后,神农氏研究出刀耕火种之法,并教授给广大人民,不惜中毒也要遍尝百草,为人们找出能够治病的药草。而伏羲造出了先天八卦,奠定了华夏文明对命运、星空、宇宙万物的初始思考。在此过程中,先民们创造出了用于记录的文字,从龟谷契刻符号,发展到陶文,再发展到甲骨文。
造物神的一转眼间,黄帝就会联合炎帝打败了蚩尤,从此统一部落。同时,也将统一这个愿景深深植入了华夏各族人民的血脉之中。而黄帝的文官仓颉会将先民们长期累积发展创造的文字进行整理编纂,在汉字发展中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作为集大成者,甚至流传下了仓颉造字的传说。
而汉字,将在不断的记录、发展与革新中,始终陪伴这个不曾间断的文明。伴随着数个大一统封建帝国的文化影响力强辐射,会有众多周边小国纷纷因倾慕而前往华夏学习,这些小国从此深深打上了华夏文化的烙印。
三皇五帝后是夏商西周,再之后,就是春秋战国那个诸子百家群星闪耀的哲学时代。
造物神再一转眼,公元前221年,秦始皇嬴政统一天下,作为华夏文明第一个登场的大一统帝国,嬴政将宣布推行“书同文,车同轨”,由丞相李斯负责在秦国大篆籀文的基础上进行简化,创制出统一文字的汉字书写形式——小篆。
大女娲对小女娲叮嘱道:“当人类创造出这种字体的那一刻,一段辉煌的时期将展开,但再过不久,对你我来说的‘不久’,你就将面临一个选择,当你感到困惑的时候,记得回来,看看我写下的这个身份,想起我,或许能给你一些启发。”
小女娲听得半懂不懂,但点头表示明白。
风云却听懂了,原来小女娲才是未来的玄真祖师,这就是为什么大女娲要借掌门剑、要教授小女娲玄真剑法,因为在未来,当小女娲不满于天上朝廷的建立,当她寻求一个办法遏制压迫时,她会回到这株老蕉木前,她会看明白玄真子三个字,她会创立玄真派。
一切都对上了。
像一个严丝合缝的圆。
大女娲笑道:“至于我们的名字,我教你怎么写,你来写,好不好?”
小女娲立即答应了,大女娲捡起地上一根枯枝,握着小女娲的手,教她写起了小篆的女娲二字。不多久,小女娲就用稚嫩的字迹在玄真子的旁边描画上了女娲二字。
这时,大女娲才向风云看了一眼。
解春风非常识趣地变身为了白鹿,裴牧云抱起师兄,握着师兄的蹄子,在两个名字的下方戳了个鹿蹄印。
一切都对上了。
眼前这株焦木还会继续生长,终将长成风云在那一日仰望的古老巨木,而当它自焚救民后,那颗受损的树种将落入青莲魂灯中休养生息,等待着再被栽种的那一天。
大女娲封回树皮,瞬间就愈合得看不出痕迹。
但随后,大女娲在蕉木树前的空气中画出一串神秘符号,风云对视,都看不懂。
大女娲悲悯地轻抚焦木,对它道:“汝已知天命,勿得复语*。”
裴牧云解春风的注意力都在焦木上,还在思考着女娲这句话的深意,再一抬头,才发觉小女娲的身影竟不见了。
“她呢?”解春风好奇地问。
大女娲淡然道:“我带你们离开了。”
解春风裴牧云陡然一凛,这不合逻辑,他们明明站在原地,脚下还是那片海崖,面前也仍是那棵焦木。
大女娲并不解释,摆摆手道:“你们无需深思。”
裴牧云这时想起:“那么在她看来,是你带着我们突然不见了……为什么?”
大女娲庄严道:“因为本该如此,我告诉过你,因果已定。”
风云心中一震,这还是大女娲第一次明着承认她的多种化身。
但不等风云提问,大女娲就转移话题道:“告诉我,你们是否仍不愿意飞升成仙?还是已然改变了心意?”
风云不假思索同时答道:“我们不愿成仙。”
“那么,我有两种办法帮助你们。但这两种办法的其中一种,你们不都能选择。”
大女娲看向裴牧云:“你两种办法都可以选择。”
大女娲看向解春风:“但你,你只能选择选择其中一种。”
裴牧云皱眉问:“为什么师兄只能选一种?”
解春风怕了这位造物神语言的艺术,细心问:“这两种各是什么办法?”
大女娲先回答了裴牧云的问题:“他只能选一种,是因为他已是神兽白龙之身。”
她紧接着做出了解释:“神兽天生受灵气青睐,修真起点就比凡人高了几个阶梯,而神兽的体内灵脉普遍能比人类多容纳十几倍乃至数十倍的灵气,对灵气的吸收效率也比凡人更强。因此,神兽进阶的判定会比凡人更为严格,神龙作为最顶级的神兽,自然也会受到最严格的判定,这很公平,不是吗?”
这解释确实很有道理,神兽有诸多先天优势,要求更严格也是在情理之中,裴牧云与解春风细思后都不禁点头认同。
但解春风想到一个问题,急忙问道:“晚辈对标准并无异议,可按这么说,假若飞升无可避免,我与牧云有可能相距甚远?”
“那倒不会,”大女娲这次回答得很直接,“来此之前,你们修为相近,你师弟功德更高,所以他先飞升,你的功德也不小,差距不会超出四五个月。更何况,来此三万年之后,你们的心境修为功德都累积到了古往今来无人能及的地步。”
风云双双皱眉,他们隐约猜到了造物神的意思。
大女娲果然道:“若你们两个选择都不选,回到九州的瞬间,你们就会一同飞升。”
这不就是必须得选吗。
解春风笑得如沐春风,又问了一遍:“那么,这两个选择分别是?”
大女娲对他淡然一笑,丝毫没有介意造物的小龇牙,介绍道:“我不能够改变飞升的判定,你们能够飞升,是因为你们发自本心为百姓所做的一切得到了九州天地人神的共同认可。我也不能够改变你们的修为功德,那是你们脚踏实地修炼行善得来的,即便是我也无法篡改。我唯一能做的,是让你们进入更严格的判定标准组。
“你们不必误会,我能够给你们提供两个选项,是因为你们本身的条件足以进入这两个更严格判定的标准组。也就是说,你们拖延飞升的唯一办法,是成为与凡人有区别的存在,接受更为严格的试炼。
“所以这两条选择是这样:第一个选择,也就是你们都可以选择的一项,是你们同意接受试炼,跨入一个全新的门槛,这个门槛与修真合而不同,它非常漫长,也不是修真那种具有进阶、飞升这样外显进步的小打小闹,你们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可能产生至关重大的影响,而你们不会得到任何提示。”
感觉造物神漏掉了关键信息,裴牧云追问:“我们并不畏惧严格的试炼,但这个试炼究竟是什么试炼,它的目的是什么?”
大女娲看向他,敛容回答:“成为像我这样的存在。”
“可我们并没有这样的,”解春风斟酌了一下用词,抬了一手,“奢念。”
大女娲笑了:“这正是我选择你们的原因。”
裴牧云想了想,问:“您曾为九州上其他生灵提供过这项选择吗?”
“是的,我曾提供过,事实上,你们知道他是谁,”大女娲的视线落到了远处,看向那蔚蓝大海的滚滚潮汐,“你们同我一起见证了他的牺牲,他的牺牲换回了一个凡人的复活。”
风云立刻意识到了她指的是谁。
天庭众神中唯一令他们钦佩的,让九州百姓都感佩不舍的,水神共工。
大女娲怀想地遥望着海水:“寻找符合条件的候选非常困难,有时,即便我已驻足观察了数万年,仍无法找到一个合格的候选。他当时也不愿意接受这个试炼,但接受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他做得很好,然而,因为对神界人间权贵轮流粉墨登场的失望,他不惜陷入沉眠……
“你们大可放心,进入候选并不意味着你们一定能够成为我这样的存在,进入候选只代表你们刚刚跨入了门槛。我说过,你们选择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这个试炼并不会指导或束缚你们的选择,不,恰恰相反,这个试炼只会审视、绝不会插手。而这个试炼的评判标准远比修真飞升要严格的多。”
这样严格的规定反而令风云放心了一些,既然答应试炼只是跨入一个门槛,而且不会束缚他们的选择,那他们大可以跨入门槛之后再不管它。他们连成仙都不愿意,更不想要成为女娲这样的至高存在。
为了确认,解春风追问道:“如果我们答应试炼,我们也要像共工那样成为你的……?”
倒不是说造物神有什么不好,但他们两个都是孤儿,唯一的长辈就是师父和猴叔,虽然鸿蒙大陆过去了三万年,他们也逐渐接受了师父的离去,但要突然认一个不太熟的神为长辈,总觉得怪怪的。
大女娲轻快地否认:“这倒不必,拿九州的科举举例,答应试炼就有些像是得到了参加科举的资格,而我既不是你们的主考官,也不是你们的监考,假如你们能够通过科举,大家以后同朝为官,是个平级的同僚关系,不会有凡人朝廷的上下级之分。”
解春风松了口气。
但大女娲看向了裴牧云,继续道:“至于共工,他是火神祝融之子,却非常抗拒生为神子的宿命,他不愿顺父意成神,宁可断绝体内灵脉沦为凡胎,然而天地灵气因为九州海河万水的哀哭救治了他,反而让他比先前还要亲水还要强大,他只能求助于我。
“同样的处境,我并不能为他改变飞升的标准,只能让他进入更严格的判定标准组。但他本身是天生具有水力的火神之子,自然神在那个时代比上古人神还要强大,龙以下的任何神兽都无法与他相提并论,而神龙并不是我的造物,龙是华夏民族融合的精神图腾,我无法造出龙,也无法将他变成龙。
“于是我想到了唯一一种能比肩神龙的不存在的造物——女娲后裔。”大女娲仿佛没看到风云讶异的神色,她伸出左手,一个蛇尾共工的虚拟形象出现在她掌心,“凡人的想象力令我惊喜,在我所有的形象中,这是我最喜欢的之一。在当时,我仍然被广泛认知为创世神,那么成为我的后裔就足以与神龙匹敌,接受最严格的评判。”
在当时。
风云立刻注意到了这个词。
“您为什么不澄清他们对您的降格?”解春风明显缓和了语气,正直的本质让他不能够接受对传说的明确指向性篡改。
大女娲忍不住大笑起来:“可爱的孩子,你们人类对传说的修改,的确能够改变那些乐于接受或懒于查证的人们对于我的认知,但在实质上,你们人类无法对我的存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从广义而言,你们人类一直在修改神话,从未停止。
“事实上,由南到北,从东到西,你们人类如何认知我,照映出的是你们自身的样子。他们为什么修改神话?他们想要掩盖什么?他们违逆神意塑造神像是否只为将神从心中驱逐?他们想用什么取代神?他们想要宣扬什么?他们所宣扬的又是否真是他们所践行的?……这一切的一切,都对我毫无影响,却与凡人自身的命运息息相关。
“自欺欺人的生命永远无法看清我,更无法走到我的面前。”大女娲告诫地对他们说,“如果你们相信天疏阁是正确的道路,就永远别再陷入你们凡人同胞的恶习里。”
风云若有所思,随后,双双坚定地向造物神点了点头。
裴牧云问:“那么,您是要给我与共工一样的选择了,成为传说中的女娲族人,是吗?只有这种办法,我才能拖延到与师兄一样的时间。”
大女娲点了点头:“你接受这种脱胎换骨吗?我必须提醒你,脱胎换骨并不容易。”
“我喜欢我的凡人身份,我并不想要变成更‘高等’的生物,”裴牧云不假思索道,“但我更不想离开师兄。所以我接受。”
风云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大女娲又点了点头:“那么,你们也愿意答应试炼?”
“我们答应。”风云异口同声道。
大女娲安抚性地对他们微笑:“那么,在开始之前,你们还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想一想,我将再回答你们各一个问题。”
通过神魂交流,裴牧云先问:“在未来,无论是九州还是我的家乡,人类有没有可能真正认识到你是怎样的存在,去到你的面前?”
“一个好问题,但恐怕我并不能做出确定的回答。人类还在成长,还在发展,而这个九州的未来已经因为你们的出现而改变,未来有无限可能。”大女娲带有明显的鼓励语气,“或许在遥远、遥远的未来,人类能够成长到看清我的存在,又或许,他们还是会在那之前灭绝。谁知道呢?”
还是会在那之前灭绝?也就是说,这个九州原本会在未来走向人类灭绝?
风云原以为会是一个不甚乐观的答案,却没有想到答案并不比他们预料的悲观,反而是造物神无意中揭露的原本未来吓了他们一跳。
定了定神,解春风提出由他来问的问题,提这个问题,一半是因为裴牧云也想问,一半是因为解春风对这位造物神的语言艺术已怀有高度警惕:“答应试炼后,还会出现什么别的问题或者必须做出的选择吗?”
“哦!”大女娲像是被提醒到了,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就知道。解春风在神魂中无声地对裴牧云说。
裴牧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位造物神颇有一些“顽皮”的习惯,隐约能看出那位小女娲的影子。
“提前告诉你们也没关系,”大女娲用一种虚幻一枪的哄骗感真真假假地说,“当你们自发做出的行为第一次得到试炼的认可时,它会给予你们一个选择,与其说是选择,更像是一种能力的赐予。”
“你们可以像我一样选择自己,我可以不断回到过去,陪伴过去的我,向过去的我传授我学会的技艺。也可以选择一个他者作为同伴,比如你们就可以选择彼此,你们可以一路同行,有一个同伴去面对无限的未知。”
在风云开口说话之前,大女娲打断了他们:“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现在的你们一定会选择彼此,但你们还不知道成为我这样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所以先听我说完。我愿意与你们分享我选择的理由。
“我之所以选择我,一是我的生命形态与人类大为不同,我们并没有这样的‘社会’‘关系’;二是基于我对于我自己的充分信任——成为我这样的存在,意味着你们将会得知被人类称为‘世界’‘生命’‘宇宙’等等名词背后代表的真相,
“请注意,人类有一句话非常有道理,那就是越有知识的人越能够察觉自己究竟有多无知、而越是无知的人越会自信地以为自己掌握了所有真理,你们接触到更多的‘宇宙’真相也就意味着你们会面对更多的未知,在无限可能的未知中行走,保持理智是非常重要的,这也是试炼赐予能力的根本原因。
“我信任我不会陷入疯狂,我可以引导过去的我不陷入疯狂,我能够回访过去就意味着我不会在漫长的时光中迷失自我。而他者,在无限的时间中是永远的未知数。其实最可怕的并不是遗忘过去,而是遗忘自己。”
裴牧云不认同地摇头:“有师兄在,我就不会遗忘过去,不会失去理智,更不会遗忘自己。我们不会忘了玄真观,不会忘了师父猴叔,不会忘了天疏阁的万万同道,我们就有勇气面对未知的一切。”
解春风温柔道:“唯有牧云能让我保持理智,我并不能充分信任我自己。”
听不得师兄说他自己坏话,裴牧云往师兄小腿踢了一脚以示生气。
解春风只是装疼卖乖,却不愿收回他说的话。白龙成年那日,若不是有牧云在场,恐怕他已铸下大错。
客观而言,风云二人骨子里都有一定程度上的狂傲。虽然解春风并不觉得他师弟有任何缺点。
大女娲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我必须再次提醒你们成为我这样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你们应当还清楚记得重塑天童鬼王时感受到的震惊,你们认为这不是凡人应当掌握的能力,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们,重塑天童鬼王只是你们答应接受试炼之前的能力极限,而当你们答应接受试炼后,你们的能力极限还会提升一个台阶。
“也就是说,等你们答应接受试炼回到九州,虽然你们还不能真正创造出生灵,不过,假如你们愿意,你们已经能够重新凝回共工的生命,这也是普遍意义上的复活,比共工牺牲换命那样的复活难度要小得多,我说过了,他并没有死。”
转换的话题方向引起了解春风的注意,他提出:“倒不是我们不愿意,共工前辈是一个好神,既然他没有死,像您说的,只需重新凝回他的生命,您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大女娲如实道:“我无法亲手复活我的造物,无论以什么方式。人类及其后代都是我的造物,我可以治疗他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他们,但无法复活他们。你们可以复活我的造物。但等你们成为我这样可以创造出生命的存在,你们也无法复活你们的造物。”
这就是女娲不让他们帮助原始人类的原因吗?
提前让他们体会这种只能袖手旁观的感受?
大女娲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般微微点头,怅惘道:“我们只能创造、观察、从头再来。在久远的未来,你们或许能体会到这其中的悲哀与欣喜。”
解春风问:“您说您要离开这里,为什么?”
大女娲笑了笑:“并没有特别的原因,有太多想法可以去创造,有太多空白可以去施展,有太多的造物可以去观察。我拥有无限的可能去探索无限的未知。”
她抬头看向天空:“有时我会回来,有时我一去不回,有时我只是纯粹遗忘了那一角的存在,而有时则是因为,我太过偏爱那里的造物,反而不愿回去看到物是人非。不断目睹造物死去,造物者也是会伤心的。不是吗?”
风云沉思良久。
裴牧云打破了沉默:“共工前辈的复活会影响阿藕的生命吗?听上去,您很希望我们复活他。如果我们要执行,我想知道原因。”
“跨入试炼门槛后的每一次选择都会增加或减少通过试炼的可能,”大女娲从大处着眼缓缓讲述,“选择经年沉眠的共工,他的可能在持续不断地减少,但为了复活藕夜舒荷而牺牲也是他的选择,这反而让他寻回了无限可能。因此,尽管他以命换回了藕夜舒荷,他并没有如人理解的那般死去。”
大女娲看向裴牧云:“事实上,如果没有你的存在,当他选择为藕夜舒荷牺牲时,踏过了一次关键门槛的他,本可以当场复活,成为那个九州当下时代的正式候选。但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悖论。
“因为如果没有你的存在,藕夜舒荷只会被视为一个沉迷不实用机术的异类,一生郁郁不得志,走向不被庸人理解的疯狂,连他的死亡都会成为一个异想天开的疯子如何作死害死了自己的流传笑话。而选择经年沉眠的共工永远不会知道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个能让他重燃希望的凡人,一个让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换回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