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控灯因为他们停歇下去的动静而暗了下去,季言秋伸出手在右侧的墙上摸索了两下,伴随着“啪”的一声,通往二楼的灯被打开,几乎已经无声的给出了回答。
“好吧。”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盛满了笑意,“我准了。”
“咚!”
玄关的声控灯再次因为从楼梯上传来的声响而亮起,倒映在墙上的影子亲密无间的交叠在一起,过了几秒钟之后又向前倾倒,伴随着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往上方移动。这断断续续的声响持续了十分钟有余,直到房门被打开又被狠狠关上的声音过后,玄关处的声控灯才得以彻底平静下来。
刚购入没多久的双人床散发着高档香薰的味道,一看就是负责运输的后勤人员十分贴心的提前进行了处理。柔软的床垫因为压上去的重量而陷下,季言秋一边眼神迷离的注视着天花板,一边带着些许茫然开口:“等等,这里好像没有东西……”
王尔德拨弄着恋人额前的凌乱发丝,在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笑出了声,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亲爱的,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异能者吗?”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随即,一行银色的小字在半空中缓缓浮现出来。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季言秋使用的语言是他们两人都不熟悉的法语。
哒。两个小盒子落在了床铺之上,在孤零零地躺在床沿被忽视了好一会后,一只手才终于将它们拿了起来。
床头传来熟悉的音乐声,是小提琴演奏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季言秋迷迷糊糊地将自己的脸从枕头里挪出来,因为在床单上磨蹭了许久而指节发红的手艰难地朝床头伸去,还没到达半路就被另一个人的手覆上,只是稍微施了一点力就把他的手又扯了回来。
季言秋的眉头微微皱起,长发因为汗水而粘在皮肤上,尤其是背部,让他有些难受。他不满地在男人的手臂上掐了一下,正好定位在自己五分钟前刚在那上面留下的牙印上,成功让王尔德消停了一点。
“手机、响了。”季言秋的气息还不是很平稳,说话时要特地放慢了语速才能不停顿的完整说出来。
王尔德瞥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红色的挂断键。还没等他低头吻上季言秋绯红的眼角,床头柜上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铃声。
男人的动作一僵,发出了不满的“啧”,再次将目光投了过去——这次响起的是另一台手机。他刚想故技重施,披在肩头的头发就被人不轻不重的扯了一下。
“奥斯卡,是谁打来的?”
“不知道,没有来电显示。”王尔德顺着他的力道将头低了下来,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向下滑,低眉顺眼的样子像一只正在兴头上却依旧乖乖听话停下来的大型犬。
电话铃声还在不依不饶的响着,季言秋听着那有些令人烦心的默认来电音乐,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是谁会在半夜三更打电话过来。他叹了口气,在王尔德的肩膀上推了两下。
“应该是费佳他们……我们忘记提前和他们说今天不回去了。”
东方人的力气已经在方才消耗了大半,这轻飘飘的一推根本没让王尔德移动半点。他将头埋到东方人的颈窝里,留下一个很浅的牙印,感受着对方那一瞬间的颤栗。
“只要多挂断几次他们就能明白了。”王尔德的声音有些含糊,顺手就挂断了打来的第三个电话,将东方人的手腕扣住,带着浓浓的笑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而且亲爱的,你不会想在这种情况下接电话吧?”
季言秋并没有回答,只是比方才又红上了三分的脸已经能够充分展现他此时内心的想法。
床头柜上的两台手机坚持不懈地响了半个小时,直到王尔德有一次“手滑”按下了关机键之后才彻底安静下去。而也是等到了这个时候,季言秋才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不借着这个理由直接叫停——
事实证明,超越者与超越者之间的体力差距也能像天与地一样大。
在失焦的视野里原先洁白的天花板被金色所代替之时,季言秋眯着眼睛,抬起酸软的手抓住了那头金发,用最后的力气狠狠的扯了一把,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今天之后,他一定要把进行到一半的体能训练捡回来……
第152章 与谢野晶子
客厅里的挂钟发出正午的报时声, 阳光透过窗帘未拉好的缝隙透进室内,一路延伸到了房间中央的那张大床上。
季言秋翻了个身,正好将脸对准了窗户的方向。属于正午的阳光跳动着挥洒到他闭着的眼睛上 ,让他迷迷糊糊地从睡梦里醒来, 抬起了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沉重的眼皮。
头好痛……简直就像是被谁在后脑勺上狠狠敲了一下……季言秋眉头紧紧皱起, 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平日里打理的整整齐齐的长发此时凌乱的披散着, 还有几缕绕到前面来贴在了脸颊上。
在餐厅时潇洒喝下的那几杯红酒终于在第二天以宿醉后遗症的方式报复回来。当然, 或许也有昨天折腾到了半夜、导致过度操劳的原因。
一只手臂轻飘飘地搭上了他的腰,王尔德老爷还在睡梦中未曾醒来, 但依旧凭借本能将人重新搂回了自己的怀抱。昨夜的记忆因为这个动作又重新翻涌着回到他的脑海中, 季言秋的脸瞬间便涨红一片,像是被那只手烫到一样直接坐了起来, 开始慌张的在周围寻找自己的衣服。
衬衫,他记得他的衬衫是到了床上的时候……找到了!
就在他探出半个身子去够整齐叠好的放在床尾的衬衫时, 王尔德也悠悠转醒, 撑着床面坐了起来,眼里还带着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迷茫。等他回过神来, 季言秋已经披上了衬衫,正在试图快速将扣子系上, 但因为过于急迫反而系错了好几次, 直到王尔德从背后抱过来时也才扣好最下面的几颗。
“早上好, 秋。”发声时胸腔的震动透过薄薄的一层布料, 毫无阻碍地传到东方人这边来。王尔德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许微不可查的餍足。
一颗脑袋压在了肩膀上,发丝蹭在未被布料包裹的肌肤上引起一阵痒意。季言秋感受着那扑到耳廓上的温热气息,脑海中忽然闪回了几个令人面红耳赤的片段, 苦恼地闭了闭眼睛,毫不留情地把王尔德的脑袋推开了。
突然被迫离开自家恋人肩膀的王尔德一脸茫然,就连原先环绕着东方人腰肢的手都下意识放松了点,小心翼翼地问道:“秋?”
“先把衣服穿上。”季言秋在这个空挡把剩下的扣子都系上,偷偷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头也不回地把自己这边的被子扯到了王尔德的身上。
他现在可不太敢和王尔德保持着昨晚“坦诚相见”的样子面对面,要是再来一次那今天晚上费佳他们也等不到两个监护人回家了……超越者的精力都这么旺盛吗?为什么不能分给他一点?
回忆起昨天晚上王尔德不知疲惫的动作,从中途就开始试图叫停的季言秋开始怀疑世界意识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王尔德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散落在床边的衣服捞起来穿上了。好在他们昨晚还算规矩,没让这些随便丢在地毯上的衣服沾上不可明说的污渍,不然一定会引起季言秋新一轮的崩溃。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季言秋也开始在另一边的地板上找寻剩下的衣服,但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最关键的那一团布料。
“……”上半身看起来很正常的季言秋又把被子往上扯了扯,遮住了衬衫下方的位置,纠结了好一会才转过身去,拍了拍已经把自己基本打理好了的王尔德。
“奥斯卡,你那边有没有我的衣服?”
王尔德愣了一下,没过几秒就明白了他想要的是什么,拉开了床头的柜子。
“噢,原先的那条还没干,我让影子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回来的。”他从柜子里头拿起一条递了过去,甚至很贴心的加了一句,“对了,裤子我应该是和衬衫一起放在床尾了。”
季言秋接过那团布料,重新向床尾看去,果然在被子的褶皱里发现了自己的裤子——叠得很整齐,和他的衬衫一样。
这让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开始在记忆里搜寻结束之后王尔德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然后发现自己从浴室里回到床上之后直接就陷入了沉眠。别说是王尔德打扫卫生了,就算是窗外忽然发生了爆炸他也不会听见的。
值得高兴的是,穿好衣服之后,两人看上去就像是和先前一样只是单纯相拥而眠了一晚,只有垃圾桶里被绑紧的黑色塑料袋还无声暗示着一切。
季言秋拿起自己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下开机键后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提示。红色的通知栏布满了整个屏幕,上面交替出现的两个来电人备注更是让他多出了几分心虚,果断又将手机熄屏放了回去。
嗯……还是等回家了之后再和费佳他们联系吧。
另一边,王尔德也将手机重新开启,但还没有等他看完那一大串的未接来电通知,就有一通新的电话打了过来,上面的号码在昨天晚上曾在屏幕上出现过无数次。
他的动作顿住,和季言秋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对方点头同意了之后才按下了这个迟到了一整晚的接听键。
“父亲?”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在说出了这一句称呼后顿了一下,似乎是根据背景音进行了简单分析,音调微不可察地上升了一点,“爸爸。”
季言秋下意识打开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另一通电话打进来后才朝着王尔德的方向靠近,应了一声:“费佳,怎么了?”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若是不熟悉的人或许还听不出来,但很可惜的是,对面的是与季言秋朝夕相处了许久的费奥多尔。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一阵,紧接着费奥多尔的语气似乎更轻柔了些,听得人莫名背脊生寒。
“没怎么,就是想问问爸爸你们今天还回不回家而已。”
拒绝了两个孩子昨晚所有电话的季言秋心虚无比地回答:“回,我们肯定回去,下午就回。”
“那就好。”费奥多尔将“松了一口气”以具体的动作表现出来,又话锋一转,“昨天晚上我和尼古莱怎么都打不通你们的电话,可把我们吓坏了……所以,父亲和爸爸是有什么事要忙吗?”
听着后半句话里孩子“天真无邪”的问题,季言秋一边干笑两声,一边在王尔德的腰狠狠掐了一下,试图用别的话题将这个绝对不能如实回答的问题给带过去:“嗯……我们在忙一些事情……你和尼古莱想吃点心吗?我们家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点心店。”
这是一个相当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方式,但体贴的费奥多尔并没有揭穿自己的养父,顺便还将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果戈里的嘴给捂上了:“好,我和尼古莱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季言秋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下了些,但很快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在电话挂断前问道:“费佳,你和尼古莱昨天的晚餐是怎么解决的?”
在确定自己和王尔德没法回去给两个孩子做饭之后,季言秋就给异能特务科的科长发了条消息,让她问问被派去小洋楼周围的保镖们有没有会做饭的。他记得,对方在十方钟后回复了“已完成”,应该就是找到了人选。
“啊,昨天吗?”费奥多尔的语气很平静,“有位大约三十多岁的先生进来帮我们做了饭。”
“是哦,不过他的手艺很一般,也不怎么和我们说话。”电话那头远远地传来了果戈里的声音。
“尼古莱,面对来帮忙的人要礼貌……你应该没有对人恶作剧吧?”
季言秋回想起在华国四合院里头的那些日子里果戈里干的好事,赶紧追问了一句。
果戈里立刻拉长了尾音开始控诉,听上去还怪委屈的:“我可没有,我特别听话的!甚至等他走了之后才和费佳吐槽菜不好吃的!爸爸,你对我有了错误的刻板印象——”
“那是因为你前科累累。”季言秋只用一句话就把他还要继续进行的辩驳给堵了回去,又接着问道;“你们和他打招呼了吗?有没有问他的名字?”
“有喔。”这次回答的人换回了费奥多尔,他的语气依旧十分平静,“他说他叫福地樱痴。”
福地樱痴?季言秋因为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而愣了一下,马上便回想起自己在哪看到过这个名字——在与【猎犬】相关的资料里。
他记得,这个人是猎犬的队长,执行过不少海外任务……在侧写师的分析里,他是个理想主义的人,正义感很强。
或许,对猎犬的调查可以从福地樱痴身上入手。
季言秋的眼中划过一抹思量,但回话时没有透露出一点,哄孩子般放软了语气:“好,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要不要试试东南亚那边的料理?”
两个孩子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季言秋在尝试新料理这方面从未翻过车,可能味道会不还原,但好吃是肯定的。
季言秋挂断电话,拿起自己的手机给辻村深月发了条消息,让她帮忙转告一下自己对福地樱痴照顾两个孩子的感谢,随即便开始找自己的拖鞋,顺手拍了一下王尔德的后脑勺让他也快点收拾一下。
王尔德乖乖下床套上拖鞋,有些幽怨地捂着自己被打过的地方,对自己伴侣的行为表示控诉:“秋,昨天你还不是这么对我的。”
“你也知道那是昨天,关系更进一步之后互动就会更放得开,我以为这是共识?”季言秋在床找到了自己的拖鞋,套上之后很敷衍地扭头在王尔德脸上亲了一口,“好了,补偿你了。”
王尔德试图得寸进尺,指着自己的嘴唇:“我们之前的早安吻都是亲嘴唇的。”
“可现在是午安吻了,要打折扣。”季言秋哪怕是说这种诡辩般的机灵话都像是在说至理名言,不过和那双灿金色的眼睛对视了三秒后,大作家还是背叛了自己刚说出口的定理,又在王尔德的唇上亲了一口。
“那这个呢?”成功追讨回自己应得每日奖励的王尔德嘴角上扬,搂住了伴侣的腰。
季言秋眨了眨眼睛,有些狡黠:“但是我们提供延时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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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华人街只有不到五十米的一条街道上,穿着白围裙的少女费劲地提着两袋烘培废料丢到点心店后门的垃圾箱里,瘦弱的身子因为惯性而晃了晃,让人担心她会不会一头栽进垃圾箱敞开的口里。还没等她彻底站稳,店里就传来了有人推门进来的铃声,以及店长的呼喊:“晶子!有客人来了!快来接待一下!”
“知道了,现在就过来!”少女赶紧踉跄两步站稳,匆匆地跑回了后厨,用洗手液把手洗干净后在围裙上把水抹干,三步并两步地回到了店里,对着两个客人扬起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欢迎光临,请看看我们新出炉的杏仁饼和招牌核桃挞——”
少女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愣愣地看着东方人的脸,过了好一会才用做梦一样的语气说道:“您是帕列斯.莱芬耿尔先生?”
季言秋没有否认,笑着点了点头,比了个“嘘”的手势:“我还是更喜欢你们喊我季先生。可以麻烦你不要告诉媒体吗?你知道的,我深受他们的困扰。”
少女赶紧点头:“我知道的,店长说过穷追不舍的媒体的最烦人的一个群体……您是来横滨旅行的吗?”
说完之后,她试探性地看了一眼跟在东方人身边金发男人,开始思考起这位在公众视野里消失了好一阵子的作家先生是在和伴侣度蜜月。
“事实上,我将在横滨定居。”东方人温和地回答,不出所料地看见少女瞬间睁大了眼睛。
“定居?在横滨吗?”少女的语气里除了惊喜,还带着不加掩饰的担忧,“这不是个好主意,先生,我是说……横滨不适合任何人居住……”
她说不清楚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直接说出来未免像是否定对方的决策显得很失礼,但是换成更加委婉的表达却有不能凸显出事情的严重性。最后,少女有些气馁:“横滨很危险,先生。”
“我知道,这里有很多黑手党。”季言秋点了点头,没有因为她的话而表现出反感,“但我认为我不会有事的——你是我的读者吗?”
少女想要接着劝阻的话被这个问题给堵了回去,她先是纠结了几秒,还是回答道:“我看过您的所有作品,最喜欢《赌盘》,但我没有买下来,所以不知道能不能算是您的读者。”
“只要看过就是读者了,不管是通过什么渠道。我记得我的《和平之春》甚至使用最广的传播途径是在广场上当众阅读。”季言秋与她对视,这才忽然发现少女有一双紫红色的眼睛,不由得感慨起横滨不愧是【主线剧情】的所在地,随便一家点心店里的店员就疑似是异能者。
可能是听到了他们闲谈的内容,店长好奇地从后厨探出头来,很是热情地和东方人打了个招呼,便又将头缩了回去。少女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本职工作,赶紧为两个客人介绍店里的产品。
“除了改良点心,我们还有传统的羊羹和和果子一类的甜点,其中四喜丸子很受客人的欢迎……”
店里的点心卖相都不错,香味浓郁到让刚吃过午饭的两人都升起了食欲。王尔德对传统的和式点心有些好奇,视线在和果子上停留得最久,季言秋注意到后便在采购计划上又加了一份,对着少女说道:“我需要两盒核桃挞,一份和果子还有一盒蝴蝶酥,多谢。”
“好的,马上就能包好。”少女从柜台里拿出手套和包装盒,动作很利索地把季言秋要的点心打包好,拿回柜台开始缠丝带。
季言秋看着她熟练的动作,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
少女在回答时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也不是特别久,我才刚入职了一年呢。”
“这样吗?我还以为会更久一点,因为兼职的工作时间比较短。”
少女打结的动作顿了一下,努力地摆出不在意的样子回道:“其实我是全职。”
“是吗?不用上学吗?”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但季言秋还是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装作惊讶地问道。
“横滨有很多人都没有上过学……学费太贵了。”少女把包装盒的丝带绑紧,递给了东方人,“打包好了,一共是三千七百日元。”
季言秋打开钱包将纸币递过去,在看着少女把钱收进收银机里后忽然问道:“读者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与谢野晶子……怎么了吗?”少女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只是想要给在和国第一个认出我的读者一份礼物而已。”季言秋故意停顿了一下,留足了悬念之后才接着说道,“比如说一本带着签名和赠言的《赌盘》?”
与谢野晶子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个度:“真的吗?谢谢您,季先生!”
“不用客气,我过几天还会过来的,这家店的点心真的很美味,到时候我再把书给你。”季言秋在心里盘算着让出版社寄一本典藏版过来够不够时间,顺便思考一个问题——
要怎么才能让这个早早独立的孩子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的资助呢?
要怎么让与谢野晶子接受资助?
回去的路上, 王尔德面对这个问题,沉思了一会后回答:“那孩子看起来是不会轻易接受不劳而获的帮助的人,如果你直接说想要资助她上学,她可能不会这么快答应。”
“是啊, 但和国这边的开学时间正好是春天, 如果她能在年前答应下来就刚刚好赶上入学了。”季言秋叹了口气,说道。
王尔德看着自家苦恼的爱人, 有些好奇他突然想要资助这个仅是见过一面的孩子的原因:“那孩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特殊的地方?”季言秋想了一下, 与谢野晶子这个名字他有些熟悉,再配合上那双颜色特殊的眼睛, 大概率是个异能者没错了, 但这不是他想要资助对方的主要原因。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说道:“因为那孩子在渴望着知识, 她想要走出那家点心店,想要走出横滨。”
在他说起学校时, 与谢野晶子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羡慕和期盼, 虽然很快便被这孩子藏起来了,但季言秋还是捕捉到了这抹情绪。
一个不过十三岁左右的孩子, 就算那个店长相当慷慨,工钱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再加上与谢野晶子的日常花销, 她是绝对买不起一本飘洋过海而来的进口书籍的, 只能去书店里或者借别人的看, 就这样还能把他的所有作品看完已经可以说明她对知识的渴望了。而她说自己最喜欢《赌盘》……他记得, 这本书因为战争而中止了翻译的工作,和国这边只有英文版。所以,这孩子还自学了英语。
聪颖、坚强、有天赋……季言秋不想看见这样的一个孩子就这么被困在横滨,只能终日做一些零工, 等成年之后步入横滨流浪儿们的后尘,这与她有没有异能无关。
“更何况,她喜欢《赌盘》呢。”季言秋笑着说道,“有野心——我喜欢这份品质。”
《赌盘》里可不只是冒险啊,还有最关键的:自由与胆量。
与谢野晶子在借着这本书看见自己所没有的自由。
“你看人最准,我支持你的决定。”王尔德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对爱人的选择的肯定,让影子推开了院子的前门。
小洋楼还和往常一样平静,季言秋看了一眼落地窗,没有看见两个孩子的身影。
“你觉得费佳和尼古莱会在哪里?”
王尔德也跟着看了过去:“在客厅?他们一般都会在那里不是吗?”
“嗯……确实如此。”季言秋的内心隐隐升起不详的预感,走向了小洋楼的正门。
门把手被按下,木门缓缓打开,露出了后方或许已经等待多时的两道身影。费奥多尔对着愣在原地的东方人乖巧地笑了笑,把又将自己挂到半空的果戈里扯下来:“父亲,爸爸,你们回来了。”
“费佳?”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的季言秋望着自家养子,有些茫然地说道,“你们怎么在玄关这里?是在等我们吗?”
果戈里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是我在二楼看到了你们两个正在回来的路上,所以告诉了费佳的!”
费奥多尔点了点头:“我们本来想帮忙开门,但爸爸你先把门打开了。”
“这样啊……”两个孩子这体贴的打算让季言秋内心的愧疚感又上升了一个等级,在背后给王尔德打了个手势,让他把打包好的点心拿过来。
王尔德心领神会,把手上的盒子提起来晃了晃:“我们去买了点心,所以晚了点。不过应该没有错过下午茶时间?”
“没有。”不知道是不是王尔德的错觉,他感觉费奥多尔脸上的笑容在面对他时似乎弧度小了很多,但很快对方主动把拖鞋拿出来的动作就让他内心的想法消散了。
“尼古莱拿冰箱里的水果试着煮了一下云姨之前教的果茶,闻起来还不错。”
果戈里很骄傲地又举起了自己的手:“我得了云姨真传的哦!”
“那我可就要好好期待一下了。”季言秋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顶,配合脸上的温和笑容,就像是一幅无法被人打扰的幸福的家庭绘卷。
王尔德看着这一幕,在感到幸福的同时又莫名有些落寞。他明白自己在晚了一年之后再加入这个家庭会显得格格不入,但真的感受到那种隔阂感时,还是会遗憾自己错过的时间。
可还没等这种情绪占据他的内心多久,右手就被人牵住。他恍然地看过去,季言秋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缓缓地将牵手的姿势改成十指相扣,不动声色地拉着他走上玄关的台阶,走向客厅。
隔阂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因为有人牵着他毫无保留地进入了这个家。
————————
好消息是,出版社那边说负责和国这边的合作倾销商手头还有一些库存,所以季言秋当天晚上就拿到了一本崭新的典藏版《赌盘》,并且用彩色墨水写好了双语赠言和签名。只不过在拿去给与谢野晶子之前,季言秋还得先参加一个预测会十分无聊的晚宴。
“我真是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季言秋一边将手伸出来让王尔德帮忙整理好袖口处的特殊设计,一边吐槽道,“难道他们认为我会掺和进他们的肮脏事里?伦敦的那帮贵族都没有试图拉拢过我。”
他那时还加入了钟塔侍从,勉强算是可以参与英国内政呢,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暂居的外国大使,和国老不死的官员们还想指望他会成为政治博弈的一环?
“哪里的贵族和政客都一样,自恃清高,目中无人……在伦敦时你身份特殊,他们接触不到你,所以还好。到这边就可以借着外交事务来骚扰你了。”王尔德仔细地把每一个褶皱都理好,后退一步,满意地看着被自己的设计所包裹住的爱人,眼里满是欣赏与爱意,甚至有些痴迷。
“最适合我设计的人果然是你。”
季言秋含笑与他对视:“之前在伦敦那套礼服也是你亲手设计的吗?”
“这是当然。”王尔德在说这句话时的语气简直像是在说“地球就应该转动”一样理所当然,“我的衣帽间里有一半都是我的作品。”
季言秋刚想夸一夸他,就突然想到了什么,着重观察了一下王尔德身上的服饰风格后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亲眼见证全过程的王尔德有些茫然,下意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服,发现一切都正常后更茫然了。
“秋,怎么了吗?”
季言秋努力地把笑意压回去,向前一步搂住了男人的脖子,声音因为止不住的笑而有点抖:“奥斯卡,我之前在你庄园住的时候每天都看到你的衣服不重样,你不会是想把衣柜里你自己设计的衣物全都穿一遍给我看,让我夸你吧?”